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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诗会(1)

    看着送上来的七八十首诗词,三楼众人也开始品评起来。

    其中几首看起来还可以的,众人拿起后,由县令亲自来取了,再送去给沈莹品评,最后在定名次。

    沈莹站起身来一边看诗一边口里点评,身旁的青年在按名字笔录下来,各级官吏,还有一些名流士绅都在一边看着。

    看到署名任甫的诗词:持矛举火破连营,玄德穷奔白帝城。一旦威名惊蜀魏,吴王宁不敬书生。

    他笑了笑,拿出诗词,对边上的青年说:“陆式,这是你写的吧?”

    青年微微一笑,应道:“是。”

    沈莹仔细看了看,又微微颔首,然后淡淡说:“到哪里都不忘吹嘘汝祖啊!”

    青年面露难色,脸色稍显红润,眼睛连续眨了眨,却继续跟在沈莹身后。

    而沈莹也不以为意,说完继续翻阅其他诗词。

    一坐帐谈兵按六韬,安排香饵钓鲸鳌。三分自是多英俊,又显江南陆郎高。

    此也可,宛陵张闳,系出名门。

    羽扇纶巾拥碧幢,七擒妙策制蛮王。至今溪洞传威德,为选高原立庙堂。

    这也不错,丹阳纪瞻,应该是光禄大夫纪陟之子。

    沈莹品评得很快,对那些不入眼的作品也基本不发一言,直接丢下桌案。

    他继续看诗,一边看一边摇头,接着对宛陵令道:“安明兄,你为县令,县人虽习文成风,连这些少年的诗词都很有可观,奈何这字不长进,看起来都软弱无骨,毫无棱角!”

    闻言,县令笑道:“大人,宛陵不比夷州更不比江陵,毕竟承平许久,郡下诸县必然没有你想要能够力透纸背,丰筋多力之字。”

    终于翻阅一阵,看到了张安和的诗词,虽然还没具体看诗,但是只看字,沈莹就已经感觉非常喜欢,尤其笔力遒劲、生动刚健。

    他特意将诗词从中抽出,放在案上仔细观看,好一会,握着纸张的手终于轻轻放下,看着有些陌生的名字,环顾四周之后,问边上众人:“这是何人,出身何处?”

    只见边上众人围了过来,看了看纸上的诗词和名字,皆摇头纳罕道:“不知。”

    这时张闳走上前说道:“此乃吾弟所书。”作为县内有名的少年神童,张闳也得以留在三楼,陪侍在众士绅名流之旁,所以品评诗作之时他也一直在三楼看着,直到太守说到张安和的诗,看到下面写的他堂弟的名字,他才第一时间站了出来。

    沈莹沉吟道:“前十四字一鼓作气,节奏明快,后十四字反衬的笔法,又写出起伏的节奏,峻急中作回荡之姿,此子胸中大有丘壑啊。”

    县令听太守夸赞张安和,也颇欢喜,想到之前好像也有人递上过他的文章,急忙说道:“这个张安和,文章也别具一格——”说完便命小吏去取张安和写的《三字文》来。

    县令的书房离这里颇远,小吏取文需要一些时间,沈莹览诗,说道:“此诗境界甚妙,与前两首可为前三?”他望着边上众人。

    突然边上有一人说道:“小人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请说?”

    “吾以为此诗不如纪瞻等人之诗,既不当为前三,而且还当末尾黜落?”

    “这是为何?”

    “此诗分明有挑拨我晋越两国关系之嫌,何能入选?”

    沈莹一笑,说道:“这么说,虽不无道理,却有点牵强。”

    “大人何不让吾弟上来自己解释一下呢?”边上的张闳看到有人想要黜落张安和的诗,心理也万般焦急,双手不断揉搓,终于狠了狠心,走上前去跟太守说道。

    “也好,让他解释一番,也省的吾等在此胡乱琢磨。”说完沈莹抬手,让人下去招张安和上来问话。

    ......

    不多时,张安和三人就跟着小吏走上了三楼,看到众人议论纷纷,他也是一脸懵的状态,心理想着写个诗就算太差也没必要叫上来问话吧?汉末两晋南北朝时期好像也没听说有文字狱的事啊!

    看到缓缓走上前来的张安和,在这个年纪的少年之中,他的身材依旧显得有些瘦小,不过眼神坚定目光如炬。

    仔细看了看他的相貌,沈莹眼前一亮,原来是你小子,这下也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看着前面立于众人之间的老者,好像有点眼熟,虽未言,但他也知是新任太守了。

    不过他还是习惯性地近前一步,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是之前的老者,他还是显得不卑不亢,面对老者说道:“未知大人何事相招?”

    看着一脸傲气的张安和,想起之前船上的对话,沈莹虽喜其才,但是觉得也该杀杀他的傲气,眼神也突然锐利起来,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低沉的说道:“有人言汝之诗,虽言汝志却有挑拨晋越关系之嫌?汝有何可言?”

    听到这话,张安和并没有说什么,沉默了一会,笑了笑反问道:“其他人诗词何所言?”

    侧边张闳走了出来,将另外众人评出的优异诗词,指给张安和看。

    看到堂兄也在楼上,张安和初时有些错愕,不过没一会就想明白了,看了看他指出来的其他诗词:“不知此诗为何可位居前列?”说完指着纪瞻的诗问道;

    “此诗为何不能位居前列?武侯治蜀行法严而国人悦服,用民尽其力而下不怨,经国达治无间然,处事而无玷累,所谓命世大才,以天下为心者。”刚刚说张安和之诗应当罢黜的人又站了出来,嚷嚷道。

    张安和定眼一看,却不知道这人是谁,不过边上朱瞻悄悄在他耳边说道,此人是丹阳马氏兄弟中排名第二的马仲康。

    虽然张安和不怎么出门,来到这个时代的时间也不算长,但是这家人的名声可是连他都知道了。

    古有荆州马氏五常白眉最良,而今丹阳马氏也有四康,分别为孟康、仲康、叔康、幼康。

    马氏五常是尊称,兄弟五人并有才名;

    而丹阳的马氏四康却是宛陵人对其四人人品的不屑,四人中老大、老二县中为官对下以权谋私、贪赃枉法对上揣合逢迎、卑躬屈膝。

    老三、老四也是借此骄逸自恣、鱼肉乡里,江东三年大疫却也让他们收刮土地,赚的盆满钵满。

    所以乡人给他们取了个谚语叫做马氏四康,为虎作伥!

    看着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张安和闻言回道:“汝可知诸葛武侯一直秉承昭烈帝的理想: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一生北伐五次,其后继之人姜维也曾北伐11次。”

    蜀汉虽是最终被越国吞并,但是名义上却是被晋所灭,而越吞蜀其实也是打着救援盟友的名义,来安抚蜀地遗民,所以先主刘备,以及武侯诸葛亮也在北越备受尊崇。

    朝堂甚至在成都设立汉昭烈庙、武侯祠来纪念两人,这在历史上都不多见的,毕竟大多数失败的对手都会被史书上的成功者编排成各种妖魔化的怪物,让后来人鞭笞。

    马礼轻蔑一笑:“那又关越晋何干,吾两国扬州之盟后划江而治承平这么多年,何来战乱一说,晋也未曾有南下之说。”

    看着马礼一脸无知的模样,在想想后世晋一统三国后的那段历史,五胡乱华之黑暗,也是由于江东偏安数十载之后,皇帝贪图享乐,大臣贪生怕死,灭吴之战进行的太过顺利,而真正有真知灼见之人不多,或许也是他们根本不在意,毕竟不论王朝如何更替,统治者永远都需要类似他们这样的士绅来统治基层,稳固政权。

    想到这里,张安和轻蔑一笑道:“北越有何罪,不过是天下一家而已;卧榻之侧,岂可许他人鼾睡;正如春秋无义战,战国无君子不外如是。言北晋不会入侵,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大军来袭,汝也只是头上换个皇帝,的确无关痛痒。”

    “更何况春秋战国时至今日,父子相残,兄弟相残的还少吗?成王死前欲食熊掌其子都言不可,前朝孙吴太子鲁王党争兄弟之间死的人少了?

    天下面前父子兄弟亦可杀,更何况晋越这种脆弱的盟友关系?”

    两汉三国之时乃至于后来直至隋唐,很多人认为这个时代是世家大族的时代,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寒门希望和平,小可以安居乐业,大可以科举入世光宗耀祖,乱世之中实难苟且偷生;豪门喜欢战乱升职加薪,这样就可以继续把持手中的权利,和国家的财富。

    但其实恰恰讽刺的事对比高门,其实有些寒门更喜欢乱世,这样才可以出人头地用军功上位成为新的豪门;而士大夫更喜欢粉饰太平,享受自己的安乐;

    跟现代社会的规律如出一辙,因为现在还太弱小,所以我们喜欢和平谈判解决问题让民众安享太平,而美国这种超级大国喜欢武力解决问题,弱国无外交,强国无纷争,不外如是!

    而沈莹就是寒门子弟之中英勇善战之辈,后来也的确与宰相张悌在晋灭吴之战中被王浑杀死于版桥,所以听到张安和的话,他也不住点头,可惜若不是碍于脸面,可能都要下场为张安和拍手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