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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纵然无人问津也要爬起来

    天刚微蒙蒙的亮,浅薄的雾气还在山谷中徘徊,被那新生的暖光透射过。

    谷中流淌着一条不算大的河流,这流水清澈见底,其岸边有鸣叫的鸟,还有早起饮水的几只小鹿。

    零星的花朵成群分散在岸边不远,在满眼葱茏的绿地植被中显得突出,可谓花团锦簇。

    这一幅晨间的景色,当真让人流连忘返。

    若用一句话来形容,必是这番。

    草谷有溪流,似雾迷人眼。

    晨间饮水鹿,不知谁在观?

    想来是我,一个悲伤春秋,朝生慕死,命如蜉蝣之人。

    不甘哉,恨哉!

    趴在一片泥泞地上的病态青年,望着距离自己两里地外的这一幕,用着自己为数不多的才学,于心中默默的吟诵了一首不知是诗还是词的东西。

    一旁散落的背篓,沾上污泥的药草,以及他动弹不得的双腿。

    这都在诠释他倒霉的遭遇,身陷入泥泞不说,此处还人迹罕至。

    他的腿断了,是俩条,拜那山谷上方的悬崖绝壁所赐,也怪他自己一个没注意,从上边跌落到山谷中。

    原因则是为了采一株灵芝,那生长在峭壁上顽强不倒的灵芝,就如这种顽强一样,他想采下灵芝也是为了给自己续命。

    没有人明白,没有人知晓。

    他为了多活一天有多么拼尽全力,每日七碗水熬成一碗水的草药,三年里从未间断过。

    他直到现在依然记得一位老医师说的话,是在他刚至舞象之年时。

    “你先天有损,自出生患有不治之病症,此症药石难医,怕是活不过加冠之年,往后便听天由命。”

    那年小小少年不信命途会如此,断然学武一年只为强身健体,后果真应验医师之言,身成病态之躯。

    转眼从同龄人中的巨象,变为一只弱象。

    从那一刻起,他未曾于此的想活着,有多少风景他没有看过。

    多少美食,他还没有吃过。

    奈何身成病态之躯,终日不见口腹之欲再生。

    那年他十七岁,多好的青春年华,同龄人有的出去闯荡,有的早早成家,有的去参军效国。

    总之他们的人生很精彩,让他很羡慕,很想自己也体验一番。

    为此,为了好好的活着。

    他开始自学医术,苦读医书,翻遍疑难杂症专籍,却是无一所获。

    整整三年里。

    他晨间起来熬药,只为多苟活一日,多读一天药石书籍,多尝试一下熬制续命的药羹。

    而今已成加冠之年,曾经那断言他活不过此的老医师,也在俩年前病逝。

    虽为冠身,奈何却是病态之躯,瘦弱不堪,皮肤黝黑,一幅油尽灯枯之相。

    常被人叫做弱冠,也不及常人壮硕。

    他时常把自己称为蜉蝣,在这短短的生命里,却不曾觉得精彩过一天。

    唯一让他觉得还算开心的是,起码为自己拼命的活下去努力过,还读了几年王庭开设的公立学堂。

    让他有了点微末的才学,足以在这生命垂危之际,断言一句、俩句、三句。

    “人始生于天地,为之言说万物,再与人缔结相交,生命如何良甚,纵我一生一世之夙愿,却不曾,也无法为己身、己念,如飞鸟般遨游于天地之间。”

    “一呼哉,可有仙神应!”

    “二呼哉,可有路人应!”

    “可叹!谁人救我命!”

    病态青年放声高歌,再不顾及那断裂的双腿,只是连着皮肉,臃肿的无用之物。

    就如他这个人,自病症缠身,由此无了伙伴亲友,也算无用之人。

    谁人会在乎,谁人会在意!

    更何况早年间父母病逝,唯有留下这身传承病症和万贯家财,由此还算他有点好运。

    只是他这些年为了熬药,再寻法子治病,早就花光了钱财。

    如今只剩下一座深宅大院,且少了仆人打理,也是失去往日景象。

    “等我死在这里,宅院会被谁占去呢?罢了,只是身外之物。”

    “我这一生,应当如蜉蝣般,活到哪天便笑到哪天。”

    病态青年念叨完这句话,微微的咧着嘴角,缓缓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的时间,只听破空声荡扬。

    嗖——嗖——嗖——

    他骤而睁开了眼睛,那是一道刺眼的光,好像是希望,更是他短短的一生未曾接触过的生活。

    隔着两里地,他看的很清楚,那是一位踩踏在飞剑上的青年,那剑上包裹着蓝色的亮光。

    能看清两里地,这俨然是他的一项天赋,比之寻常人也算有了点慰藉。

    青年面容刚毅,戴着单独的黑眼罩,头盘束发,一身朴素的的练家子蓝袍衣物。

    “我无意与二位起争端,道友且饶人处得饶人。”

    蓝袍青年脚踩飞剑,站于那山谷溪流之上,仰头凝视远处并聚声传扬。

    只见从那山谷上的悬崖绝壁之上,眨眼飞出俩道如流星飞坠的火球,倏尔朝着蓝袍青年射来。

    同时还有声音传来,这是一种低沉暗哑的声线,夹杂几分调侃。

    “唐道友,此前出手阔绰,把我兄妹二人看重之物拍去,可曾会想到此刻。”

    “唐明远,你这一身家财,便用来赔偿我们吧,能死在我们的手底下,算是你的运气。”

    两道火球飞砸向蓝袍青年。

    只见他剑指道印一结,淡淡的灵光自指尖泛起,形成一个淡色蓝光护盾包裹住身形。

    随后那火球撞在护盾上,骤然消散。

    修仙者必备灵术,护盾术。

    这算是一门辅助术法,作用可防御术法兵器的伤害。

    蓝袍青年唐明远,目视着悬崖方向,扬声试图说服。

    “黑白双煞,二位道友,你我同为蜀国王庭做事,而今外敌来犯,何必赶尽杀绝!”

    “不如手下留情,让我死在与敌手交战中,也算报效家国!”

    “拍下二位道友看重之物,非我所愿,奈何事关家中小妹存亡,只有此功法有希望救治!”

    唐明远做手一揖,站在飞剑上躬身拜谢,只希望那未曾露面的敌人能放过他。

    非是他愿意求饶苟活,而是修为实在不如人,他只是炼气七层的修为。

    而那黑白双煞,都是炼气大圆满的修为,只差一步就是筑基修士。

    唐明远也是个惜命的人,何况家中小妹还在等待,不能因此丢了性命。

    于情于理之下,这番求饶乃是他诚恳求活之言。

    纵然他不惜抛弃尊严,甚至赌上报效家国之意,但却是无可用功。

    只见那悬崖之上,飞出俩道身影,是一对踩踏飞剑的男女,那俩人声音玩味,随便的决定了唐明远的死期。

    “道友,你不过一介散修,也敢言报效家国,这事儿还轮不到你这种散修来做,我等宗派修者自会挡在前面。”

    “别废话,好哥哥,快杀了他噻。”那女子穿着一身白袍,娇笑的搂抱着黑袍男子。

    “道友,我幺妹想你死,到了下边莫要怨我。”

    黑袍男子说罢,手臂猛然一横,真元游走过其间震动袖袍,自掌间旋转起一道如圆盘锯齿的白光,随即抛射出去。

    那白光锯齿高速旋转着,在空中以没有常理的轨迹飞行,而后围着唐明远转圈。

    忽远忽近的割裂之声,似鬼神在嚎叫,这一幕何尝不像阴间使者勾魂。

    唐明远感知着那呼啸而来的威势,掩盖住心中惊惧,激发起全身的灵力,而后脚下飞剑猛然加速,朝着山谷溪流的下游逃遁而去。

    然而。

    那锯齿白光实在太快,比唐明远脚下的飞剑还要快。

    他不过才飞出十米的距离,那锯齿便划过他的脖颈,一颗头颅喷洒着血落在溪流中,染红了些许流动的水。

    唐明远的仅剩的身形掉落在岸边,这一幕的骤然发生,让周边的鸟兽四散。

    黑袍男子与白袍女子二人降落下去。

    那白袍女子掌中凝聚真元,往地上残躯腰间的储物袋打去。

    扑哧一声,储物袋骤而爆碎,修仙者的家财爆了一地。

    数瓶修行类以及别作他用的丹药,一些不算多的灵石零散分布,还有一件折扇外形的法器。

    最惹眼的便是一本书籍,呈现着古朴的旧意。

    最不起眼的是一张残缺的布帛,其边缘上还有烧焦的痕迹。

    那白袍女子拿起那本书籍,看清书的名字念道:“无双阴阳决,可算到手了噻。”

    她把书籍收进腰间的储物袋,抱着黑袍男子的手,欢声一句道:

    “好哥哥,咱们以后改修这门功法,筑基之事就稳了哩。”

    “幺妹说的好,地上有些东西,咱也不能浪费。”黑袍男子作声言道。

    “好哥哥哟,我这就去捡些有用的噻。”

    白袍女子说罢,转而调用神识扫过地上的东西,而后用灵力把部分东西收进去储物袋中。

    她突而放声呐喊,带着一种喜悦和笑意。

    “咱们发财了喔,好哥哥!”

    “凝气丹丸,五瓶噻。还有灵石五十块,都够咱们炼制新法器了哩。”

    “剩下就是些,没啥用的凡人延寿丹,或者什么跌打伤药等等……我呀,就不捡了。”

    “幺妹,那咱们走吧。”

    黑袍男子把白袍女子抱在怀中,脚踩飞剑升空,转眼消失在这片山谷中。

    这一幕都被两里外趴伏在泥地里的青年,或者说病态青年听见了、看见了。

    用他的耳朵,用他的眼睛。

    好似找到了一丝活命的希望,他如果没有听错,那女子刚才说的是:“凡人延寿丹!”

    虽然身躯孱弱不堪,未有驱牛博鸡之力,但是他的眼和耳却是被赋予神异,且能听闻俩里地内的声音和景象。

    在这一刻,在三年的坚持熬药中,他忽而觉得,上天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公。

    凡人延寿丹,那是我活着的唯一的希望!

    他忍着双腿断裂的剧痛,用着气力绵薄的双臂,咬着牙关,拼尽一身力气爬了出去。

    大概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为自己努力,是活着还是死去,全在这很短,而又很漫长的俩里地中。

    爬起来!爬起来!爬起来!

    你可以的,沈浪!

    纵然无人问津也要爬起来!

    沈浪拖着病态之躯,缓慢的爬着,早已浮肿的双腿流出血水,衣服上混合着血迹和污泥。

    纵然每一步都是剧痛,实在难忍,每动弹一下就会产生放弃的念头。

    但沈浪只是摇拽着头,笑着一步一步爬过去。

    这短短的俩里地,他从晨间爬到了太阳升起,烈日炙烤着他的身躯,固化了血迹与污泥。

    他最终抵达了那里,就在唐明远身躯的不远处。

    沈浪拿起一瓶丹药,全数灌入空中,而后趴在地上,歪头看向天空中,有感而发的自语了一句。

    “我做到了,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