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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弱智皇帝司马德宗

    友情提示:本章跟我们刚刚参军的新兵蛋子、“痞子哥”刘裕,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却又和将来的宋武帝刘裕,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正因为有这段时间的机缘巧合、阴差阳错,才有了我们后来赫赫有名的宋武帝刘裕。

    所以,为了“痞子哥”刘裕,请允许我把淝水之战后的东晋形势交代清楚。

    淝水之战后,挫败前秦苻坚大帝百万大军过江南的企图、将东晋从ICU重症监护室抢救回来的谢氏家族,声名大振。

    作为谢氏家族的代表,把持朝纲、手握军政大权的谢安,上表朝廷:请求趁着淝水之战大胜、前秦分崩离析之际,收复之前被前秦吞并的东晋领土。

    时任东晋皇帝的晋孝武帝司马曜,当即拍板同意。

    司马曜同时向谢安开出条件:让他的弟弟司马道子,进入朝廷,分掉谢安手中的部分权力。

    这么明显的暗示,谢安不可能看不懂。

    深谙“盛极必衰、物极必反”法则的谢安,召集他的子侄们说道:“唉……看来皇帝还是担心咱们谢氏家族成为朝廷的祸患啊!自古以来,功高盖主的结果都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我看,咱们还是把心收一收,集体告老还乡吧。”

    谢安此言一出,他那些渴望为国家建功立业、收复旧河山的子侄们瞬间炸开了锅,纷纷咬牙切齿、摩拳擦掌。

    谢安的侄子谢玄,带头说道:“叔,前秦淝水新败、正在土崩瓦解,此时不驱兵北上、收复河山,更待何时?司马皇室自打建国至今,除了内斗和内卷,他们还会什么?不如这样,咱们打咱们的,如果皇帝司马曜不知好歹、出来阻挠,咱们就反了他娘的!反正现在司马皇室已经气若悬丝、苟延残喘,咱们谢家一点都没必要惧他!”

    谢安笑了笑,摆摆手,缓缓说道:“侄儿啊,这场豪赌,咱们不能赌。不用说远了,自建国以来,王敦、苏峻、桓温这些血淋漓的例子不都摆在那么?当年桓温把持朝纲之时,我曾做过一个梦:梦里,我坐着桓温的车,向前行进了十六里路,后来遇到一只白鸡,车停了下来。

    这些年,我苦思冥想这个梦的含义,直到最近才想明白了:我坐着桓温的车,是指我取代了桓温的位置;行进了十六里路,是指我要取代他的位置十六年,到今年,刚好十六年了;遇见白鸡而止,到今年,又刚好是鸡年!我怕是命不久矣了,既然上天已经暗示得这么明显了,咱们家,就别再折腾了。”

    ((谢安)因谓所亲曰:“昔桓温在时,吾常惧不全。忽梦乘温舆行十六里,见一白鸡而止。乘温舆者,代其位也。十六里,止今十六年矣。白鸡主酉,今太岁在酉,吾病殆不起乎!”)

    咱先不管谢安的梦境是真梦到的,还是谢安为了劝说他的子侄,现场瞎编的,总之这招“上天暗示”,非常管用。

    谢氏家族在谢安的劝说和带领下,于公元385年,谢安的侄子谢玄、谢安的弟弟谢石等名将,都选择了急流勇退、解甲归田、明哲保身,纷纷辞去官职,将手中的军政大权原原本本交还给东晋皇室,退出东晋政治舞台。

    公元385年10月12日,制衡桓温、带领子侄们在淝水之战取得大胜,两次挽救晋廷的杰出政治家谢安,病逝,享年66岁;

    公元388年,谢安的侄子、东晋杰出的将领谢玄病逝,享年46岁;

    公元389年,谢安的弟弟、东晋杰出的将领谢石病逝,享年62岁。

    谢氏家族主动将军政大权还给司马皇室,并接连去世的局面,对于自打建国以来,几乎一直充当傀儡角色的东晋司马皇室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利好消息,也极其有利于东晋朝廷破除长期以来皇族和世家大族之间互相争名夺利、内耗内卷的状态。

    那,东晋内部的纷争,至此结束了吗?

    不好意思,并没有。

    为啥啊?谢氏家族已经将JQKA都还给皇室了,这么好的一手牌也能打烂?

    是的。

    因为时任东晋皇帝的晋孝武帝司马曜,又和时任宰相的亲弟弟司马道子,“卷”起来了!

    这哥俩暗地里互相较劲,疯狂争抢军政大权。比如:皇帝哥哥司马曜,想把军权分配给王恭;而宰相弟弟司马道子,想把军权分配给王国宝。

    但明面上,这哥俩却和谐得很,因为这哥俩都有一个共同的嗜好:酗酒。

    作为皇帝哥哥的司马曜,嗜酒程度更胜一筹:这货白天晚上都躲在后宫与妃子贵人们饮酒作乐,一天到晚都是个醉的,大臣们很少能见到他,更别说向他汇报工作了。

    一天晚上,司马曜与后宫佳丽张贵人一起喝酒,喝高了嘛,司马曜就开始口无遮拦起来。

    司马曜指着张贵人打趣道:“你看看你:身材肥得像西瓜,老脸黄得像香蕉,皮肤粗糙得像菠萝。哦,不好意思,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你应该是个无籽西瓜。哈哈哈哈……朕看啊,你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了,赶明儿啊,朕就把你这个贵人给废了,封给年轻貌美的姑娘们。”

    司马曜口无遮拦的酒后戏言,在张贵人听来,那是字字刺耳、词词扎肉、句句诛心。

    嫉妒心极强、心眼儿极小的张贵人妒火中烧,对老公司马曜起了杀心……

    公元396年11月6日晚,张贵人将司马曜灌得酩酊大醉,并和婢女一起用被子捂死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司马曜。

    酒鬼皇帝司马曜,死时年仅35岁。

    更离谱的是,第二天,张贵人搪塞说,司马曜是做噩梦受惊致死。一向与哥哥不睦的司马道子,和弱智太子司马德宗竟然相信了张贵人的这种说法,不予追究。

    堂堂大晋皇帝司马曜,竟然被贵人和婢女用被子捂死,这让司马曜荣登中华皇帝丢人死法亚军之席,仅次于掉进粪,被坑呛死的春秋时期的晋景公。

    ((司马曜)醒治既少,外人罕得接见,故多居内殿,流连于樽俎之间。以嬖姬张氏为贵人,乃笑而戏之云:“汝以年当废,吾已属诸姝少矣。”张氏潜怒,昌明(昌明是司马曜的字)不觉而戏逾甚。至暮,昌明沉醉卧,张氏遂令其婢蒙之以被,既绝而惧,货左右云以魇死。)

    作为老爹的司马曜,凭借他“过硬的酒品”,拿到中国历代皇帝搞笑死法的亚军;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他的儿子司马德宗,拿到了中国历代皇帝的冠军。

    啥冠军啊?

    答:中国历史上最弱智的皇帝。

    司马曜死后,身为宰相的司马道子,那是高兴得手舞足蹈,立即扶立司马曜的傻儿子,哦,不好意思,说傻,都是恭维他了,准确来说,是扶立弱智司马德宗即位。

    司马德宗,拜他老爸司马曜天天醉酒所赐,生来就是个弱智痴呆儿。

    那这位时年十五岁的司马德宗皇帝,弱智到什么程度呢?

    史书记载:这孩子不会说话、分不清冷热、不知饥饱、就连吃饭睡觉都不能自理。

    (安帝幼而不慧,口不能言,至于寒暑饥饱亦不能辨,饮食寝兴皆非己出。)

    这这这……妥妥就是个弱智儿啊!这也就比植物人强一丢丢吧?都脑瘫成这样了,也能当皇帝?

    宰相司马道子说能当,就能当!

    于是乎,东晋的弱智皇帝司马德宗,顺利超过了西晋的傻皇帝司马衷,荣登中国历史弱智皇帝排行榜榜首。要说晋朝也真是够可以的了,中国历史上榜一榜二的傻子皇帝,都出自于他们司马皇室。

    好了,现在司马道子唯一忌惮的哥哥司马曜死了,弱智儿司马德宗的登基也安排好了。司马道子就如脱了缰的野马、断了线的风筝、起了锚的渔船,简直就是站在台下的皇帝。

    这位“站着的皇帝”司马道子,独揽大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收拢权力,对付时任都督兖、青、冀、幽、并、徐、杨州诸军事、前将军、兖青二州刺史的“倒司马道子派”,王恭。

    但人家王恭既不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稻草人,更不是盏省油的灯。王恭眼见着自己手中的大权逐渐转移给政敌和“挺司马道子派”的王国宝,不禁怒火中烧。

    王恭联络到“大才子”殷浩的侄子、时任荆州刺史的殷仲堪,相邀一起逼宫建康,以“清君侧”为名,除掉王国宝。

    别看司马道子想搞王恭的时候很硬气,但他其实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听说王恭与荆州刺史殷仲堪联合起兵逼近建康的消息后,二话没说、撸起袖子、就尿湿了裤子。

    司马道子为了保命,当即斩杀了力挺自己的王国宝,命使者将王国宝的项上人头送给王恭,并表示:“王恭兄弟,都是误会、都是误会。现在挑拨君臣关系王国宝的人头已经拿下,您请回吧。”

    王恭本是打着“清君侧”的名号逼宫的,现在人还没到建康,司马道子却提前为这一次军事行动画上了句号。没了由头的王恭,要是再向建康行进,那就是造反了。

    王恭思虑再三、权衡一番,只得悻悻而归。

    (王恭乃举兵讨之。道子惧,收国实付廷尉,并其徒弟琅邪内史绪悉斩之,以谢于恭,恭即罢兵。)

    虽说这次逼宫行动,司马道子用自己铁杆小弟王国宝的人头,暂且保了平安,但司马道子也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当中,司马道子心想:“如果王恭再找个借口第二次、第三次逼宫呢?不行不行,这王恭必须要除掉!”

    于是,为了自保的司马道子,接连下了两步臭棋:

    第一,由王国宝的哥哥王愉,接替王国宝的军政大权;

    第二,拿出本属于庾亮孙子庾楷的豫州四郡,交给王愉管理。

    王恭得知后,大怒:“好哇,司马道子,你拿王国宝的人头骗我走,最后竟然是换汤不换药,让王国宝的哥哥接任大权,怎么着?让他哥来找我报仇是吗?”

    庾楷得知后,大怒:“不是,司马道子你几个意思啊?你跟王恭内斗,关我屁事?凭什么抽走我手中的权力交给王愉?”

    而有一个人乐坏了,他便是桓温的儿子,桓玄。

    虽说这伙计此时屁都不是(原因后面详述),但心中狂喜道:“哈哈哈,属于我的时代要来临了,王恭、殷仲堪、庾楷,三位大哥带我一个,咱一块反了他娘的!”

    好嘛,司马道子这两步臭棋一落子,反对自己的势力,从王恭、殷仲堪两支队伍,拓展到王恭、殷仲堪、庾楷、桓玄四支队伍。

    这下热闹了,除了退隐江湖的陶侃陶氏家族和谢安谢氏家族,司马道子集齐了自打东晋建国以来,所有世家大族的武力反对。

    这回合,司马道子即便穿上成人纸尿裤,也难以抵挡他滔滔不绝的尿意,啊不,惧意了。

    好在,昏庸无道的司马道子,有一个看似很“精明能干”的儿子,司马元显。

    年仅16岁的司马元显,临危不惧,果断地锁定了联军这条巨蟒的“七寸”所在处。

    王恭、殷仲堪、庾楷、桓玄四大家族联军,主心骨是王恭;

    王恭的杀手锏,是他麾下的北府军;

    北府军的灵魂人物,乃是一手组建北府军的谢氏家族;

    现在,谢氏家族已经告老还乡、解甲归田,而在北府军中最具有话语权的,便是北府军的二把手,带领北府军南征北战的大将刘牢之!

    没错,就是那个在淝水之战中,一战成名;之后差点灭掉当世“军神”慕容垂的猛人,刘牢之。

    司马元显派遣使者找到刘牢之,对刘牢之说道:“刘将军,现在能够挽救国家于危难之际的人,有且仅有您一人。请您务必以国家长治久安为重,协助朝廷铲平王恭乱党,匡扶正义。如果能够平灭叛党的话,朝廷将加封你为北府军老大。”

    (元显使说牢之,“事克,即以卿为北府。”啖以重利,牢之乃以降。)

    在司马元显的撺掇下,本来就对王恭不服气的刘牢之心动了。他临阵倒戈,反攻自己的上司王恭。

    文官出身的王恭,哪是战场猛虎刘牢之的对手?

    王恭当即被打得措手不及、丢盔卸甲、夺路狂奔。不久,王恭被捕并被杀,“王恭之乱”算是告一段落。

    王恭的两次逼宫,虽说看起来都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破坏、大规模的人员伤亡,却间接对东晋局势造成了毁灭性打击。

    原来,王恭之乱后,素无军事才能,但手握大军的殷仲堪、杨佺期等人,推举稍微有些军事才能,但没多少军队的桓玄为盟主,誓要将革命进行到底。这伙人以荆州为根据地,逐步蚕食并掌控了东晋西部区域的军政大权,逐渐开始与东晋朝廷分庭抗礼。

    在平定王恭之乱中崭露头角的司马元显,对弱智皇帝司马德宗和把持军政大权的酒鬼老爸司马道子失望透顶。

    司马元显开始笼络军政大臣,组建自己的“小圈子”,以此蚕食酒鬼老爸手中的权力。至此,好不容易将军政大权揽到自己手中的司马皇室,由司马曜、司马道子这对酒鬼兄弟互相内卷的1.0版本,升级到司马道子、司马元显父子互相内卷的2.0版本。

    这还不要紧,司马元显毕竟是个16、7岁的孩子,很多政令和安排,都稚嫩得很。司马元显就像一个没有对弈过几次的棋手一样,很多布局看似锋芒毕露、直击要害,实则却不顾及后果,漏洞百出。

    就比如,司马元显颁布的“乐属令”:司马元显为了破除东晋西部桓玄、殷仲堪、杨佺期的割据势力,下令三吴八郡地区公卿以下的官奴全部转移到首都建康,组建成东晋中央卫戍部队。这部分官奴统称为:“乐属”。

    这“乐属令”一颁布,可让东晋东部的三吴八郡地区炸开了锅:

    拥有大量官奴的公卿、贵族、地主们气坏了:“我靠,这些官奴,可是我花真金白银买来的,是我的私有财产,朝廷说没收就没收了?这朝廷,脑子有病吧?”

    官奴、佃户们也气坏了:“我靠,虽说我们本来在官老爷家做牛做马,但好歹也旱涝保收、有个依靠,朝廷让我们变成士卒、上战场送死?这朝廷,脑子有病吧?”

    ((司马元显)又发东土诸郡免奴为客者,号曰“乐属”,移置京师,以充兵役,东土嚣然,人不堪命,天下苦之矣。)

    也就是趁着桓玄等世家大族的割据一方、司马元显的“乐属令”惹得上下皆怨,邪教教主孙恩于公元399年,带领三吴八郡十几万教众民众,公然竖起反抗东晋的大旗。

    好了,截止到目前为止,就是东晋自打淝水之战大胜以来十几年的基本情况。

    总结为四句话:

    一、素有威望和能力的谢氏家族退出东晋权力舞台;

    二、其他素有威望的王氏、桓氏、殷氏、庾氏等世家大族拧成一团,与东晋朝廷分庭抗礼;

    三、东晋朝廷组成了以弱智儿皇帝司马德宗、酒鬼宰相司马道子、稚嫩少年司马元显为队员的“奇幻灭国梦之队”;

    四、邪教教主孙恩带领教众和民众反晋。

    东晋这“烂摊子”都烂成这样了,还能有个好?

    谁又能收拾得了这硕大无比、千疮百孔的烂摊子呢?

    答:入伍不久的“痞子哥”刘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