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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少女苦心事

    今天正是省试的时候,南周早早辞了婉怡到礼部参加开考仪式并准备考试。他在那儿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初见他时便向他作揖行礼,说道:“我见君的穿着与我们不同,与契丹的相当,君是来自辽国的?”南周还礼,道:“正是。”那人说:“我听闻契丹也有科举,先生为何不辞路途到宋来考呢?”南周说:“家中有三位兄长皆是习武为将的,家君心想第四男儿应该有所不同所以就把我送到宋来习书。”“原来是令尊的意思……”考官宣布考生入场,两人入贡院准备考试。

    连考三天,三天后又是几天方出成绩。这天南周于大门前对婉怡说,“我要上街去看结果,你先回房歇着吧。这还病着呢,可别再受凉了。”婉怡应了。南周睹了尚书省贴的榜文知道是二十四名,心中大喜,忙着回家告诉他媳妇。婉怡这边正站在大门前,踮起脚尖望着路的那头,那个人一出现,自己赶快迎上去与他拥在一起。南周遂心快意地说:“好媳妇,我中了,是二十四名。”“嗯”婉怡说:“妾身就知道王爷一定会中的。”红媱这时才追上来,弯腰喘气,弱弱说道:“王妃你跑慢点吗!平日里细声闲步的,怎么到了跟王爷有关的时候就管不住自己了?!”婉怡说:“哪天你成了家,自然就懂了。”

    省试考完,南周成了贡士,接下来就是殿试了。

    南周高视阔步地走在去文明殿的路上。路两边的卫兵穿甲握戟巍然屹立着,似如泰山般不可动摇。南周入了大殿,对宋帝行稽首大礼,道:“耶律南周拜见陛下!”“‘汉世王’快请起!”宋帝亲自扶他起身,说:“听闻‘汉世王’中了贡士二十四名,朕实在高兴。”“谢陛下”南周说。宋帝说:“‘世王’不愧为良才,不仅勤恳读书,在学业上有所成绩,还关顾国事,在乎民生,天下一众儒生有多少能和你一样。”“皇上过誉了”南周说。宋帝说:“但观‘世王’的神色似是对这次殿试胸有成竹了,可想好以后在哪处发光了?”南周说:“我打算借个时机入军。”宋帝好奇地问:“如今天下太平,‘世王’为何想要参军呢?”南周说:“我听闻这几年辽与夏的局势格外紧张,似乎有一场硬仗要打。此仗必然会祸害辽国,然而为国家之臣者,岂能两耳不闻又置之度外,故我打算此后入军为将。此虽比不得现在安逸的生活,却能尽男儿之力为国效力,纵使劳神痛苦,也不枉男儿七尺之躯。”宋帝赞道:“‘世王’竟有这般的胸志,甚好!朕膝下若早有一女便轮不到丞相接你的亲事了。说到你的这门亲事,想起来当初还是你父亲朝着名册选的,只说丞相家的千金最中意,现在问你还满意吗?”南周说:“甚好。虽说开始是有点不适应的,但后来与之相处甚觉她贤淑温良,便无话说了。”“贤淑温良嘛,真是一件好事呢”宋帝笑道:“只能是丞相家教导有方了。”南周应付地说道:“拜岳父的恩德。”

    宋帝和南周聊得正好,一边副管考试的官员提醒道:“皇上,殿试要开始了。”两人这才停止,宋帝让南周好好考,南周回应后入座开始考试。

    考试结束,众门生交了考卷陆续退殿,南周正要离开的时候,宋帝叫住了他。南周给宋帝行礼,问道:“皇上叫我是为何事?”宋帝说:“今早听闻你说‘辽与夏关系紧迫’,想听你谈些见解。”南周与宋帝聊了一会儿便回家了。

    殿试后的第二天是阅卷的时候,第三天就出榜了。

    早上,南周握住婉怡的手,说:“就送我到这儿吧,你早点回房歇息吧,别像上次那样一直痴痴地站在门口等我回来了!小心你的身体啊。”婉怡说:“上次是做妻子的第一次迎接丈夫看榜回来,你也知道第一次嘛,特别关心和紧张。”南周问:“那你这次呢?”婉怡说:“妾身乖乖在房里等着你便是了。”“好”南周嘱咐一边的红媱和蓝玉道:“我走后你们就带王妃回房,点了炭火后好好看护她。”两人回应,“是!”南周又是叮嘱婉怡一番才放心离开。

    南周到街上看榜文,在得知自己是进士第十一名后,是这样的春风得意。正要回家向婉怡报告这喜讯的时候,却遇到宋国的“北安王”赵经。赵经素闻南周的贤德,况且才貌双全,尤其想与他结交,作揖说道:“久闻‘汉世王’的美名,今日有幸相会。”南周还礼,问:“不知阁下是?”赵经端正衣裳答道:“‘北安王’—赵经。”“原来是‘北安王’,久仰,久仰。”赵经说:“初次相见,我有很多话想请教‘世王’,请随我到府上一言。”“这……”南周想到了家中的婉怡,不知如何应对他的邀请。赵经看出他的难色,问道:“怎么,莫不是‘世王’还有其他的事要处理?”南周说:“没什么事,只是我妻子她在等我回去。”赵经笑道:“竟是为了这个……无妨,只需拜人回复即可,不必‘世王’劳心。”南周仔细想了想,说:“我想我还是回去吧。”赵经说:“待会儿可是有场雅集,‘世王’不算再考虑一下吗。”南周还没参加过这类活动,显然是心动了,“雅集吗?!去哪?”赵经说:“山水园楼。”“我听说过这儿。”南周说:“嗯,好吧,我随你去。”于是赵经吩咐手下去给岳府报消息,南周跟赵经到他的府上聊天,其间果然来了不少文人墨客。之后,便是去山水园楼参加集会了。

    所谓的“山水园楼”不过是前朝留下的一处园林,由今人稍加改造就成了今天的样子:以高石为山,草木点饰,有河自北向南贯过,名曰:“小苏河”。园子中间是处蛮大的水塘,中央一座岛,岛上有一亭、一花、一柳,一世界。南边建有一座阁楼,依水而建,与园中的自然相映更是一种风情。这些大概是纵观了。

    众人排列坐在“小苏河”边,各喝半杯酒然后余下的倒入河里,闭目一刻钟后再仰头一饮而尽,谓之“通春神”。随后众人平身,一起到阁楼的大厅坐下对诗作赋。赵经先问大伙,“去年我们诵的是迎春花,今年诵什么花?”众人底下交流,暂无定夺。赵经小声问南周道:“‘世王’你说诵什么好?”南周思索一番,正要说时,只见有人站出来说:“私以为,还是改诵‘云’的好。”有人问:“为什么不再是花呢?”那人说:“去年诵的是金盏菊,前年是山茶,再往前是桃李杏梨什么的,都是花,还是什么别的吗?这要是传出了,可不叫旁人以为在这集会的尽是些看花吟花的‘花花公子’了。”又有人问:“为什么就是‘云’了呢?”那人说:“我们这儿的很多书生都是受过‘北安王’恩惠的。然我们明白‘北安王’是个淡泊的君子,古人云:‘云天澹薄间’,我们诵‘云’又何尝不是在还王爷的恩情呢!你们说是也不是。”闻之,满座称善,‘云’的题材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赵经向一众人致谢,说道:“经,谢得众识。既如此,就先我赋诗一首,为大家助兴。”遂诵道:

    “三春一色百草惠,光影纠葛香花归。

    山水园楼众客聚,羡煞天地友人回。”

    赵经向众人拱手,笑着说道:“经不善诗词,还请各位不要嫌弃。”众人说:“王爷谦虚了。”赵经说:“不如今年我们再变个花样吧:这回我们各自把诗写在纸上,最后一块汇总由大伙来评,怎样?”众人称同。

    南周拿到纸笔时尚不知写什么,他不断掭笔以摸索灵感,可惜一炷香过后他还没有想出。无奈之下,他只能出去碰碰运气。不经意间瞥见花丛下的那一簇白玉兰,让他想到了尚在家中痴痴等待他回来的妻子,顿时就有了感觉。他回到自己的席位,提起笔洋洋洒洒地写下了这首不是以云为题材的古诗:

    背妻行

    “山石绿水早春风,小苏白楼与客逢。

    想来家妃问帝子,报与新交行旧梦。”

    两炷香的时间结束,众人纷纷上交自己的作品,他们中有写诗的,有写词的,也有写序的。赵经命其随从把所有作品铺陈在大桌上,供给所有人来看。因为是匿名写的,在场的人除了自己的,并不知道别人写的什么。他们或是三五成群讨论一篇文章写得怎样,或是一个人远离人群独自思考旁人的文章。赵经读到了南周的这篇《背妻行》,初见这题目便被深深吸引,心想会是哪号人物竟以此为题,读了方知是南周写的。这时南周在园子欣赏那几朵白玉兰,赵经站到他身后问道:“虽是初春,但山水园里入眼的花还是成百上千的,‘世王’只独欣赏这几只玉兰花,我想是有什么原因吧。”南周回道:“确实,它让我想到了一个人。”赵经念道:“‘想来家妃问帝子’,好啊,好啊,想必这个人就是汉世王妃吧。”南周想到那个人不禁笑道:“正是!”赵经背靠廊柱,叹息道:“我听说岳家小姐蕙质兰心,温婉贤淑,可比我家那个强多了。”南周扶着凭栏,说道:“刘子政在《说苑·政理》里有言‘夫耳闻之不如目见之,目见之不如足践之,足践之不如手辨之’,人们口口相传的‘岳家小姐是怎样的好’不见得就是真的。”赵经看向他,道:“‘世王’这么说,莫不是汝夫妻二人有什么不合吗?”南周笑而不答,赵经说:“还真是小夫小妻啊!”不一会儿有人传膳,两人去赴宴了。

    南周未时回到家中,已经准备好接受他妻子的责备了,可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却不见她。他不放心又到偏厢去找,也不见婉怡,只有蓝玉在那儿收拾床榻。蓝玉给南周行礼,问道:“王爷,什么事?”南周问:“王妃呢?”蓝玉说:“王妃知道王爷中途参加雅会后就有点不高兴了,后面苏小姐邀请王妃到街上吃饭,王妃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南周问:“王妃一个人去的?”蓝玉说:“红媱跟去了。”南周点点头,让她忙自己的活,自己则回主卧了。南周从偏厢正巧碰上李冯笑,李冯笑向他行礼,“王爷。”南周说:“听闻你今些日子腹泻得厉害,怎样?还好吗?”李冯笑说道:“承蒙王爷关心,冯笑可是上过战场的,几次从死亡的边缘挺过来,这点痛算得了什么。只是频频起夜如厕甚烦。不过王爷是怎么知道的?”南周面带微笑,道:“我听红媱说的。”“啊!她说的!?”南周打趣地说:“是啊,她还说‘冯笑病得这么严重,还不愿看大夫呢’。”冯笑想,“她是怎么知道的?”南周见他不回应,说道:“你是不是在想‘红媱是怎么知道的’,好好想想吧。”冯笑道了声“是”,目送他回到卧室。

    傍晚的时候婉怡方回到府上,进屋前她尚和红媱有说有笑的,进屋后一见了那个人就板住了脸。南周轻轻说了声“爱妃啊”。红媱看了看婉怡的脸色,又瞧瞧南周的神情,自知不能留在此处,遂请命退了下去。此时房子里只有他们两口了,婉怡径直坐到南周旁边,推了面前的茶杯,南周会意,亲自倒了杯茶给她。婉怡得了茶并没有喝,南周说:“茶在这儿呢,你怎么不喝啊?”婉怡说:“我让你倒的茶,我就一定要喝吗。”南周委屈地说:“是我让你白白等了……”婉怡带着哭腔说:“你让我在家等你,你却不回,叫我徒劳一场。莫不是以后还有这种情况……狠心负了我!”南周摸摸她的头,只怪自己最后还是会辜负她,深感愧疚,却是一句不言。

    酉时初,赵经派人来请南周到山水园楼聚餐,南周是想去的,但碍于婉怡没及时同意。婉怡知道他的想法,同来人说:“王爷一会儿会过去的,让‘北安王’等着便是。”南周不解,婉怡说道:“妾身现在不用等王爷,王爷想去,去了便是。”南周问:“王妃说的是真的吗?”“是真的”婉怡点头,说:“王爷想玩就去想吧。”南周只当她说的是真的,应了赵经的邀请。

    在宴会上,所有人分左右两列落座,谦让有序。赵经拍拍手便有十来个身穿白云衣衫的侍女从两边端上菜肴、为宾客们倒酒,而且特意为大家献上乐曲。赵经举杯向众人敬酒,南周却以不善酒水婉拒。宴会正式开始,主宾酬酢共畅饮,洗杯捧盏兴致高。这酒是那样醇厚柔和又甜美,喝起来会使人沉醉,不知是喝了多少,宴会上的熏香也使人感觉安逸。宴会后半程,赵经端着一杯酒找到南周,对他说:“来‘世王’喝一杯!嗝……”南周婉拒道:“这……我不会喝酒的。”赵经却说:“哎……今天就这一杯酒,怎么还败坏了兴致了呢!?”南周看他醉酡的样子,想来说什么也没用的,接过酒杯,慢慢喝完了……

    天空刚刚拉下蓝色的幕布,各种各样的灯就陆续亮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