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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茶室对决

    黄明慧一直在门口等着,秘书见她还在,故意说了一句:“慧姐,董事长和张总都在外花园的茶室了。”

    黄明慧点了点头,装作识趣地走开,却在无人处拿起手机,拨通了费扬的号码。

    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出现在秘书和明慧面前。

    黄明慧一见他现身,当即上前急急道:“幸好你今天在公司。”

    费扬却没接话,脸上尽是不以为意,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对着秘书说话,却是解释给黄明慧听:“我只是来找董事长确认个事,待会有个重要的项目决策会,我需要现在就知道他的想法。”

    黄明慧瞟了他一眼,知道他明明心里紧张得要死,却偏要装作毫不在乎地挽尊,于是,也不搭理他。

    “现在可能不太方便。”秘书微笑着淡淡说道。

    “但我的事很着急,在会议开始前必须跟他确认。”

    “可董事长这会在花园会客呢。”

    “那我进去里面等。”

    “恐怕一时半会结束不了,而且客人重要,董事长说了,谁也不让进。费总,您不要为难我。”秘书的意思,很明显对当下的情况已然了解了。

    “不会让你为难,我不进去花园,就在他办公室里等着,总可以吧。”他的这句,可不是疑问句。

    毕竟,话音未落,他已不管不顾地径直开门进去,秘书紧随其后,见他泰然自若地坐在里面,并没有进去的意思,便也由着他去了:“那费总您就在这坐吧,可千万别进去,不然……”

    “知道了。”他不耐烦地打断道。

    秘书虽不再说什么,但心里清楚,若他真要冲进去,她也拦不住。

    费孝宏的办公室光是室内就有三进:书墙、大班椅、电脑等办公区在最里一进;中间是茶歇区,摆着沙发和茶桌;最靠近门口的空间是一个小型的会议桌和移动的会议设备。三进之间,皆用半宽的镂空书柜或物品摆设柜间错着隔开,办公室里的字画装饰、古玩摆设,皆是名家真品。

    茶歇区侧墙有一扇门,与外花园的茶室相连,只要里间够安静,就能听清门外的动静。于是,他选择坐在沙发处,聆听外花园里的交谈。

    茶室里。

    一番寒暄过后,费孝宏仿佛才从午睡中彻底醒过来。但喝到第三杯茶,他却摇摇头,看着茶师的架势,不满地说道:“说你好几次了,味道还是不对。”

    茶师闻言,惶恐至极,正欲说什么,费孝宏摆摆手:“行了行了,你出去再练练,我来吧。”

    眼见茶师诚惶诚恐地从外花园的大门走去,张雅颂心想,他这故意制造紧张气氛的派头,还是没变。但这茶师她是认得的,怎么可能跟了他这么多年,还泡不出一杯合他心意的好茶呢?莫不是,借着敲打茶师,震她这只小山猫?

    费孝宏端坐主位,架势娴熟,一派慢条斯理的王者风范,冲泡好新茶后拿着茶托叉子,伸过他那宽大的价值千万的沉香木大茶桌,温润纤薄的品茗杯居高临下地落在她面前:“试试这一泡。”

    她端起茶杯,先是闻了一遍茶香,茶香中隐隐约约透出一丝白玉兰的香气,沁人心脾之余,使人无端放松了戒备。接着,她轻轻吹了吹,浅尝了一口。茶汤的层次分明,全无苦涩,只有一股甘甜在前打头阵,而后是清甜滋润,下肚后还有甘甜余韵在齿颊间萦绕。

    她虽不十分懂茶,但是跟着杨鸿那些年,也学了不少闽派商人这股喝茶谈生意的派头,多少喝得出这茶是极品。

    “怎么样?喝得出什么茶?”费孝宏眼皮子也没抬,自顾自地摆弄着他的茶什,语气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香味和口感都比较像单枞,但又跟一般的单枞不太一样。”雅颂倒一直看着他,语气也很平淡。

    在闽系家族手下干活,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

    他们的茶文化极其浓厚,尤其是做生意的人,更讲究茶道有序。无论谈多大的生意,必须得先坐下来,缓缓地品一杯好茶,于品茶时、漫谈间,先延伸出旁的话题,看似在顾左右而言他,但其实,句句都在引着你进入他的轨道里,不到最后绝不主动亮正牌。

    一开始,她也不明所以,甚至,为此感到难熬,觉得他们在浪费时间。可天长日久,性子也逐渐养得缓慢下来,熟悉了这一套做派,如今,早已耐得住性子等他们先开口了。

    在他们的世界里,往往是先交朋友,后谈生意。跟在麻将桌上选女婿是一样的道理,你的品性代表了你做生意的节奏和品质,看人的感觉不对,生意就很难谈成。还有一种寓意是,好肉缓吃,谁先开口就是谁更着急,那便容易被人拿捏住。底牌,须得最后亮,谁能稳到最后,谁才是先手。

    “嗯……”费孝宏又拿起了公道杯,但没打算站起来,只示意她把杯子挪前,新添满一杯,“平时喝茶多不多?”

    “不怎么喝,只是在太华的时候,学了点茶道,多少知道些皮毛。”她这番话说得费孝宏心里霎时得了舒坦,但她并非为了讨好他,只是实话实说。

    于是,费孝宏再次点点头,用茶道打开了话头:“你说这单枞品着不太一样,那很正常,因为市面上不会卖,八仙过海一年最多就只产几公斤,天气不好的时候,可能1公斤也不到。”

    “那么,今年的气候算不算好?”

    “不太好,不过对八仙过海的影响不是特别大,就宋种1号2号口感差了点、产量也少了。尤家自己留了一大半,剩下的都给了我,所以,我也很少拿出来待客。”

    虽说她不常喝茶,但对于尤家引以为傲的茶类,多少有所耳闻。据说,宋种和八仙过海,是现存最难得也最贵的凤凰单枞茶。因宋种仅剩4棵老树便被奉为单枞极品,而八仙过海也只8棵茶树余世,故名“八仙过海”,二者价格不相上下,但因每年产量有限而有价无市。尤家垄断了这12棵树的资源,成为南派茶行中的老大,地位不可撼动。

    宋种和八仙过海的稀有,导致闽系家庭一旦得了茶,轻易不拿出来待客,几乎都是私藏,除非是极其珍视的亲友。

    张雅颂自然不会自视为费孝宏的座上客,他此番亮出了八仙过海,不过是提醒她尤家的实力,希望她知进退。

    两家孩子虽已离婚,但对老一辈的影响不会太大,他们依然会以“亲家”相称,联络如故,更别说,两家已经有了可以延续血缘的孩子……千丝万缕的关系,斩不断。

    “那我今天还挺有口福?”张雅颂不知在自嘲还是揶揄。

    费孝宏自是听出了不一般,先是笑了笑:“你们年轻一辈都喝咖啡了,还会觉得喝茶有口福?”

    你们?他是指费扬和她?这是在说他们人心不古,开始丢掉老一辈的规矩教诲和派系文化?

    “好东西就是好东西,哪分得这么细,只要是好的谁不想试一试?”人当然得懂好坏分优劣,才知如何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不是?而且,好东西都让你们给垄断了,如今,攀爬许久才来到32层,从中抠出了那么一点而已。

    “就只是想试试?”试过了,就不会想轻易撒手了吧?

    “好东西谁不想一直拥有,不过,要是太贵了,那就算了。”我是想要那些资源,可,我也要衡量所要付出的代价。

    “这可不只是价格的问题,你愿意付出,也要手里拽着的人愿意给。”

    “所以,尤家只给亲家,或者应该说,对他们更有价值的人?”同样的道理,放在费、刘、文、李,哪一家又不是呢?他们,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费孝宏听后,笑了,笑得极为瘆人:“倒是个顶聪明的姑娘,杨鸿看人确实也很少看错过。不过,当初为什么选择去投资,不是运营或者商业?”

    “我想单独做一个项目。”她直接了当。

    费孝宏呷了一口茶,继续道:“这么说来,杨鸿还是照顾你的……当初鹏城大地选项目负责人的时候,他给过我一份提拔的名单,把你名字放上去了。他说你很有潜力,想把你放到项目上去锻炼,将来单独带一个团队做项目。”

    “但这么多年,我在太华也没有单独做项目的机会。”关于放她到项目上锻炼的想法,杨鸿是问过她,她也点头同意了的,但后来不知怎的就作罢了,杨鸿只说是时机未到,她见他为难便也不再深究,觉得将来总有机会。

    但后来分派给她的都是不起眼的小项目,像华海天地这样的优质项目,从未提到过她。而经她手拿下的玺园,她也无缘,西海岸天地更是捂到她离开太华才正式动工。

    “因为我否定了他。”这个时候,费孝宏才正经地跟她对视交流起来,“不止鹏城大地,玺园的时候,费扬也提过让你去,我也否决了。”

    看着一脸震惊疑惑的张雅颂,他继续:“很想知道为什么,是吧?”说完,他不疾不徐,继续捣弄着他的好茶。待到重新冲泡新的一壶后,他才接上自己的话题:“你的为人处事,太华上下都没意见,我也心里有数。但,不说项目管理,就是旧改投资,我也觉得不合适。”

    “我哪里不合适呢?”

    “太华这些年人才济济,可以担负起项目开发重任的男人一抓一大把,你说,我为什么要考虑一个总给我惹事的漂亮姑娘?”

    张雅颂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被骚扰被诽谤,她是受害一方,居然叫她惹事了?

    她不忿:“我以为,长得好看会是我的优势。”

    “是优势没错,可占着优势不用,优势就是劣势。”

    这番话,说得她更不懂了。难道说,不利用美色走捷径,兢兢业业提升专业能力也是错吗?

    “不懂,是吧?”他笑了,“你觉得自己专业过硬,情商也高,长得好,人聪明,什么都不比别人差?可你越这样觉得,人越容易清高。你的那些优势,太华里有的人还少吗?你比他们多出来的,就是外表。可是你不想用,那你就跟别人没什么差别。这个圈子,是男人的世界,你不愿意,麻烦就来了,这就叫,怀璧其罪。”

    “我从来没想过,长得好看会是错。”

    “在我这个位置,看的早就不是对错了,而是要基于人性和社会规则,摸清现实才能把事办成。”他略微思忖了一下,“你这次的事,刘益民有参与,对吧?”

    她不说话,想看他还能说出什么刺激自己的话来。

    费孝宏见她默认,眼神游转到自己的茶具,继续说道:“当初对于怎么处理刘益民,杨鸿进退两难,毕竟人是他招进来分老人们的权的。但是费扬、明慧、甚至连老余也连同一群老朋友,要把他开了。我看形势一边倒,也就答应了。看起来那是维护公司的文化和形象,大家都觉得正义得到了伸张。但因为这个事,杨鸿在老一派那里得了诟病,时不时地就要被挑识人不清,对他后面再安插人添了不小阻力。”

    “所以,这还是我的错?”她觉得好笑,也许,是怒极反笑。

    “我刚说了,我看的不是是非黑白。你看这次网上说你的那些,是非对错,有人真的在乎吗?人性都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也别急我说你不合适搞投资和项目开发,自从你选了投资这条路后,你觉得有真的顺过吗?”

    看来,他不止对她在太华时的一切了如指掌,就是离开太华后的这些年,他也一清二楚……

    “我不明白费董究竟想说什么。”

    “在男人眼里,女人长得美当然不是错,还是个大好事,谁不爱漂亮姑娘?但你在这,本来就不打算只做个漂亮姑娘,在地产圈里,无论经营管理还是投资开发,都是男人居多,旧改背后的利益关系更是盘根错节。男人多的地方,有个特别出众的美人儿,事情就不会少。无论刘福东、刘益民还是肖连祁,都一样,你觉得对你不公平吗?但这就是现实。”

    雅颂无从反驳,他说的都是血淋淋的事实,她向来很清楚,但从未放弃过挣扎。

    费孝宏继续说着:“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同意你单干项目的原因。我不想拿着我的项目去赌,太华给出了高于市场的价格,才聚来那么多优秀人才,而在太华干过的,出去后价格随便开,还是大把人抢着要。既然有那么多人可以选,我为什么要选一个随时都可能给我带来麻烦的人?我是生意人,计较的是赚钱的事,不是维护世界正义。你现在也创业,应该很能明白我的话。”

    “谢谢费董今天特地叫我过来,给我答疑解惑。”她无奈苦笑,似在自我解嘲,又像是在讽刺费孝宏的大费周章,“不过,过去怎么样我已经不在乎了,我不回望过去,只看眼前。”

    费孝宏闻言点头,“说到这个,我倒想起来,当时你要离开太华,是不是因为费扬?”

    张雅颂咬了咬牙:“是或不是,很重要吗?”

    “是的话,那网上说的那些,就不算冤枉你。”

    “费老板是不是想说,这个事情还是我有错在先?”

    “就算是他先起的意,你直接拒绝就可以了,实在不想面对,要求下放到哪个项目去,或者去莞城分公司都可以,有那么多种办法,不一定非要走吧?”

    “是,我执意要走是因为我不敢面对,因为我也对他动了心,我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所以落荒而逃。他们不算冤枉我,因为我知道很多时候,我大可以不理会费扬的一些情绪,只当他是一个同事、职场上的上司,但我却倾注了太多个人情感,把他当成朋友去关心和支持,导致我们的关系变了质。但这些不是我的本意,我也及时纠错止损了,从没想过要取尤家而代之,更没有想过要破坏他们的婚姻。”

    “你不杀人,人却因为你而死,这能说得清?”

    “他们之间,在我和费扬互相喜欢之前,就有问题。”

    “有问题也可以像文家和刘家那样,没有必要非扯破脸。”

    “像文家一样,还是像你一样呢?”她挑衅般地看着他,心中的愤怒几近按捺不住,她不禁在想,费孝宏刺激人的本事可真是炉火纯青。

    门后的费扬听到这里,不由得双臂撑起,十指紧紧抓住了两旁的扶手,随时准备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