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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如此的想你

    杏叶飘满天空,落在地上,风一起,又飘满天空,落在正在行驶的公交车、小车、面包车上。

    我穿着安踏鞋、牛仔裤,双手插在口袋,踩着杏叶,穿过楼房,走到丹枫酒店门口,玻璃上贴着招聘信息;传菜生、包吃住、每月一千。走了进去,有点胖的姑娘要我填写资料,说:“你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小安穿着灰色的裤子、灰色的衣服。头发用发卡卡住、眉毛细长、鼻子小巧、牙齿整齐洁白、皮肤洁白,声音有磁性。见谁都笑,整天笑个不停,到处能听见小安的笑声。

    我上班的第一天,她就帮我传菜,那时,没有想过,会在彼此的生命里投下斑斓的风景。

    时日长久,对小安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那时,我们都不大,我十九,她十八,怎么知道爱呢?

    每次午休,她和同事打闹,我在包房休息,她的笑声从门缝飘进来,有时觉得烦。

    开会了,她站在前面,头发有点乱,侧脸有一道压痕,她转过身看着我,眼神清澈。她的嘴巴闭着,脸上有笑意,一颗青春痘,一颗痣也没有。

    晚上,我和她、一个收银员值班,十点半,客人走了,我鼓足勇气问她:“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她回答得很干脆。

    我冲了出去,瞥见她眼中的失望。在晚风中围着小区跑了二十几圈,做仰卧起坐,引体向上,锻炼了半个小时,回到宿舍,宿舍闹哄哄的。

    爬上床,想着小安,小安喜欢我,我也喜欢小安,小安为什么不要我送她?

    来了两个男服务员,一个一米七六、一个一米五,都是女经理介绍过来的。只有一米五的男服务员推销菜品、服务能力很强,每次都能把客人哄得团团转,到大众点评网给他好评。光头老板给他奖励了两百块。

    我和同事都不喜欢他,觉得他喜欢装,打个电话,踱来踱去的,故意提高嗓门,深怕别人听不见,还瞟了光头老板几眼。

    令我更不爽的是,他和小安走得很近。

    那天,北风呼啸,雪从早上下到晚上,有半尺厚,踩上去能留下很深的脚印。丹枫酒店,音乐流淌,我走到二楼,叫小安起来,要开会了,我拉开门,看到小安和他打情骂俏,女主管连忙站起来说:“开会、开会。”

    这天晚上我和同事用三轮车搬行李,搬到离单位更远的宿舍,在八层,三室一厅。破旧的黑皮沙发上,放着酸菜面桶和三个蓝色的衣架,桌子上放着被撕掉一半的杂志,花洒都生锈了。

    我站在八层的走廊上,房屋尽收眼底,远方的灯火明明灭灭,附近楼房里的灯也亮着,透过窗,看得见里面的人,夫妻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小孩在一旁玩耍。有的房间只有一个人,有的房间有两个人,有的房间有五个人。

    我把双手插在口袋,经过医院、饭馆、杂货店、垃圾场、在小区转来转去,走到大路,黄色的路灯亮着,过了几分钟都看不到一个人,很冷。

    不想回去,走到洗车棚旁,蹲下来,看手表,时间过得真快,都到十一点了,穿过公园、踩着枯叶、草、听着分手在那个秋天;我走在那个,下雨的秋天,我的爱被你摧毁…不能再回到从前,那个萧瑟的秋天,分手在那个秋天。看着小安的宿舍,这时小安已经睡着了吧?

    几个月了,只要看着对方的眼神,就知道对方要什么?要做什么?很多时候,我们什么也不说,只是望着对方,相视而笑。

    帮小安收餐具、撤餐具,搬到洗碗池。忙的时候,洗餐具,小安要碗,我洗了一个,递给小安时掉了、碎了,小安看着我笑了,我转身扫掉碎片。

    下班后会去滚石迪吧蹦迪,和同事一起,有认识的人,不要门票,和一个陌生的姑娘蹦得很嗨,一个纹身男把她拉走了。

    小安说:“下次我们一起去唱歌。”

    我没有说去,也没有说不去。

    每个礼拜,都会去蹦迪,站在夜色中的繁华街头,想的,只有小安,要是能和小安一块蹦迪,该有多好?

    我辞职了,走的时候,看到小安的眼里有淡淡的慌乱。

    五年后。

    早晨,草在风中颤抖,树掉光了叶子,雪花满地,到处是冰。我穿着休闲鞋、黑裤、黄衣,骑着自行车,穿过荒草、烂路、通道,到兰州酒店后门。

    三楼,人声鼎沸,走廊,她迎面走来,一身职业装、短发、戴着白色的项链、化着淡妆、淡淡地笑着,像小安,比小安瘦高。

    几次遇见她,觉得她不仅长得像小安,甚至连走路的样子,说话的声音都像,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像的两个人?

    “马冲,你知道她叫什么?”

    马冲摇头。

    “你在这里上班这么久,竟然不知道她叫什么?骗谁呢?”

    马冲递给我一把瓜子:“真的不知道,她不是我们单位的,只是在我们单位卖茶,她还在其它单位卖茶,平时不怎么来,要不我帮你问问?”

    我磕了一颗瓜子:“不用。”

    我看到她,在大厅角落的茶架前和穿着西服戴着手表的矮胖子聊得很欢,一看这个矮胖子就是有权势的人,听同事说,他是老板的亲戚。他是她男朋友,还是她丈夫?

    她从我身边经过,看了我一眼,眼神陌生。小安不会用这样陌生的眼神看我的。

    她们的气质不一样,小安单纯,整天笑个不停。她也笑,笑容美丽,像面具,隐藏了真实的自己。

    一个月后,我传菜,从她身边经过,到包房,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听见她对男同事说:“他好像我以前的一个同事。”

    我出来,走到她面前,周围有很多同事,我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清澈,像多年前那个叫小安的姑娘的眼神。“你叫什么?”

    “安然?”

    “你呢?”

    “林木。”

    我们都笑了,她的笑容还是我熟悉、喜欢的笑容。

    夜,寒风凛冽,我和小安漫步长街,孤灯寂寞,城市无声。往事蹁跹而来,第一次遇到小安,冬天,那时的小安,很美,很单纯。再遇到,却一个月后才认出对方,这时的小安,比那时更美。

    宿舍,烟雾滚滚,满地酒瓶、笑骂声、打牌声、嘻哈声、打游戏声、玩闹声、歌声交织成一片。

    同事说:“我的袜子被偷了。”

    另一个同事说:“你的袜子被偷了算什么?我的内裤都被偷过。”我看着天花板,想这些回族人不是信伊斯兰教?禁止偷、抽烟、喝酒、吃大肉,他们除了不吃大肉,其它的都干,比汉人还厉害。

    打开电脑,写了一段话;‘小安,你是我最动心、动情、难忘的姑娘,希望你一生安好。’想给小安发去,删掉了。

    每次她来店里,见到我,都很开心。

    五年后,当年的那个服务员小安当上了经理,五年后的那个传菜生,还是传菜生。五年后的小安不再大声笑,行事不经过脑子,肆无忌惮,五年后的自己也不再向任何人敞开心扉地泻出自己的心事。

    只是在这里短暂停留,不告而别,坐火车去广州。

    我和阿琴老太用板车驮着两个黑色的大垃圾桶,乘着供客人上汉庭酒店的客用电梯,到垃圾房。

    抬起垃圾桶,靠在没有玻璃的窗口,将垃圾倒到里面的垃圾车。六十三岁的阿琴给两个垃圾桶套好垃圾袋,瘦小的她拉着板车,迈着八字步,走到街上。

    身边是来往的人流,车流滚滚,乌云滚滚,我站在街上,望着乌云,朝北的方向,曾经,在BJ遇见小安,小安的模样浮现在脑海,第一次遇见,单纯、善良、美丽。再遇见,比那时更美、成熟多了。谈过一次恋爱,没有过多久就分手了。

    现在,我的手机号已经换掉,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不知道她在哪里?应该过得比我好。

    这些年,有很多姑娘悄然走进我心里,又悄然离开,也有几个姑娘在我心里投下斑斓的花纹,很快平静,无论再遇到哪个,觉得都没有小安美,尽管有的长得比小安美。

    小安,我是如此的想你,想我们一起度过的那段青涩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