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临安夜话
连着赶了好几天路，烬夜终于在今日太阳下山前回到临安，早在近郊的时候便看到了自己打小养大的黑鹰朔风在天上环圈徘徊，知是师尊一切都好，遣它出来看自己回没回到的意思，烬夜吹了声口哨，让朔风回去复命，自己则继续策马前行。
临安依山傍水，是座富硕的郡城，因着地理位置；亦是大盛朝的商贸活动中心，行商旅人来来往往，各种奇货都会经此流入中原；师徒二人在烬夜小的时候辗转过很多地方，七八年前停在这里，一晃竟也这些年，是两人目前为止待得最久的地方。
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烬夜长得好，早已习惯旁人看过来的心慕眼神；他牵着马往相熟的药材铺走去，师徒二人在临安开着一间医馆，只收治疑难杂症病患，诊金全凭师尊的心情。
这次出的远门也是为着给近来收的一位病人求药。烬夜乐于干这个活，不为别的，只因师尊本人身有顽疾；在烬夜的眼里，自己师尊无所不能，却医不了自身，他总相信有朝一日走遍天下终能寻到医得了师尊的药。
等着掌柜的照方子配药时，烬夜分神听了一耳朵隔壁茶摊上的说书，顿觉这近来第一大事非武道大会莫属，连说书先生都在讲着相关的杂文轶事，只听道：
“这论剑峰啊~本只是一无名野山，尖耸陡峭，且多石多沙，地处贫瘠，偶有几棵乔松于山石缝隙间旁逸斜出，供游鹤停留之外，从来无人问津。但就在数十年前！现今铸剑名门留枫山庄的元祖途径此地，发现此山山体竟多为罕见矿石，以之打造的武器开刃后居然会自动感应天地间某种元素，与其共鸣！大大强化武器本身的强度及杀伤力！更能在战斗时使用武器凝集元素重伤对手！一时间呀那是天下武人趋之若鹜，论剑峰脚下更是日夜发生械斗！血流成河~死伤无数~不仅如此，这神兵到手，却不是好相与的，奇矿铸器虽强，却有蛊惑人心之能，众多得了神兵的江湖豪杰竟日渐癫狂，或自尽或屠门，种种惨状犹如地狱......这时候!大成凌云寺的方丈——澄如大师，号令众僧守山，与天下武人约法如下：十年一回峰顶论剑，唯有武技及心智至强者方能得到一柄神兵；且一生一次，输赢均不可再次参加，妄求神兵而成执念者将被大成凌云寺视为佛敌；以及，大成凌云寺永远不得有人执此间神兵!”
善缘善了，恶行恶止。烬夜心想，世人欲望千千万，总是欲壑难填。
接过掌柜的递来的药材后烬夜便匆匆策马朝家赶，医馆虽在城内，但住处却位于城外的一处庄子，因着师尊喜爱清静。
谢吟点起蜡烛，随后侧身倚卧在榻上，闭目养神。他身材清瘦，面容年轻雅秀，满头白发并不束起，任其披垂榻间肩头；他的唇色淡淡，脸色亦是苍白，身上着白色寝衣，披一件银灰毛皮大氅；而今正值夏末，暑气尚未消散，此身衣着可见其体弱。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林道里隐隐传来马蹄声，随即越来越清晰，随着一声长长的马嘶停于庄门处。
“师尊。”烬夜轻手推开房门，道：“徒儿回来了。”
“嗯。”谢吟懒懒应道：“明日将药配好给那神秘客人送过去，再给他一副补血益气的方子后续调养，此番算是了了。”
“是。”烬夜走到卧榻前方的圆桌前，先倒了茶壶里的茶叶，又去门外边可挪动的长燃小灶上取来热水铫子重新泡了杞子、菊花，方才坐回桌前，从身上掏出之前配好的药材仔细查看，确认稳妥后，他问道：“师尊，这望长生这般珍贵，于您无益么？传闻它能治百病，延年益寿，而且徒儿此行听说它并非不可繁育，只需摘下成熟体植枝上盛开的花朵，埋入兰波山上杨妃泉旁的土里，每日以泉水溉之内力催之，日子久了，也能长出新芽，若说是这兰波山现有的几棵不够，那徒儿必当全力而为。”
谢吟听罢睁开眼，笑道：“望长生的确是好东西，但若用到了错处，无效之外更受其害；你的心意为师知道，无需过于着急，哪日因缘际会，自有转机。”
烬夜低垂着眼睛应了一声，谢吟知道他没听进去，自己的徒弟面上可称完美，温文尔雅礼数周全，有容人之量亦有怜弱之心；实际内里匪石匪席，自有一套逻辑道理。
谢吟换了个话头，问道：“我前两日在城内听到行商闲聊，说是武道大会要办了，算算日子，确是如此；他们说这届大会广纳天下英豪，不论出身唯才是举，你常在外办事，想必比为师更早知道，怎么？不想去试上一试吗？”
“徒儿无甚兴趣，既然是英雄不论出身，那徒儿亦无谓去参加武道大会证明自己。”烬夜正色道：“神兵也好，声名也罢，徒儿觉得现在的日子就很好。”
“万一到时能碰上个让你一见倾心的侠女呢？”谢吟打趣他。
“徒儿信缘分天定，百转千回也能相遇。”
嘶，小崽子真无聊。谢吟心想，就这性子别是自己百年后这小子要打一世光棍吧？
谢吟道：“既然无意，那最近就陪为师出趟远门吧。”
“师尊何时决定的，竟不曾同徒儿提过？去哪里？做什么？”烬夜大吃一惊，只因自从来到临安，谢吟就未曾离开过，最远也不过去到城郊看诊，而今突然决定出行，想来非微事一。
“我瞧最近的邸报上通奏幽州爆发时疫，广告行商旅人勿要前往或绕路而行；此地与我有些渊源，所以想去看看。”谢吟道：“这两日便动身，如何？”
“师尊决定，徒儿定当跟随。”烬夜又问道：“只是不曾听师尊提过，是何渊源？”
“等到了幽州地界，为师再同你细说。”
“是。”
“好了，你风尘仆仆赶回来，又同我说了这一会儿话，快去收拾收拾，歇息去吧。”
“徒儿先侍奉师尊睡下。”
深夜，某地湖心小岛，无名楼阙。
厅堂内外空无一人，灯火通明，不过蜡烛皆已燃到一半，似乎方才有什么人在此议事。
但此时此地鸦默雀静，唯有细微风声，偶尔漏进来几缕摇晃烛火。
厅堂中央两侧摆着对称的茶几椅子，有一张茶几上似乎有形似邸报的纸张，细看是江湖小报《醉仙闲谈》，上边大版面上赫然写着：光明宗于幽州地界炼制活人傀儡，其型虽生像死，心智迷失，力大无穷；朝廷派兵镇压却收效甚微，仅能将傀儡众困入幽州城内；且渐有外溢之势，常人若是沾染活傀儡血液，不出几日亦会发疯。
临安依山傍水，是座富硕的郡城，因着地理位置；亦是大盛朝的商贸活动中心，行商旅人来来往往，各种奇货都会经此流入中原；师徒二人在烬夜小的时候辗转过很多地方，七八年前停在这里，一晃竟也这些年，是两人目前为止待得最久的地方。
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烬夜长得好，早已习惯旁人看过来的心慕眼神；他牵着马往相熟的药材铺走去，师徒二人在临安开着一间医馆，只收治疑难杂症病患，诊金全凭师尊的心情。
这次出的远门也是为着给近来收的一位病人求药。烬夜乐于干这个活，不为别的，只因师尊本人身有顽疾；在烬夜的眼里，自己师尊无所不能，却医不了自身，他总相信有朝一日走遍天下终能寻到医得了师尊的药。
等着掌柜的照方子配药时，烬夜分神听了一耳朵隔壁茶摊上的说书，顿觉这近来第一大事非武道大会莫属，连说书先生都在讲着相关的杂文轶事，只听道：
“这论剑峰啊~本只是一无名野山，尖耸陡峭，且多石多沙，地处贫瘠，偶有几棵乔松于山石缝隙间旁逸斜出，供游鹤停留之外，从来无人问津。但就在数十年前！现今铸剑名门留枫山庄的元祖途径此地，发现此山山体竟多为罕见矿石，以之打造的武器开刃后居然会自动感应天地间某种元素，与其共鸣！大大强化武器本身的强度及杀伤力！更能在战斗时使用武器凝集元素重伤对手！一时间呀那是天下武人趋之若鹜，论剑峰脚下更是日夜发生械斗！血流成河~死伤无数~不仅如此，这神兵到手，却不是好相与的，奇矿铸器虽强，却有蛊惑人心之能，众多得了神兵的江湖豪杰竟日渐癫狂，或自尽或屠门，种种惨状犹如地狱......这时候!大成凌云寺的方丈——澄如大师，号令众僧守山，与天下武人约法如下：十年一回峰顶论剑，唯有武技及心智至强者方能得到一柄神兵；且一生一次，输赢均不可再次参加，妄求神兵而成执念者将被大成凌云寺视为佛敌；以及，大成凌云寺永远不得有人执此间神兵!”
善缘善了，恶行恶止。烬夜心想，世人欲望千千万，总是欲壑难填。
接过掌柜的递来的药材后烬夜便匆匆策马朝家赶，医馆虽在城内，但住处却位于城外的一处庄子，因着师尊喜爱清静。
谢吟点起蜡烛，随后侧身倚卧在榻上，闭目养神。他身材清瘦，面容年轻雅秀，满头白发并不束起，任其披垂榻间肩头；他的唇色淡淡，脸色亦是苍白，身上着白色寝衣，披一件银灰毛皮大氅；而今正值夏末，暑气尚未消散，此身衣着可见其体弱。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林道里隐隐传来马蹄声，随即越来越清晰，随着一声长长的马嘶停于庄门处。
“师尊。”烬夜轻手推开房门，道：“徒儿回来了。”
“嗯。”谢吟懒懒应道：“明日将药配好给那神秘客人送过去，再给他一副补血益气的方子后续调养，此番算是了了。”
“是。”烬夜走到卧榻前方的圆桌前，先倒了茶壶里的茶叶，又去门外边可挪动的长燃小灶上取来热水铫子重新泡了杞子、菊花，方才坐回桌前，从身上掏出之前配好的药材仔细查看，确认稳妥后，他问道：“师尊，这望长生这般珍贵，于您无益么？传闻它能治百病，延年益寿，而且徒儿此行听说它并非不可繁育，只需摘下成熟体植枝上盛开的花朵，埋入兰波山上杨妃泉旁的土里，每日以泉水溉之内力催之，日子久了，也能长出新芽，若说是这兰波山现有的几棵不够，那徒儿必当全力而为。”
谢吟听罢睁开眼，笑道：“望长生的确是好东西，但若用到了错处，无效之外更受其害；你的心意为师知道，无需过于着急，哪日因缘际会，自有转机。”
烬夜低垂着眼睛应了一声，谢吟知道他没听进去，自己的徒弟面上可称完美，温文尔雅礼数周全，有容人之量亦有怜弱之心；实际内里匪石匪席，自有一套逻辑道理。
谢吟换了个话头，问道：“我前两日在城内听到行商闲聊，说是武道大会要办了，算算日子，确是如此；他们说这届大会广纳天下英豪，不论出身唯才是举，你常在外办事，想必比为师更早知道，怎么？不想去试上一试吗？”
“徒儿无甚兴趣，既然是英雄不论出身，那徒儿亦无谓去参加武道大会证明自己。”烬夜正色道：“神兵也好，声名也罢，徒儿觉得现在的日子就很好。”
“万一到时能碰上个让你一见倾心的侠女呢？”谢吟打趣他。
“徒儿信缘分天定，百转千回也能相遇。”
嘶，小崽子真无聊。谢吟心想，就这性子别是自己百年后这小子要打一世光棍吧？
谢吟道：“既然无意，那最近就陪为师出趟远门吧。”
“师尊何时决定的，竟不曾同徒儿提过？去哪里？做什么？”烬夜大吃一惊，只因自从来到临安，谢吟就未曾离开过，最远也不过去到城郊看诊，而今突然决定出行，想来非微事一。
“我瞧最近的邸报上通奏幽州爆发时疫，广告行商旅人勿要前往或绕路而行；此地与我有些渊源，所以想去看看。”谢吟道：“这两日便动身，如何？”
“师尊决定，徒儿定当跟随。”烬夜又问道：“只是不曾听师尊提过，是何渊源？”
“等到了幽州地界，为师再同你细说。”
“是。”
“好了，你风尘仆仆赶回来，又同我说了这一会儿话，快去收拾收拾，歇息去吧。”
“徒儿先侍奉师尊睡下。”
深夜，某地湖心小岛，无名楼阙。
厅堂内外空无一人，灯火通明，不过蜡烛皆已燃到一半，似乎方才有什么人在此议事。
但此时此地鸦默雀静，唯有细微风声，偶尔漏进来几缕摇晃烛火。
厅堂中央两侧摆着对称的茶几椅子，有一张茶几上似乎有形似邸报的纸张，细看是江湖小报《醉仙闲谈》，上边大版面上赫然写着：光明宗于幽州地界炼制活人傀儡，其型虽生像死，心智迷失，力大无穷；朝廷派兵镇压却收效甚微，仅能将傀儡众困入幽州城内；且渐有外溢之势，常人若是沾染活傀儡血液，不出几日亦会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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