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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神界故隙

    伍佑安在雨里跪了一夜,全城百姓都传开了,要换新的城掌了,新城掌刚来就惩治恶官,为民除害。

    经过一夜部署调备,第二天天一亮,治洪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裕傲擎下令多辟河道,开流治洪,由落冥亲自督察。

    落冥神色疲惫不堪,他已经三天没合眼了,坐在临时搭建的土台上,监督救灾抢险工作。

    水流湍急,暴雨如注,落冥渐渐心生烦闷,真是累死了。干坐着光看着来来往往的官兵,在对岸修筑河道,争分夺秒抢救灾民。

    现实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以前的他都是吟诗作画,下棋听曲,学武练剑。就是上一次和裕倾出征,也是裕倾在调动部队,厮杀战场,运筹帷幄,他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一到动真格的就由裕倾上前立功,自己就只能隐匿在后。

    现在救灾他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番,立功成名,却施展不了拳脚。

    他曾在那天晚上请命,自己所修为水系神诀,倘若施功,不出十日,便可解救天下苍生。

    裕傲擎却当众呵斥他:“不要瞎逞强,历来哪有用神诀作战救灾的?不能打破传统,有失身份。”

    落冥当场愣在原地。

    自古以来,神诀由神界皇亲贵族,国家大员学习,内容也由此划为三六九等。

    明明用神诀便可以解决的事,却要被整个神界讨伐。

    神界凌、瑞、兴三国公认神诀只是一种身份象征,也可施用于防身或比武,但没有用来打仗救灾,施建工程的,神界普遍认为,那是下等人该做的事。

    若倘有一国用神诀进行打仗救灾,施建工程,那么就会展开国间竞赛,会神诀之人自然是越多越好,就无法维持神诀在上流阶层流传之象,不利于统治。所以三国君主一致达成共识。这样一来,抑制了神界发展,他们也在所不惜。

    其实他一挥手便能解决的事,他们得蛮干数日,落冥闲了下来,还几天几夜不能睡,自然无聊乏困,反倒是那几个苦工有事可做,来回倒班,有觉可睡,应该心里也不像自己那样空寂。

    不过这样更好,拖的时间越长,向凌王要钱要兵越多。

    落冥正想着,苍鹭端来几碟凉菜和一碗白粥:“爷,用饭了。”

    “这一天天的吃的也太寒碜了,这是人吃的吗。”

    “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裕将军说了,要和百姓同甘共苦,携手治灾。”

    落冥拿起筷子,顿了顿,问道:“裕将军呢,吃饭了吗?”

    “哪里顾得上呢,他老人家四处探访考察,披着蓑衣忙得不可开交。”

    父亲这是把最轻闲的活儿留给了自己。

    落冥心里涌入一股暖流:“你提醒他身边的下人,注意着点儿裕将军身体。”

    “是,您快吃吧,趁热。”

    “不了,你记住,裕将军不吃,我也陪他。”

    落冥望向远方,一直老鹰正扑闪着翅膀,划过天际,勾勒一道道群山。

    “苍鹭,你去取纸笔来。”

    凌国宫殿内,凌王正和一众新进的美人儿戏耍,凌王怀里的新宠妩筝将头探到他的颈窝,媚眼如丝,口里正含着一片玫瑰花瓣,用舌头拂弄唇上的花瓣,花瓣在红唇上摇晃,轻扫凌王的耳垂,傅临进来报:“陛下,密报来消息了。”

    凌王坐起身,整了整凌乱的衣服,叫舞女退下:“哦?给我看看。”

    傅临捻开蜡丸递上,凌王拿出里面的纸条一看,不禁满腹疑惑。

    傅临又递上奏章道:“这是裕将军的奏章。”

    凌王接过来仔细阅读:“裕傲擎说,伍佑安只是中饱私囊,贪污受贿,但经查实未有不臣之心,江堤确实有被人炸过的痕迹,损堤之人尚在调查。”

    难道真的错怪他们了?

    伍佑安这只替罪羊没死,真是意料之外。

    傅临见凌王愁眉不展,道:“要不要叫丞相大人来商量一下?”

    “不必,他已经不值得信任了。”

    凌王看着烛火闪烁舞动,沉思一阵,道:“你说,我记得为求无患,总共派去数十个探子与凌卫里外应和,为何一个月过去了只有一个人来报说他们行动没有异常?”

    “还要老奴多嘴干什么?陛下英明睿智,想必心中已有决断了。”

    凌王勾起嘴角:“守在郁城周边的兵减去一些吧,让凌卫自己揣度,留些有用的。那些隔墙耳嘛……先留着别削,驯养驯养。”

    傅临笑道:“陛下英明。”

    不是迷惑本王吗,本王就陪你玩玩儿。

    妩筝媚眼如丝,笑吟吟地将口中的玫瑰瓣取下放到酒中,喂给凌王:“陛下真是厉害,俗话说做狗就该有做狗的觉悟,乖一些才能讨主人喜欢,您说,筝儿说得对不对啊?”

    凌王哈哈大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拍拍手,方才脸上的狠厉已不复存在:“美人,接着舞啊。”

    丝竹声响起,大殿内又是一片轻歌曼舞。

    妩筝抿唇一笑,仰头将手中的残酒一饮而尽。

    “要是天下人都像你这么乖巧,寡人便放心了。”凌王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啄了一口她的嘴唇,低头吻住她的颈窝。

    妩筝仰着头闭上眼,呢喃道:“筝儿不是性子乖巧,能管住自己的心,而是把心放在了陛下那里,筝儿的心已经不由筝儿自己做主了。”

    凌王冷笑一声,吻上她的嘴唇。

    一块块肉上淌出的油和香味一起漫出来,勾引着人们的味蕾,柴火被烧得噼啪有声,火苗跳跃舞蹈。

    裕倾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陈景澈:“你是怎么受伤的?”

    陈景澈摇头叹息道:“真是太凶险了,差一点我就没命了,我是魔界的。”

    “魔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魔界的人。”

    陈景澈被肉噎着了,舀了口水灌下,拍着胸脯道:“我还是第一次见神界的人呢。”

    “都说穿界难似让日月倒行,你是怎么穿界的?”

    “嗯……我也不知道啊,我是魔宫侍卫,晚上喝酒的时候见到了一个美人,我就跟上去了。”

    裕倾一脸鄙夷:“你跟着人家干什么?”

    陈景澈笑得直冒傻气:“哎呀,没想尾随,我只是想向她搭讪而已嘛,我绝对没有什么歪心思啊。”

    裕倾白了他一眼:“这还不叫歪心思啊?”

    陈景澈蹲下来,摸了摸下巴:“说来奇怪,我也算是武力高强,那个人快得,我根本就赶不上,要不然我怎么一直追她呢,唉,这该死的胜负欲。”

    裕倾看他一脸严肃,神色也认真起来了。

    “而且吧,那个美人儿,真是倾国倾城啊,我想象不出比她更美的人了。”

    裕倾翻动着烤肉,挑了挑火,低头浅笑,突然想起了皎月。

    “然后我就好像到了一个宫殿里了,门口盘着一条龙,一个龙尾扫来,我就感觉浑身疼,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当时喝醉了,别的也记不清了。要不是这一身的伤,我还以为是梦呢。”

    陈景澈憨憨的笑着挠了挠头。

    “说来如此荒郊野岭,你穿得也挺尊贵,怎么在这儿,卧薪尝胆啊?”

    “算是吧,我是为了练功。”

    陈景澈顿时来了兴趣,问道:“哦?什么神功?”

    “驭龙天诀,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你们神界的神功,我们魔族用不了,自然没听说过。”

    “你们魔族用什么功,说来奇怪,鲤渊阁中收录三界万千书籍,关于你们魔族的少之又少。”

    陈景澈放下手中的鸡腿,又去抓烤在火上的鹿肉啃了一口感叹道:“香,真是香啊……就是没滋味儿……你们神界还被蒙在鼓里呢。说来这也是老黄历了,你知道你们神界原来有个神王吧?神王用展神剑自刎,才分瑞凌兴三国,兴国弱小,不值一提,瑞凌两个大国征战不休,真是乱啊。”

    “跟神王有什么关系?”

    “其实当初只有两界,人神两界而已,魔王和神王乃一母同胞,神界双生胎实属罕见,都称这是祥瑞之兆,神母便各割神、魔王一滴血,炼成神石,封于洞中,传说可保神界永世太平。后因争王位,兄弟反目,后来神王取得民心,登临王位,魔王怀恨在心,尽弃神诀,偷练邪术,自成一界,自立为王。邪术厉害非常,无与伦比,魔王归来屠杀神界臣民报复,神王力不能抵,悯怀众生,只得以自尽作为条件,换得众生太平。最后神王抹去历史,告诫子民说冤冤相报何时了,让神界臣民不要报仇,以求三界太平,自尽于游螭塔,神后与神王青梅竹马,恩爱非常,当时说是命人特制毒酒,无痛无感,两人交杯饮下,相拥执手,含笑长眠。”

    “那魔王呢,还活着吗?”

    陈景澈摇了摇头:“最后被邪术反噬,需所任神王之人的血才能化解,但神王已死,神王又膝下无子,神界听闻魔王反噬需血的消息后都达成一致,从此以后世世代代不再立新神王,来达到不给乱臣贼子供血的目的。于是选举出几个贤能之才,分立数国,就是瑞凌兴三国。魔王便七窍流血,痛苦难忍,生不如死,自刎了。”

    “神界不立新神王,魔王就这么算了?”

    “魔王当然不肯,一开始杀戮百姓泄愤,但反噬越发严重,魔王经受不住,几天后就自刎了。神界立新神王的话新神王功力自然不是魔王对手,定可以获血,难保魔王日后出尔反尔,背弃盟约,血洗神界。拒不立王倒是最佳方法。”

    “话说回来,你练的是什么功?”

    “尾星诀,都练到九级了,还差一级就能成魔宫一等侍卫了,可惜秘诀没带来,唉,太遗憾了。”

    裕倾翻了翻容芥袋中的秘诀,确实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魔界的秘籍。

    “那你就好好养伤吧,反正我也没练成呢,一时不会离开这里,你我正好相伴。”

    陈景澈立即点点头,活像小鸡啄米,生怕他反悔似的,裕倾看他这幅搞笑的样子,忍俊不禁。

    此时阿眉服侍公主睡下,叫淡桥守夜,回房换了身黑衣,跑去杨府,见到候在大门口的翁觉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翁觉,将……将军呢?”

    翁觉是杨羽同的亲信,给阿眉行了个礼道:“姐姐快来吧,将军等候多时了。”

    阿眉点点头,随翁觉进去,经过转廊回阁,七转八转的才来到杨羽同的书房。

    阿眉跪下道:“将军深夜召奴婢来,有何要紧之事?”

    杨羽同面露愁色,抬了抬手,让阿眉起身,沉默良久道:“你可知我与公主婚事将近?”

    阿眉神色黯然,低头不语,点点头。

    “实话跟你说,我并不想娶公主为妻。”

    “将军不用骗奴婢,奴婢深知将军情深,只是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要将军吩咐,奴婢愿效犬马之劳。”

    杨羽同伏在案上,半个手臂从袖口露出,一只手支着头,一声叹息,轻得似有似无:“没事。”

    一抬手,一杯酒又下了肚。

    “将军您醉了,少喝些吧。”

    杨羽同笑着摆摆手:“我已经向陛下请缨,去征战凌国郁城。我不在的这些时间,你好好照顾公主,殿下现在还在伤心,你平时劝劝她,最好解开她心结。”

    阿眉松了口气,感觉又好气又好笑,大半夜的叫她来,就是因为这个?找人传个话的事,非要大费周章地把她叫过来嘱咐。

    她突然又感觉心里很暖,杨将军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信任的人,喜怒哀乐不会在她面前隐藏。

    “将军请放心,阿眉听说郁城路途遥远,洪水泛滥……一路保重啊。”

    杨将军醉眼朦胧,笑着点点头:“阿眉,你在殿下身边,我很放心。”

    阿眉点点头,难掩欣喜,微微一笑:“那阿眉退下了?”

    “等一下,我明天就要出征了,来不及见公主,你打开那个红匣子取出里面的项链带给公主吧,记住,那个项链在送给公主前要用茉莉水洗一下,这样就能永远有茉莉香味了,能清心安神。”

    杨羽同的手往旁边一指,阿眉顺着手指头的方向看去,那个案几上放着一只镂花的红木小匣,那只小匣漂亮精致,像是女孩子的玩意儿。

    阿眉走过去拿起小匣,很轻。

    她把小匣揣进怀里,行了个礼便离去了。

    看着阿眉的背影,杨羽同笑了笑,斟了杯酒,凝视着酒杯上映照的光影:“你说我是不是对不起她。”

    翁觉道:“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她自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就不要怪咱们心狠。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也就等于把握不住自己的命。”翁觉抿了抿嘴唇,抬眼看了眼杨羽同。

    杨羽同并未察觉,点点头,沉吟一阵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切尽在掌握,将军放心,奴才已经都安排好了。”

    杨羽同喝了口酒,脸上泛起笑容。

    “少爷,恕老奴多嘴,您现在就是被殿下误了,您一再拖延婚期,现在又去征战,难免被看成是借口。我看陛下已经在疑心咱们杨家不愿被招抚,故意与朝廷抗衡了。”

    杨羽同放下酒杯,抬眼道:“其实也好,换个环境,顺便立个功,说不定就忘了这些纷扰了。”

    翁觉道:“老爷已经吩咐奴才随性,一路照顾将军起居。”

    杨羽同一愣:“嗯?”

    他心里有些疑惑,指尖摩擦着杯口,沉默了一会儿道:“翁觉,你年龄大了,身子恐怕经不起旅途劳苦,还是留在这里吧。”

    “老奴的身子骨有什么要紧,少爷身边多个贴心的人,老爷也安心。”

    “也行,就依着父亲吧,你跟我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