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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出征遥途

    第二日,杨羽同和廖盈江入殿向瑞王请辞。

    廖盈江是此次征战的副将,是杨羽同的亲信。

    “请陛下放心,臣此次征战必大获全胜,凯旋归来。”

    瑞君点点头,从宝座上起身走到杨羽同面前,一个侍从恭恭敬敬地端来一壶酒,瑞君亲自斟了一杯酒道:“羽同啊,寡人对你很放心。来,喝下这杯酒,就启程吧,寡人等你凯旋归来!”

    杨羽同仰头喝下了酒,和了牛血的烈酒腥辣味直冲咽喉,热意蔓延全身,他放下酒杯,眼神中带着坚定,下跪拜别瑞君。

    号角吹响,歌声激昂,彩旗飘展,人声鼎沸,树枝上挂的彩带随风飘扬。送行仪仗声势浩大,不止宫人侍卫,百姓们也涌到宫门口,抻着脖子,瞪圆眼睛,着急地想一睹军队风采。

    军队浩浩荡荡,旌旗延绵千里,一出宫门欢呼呐喊声一瞬间响彻云霄,两旁的人群都奋力挥着手臂,摇着旗子,给将士们助威。

    杨羽同骑在马上,走在队伍前端,面含温和的笑容,向百姓们招手示意。

    百姓呼声更高了,花花绿绿的小彩旗摇动,像一片翻腾的彩色海洋。

    瑞君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慈爱地笑着,对一旁的元旭道:“元旭,你觉得杨将军怎么样啊?”

    元旭微微一笑:“依奴才看,杨将军年少有为,必成一番大气候。”

    “我看他啊,比毓宸和涯栖有出息多了。”

    “陛下您过谦了,二位皇子天资聪颖,必成大器。”

    瑞君低头看这声势浩大的欢送场面,笑而不语。

    启程两日,军队行至边塞,两国交界处是一片大漠,缺水少食,风沙迷眼,时不时还有沙尘暴侵袭,将士们耐不住如此艰苦的条件,苦不堪言,士气低迷。

    夜间杨羽同躺在吱呀作响的木床上,透过屋顶板叠叠缝隙,久久凝望渗入的月光。

    忽然外面人声嘈杂,杨羽同眉头紧锁,顿感不妙,连忙起身,还未下床,几个护卫便跑进来禀报:“将军!杨将军!咱们的粮草仓着火了!”

    杨羽同震惊万分,连忙跑出门去,天寒地冻的连鞋也顾不上穿。

    原先用来应急救火的水因为天气太冷结了一层半掌厚的冰,底下的水倒不出来,其他士兵都拿棍棒矛刃使劲儿凿,杨羽同顾不上找矛棍等工具,直接用拳头凝聚真气砸向冰面,风力瞬间就将冰面破开了,但反冲的气流也伤到了自己的手,冰面洞开,冷水漫出来,刺骨寒冷,杨羽同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匆匆抱起木桶往火上泼,那水桶有半人高,旁人抬起来都费劲,他却动作迅速,一刻也没有停歇。

    就这样,杨羽同手上全是血,掺杂着冰霜渣子,冻在手上,看着就疼,他还是用受伤的手凝结风术,砸击坚硬的冰层。

    翁觉拿了根长矛跑过来,看见这个场景心疼得直哆嗦,少爷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养尊处优,磕了碰了的小伤都少有。他着急地就抓住水桶想要夺走:“少爷,让我来吧!您歇歇。”

    “不用,你快去凿别的!”

    “那您用这个矛吧。”

    “这个太慢了,来不及了!”

    翁觉老泪纵横,跑去凿别的桶的冰了。

    杨羽同动作一滞,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让他丢掉了理智,他的目光停在木桶底部,突然大喊道:“别凿冰了!把桶反过来,凿木桶底!”

    士兵们如梦初醒,纷纷把桶反过来,以冰层为底,开始凿桶底,他们眼见将军都如此勇猛果敢,都干得越发起劲儿,熊熊大火不一会儿就被扑灭了。

    当水扑灭最后的火苗时,大家爆发出一阵欢呼,随后大家都围过来查看杨羽同的伤势。

    杨羽同的手上血珠和冰渣一起冻住了,触目惊心,他光着脚站在雪地里,双脚通红,大家赶紧找来杨羽同的鞋给他穿上。因为杨羽同有神诀保护,冰雪冻不伤脚,而手是因为他自己的真气所伤,更为严重些。

    翁觉取来医药箱,气喘吁吁地跑到杨羽同旁边:“少爷,药来了。”

    杨羽同赶紧摆摆手:“别管我了,待会儿再包扎也不要紧,先看看粮草怎么样了,弟兄们有没有被烧伤的。”

    众人顿时心生感动,眼含着热泪连声应着去检查,除了杨羽同,都没有人受伤,只是粮草被烧得严重,没了一大半。

    接下来的保暖都保证不了了,但大家都没有怨天尤人,看到将领的无私付出,亲力亲为,他们的心已经被感染,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安慰起来。

    杨羽同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大家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大家穿上暖衣,吃上热饭!夜这么深了,大家也都受惊了,快回去休息吧。”

    大家掌声雷动,纷纷叫好。

    回到营帐,烛火摇曳,在昏黄的灯光下,翁觉把杨羽同的手轻轻放到案几上,拿温水把他伤口上的冰碴子徐徐冲化掉,摆开几个药罐子,小心翼翼地涂上一层又一层药,吹了吹,再包扎好伤口。

    廖盈江坐在旁边,看着翁觉给杨羽同上药,道:“这场大火来得真是突然,这大半夜的,将军受累了。”

    翁觉放下乘着热水的盆子,为杨羽同脱下鞋,把他的脚放到水里,抬眼看了看杨羽同,犹豫再三,终于道:“少爷,恕老奴多嘴,您为鼓舞士气大可不必如此……”

    廖盈江面带疑惑,看了眼翁觉紧绷着的脸。

    杨羽同有些惊诧:“什么?”

    “老奴陪您这么多年,还不了解您的秉性吗……您那个笑容,跟您小时候做错了事,为了逃老爷罚装病得逞的笑,一模一样……”

    杨羽同轻笑出声:“翁觉,你该不会是以为是我烧了粮草,再去救火,就是为了收买人心吧?”

    翁觉的目光有些闪躲:“少爷……其实您干什么老奴都支持,就算造反篡位,杀人放火老奴都愿意为您效劳,只是您如今为了这个伤了自己的身体,还违反了大忌,把用神诀在这种地方,老奴实在心疼啊。”翁觉说到激动处,不禁老泪纵横。

    廖盈江笑着摇摇头,道:“杨将军要演苦肉计提振士气,大可以选个别的法子,先生有所不知,粮草军资乃安身立命之本,这样做反而是杀一折百,未免太过冒险。杨将军天资聪颖,怎么可能呢?”

    杨羽同赞赏地看了廖盈江一眼:“你很聪明。”

    杨羽同顿了顿:“不过,翁觉,盈江,你们我是信得过的,实话跟你们说,我确实有演苦肉计的成分,不过我当时更多的是想保护好我们的粮草,所以那个眼神,你没有看错。当时我见到急救的水桶被放在外面,还冻上了冰,心中就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了。”

    廖盈江眼中浮现出些许惊诧,心中了然。

    翁觉则转了转眼珠,随后惊讶地瞪大眼睛:“少爷您的意思是……”

    杨羽同笑着点点头,与翁觉异口同声说:“有内鬼。”

    “所以我就是要更为尽心竭力扑灭大火,正好,借了他这把火,提一提士气。”

    廖盈江沉吟一阵,点点头:“那下官就查一查户口案底,看看谁与凌国有交集。”

    杨羽同的眼中瞬间染上了冷静与狠厉:“别说是沾亲带故,去过凌国的人,就连名字里带‘凌’字的都不行,记住了,宁可杀错,不可放过,我可没有兴趣带一堆吃里扒外的内奸。”

    廖盈江点点头,掀帘出去了。

    至少还要数十日才能走出荒漠,可因为那场大火,现在的粮草连四日都顶不住。杨羽同郁结于胸,久久未眠。

    窗外的风声更紧了,杨羽同熬不住烦闷,披上外衣,走出去散散心,外面飘飘扬扬下了雪,寒风刺骨,冻的人瑟瑟发抖,却更能让人理智清醒。他跨上白马在大漠中奔驰,突然看见在坡底下的远处有几根木条,陡坡挡住了寒风,正烧的旺,在冰雪中肆意舞蹈摇动着。

    杨羽同骑在马背上,定定地看着雪地里的那团火,火明雪暗,颜色鲜明,这幅场景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像是锤了一记重鼓,给予以心灵的震撼,他的灵魂也因此颤动,冷风在耳边呼啸,他又燃起了希望。

    空气沉默着,寒意越发清晰,也使他的头脑越发冷静了。他突然有了主意,强烈的兴奋感涌上心头,他一勒缰绳,调转马头,策马疾驰,肆意狂奔,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在雪夜里,抒发内心的激动。

    晨起时分,雪停了,天色蒙蒙亮,翁觉揉着惺忪的睡眼给杨羽同打了盆水,掀开裘帘,绕过屏风:“少爷……”

    营帐内空无一人。

    少爷去哪了?

    荒漠也有野兽、悍匪出没,加之昨晚提到有内鬼陷害,昨天又火灭了之后又下了一夜鹅毛大雪……想到这儿,翁觉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匆匆扔了水盆跑出营帐,着急地问守在帐外的侍卫:“少爷去哪了?”

    侍卫答道:“在下不知,杨将军昨晚就出去了,彻夜未归。”

    “彻夜未归?你们这些个糊涂东西,干什么吃的!怎么也不跟着?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拿你们是问!”

    “在下想要跟,是杨将军不让我们跟着……”

    “你小子还敢顶嘴!”

    翁觉气急败坏,猛地推了一把那个侍卫,把那个侍卫推了一个踉跄,就着急地要找马去寻,一扭头,就见杨羽同骑着白马从天际线飞驰而来,脸上闪耀着自信的光芒,那气场,真像是一人可挡百万雄兵的少年英将,有老爷当年凯旋归来时的风采。

    杨羽同下马,喘着粗气,脸色通红。他看了眼翁觉和侍卫,一句话也不说,径直走入帐内咕咚咕咚喝掉几大碗水。

    翁觉迎上来:“少爷,您去哪了?”

    杨羽同用那盆半凉的温水一边洗着脸一边答道:“无事,去散散心。”

    翁觉低着头,嘴里嘟囔着:“也别太远了,以后一定要有侍卫跟着。”

    杨羽同动作一顿,叹了口气,用毛巾抹了把脸,盯着翁觉的眼睛,郑重其事地对他说:“翁觉,你要记住,沙场向来就是危机重重,祸福难测,你躲是躲不掉的,除非亲手把这个危机瓦解。你不用再心疼我磕了碰了,刀枪无眼,以后受伤的时候多的是,打仗不是过家家,你第一次跟到沙场来,以后习惯就好。”

    翁觉抿了抿嘴唇,脸上多了几分局促,怯怯地道:“少爷,我不是您的将属或者士兵,老爷把我派来了,我的职责就是照顾好您,他们以为战场厮杀受伤事小,习以为常,那是因为他们把您看成是他们的上司,但老奴是从小到大都服侍您,不仅将您看成是主子,更是将您看成是老奴的亲人,就是见不得您受伤,就是见不得您受委屈。”

    杨羽同愣住了,低头久久不语,此时翁觉突然抽泣了起来,鼻涕眼泪一起往外冒,杨羽同忍俊不禁,勾起嘴角,他拍了拍翁觉的肩,掀帘走出营账,对侍卫道:“告诉盈江,通知各部改调行军方向,往大漠边缘行进。”

    “是。”

    杨羽同背着手,慢慢踱步回营帐。

    不出所料,廖盈江不一会儿便匆匆赶来。

    “杨将军,怎么往大漠边缘行军?我们现在所处路线已经是距离郁城最近的路线了,要是绕远,恐怕这粮草军资撑不到郁城啊。”

    杨羽同笑着问他:“难道按我们现在的路线行走就可以撑到郁城了吗?”

    廖盈江满腔激昂慷慨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低头默然。

    “所以我们就是要改变一下策略。”

    “那依将军的意思,将军如此行事,难道是要迷惑内奸,然后再派粮来?但恐怕等不到军资来,粮草就要用完了。”

    杨羽同摇摇头:“不是的,到时候你自然明白了,对了,那个事查得怎么样了?”

    “将军放心,已经查完了。”廖盈江招了一下手,下属便递上名单,后退几步,领侍者们出去了。

    杨羽同粗略瞥了一眼,纸上密密麻麻的,少说有十几张。

    “将军,一共有两份名单,一份是已经可以确定是内奸身份的,第二份是疑似是内奸的,只待将军发落。”

    杨羽同翻了翻,满意地点点头,递给廖盈江:“你看着处置吧,反正你记住,我既要稳定军心,又要铲除奸佞。”

    廖盈江接过名单道:“将军放心。”

    “改动军队行军方向,军中不免有人兴风作浪,你趁机挑几个带头的,立立军中规矩。”

    当天傍晚,军队里就处置了几个带头扰乱军心的,第二天,那些被确定了的内奸斩杀,三天后,军队到达大漠边缘的前一天,军中少了不少人,听说是因军中物资匮乏,那些人被遣返裁军了。

    沙漠的边缘,一个个村子在此落居,看到万家灯火,士兵们那看惯了沙子烈日的眼睛,一下子清明了,闪烁着欣喜的光芒。

    杨羽同骑着白马,吩咐大家驻扎好营地,自己带了几个侍卫到村子里去了。

    大家都安顿好了,此时杨羽同回来了。

    “通知各路军队,我已经和附近村子的村长商量好了,帮这些村子里商户干活,换取物资。”

    “军劳换资?”

    廖盈江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抬头看向杨羽同那自信而又从容的目光,眼中尽是拜服。

    难怪杨将军在驻扎营寨的时候走访村落,原来是和村里商户讨论要事。

    边漠历来有许多商户居住,与凌国进行粮草交易,也管朝廷的粮草招买。战事长年未兴,这些粮草商户也有所囤积,军队沿着边漠的商户边吃边走,就不愁到不了郁城了。

    “是!”

    军队往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士兵们越发信任杨羽同,士气大振,军纪严明,到达郁城时,粮草不仅没有短缺过,甚至还囤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