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辽宋轶事 » 第三十七章 痴情人念想

第三十七章 痴情人念想

    在婉怡的梦里有着那个与南周长得极为相似的人。她梦里的自己是个大山里的姑娘,靠着采摘野菜为生。这一日兴致勃勃地背上竹篓出家采菜,采到一半时突然下起大雨,无奈就只好站在河边的树下休息。她望着还不到半筐的山菜,轻轻地叹了一声,心想“山中的蕨菜越来越难找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整座山叫我一人吃干净了吧?”闲暇时刻只能坐下来捶捶发酸的小腿,她随手捡起旁边的小石子,将树上的梅果打下来,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山曲一边用河水洗净果子来吃,想着自己入山中数年,是大山养育了她,可是自她父亲去世后这里就只有她一个人,要是有个人做伴就好。这时梦里的她注意到小河上游漂来了什么东西,她也是无聊一直盯着它飘到跟前才发现这个东西是同她一样长有四肢的人。她没有去思考此人的来历,只明白要是此人要是再这么漂下去会掉下前面的瀑布,而那里是野兽经常出没的地方。就这样她内心的善良莽然迸发,冒着大雨沿着河流几次尝试去够他的衣角,但他被流水弄得越来越远。她想没有办法,只能下到水里顶着冲腾的激流朝他凫水前进。可这哪有这么顺利,她会被水底的礁石绊倒,再爬起来时,轰鸣的咆哮已从下游传来,那声音急如山谷北风,响如惊雷啸川,壮如万马奔腾……不过好像再这么危险对她来说也无所谓。一摸到他的身体就连强带硬地拖他上岸,但一个乡间女子拖一个身披银翎铁甲的士兵怎么会是件容易的事。

    听见天边轰轰作势的雷咆,她害怕地哽咽,不住地抖着,心里念叨“我小云可是在救人没干什么坏事,雷啊,你不要吓我啊!”大雷不出所料地来了,重重的击鼓召唤来:那道瘆人的撒开天空的魔爪接着放出来自天地交接处恶魔的狂响,訇的一声,吓得她遮耳叫了一声。这样的失手让漂水男人失去了唯一的控制,更随大雷带来的倾盆洪水汤汤冲去。她知道这是她的过,那个男人也许会死,可她真心不想这个样子,亦向下游向他游去。“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她一面游一面伸手去抓他,“我求求你了,别再跑了——不对,是流——不对,是游……也不对,哎呀不管了反正不要再这个样子。”猛地从他那传来一阵极响极脆的声音,紧接着见他全身银甲爆裂停了下来。她看得心惊胆战,怕他抱恙,怕他已撞死,也怕自己也会搭命进去。然幸运地抱住了他停靠在礁石后欲准备等风平浪静后再上岸。可昊天不吊,上面冲刺下来的浮木历时益大,她本来不忍离开这避风石,可还是抱他向下游过去,后眼睁睁看着那根圆木啪得断成两截所幸的抹了下胸口——却怎想还有更大的危险在等着她。

    水随雨涨她不知还能再抱起他多久,从手臂传来的酸痛很快遍布全身,只觉得越来越累,越来越累,时不时沉水屏息的折磨逼迫着呼吸益加急促,双眼涣散是精疲力竭最后的征兆,“我这是怎么了?是要死了吗?”她心里问着,最后还是颤颤地出手探他一次鼻息,弱弱地说,“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只可惜我小云已经不行了,救不了你了……”她疲无丝力却还将他固在怀里,将闭上眼的那一刻,她的脸被河边探长的树枝划开了一道长口子——痛入骨髓,还不如一刀抹喉来得痛快,可也无法将她从沉睡的死亡边缘拉回。

    血拼了那么久还是逃不过被一块抛下瀑布的命运吗?

    再一次活下去,睁开如山沉的眼,呼出最难的一口气,她探了他的鼻息还活着便欣慰地笑了,却抽动脸上的伤口大痛不已。伸手摸出了伤口如一把血如芒在背地爬到河边照照。那模样和先前天差地别,吓得她差点又到鬼面关走一遭……她对着水里的镜像捏弄,哭哭泣泣的,从前虽不知自己面相如何,但看在眼里是赏心悦目的,今日如此破相初见时连人都差点昏厥,想到这儿委屈不已地对着水哇哇大哭起来。这时水面又映出一副面容,她暂止视之,之间沉静如玉的眉眼嵌入多愁善感的玉面,此刻看来虚弱却流露出欲托付终身的痴情。他开口道,“姑娘我知道你为我……”她无心听会,不愿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伤疤,打断说道:“父亲说过救人是应该的,这位公子你不必过分感激,此处野兽云集若要对得起我就赶便离开吧!”男人明显又多分感慨,手抬到空中,说道:“可是你为救我……我想……”

    林间传来虎啸山林的声音打断男人说话,他霍地起身察看,已见他双手持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倒是十分俊美,对她说道:“姑娘赶快躲到我身后,这虎虫定是闻到血腥味一路来的。”她不好傻站在那儿,小跑到男人身后,说道,“只听吼叫就知道下面猛兽多,早让你走你不走,现在好了都走不成了。”那男人警惕地观察,说道:“姑娘你既拼命救我,这等恩情如同再塑血肉,就是要以身相许的。”她说:“你这俏皮,死到临头还要诓我一个乡野女子,早知就不救你了。看你这文文弱弱的样子,咱俩还有得活吗?”男人凄然一笑,道,“我也是当过几年兵的,吃过苦、受了罪,姑娘还怕我杀不过一只虎虫。”

    男人身后的草丛露出了老虎迷踪的头,紧跟着就向他们的后背扑去。就冲那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男人识了攻路,遂转身将她推开出刀独当。老虎的冲击硬生生将他逼退了数十步之远,然它的饕餮大口直对着他的上首。由于在水里泡了许久,男人此时很虚弱,她也能看出他十分的吃力,喊了句,“公子你坚持住我来帮你!”男人大喊道:“你别过来!快走,别管我——快走!”她十分地担心,捧着心口道,“我不能独自走开,我不能留你一个人……”男人侧身闪避,伺机刺进虎兽的左腹并推手划开一大痕,只听丛林之王的嘶吼尤为触耳,他又叫道:“快走!”他的声音如洪钟,尽管一百个心为他担着,但仔细想了想自己在这只会成为他的顾忌会使他分心,弄不好就会使他受伤,再不幸的话那只老虎见她一个女人手无寸铁会先来咬自己这样就更不好了……经过这般思考后,她决定离开,对他喊道:“那公子我就先走喽!你一个人要小心啊!”

    她才跑到那边的树丛里,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虎啸,下意识地回首,她知道这是一项两难的事,挣扎地咬了咬唇,还是决然回头跑路。她不明白此时为什么心里总想着那个男人,三步一停地回首瞧瞧。惊动的鸟儿急唰唰地从冠上飞起,她二十岁的心腔好像不经意间装满了不可言喻的东西,微妙而热烈,心思踌驳,跑路的脚跟不上,一瞬间竟将临危不惧的善良一块发掘出来,因心痛而捂着心口,说着“等着我,我再回去!”

    再跑回到那里正好看见男人横刀挡下一记虎拍,连刀一块被拍飞。老虎朝他逼近。她忍不住地大喊道,“可恶的虎,别伤害我的人!”她随手捡起一块小石砸去,这一下正中老虎的眼睛,打断了它举爪拍杀的动作。她见状去扶那个男人,激动地询问道:“你没事吧……”男人重咳一声,吐了好大一口血,一边拾起地上的刀,一边问她说:“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让你先走了吗?”她为他擦擦嘴角的血,说:“我既救了你一次就得对你负责到底,况且我刚才也发觉我好像……”“小心!”男人倏地推开她,帮她躲过了一招老虎的扑杀,这时男人又吐了一口血。虎虫眈眈地看向女人,它也许知道自己受了委屈要报仇,作势又冲了过来。小云她哪能不怕,一边跑一边还念叨着“要死了,要死了,这回真的要死了……”男人这边也是鼓足了劫,拎起宝刀向他们跑来,就在小云跌倒要被一爪击杀的事后,他迅速抽出裤腿上的利刃抛去正中虎爪,随即一个翻身稳当当地站在她面前,老虎向后退去。男人侧着半边脸询问她,“你没事吧?”她曲身呵斥摆手道:“没事,只是脸上伤痕的疼痛,你会帮我解决的对吧?”男人会心一笑,蹭鼻发出不羁的嗤嗤声,滑舌道:“过了这遭,我娶你,像你父母那样!”

    刀口的虎血次次新鲜,也溅了一地的红色,她看他在眼里露出甜甜的微笑,她那雪白的手为他抱在胸前,她的欣喜,她的愉悦,她的热烈随心上的人的一招一式迸发出去。深陷于爱情的孤犊,豁然看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期待的泪水遮住了她的视线。在感情潮涌的时候看到的只能是他的好,如井底之蛙般浅见寡识,可是她没有错,此之谓人伦天性,谁没有呢?

    她的心上人约十又七八岁,面目清秀,舞刀之姿宛若游龙,回身跃转翩若惊鸿,一张一息间行遍套套不知名的招,较之容颜意气风发似是二泉里的映月能让她免过平淡无奇直至让她心醉神迷的英姿飒爽。红晕的颜色快乐散布在脸上,她摸着涨得绯红的脸羞羞地笑了几靥,可是就摸到崎岖的伤疤再看看这个小白脸身着皮革流锻,脚踏金角靴,相比之下自己穿了不知几年几载的破荆裙、烂艾鞋如何也觉得配不上他“他真的愿意陪我吗?”她是这样想的,不过她并不愿多为之纠缠,抱头晃晃,自言自语道:“他都说过娶小云了,小云你还在担心什么呢?!”心里面自然还向着他,觉得他英俊、觉得他潇洒,见他身轻如燕会发问究竟是燕子将敏捷传授给了他,还是使他把敏捷传给燕子。

    男人单手撑地下滑来到老虎的躯下,遂双手持刀刺进它的下腹,接着一个鲤鱼打挺翻然起身。老虎的腹部开始大出血,踉跄不停,发出一声不服的嚎叫便伏在地上没了动静。到此男人总算舒了一口气,回头看小云时很是温柔,对她邀功似的说道:“我厉不厉害?”她笑了,却不懂得遮掩,踩着小步子跑过来,说:“好厉害,所以你真要娶我吗?”男人收起宝刀,摸着后脑,呵呵笑了两声,“说实话,我一点儿也不想留下来……”话说到一半他突然被拍飞出去,脑袋重重撞在地上,眼神涣散,但看到女人要被残命的老虎攻击时。他强撑而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过去并保住了她,为她当下一击——那虎爪如匕首,虽不如完健时有力但还是能轻易划开轻甲、刺入皮肉、硬生生扯开四道一尺长的裂口。这感觉真如万箭攒心,把他成了一副脱了灵魂的躯壳,活生生将他变成了一个冰冷的机械。幸运的是那老虎用尽了力气,很快倒在地上,最后发出一次王者的咆哮便彻底没了气息。

    男人不支地附在她身上,女人本存着对他无情的遗恨全部转化成热心的爱恋,她泪眼模糊,痛心地问道:“你不是不要我吗,又为什么要来救我,替我挨那一下呢?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让我更离不开你了。”她看得出他在忍泪,知道他是个坚强的人,却不想是那样的固执:男人很快从疼痛中逃出来,一把推开她,龇牙冷吸一口气,道:“用不着,我刚刚那么做不过是为了还你的救命之恩,现在我既然还了,算我们两不相欠。”他说得轻描淡写,微颤着去捡地上的刀,正要离去,小云跑过来拉住他手,乞求道:“你说过要留下的,算我求求你。”他冷淡地拂去,拿起插在虎爪上的匕首抵在她的咽喉,呵斥道:“看看你这副模样,真以为我会陪在这山里受苦吗?你醒醒吧!”他又是一把推开她,害她倒在地上,而他已经毅然转身离开,拄着铁刀延了一地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