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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二代目海贼王”卢循之乱

    上回说到,刘裕雄赳赳气昂昂地灭掉了南燕,将山东省的领土,纳入东晋版图。但就在这时,一个惊天的消息传来,东晋的首都建康城:危!

    啥情况啊?

    原来,之前让东晋非常头疼的“海贼王”孙恩的妹夫卢循,又他娘的搞事了。

    当年刘裕干翻孙恩之后,卢循就继任了“海贼王二代目”,率领残余部众逃到了现今广东省广州市(番禺)。

    后来,卢循趁着桓玄作乱的时机,从“海贼”转型为“山贼”,在广州郡(这里的广州郡是指的是现今广东省和广西省)一顿打砸抢烧,搞的当地军民苦不堪言。

    而刚刚平息桓玄之乱的刘裕,没有能力和精力管辖到那么偏远的地区,只得做出妥协让步,诏安了卢循,封卢循为广州刺史,封卢循的妹夫徐道覆为始兴相。

    安顿了卢循等人,刘裕才踏上了北伐南燕的征程。但刘裕在广固城,跟慕容超耗了8个多月,这就让“天生不羁爱自由”的“海贼王二代目”卢循,又动起了小心思。

    卢循、徐道覆二人,打算趁着牛人刘裕北伐之际,偷袭建康城,一举端掉刘裕和东晋的老巢,成为霸占江南的雄主。

    “海贼王二代目”卢循北上的第一站,是长沙城。当时的长沙城,位于现今湖南临湘市,在现今湖南湖北省交界处,顺长江北上至南京,约700公里。

    东晋朝廷“祭出”当年“刘裕十二人”之一的、时任荆州刺史的刘道规迎敌。结果是刘道规兵败,卢循趁势拿下南康、庐陵、豫章三骏。

    卢循北上的第二站,是寻阳城。寻阳城,位于现今江西省九江市,顺长江北上至南京,仅有约400公里。

    东晋朝廷“祭出”当年“刘裕十二人”之一的、刘牢之的外甥、时任江州刺史的何无忌迎敌。结果何无忌不但兵败,还英勇战死。

    卢循北上的第三站,是姑孰城。姑孰城,位于现今安徽省当涂县,顺长江北上至南京,仅有60公里!

    东晋朝廷依然“祭出”当年“刘裕十二人”之一的、时任豫州刺史的刘毅迎敌。结果刘毅依然延续了惨败的战绩……

    人家卢循军,距离东晋的首都建康城,仅剩60公里了啊!只要顺风顺水,一个时辰即可抵达建康城下!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刚刚灭掉南燕的刘裕,赶回来了!

    先不要高兴得太早,这次赶回来的,仅仅是刘裕和几名心腹将领而已。刘裕北伐南燕,以步兵为主,步兵就算跑断腿,也跑不过刘裕胯下的千里马啊;再加上刚刚吞并南燕,后面还得有一系列安抚、维稳工作要做,所以想等到北伐部队全军撤回,可得登上一段时间呢。

    刘裕返回建康后,东晋朝廷方面和卢循军方面,都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防守和进攻意见。

    东晋朝廷方面,“刘裕十二人”中的诸葛长民、孟昶、刘毅都建议:切不可与连战连捷、气势正盛的卢循军交火。应当放弃首都建康城,裹挟弱智儿皇帝司马德宗逃到长江以北,暂避叛军锋芒,同时和北伐南燕的东晋主力靠拢汇合。

    讲道理,诸葛长民、孟昶、刘毅等人的建议,中规中矩,不失为眼下保命的良策。

    但刘裕态度强硬、力排众议,坚持要以建康城内的几千守军与坐拥十几万水军的卢循叛军硬扛。

    “刘裕十二人”中的孟昶,一方面拗不过刘裕,又觉着对面的叛军必胜,为了给自己留个全尸,这伙计回家就喝农药自尽了。

    最终,东晋方面的决策是:与卢循军硬碰硬。

    呃……其实目前东晋军对卢循军的比分为0:3,刘裕本人是临时火速从山东赶回来指挥,刘裕军的大部队还在路上,仅以建康城内几千守军对抗十几万叛军入侵,应该算是正了八经的“软碰硬”。

    (朝廷人情恟惧。时北师始还,将士多创病,建康战士不盈数千。循既克二镇,战士十馀万,败还者争言其强盛。孟昶、诸葛长民欲奉乘舆过江,裕不听……昶仰药而死。)

    卢循军方面,卢循当年跟着他姐夫孙恩干革命的时候,可是见识过刘裕有多么勇猛、多么会打仗的。当他打探到刘裕已经赶回建康的消息后,马上就怂了,准备退守寻阳、拿下江陵,割据荆州、江州等地,跟东晋朝廷打持久战。

    但卢循的妹夫和参谋长徐道覆认为:建康城近在眼前,而且目前的东晋,已经没多少家底了,仅需一战、拿下建康城,整个东晋就会成为卢循军的囊中之物;如果退守寻阳,等到北伐南燕的大部队赶到建康,那时候就更没得打了。

    最终卢循军方面的决策是:与东晋硬碰硬。

    讲道理,卢循军的决策是正确的,当时坐拥十万水军、装备精良的卢循军,趁着三战三胜的完美战绩,拿下建康城,确实有如探囊取物。

    (循欲退还寻阳,攻取江陵,据二州以抗朝廷。道覆谓宜乘胜径进,固争之。循犹豫累日,乃从之。)

    好了,既然东晋方面和卢循军方面,都决定要“硬碰硬”,那就打呗。

    第一回合:

    卢循率领舰队,进攻建康城东北的白石,刘裕不敢怠慢,立即带领刘毅、诸葛长民二将,率精兵前去抵挡。

    刘裕临走前,特地嘱咐徐赤特、沈林子二将,一定要死守建康城,坚决不许出城迎战。

    在这一回合中,刘裕中招了。

    原来,刘裕亲自前去抵抗的卢循水军,其实只是佯攻部队,而卢循真正的主力,其实正在由卢循军的二把手徐道覆率领,由陆路进攻建康城。

    徐道覆不断向东晋军示弱,巧妙地将主力军伪装成“佯攻军”。

    建康城内的徐赤特将军,见叛军这么辣鸡,按捺不住内心建功立业的小火苗,不顾沈林子苦苦劝阻,主动出城迎敌。

    结果可想而知,徐赤特率领本就不多的建康城守军出城迎敌,很快被徐道覆的主力部队全歼,徐赤特玩命突围,只身一人逃回建康城。

    建康城内的守军本就不多,被刘裕带走至少一半迎击卢循,还被徐赤特带走至少四分之一给徐道覆“送人头”,这就不是简单地雪上加霜了,简直就是把濒临死亡患者的氧气管子给薅了!

    好在刘裕掌控东晋大局之后,重新修缮了建康城的防御工事;好在沈林子这伙计业务素质过硬,带领建康城内军民拼死防守;好在刘裕抵达白石后,一眼看穿卢循屯在白石的舰队,是佯攻部队,没有缠斗、立即掉头回防建康城。

    总之,就在沈林子即将抵挡不住徐道覆凌厉的攻势、建康城即将陷落之时,刘裕有如天兵天降,出现在徐道覆的“菊花”后面,一顿嘎嘎乱刺乱杀,徐道覆背腹受敌,只得暂且退兵。

    真险呐!就连久经战阵、破敌无数的刘裕,也为这场建康城攻防战偷偷捏了一把冷汗。缓过劲儿来的刘裕,立即找到那位无组织无纪律、想立功想疯了的徐赤特将军,把他给“咔嚓”了。

    此后,刘裕是那都不敢去了,一股脑地率领为数不多的建康城军民拼死防守建康城。

    十几天过去了,包括刘裕在内的建康城守军,都满眼漆黑、看不到希望,建康城眼看着就要第二次濒临陷落。

    就在这时,一道希望之光照射在建康城下。

    啥光啊?

    答:刘裕的参军,朱龄石抵达了建康战场。

    当然了,朱龄石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知道建康有难,立即收拢南燕的骑兵部队,先是击败了卢循位于白石的佯攻部队,然后赶到建康,支援刘裕。

    让仅差一口气就见阎王爷的刘裕军,又缓了过来。

    卢循和徐道覆,合兵一处,啃了一个多月建康城,愣是没啃下来。刘裕又早就坚壁清野,卢循劫掠了建康城周边郡县,几乎一无所获。卢循的十万大军,声势浩大是没错,但同时也是十万张等着吃饭的嘴,粮草不济可不行。

    卢循和他妹夫徐道覆一合计,索性撤退到蔡洲落脚(具体位置不详)。

    卢循和徐道覆率领十万大军在前面撤退,刘裕命将士率几千兵马在后面佯装追击。这里真是佩服不按套路出牌的“痞子哥”刘裕过人的胆识,几千兵马撵着十几万大军一口气逃到了400公里开外的寻阳才作罢干休。

    刘裕军和卢循军交手的第一回合,算是小胜,极其冒险和艰难地把下半场比分扭转到1:3。

    别看刘裕第一回合以小博大、妙手回春、起死回生,但第二回合的较量,才叫真正的危机:

    公元410年8月25日,卢循军退到寻阳(现今江西省九江市),卢循安顿好手下十万张等着吃饭的将士们后,将所有的工作重点,放在了“统战”工作上。

    那么“统战”谁合适呢?

    简单,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卢循联络到已经割据巴蜀地带自立为王的谯纵,和早就看刘裕不爽的后秦国主姚兴,相邀共同反抗刘裕。

    西蜀国主谯纵,安排大将桓谦支援卢循。哦对了,这桓谦,是桓冲的儿子、桓玄的堂哥,桓玄之乱失败后,桓谦逃到了蜀地投靠谯纵政治避难。自打桓温时代起,老桓家,在荆州一带,可是非常有威望的。桓谦振臂一呼,荆州一带马上就有两万多人马争相投靠桓谦。

    后秦国主姚兴,安排大将苟林支援卢循。苟林带了多少人马,史书没有记载。但你想啊,后秦好歹也是中原西部一霸,出兵出少了,脸上肯定挂不住;后秦唇亡齿寒的盟友国南燕,刚被刘裕灭掉,这刘裕再不摁一下也不行了;再加上,刘裕攻伐南燕的时候,曾经放出诸如“三年内灭掉后秦”“让姚兴放马过来,一勺子烩了”等虎狼之词,姚兴能忍才怪!所以,后秦大将苟林,怎么着也得带个万八千的兵马来吧。

    卢循军+西蜀军+后秦军,三方势力齐聚荆州,荆州内部还有很多桓氏旧将投靠桓谦,随时可能有“二五仔”偷偷打开城门,向桓谦献城投降,这还怎么玩?

    当时刘裕方面坐镇荆州的,是刘裕的三弟,刘道规。刘道规果断且坚决地认为: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打蛇要打七寸。

    别看卢循军人多势众、别看苟林背后有后秦帝国撑腰,但目前对荆州形势影响最大的,是正在和荆州军里应外合的桓谦。

    于是,刘道规集中荆州军主力,水陆并进,大败桓谦军,并斩杀了桓谦。

    后秦大将苟林率军支援桓谦,却被刘道规围点打援,苟林军大败,苟林被杀。

    桓谦和苟林被杀后,在桓谦和苟林的办公室内,缴获大量荆州军民通敌的信件。

    刘道规不但视而不见,还对荆州军民说道:“卢循、桓谦、苟林大军压境,别说你们了,连我心里都没底。大难面前各自飞,是人之常情,没必要深究。现在桓谦、苟林已经被我所灭,政治立场再不坚定,可就是糊涂了。”

    语毕,刘道规当众焚毁了荆州军民先前与桓谦、苟林通敌的信件。至此,荆州军民上下众志成城、一心跟随刘道规对抗卢循军。

    (江陵士民皆与谦书。言城内虚实,欲为内应;至是检得之,道规悉焚不视,众于是大安。)

    卢循军方面,派出徐道覆率领三万余步骑兵攻伐刘道规所在的江陵城。

    刘道规的荆州军,刚刚经历了与桓谦和苟林的战斗,气还没喘匀呢,又得抵挡徐道覆的三万大军,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船破又遇打头风!

    但此时,抱怨和无奈并没有任何作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荆州这么重要的战略要地被徐道覆拿下吧?荆州军只得强打精神,硬着头皮出城迎击徐道覆。

    这场战斗,徐道覆打得是以强凌弱的气势,刘道规打得是绝不屈服的气节。双方从上午打到傍晚,杀得血肉横飞、昏天黑地,刘道规最终寡不敌众,眼看就要兵败垂成。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徐道覆军队的“菊花”又被捅出血了。

    啥情况啊?

    原来,建康危机解除后,刘裕并没有丝毫怠慢,而是集中力量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组建比卢循军装备更加精良的水军;第二件事,是安排刘遵率领部队,马不停蹄地赶往荆州,支援刘道规。

    就在刘道规即将败于徐道覆之际,刘遵赶到了战场。徐道覆军已经和刘道规麾下的荆州军死磕了一天,早就精疲力尽,这时候背后又突然冒出来个刘遵军,当时就绷不住了,倒霉的徐道覆再次被前后夹击,溃散而逃,三万部众,光被斩杀的,就有一万多人。

    荆州危机,算是暂且解除。

    在刘道规的顽强抵抗和刘裕的神机妙算下,东晋对卢循军的比分,扳回到2:3。

    有了前两个回合的酒垫底,第三回合,刘裕准备全面反击!

    但刘裕的安排,却让将士们深感疑惑……

    刘裕先是安排大将沈田子(沈田子,是在第一回合中死守建康城沈林子的亲哥,后面还有他大放异彩的时候),率领三千水军,乘坐刚造好的高大军舰,沿着海路南下,釜底抽薪、偷袭卢循军位于番禺(现今广东市)的老巢。

    偷袭老巢这件事,在战法中属于奇策是没错,但人家卢循军,少说还有八万部众,而且陈军距离建康并算不远的寻阳,东晋自己的大本营建康城保不保得住还不一定呢,刘裕的心怎么那么大?自己命悬一线,还有心思分兵去偷袭人家几千里之外的大本营?

    嗯,刘裕的心就是这么大,他之所以能够“气吞万里如虎”,与他不按套路出牌,有很大关系。

    咱们先让沈田子的“偷家”小分队在海上跑一会,继续关注一下寻阳正面战场的情况。

    刘裕的第二项安排,就更让将士们感到疑惑了。刘裕让麾下的步兵、弓兵埋伏在雷池(现今望江县西岸),自己则率小军舰攻打卢循水军。

    啥玩意儿啊?人家卢循的水军军舰,船高将近40米,横亘近百里,你把刚刚造好的大军舰,送去千里之外的广州“偷家”,安排小破军舰对抗卢循军主力?人家的“航空母舰”一旦开来,都不用打,光撞就能把刘裕的小破军舰给撞翻肚了。

    ((卢循军)舟车百里不绝,楼船高十二丈。)

    基于这种战略部署,刘裕军和卢循军展开了第三回合的较量。

    刘裕率领小破军舰队,对着卢循声势浩大的水军叫起了板。

    卢循站在高大的战舰上,看着脚下有如蝼蚁的小破船,笑得肚子都快裂了。我陆军可能打不过你刘裕,但水军绝对能碾压你一百条街!卢循当即下令:“全军出击,把这群不知死活的东晋军全部撞进长江里喂鱼!”

    卢循忘了一点,他高大的战舰,战斗力和防御力的确是毋容置疑,但致命的缺陷就在于,拼速度,可比不上刘裕的“小破军舰”。

    因此,尽管卢循多次下令开足马力、玩命划桨,但他硕大的军舰,仍旧追不上刘裕迅如疾风的小舰队。

    当卢循的水军追到雷池的时候,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此处航道狭窄、暗流涌动,刘裕的小军舰可以灵活通过,但卢循并列而行的大军舰,可就全都卡在这了。这还不要紧,卢循前边的军舰卡在此处,后面的军舰还在源源不断地开足马力向前行驶……

    结果可想而知,卢循硕大的舰队集体搁浅并追尾,撞船和追尾的碰撞声此起彼伏。

    卢循和徐道覆正指挥船运交通呢,雷池西岸突然杀声震天,刘裕之前安排的步兵、弓兵伏兵全冒出来了!

    刘裕弓兵所持的武器,名曰“万钧神弩”,不但杀伤力极强,而且在箭弩头安装了易燃易爆物,射到卢循军舰上,不一会就开始着火。

    刘裕的步兵,就更过分了,直接投掷“燃烧瓶”和“汽油瓶”,所落之处,就是一片火海。

    卢循追尾到一起的舰队,在刘裕军的攻击下,瞬间变成一片大火海,卢循军被烧死的、被“万钧神弩”射死的、跳进长江淹死的,不计其数。

    东晋和卢循军的比分,正式扳回到3:3。

    刘裕是什么人啊?他怎么可能允许卢循这场祸乱以平局收场?而且,他早就将“绝杀”的这步棋安排好了。

    被刘裕打成这熊样了,卢循和徐道覆收拢残部,下意识地往自认为安全的老巢番禺逃跑。

    抵达番禺城后,卢循和徐道覆看到熟悉的城池、熟悉的配方,长舒一口气。

    卢循和徐道覆怎会料想到,人家刘裕早就安排沈田子等将,从海陆行进千里,早就把他们的老窝番禺城给端了!

    城,还是那座城,可守城的将士,早就换成了以逸待劳、守株待兔的沈田子军!

    后果嘛,可想而知,卢循和徐道覆刚进番禺城,箭雨和落石犹如倾盆大雨,铺天盖地、劈头盖脸地向他们袭来,徐道覆当场毙命,卢循吓得魂飞魄散,一口气逃到了交州的龙编(现今越南河内,当时属于东晋的领土)才停下脚步。

    再后来,卢循本人和他率领的残部,又被交州刺史杜慧度全歼。

    至此,孙恩、卢循之乱,彻底平息。

    刘裕力挽狂澜,先后平息了孙恩、桓玄、卢循之乱,还为东晋吞并了南燕,可谓战功赫赫。那,刘裕的位置,能坐得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