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京华笔记：奥茨茅斯（六）

    以上，就是我在这座古老的、恐怖的、衰落的知名城镇——奥茨茅斯的所见所闻。关于奥茨茅斯，我还有一段不得不说而且令人深思的经历。

    两天后，在消毒水的气味和心跳记录仪发出来的“嘟嘟”声中，我在波利多斯第一民众医院的病床上醒了过来。外国人往往会对普罗维登斯共和国的免费医疗福利制度表示谴责，认为这种福利是在养懒人。然而，我在普罗维登斯长这么大，还从来没遇到过一个对这种福利真心实意地表达过厌恶的人。因此我在这里想对这些外国人说几句，因为在我看来，关于某一制度的看法，最有说服力的论调来自于被这种制度造福（或者折磨）的民众。

    让我们把话题放回在波利多斯医院上来。我在医院里静养了一段时期，大概有几个月吧，医院的医生告诉我，我的身上有几处骨折了，并且由于我的脑袋在那样坚硬的铁轨上碰到了，导致我不幸罹患了轻度脑震荡，处于以上原因和对我个人的人文关怀，我被医院劝告并留在了医院进行治疗和休养。我没有家人，因此医院没有让我通知家属，而是让我通知了我工作的地方——波利多斯大学，让我向他们请了病假。

    我在医院静养期间迎来了一个十分特别的来访者。在一个美好的清晨，当我正躺在床上，倚着床头，看着电视上播出的时政新闻的时候，走廊里传来了一阵十分耳熟的光脚走路声，和一个尚未脱去稚气的少年嗓音。当我转头时，我在病房门口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那个“联合李华”奥茨茅斯分店的店员。看样子，他走了不少的路，因为我看到，他的光脚板上粘了许多尘土和小石粒儿。对于他的来访，我感到十分惊喜，也感到十分奇怪。因为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过保安的监视的。他跟我聊了一会儿，于是我就向他表达了我的疑问。他的那双绿色的大眼睛闪过一丝古怪的光芒，然后他微笑着给了我一个贝壳。随后，他迈着大步跑出了病房。我没有听见走廊上护士和医生们发出任何声音。

    我看了看那个贝壳，上面有着一些天然形成的花纹。这些花纹看上去十分诡异，因为它们看上去很像一些文字。我又仔细看了看那些花纹，然后在一阵恐慌中把它丢进了垃圾桶。

    贝壳上的花纹是鳎魟神的文字，上面写着：

    “你永远不准再进入奥茨茅斯。”

    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能去第二次奥茨茅斯，我也没有再见到过那双可爱的脚丫。我并不是没有试过再回去，但是每次我的再去奥茨茅斯的计划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不可抗力因素而被迫终止。有一次，我想再乘坐那辆大巴车去奥茨茅斯，但是那辆大巴车中途突然故障、抛锚了；还有一次，我想顺着奥茨茅斯和波利多斯之间的铁轨再走去奥茨茅斯，但是中途却碰到了一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断崖；最后一次，我借了同事的车，想在导航软件的帮助下驱车前去奥茨茅斯，我穿过突然发生的迷雾、摇摇欲坠的破桥和突然出现的水坑，但千辛万苦却最终莫名其妙地回到了波利多斯。

    我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惹怒了鳎魟神，但是我知道，奥茨茅斯这座在东雪莲的诗歌中被预言的城镇将永远与我无缘了。

    这就是我有关奥茨茅斯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