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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快哉凌意气

    岳媖媖此时正躺在床上,微阖双目,嘴里念着一首诗。南周立在床边,发现她在呢喃着张籍的《节妇吟》,思及她的状况不禁心疼起来。岳媖媖念完最后一句“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便倏地睁开了眼,一见南周就把翻了身子,表示不想见他。南周将床帏挂上,坐在床沿,说道:“昨天是我失约了,我对不起你,但是我现在绝对想让你好起来。”岳媖媖说道:“王爷你只会嘴上的功夫有什么用,拿不出作为。”南周想试着抚她,可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犹豫了一会儿,道:“我是真关心你,为什么要这样呢?”岳媖媖道:“王爷问我为什么这样?不过是我对你情深而你待我寡义罢了。”“哎……”南周长吁一声,道:“如果去年嫁给我的是你,你我今天就不是这样了。”岳媖媖说:“若真如王爷所言,我和你归宁见了岳姐姐,你又当如何?”南周说:“若真如此,你我过活,干她何事。”岳媖媖翻身看他,说:“王爷倒是会说话。”南周看她的眉毛仿佛皱着又仿佛舒展着,像挂在天空中的一抹轻烟,眼睛好像透着欢喜又透着哀愁,着实令人生怜,道:“你受苦了。”岳媖媖轻咳了两声,掀起被褥就要下床,南周说:“你干什么,快躺下吧。”岳媖媖说:“王爷亲自来见小霜,小霜岂能不尽迎接之礼。”南周道:“你还病着呢,不打紧的。”南周扶她躺下,到桌子边给她沏杯茶,说道:“过去几个月都是我吃你的茶,今儿你也试试我的吧。”岳媖媖坐起,接过茶杯慢慢酌来,不禁叹道:“到底是你们文人会斟茶,比我们好多了。”南周收了空茶杯,说:“你早点康复,我便教你泡茶的技法,以后……”岳媖媖打断道:“以后嫁了人好泡给亲丈夫喝。”南周不吱声,岳媖媖只是凝睇他的眸,不禁红了脸,问道:“王爷你觉得小霜中意的人是什么样的?”看着她真情的模样,南周不出意外地动了心,脸颊亦开始变红,不过不敢让她看见,于是向外别脸,道“你心中既有定义又何必来问我。”岳媖媖莞尔,道:“王爷不愿答也罢,怎么不肯亲眼见我了?”南周起身走开,岳媖媖伸手想拉住他,可惜没能碰到他。南周给自己冲了一杯茶,一口气灌了下去,闭上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岳媖媖心里都知道,但假装问道:“王爷你到底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南周平复心思后,复坐在她身边,说道:“房内生了火盆,又关了门,四面不通风,我一时燥热不堪尤想喝口水罢了。”“真是这样吗”岳媖媖把手伸到他的心口,笑道:“室内燥热,王爷的心也跟着不安起来。”南周讪笑道:“只怪我心思不单纯,一时间生了非分之想。”岳媖媖道:“我心是你的,人就是你的,如何是‘非分’的?”南周道:“终究是未过门的媳妇,求不得。若我那么做了,与那些流氓何异。”“你是活得干净”岳媖媖道:“我听姐姐说你们成婚后一个月,王爷你有好几天没去她那儿过夜,这是真的吗?”岳媖媖笑道:“姐姐她告诉我的时候我还有点不信,现在听你说了才算是信了。”

    两人又说笑了一会儿,直到辽南王妃派人来叫南周才结束。南周寻到他的母亲,先拜再问,“母亲找我所为何事。”辽南王妃说:“我本要同你夫妻二人道别,到你的书房却只见你媳妇,一问便知是你独自一人寻了那苏小姐。你说,你到她房里做什么了。”南周说:“我去她房中看看她,并无他事。”辽南王妃说:“媖媖是她的表姐,你去看她,如何不带上你媳妇,莫不是有什么私情。”南周听罢,立马拱手,道:“孩儿的为人,母亲是了解的。孩儿与她绝无私情,还请母亲明察。”“母亲知道你们没有私情。我问你媳妇了,她说小霜姑娘是有意与你的,你媳妇不便同去罢了。”辽南王妃说道:“母亲叮嘱道,你若今后要了她,万不得亏待了她。”“是,南周记下了”又问道:“母亲,小霜与我有情这事是媖媖她同你讲的吗?”“这倒不是”辽南王妃道:“小霜姑娘对你有意,母亲岂能看不出来。你回去对此事早做定夺吧,若同意选个好日子娶她过门,若不同意尽早和她讲明,免得她日夜牵挂白白耽误了大好年华。”“是”“去叫你媳妇来吧”南周于是去书房寻婉怡。

    夫妻二人一同于堂前拜见辽南王妃,辽南王妃不过是叮咛他们尽早生子一事,别无他事。之后辽南王妃便要携三位回府,夫妻二人一起向她们道别。事后两人回到书房,南周给婉怡说了他在岳媖媖那儿的遭遇,婉怡听着,忍俊不禁,道:“王爷这都能把持呀,真是不简单。”南周道:“我这不是都为了你嘛,你还笑我。”婉怡道:“妾身知道啊。妾身只是一想到王爷当时的情况就会忍不住笑出来,你当时是何等的尴尬,羞涩呢。”刚说完,她又笑了出来,南周把她拉入怀里,道:“再笑,为夫可要不高兴了。”“呀”婉怡与他亲吻,道:“王爷不高兴,妾身的一个吻够不够?”南周乜斜了眼儿,道:“你就这么打发为夫吗?”婉怡点下他的鼻子,道:“妾身整个人都是王爷的,王爷想要什么都可以。”“这还差不多。”南周放开她,道:“跟你说正事了。”“嗯”婉怡轻轻回应,“王爷说吧,妾身听着呢。”南周说:“再过几日就是我俩结婚一周年,我想过点不一样的。”婉怡点头,道:“愿闻其详。”南周于是给她讲述自己的计划……

    转眼间就到南周和婉怡的结婚纪念日,经过这么多天岳媖媖的病也痊愈了。因那日南周的行为,让岳媖媖觉得自己还是有可能成功的,于是她今日来到书房要见南周,可是却不见他,又到了后院去找,亦不见。她心想南周平日里总是泡在这两处地方里,现在却皆不见,许是出去办事了。她便坐在书房里等着,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回来。这期间蓝玉进来打扫,岳媖媖询问:“蓝玉姑娘,王爷去哪,怎不见他人呢?”蓝玉说:“王爷他与王妃出去了,应该到晚才能回来。”岳媖媖又问道:“他们出去干什么了?”蓝玉道:“蓝玉不知。”干等无望,岳媖媖她只能离开。

    岳媖媖回到房间,喝了一口冷茶,遂弹起琵琶来。到午饭时间,花溪用餐托端来饭菜,说道:“王爷王妃今天不在家,府上的伙食都朴素了。这些是王爷事先叫人给小姐准备的,小姐你慢慢享用吧。”岳媖媖问道:“王爷王妃他们外出干什么去了?”“这……”花溪支支吾吾地,似乎不好答复。岳媖媖道:“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吗?你要是知道就告诉我。”花溪把心一横,和盘托出,“今天真是王爷他们结婚满一年,他俩相约外出游玩了。”岳媖媖心怔了一下,问:“这种事他们连我都没告诉,你是怎么知道的。”花溪说:“花溪与府上的人共事的事后,无意间听到的。王爷他们似乎有意不告诉我们的。”岳媖媖走到铜镜前,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说:“怪我,怪我没记住姐姐结婚这样的大日子。”花溪劝道:“小姐你用餐吧,再过一会儿就凉了。”

    黄昏时分,南周婉怡才回来。此时的岳媖媖还在独自弹琵琶呢,花溪来找,说道:“小姐,王爷他们已经回来了,现已在王妃的房中歇下,你可以去找他们了。”岳媖媖不曾抬头,只说道:“今天是他们的好日子,我还是不去打扰了吧。”

    因白天午觉睡得过晚,岳媖媖晚饭后无心就寝,她决定在府上晚步,于是提了一盏灯,携着花溪出去了。秋夜的王府特别安静,尚能听见树上寒蝉最后的凄切,她只是在无神地走路,不知不觉来到书房面前。她抬头朝里面看去,屋内一片漆黑,应该没有人在里面。她说:“书房的后面的花园是一处极佳的风景,趁着今夜月色好,我带你去看看吧。”“是。”

    进入后院,果不其然:露红烟绿,桂影婆娑,廊腰缦回,景池假山,睡鳞落叶,有清流横穿,水面上有一座小桥连通幽深、静穆的小径,两边月季花等花草繁茂,芬芳四溢。走上这座桥,岳媖媖隐隐能听见琴声,当时觉得差异,心想谁还有这闲情逸致在月光下弹奏。她向花溪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让她站在此地等候,自己则悄悄深入探看。她循着琴音找到了那个六角亭,但见停下有一男一女各自抚琴,定睛一看正是南周和婉怡,虽说这是常事,但她还是会心痛。岳媖媖偷偷躲在树后,想看看他们想干什么。不一会儿,那边响起了琴声,原来是南周在弹琴,岳媖媖便静心聆听,发现是《阳春》。接下来是婉怡弹奏,岳媖媖亦听罢,曲至一半时听出婉怡弹的是《白雪》,而这时她更加揪心了。原来《阳春》《白雪》本为一曲,是谓《阳春白雪》,今由夫妻合弹,是取琴瑟和鸣之意,其情不可量。两首琴曲终止后,忽有凉风,岳媖媖独自一人无人可凭依,但看亭下的这对夫妻相拥一处……

    桥上等候的花溪见岳媖媖浑浑噩噩地走过来,赶紧上前扶持,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样,手怎么那样凉?”或许是光线昏暗,她没有看见岳媖媖眼角的泪珠,岳媖媖只说:“我不小心受了凉,你送我回去吧。”花溪只有听罢。这件事后,岳媖媖又病了,正巧南周到上京面见辽帝去了,不能与他见一面,只能苦苦忍着。

    十天后南周回到府上,但他好像有什么事瞒着婉怡。今天婉怡亲自下厨为南周做了碗花粉汤,对红媱说:“你先把这碗汤给王爷端过去吧,我再做几份桂花糕就去。”“是”红媱端着汤碗离开。话说南周这时正坐在书案前提笔写着什么,忽然冯笑进屋,呈上一封信,说道:“左将军已经答应把将位转给王爷,这是左将军给王爷的信。”“哦,是吗”南周接过信来看,说:“甚好,可算是争取到为将的机会。”“祝贺王爷”冯笑问:“那王爷打算什么时候出任?”“到时候我自会决定。”南周说:“在我上任之前不要让王妃他们知道。”“是”冯笑又问:“若到时王妃他们不让怎么办?”南周说:“我已求到陛下的密诏,王妃他们不同意也没有办法。”“王爷未雨绸缪令冯笑佩服。”南周说:“你且退下吧。”“是,冯笑告退”他向王爷拱手后就要离开,刚到门前却折返回来,说道:“冯笑因替王爷高兴险些误了事,左副将有要事同王爷商量,现已在馆驿候着呢。”“速往”南周倏地起身,“莫让副将久等了。”两人亟行出门,不曾注意地下洒的汤和破碎的碗。

    红媱急匆匆地跑到厨房,趁着大口地喘气的间隙,说:“王妃……,王爷……他……他……”婉怡一边和面,一边说:“你别着急,慢慢说。”红媱不停抚胸,待平复后,说道:“王爷,他要出征,什么都已经定下。”“什么!”婉怡瞬间停下手里的工作,一脸怒颜,咬牙跺脚,道:“这个衰货,怎么大的事都不和我商量。我去拿他!”婉怡洗了手便朝书房疾走。

    到了书房,婉怡猛地推开门,喊道:“耶律南周!你是什么意思?!”她巡视一圈,却不见他人,问红媱道:“这个衰货跑到哪去了?”红媱道:“红媱听到一半就走了,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婉怡气得捶门,道:“我当在此等着他,你先忙去你吧。”红媱见婉怡这般也不敢说什么,况且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自己留在这里也没用,道了声“是”便退下了。婉怡一个人在书房,先是左右踟蹰,后来就坐到南周书案前。她看了看南周留在案上的文本,初读几行后发现是本日记,于是翻到封面来看书名,原来是《往昔记》。婉怡最后还是忍不住看了,发现她一直不知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