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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溃于蚁穴—伏手(1)

    萧知年回头看见她略带坚韧且异常冷静的目光,心里的讶异更是深重,“到底是什么样的童年,才会让一个人的心智如此强大。”

    舟妍妍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夸,直接反击,“到底是怎么样的童年,才会让一个人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萧知年倒也不生气,“你还想跟我说什么呢?!”他压根不相信这个七岁的小女孩儿能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

    舟妍妍没搭话,行到一旁的小木柜子上将中央的抽屉打开,拿出一个小木盒子递到萧知年手中,言道,“这是成王这么多年与宫中一些宦官、宫女来往的记录,很详细的,殿下应该看一看。”

    对上这女子的盈盈水眸,萧知年总觉得她没安什么好心,但还是打开了手中的册子,见那册子上记录着林林总总听都没听过的人名,便皱起了眉,“宫里的奴才足有上万人,如何能记得请?!”

    她轻笑一声,“殿下身居高位又远离宫庭多年,自然是没有印象,可您知道吗,就是尚宫局的章掌印,将您原先使用的迷花香给偷换的。”

    “宫里的奴才欺上瞒下不稀奇,但会愿意冒着发现被砍头的风险,陷害皇子?!”瞧着他不信,舟妍妍又拿出一幅画交予他手中,“殿下细看,是否还认得这个。”

    萧知年低头一望,见那画中繁花盛开,朵朵花珠鲜艳欲滴的如同女子凄苦时落下的泪,而周围站着几只以白玉为犄角,温润的眼神中夹杂着凌冽,身子瘦美的麒麟。这....他周身霎时沉了,“这是本王前年进献给母后的白花麒麟图。”

    这幅图是京中大师轩辕桦所做,因将上古传说中的麒麟兽描绘得神采万丈,寓意吉祥万千而成名,各国也只此一张真迹,昔年他花了不少手段才弄到。

    她轻叹,“前些日子,颖贵妃手中不宽裕,便着人将手上的一些书画拿出皇宫变卖。她身边的人去了我母家的店铺中,这画便被他们留下来转到了我手里。”

    既然被卖了那就说明这画早就转到了颖贵妃手中,可这幅画,是他当时亲手送给母后的,此次回去,母后对他亲手转赠之物皆是保存良好。若无内鬼,想要将画弄出来,必然不成。

    “这件事,本王自会处理。”

    他的冷声落在舟妍妍耳中,竟让她不自觉笑出声来,“殿下连自己的东西都无法保全,又如何能够处理得了当今皇后殿中之事。”

    被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儿两度调侃,他心里的感觉难以言喻,忽而笑出了声,“那,你能处理吗?!”

    舟妍妍心一跳,“臣女,可以试试。”

    萧知年真是觉得不可思议,“我的姐姐、二哥两度维护都不能保住母后宫里,你一个臣属之女,手真的能伸得如此长?!”

    又被怀疑了,但她不在意,“并非臣女手伸得长,只是臣女看得清。公主和二位殿下只管送,却不能抵挡住叛徒往外拿,这种事儿怎么能怪到不深处于宫中的人呢。我可以帮殿下,但是,我有个条件。”

    她不说萧知年也能猜出来,“你能帮我抓到卧底,我就能让你名正言顺地成为我的人。”其实昨日他就猜出来了,她搞这么多事,无非是为了有正当的名分可以入住皇宫,寻上他大概就是为了躲避成王。

    舟妍妍这才放下心,“殿下果然是聪明人,也不同我计较,此次算妍妍欠你的。”

    萧知年意味深长的一笑,“我带你入宫,让你瞧瞧我宫里的人。”即便她再有自信,也得让他看到实力才行。

    皇宫

    昨夜的大雪已然褪去,他带着舟妍妍从车上下来,略感到寒便紧了紧肩上的银狐绒衣,瞥眼却瞧见她穿得单薄,眉一皱便敲了个响指。声落便有人从墙根上下来,将早已准备好的另一件绒紫墨裘披风递到他眼前,低头言道,“殿下。”

    舟妍妍则一直在观察这承安殿的防卫,其实没什么好看的,角门都紧闭着,来往的都是她没见过的太监宫女,都避着这儿走。可她却瞧得入迷,直到他亲手将墨裘披风披上去她才会神,“多谢殿下。”

    二人一路往前,他边走边问,“你身边的人对你也不怎么样啊,这出门连披风都不替你准备吗。”

    “殿下还记得,那日千灯宴,我穿的衣服吗?!”

    她不提他还记不起来,现在慢慢回忆,二哥与父皇争执时她入殿,好似从踏入门起就没用绒衣披风之类,穿的衣饰也颇为单薄,不是京中流行的暖锻和绒裙。见他疑问愈重,她方言道,“我自小身体冰寒,用药物压制才能保住外头人碰我时感受不出来。入冬我不觉寒,但一入夏秋,寒潮湿暖,这身体就如同蚂蚁撕咬一般难受得紧。”

    萧知年瞧见她眉宇间的坚毅,未有一点难忍悲切之态,便不再言语。未过多时,围着这承安殿绕了一圈儿后,两人停在殿门口,舟妍妍忽而不再紧张了,反而信心百倍起来。他注意到这番变化也未提点,只如往常一般打开门。

    门内春雪一瞧是自家殿下回来了,连忙上前施礼,“殿下要回来怎么不先通知一声,奴婢们都没什么准备。”

    萧知年一瞧殿内多了些许人,洒扫有模有样的,来往的宫女太监不敢瞧他一眼,只行礼后恭谨退下,知道这是媚儿调教后的成果,便道,“本王只是回来看看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何必提前通知。这位是舟家的幼女舟妍妍,都过来见礼。”

    春雪留了心,微摆手让周围人都聚集过来,而后一同言道,“见过舟小姐。”论品级,她是六品紫衣女官,身份与舟妍妍是不相上下的,但既然殿下说了施礼,她便这么做了。

    或许日后这位主儿,会是她攀不上的人。

    舟妍妍笑得温柔体面,“都起来吧,我只是来看看,不必多礼。”话音落,一女子缓步从内殿中走出,已至主殿大门的她和萧知年同时停了下来,待那女子柔声出口施礼时,她细细瞧了。

    那双眼虽柔情却压不住桀骜不驯和野心,人生得确实貌美,瞧她行礼做派也无可挑剔之处,只是一切都不太真实。感觉上,跟她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媚儿对她的到来似乎一点儿也不吃惊,言道,“殿下,西暖阁已经收拾好了,您今天是不是要住在宫里?!”

    萧知年点头,“去嘱咐尚食局,拿些补气益血能暖身子的东西做食材,还有西暖阁那边多备点炭火。”人都到他的地盘了,总不能在他这儿出事。

    殿下一向是不怕冷的,也从来不会有太多的特殊吩咐,所以一定是冲着舟妍妍去的。媚儿多看了她两眼,恭谨答道,“诺。”随后,便同春雪一道跟着萧知年进屋,只让慧儿去侍奉她。

    西暖阁并不大,相比于舟妍妍家中的闺房,不过是个能住人的地方。都说皇宫华贵雍容万千,可她瞧这殿内的摆设,却觉得与她一个臣属之女并无二致。

    “你们殿下,是真的不受宠吗。”

    慧儿知晓她在问什么,瞧着宫女们将殿内布置得差不多了,言道,“宫里都是有规制的,便是有人欺上瞒下,也不敢做得太明显。咱们宫里,是因为殿下久不在,他又不喜欢太过华丽的东西,时间一长就变成这样了。但小姐若是喜欢,奴婢也可以回禀殿下,去尚宫局要一下就是了。”

    听她口气好似去尚宫局要东西如同家常,她便问道,“殿内经常缺东西,需要去尚宫局要吗。”如果是这样,她方才跟他说的,就是在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慧儿赶忙摇头,“倒不是,只是尚寝局的李尚寝是奴婢的姑嫂,所以奴婢找尚宫局那头办事儿就方便一些。”更何况她是皇子府中的蓝衣女侍,说话也算有些分量。

    舟妍妍暗中记了下来,言道,“你去同你家殿下回禀,就说用完午膳我想去拜访皇后娘娘,问他是否准许。”如今她是以来客歇在皇子府中,按规矩确实应当回禀帝后。

    慧儿应下,带着人离开了殿内。而另一头,萧知年瞧着媚儿给他递上来的消息,面色阴沉,“年岳没能查出究竟是谁在西北贪污,先前不是说已有眉目?!”

    念及此事媚儿也不大开怀,“殿下,年将军说,他的暗线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西北的沼泽森林之中,还正是在要给他线索的关键时刻。他觉得,必定有人给那叛徒提供消息,否则他们不可能如此快的找到人。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在咱们身边。”

    她话音一落,萧知年耳边不由得想起今日舟妍妍所说的话。皇后宫中的事儿他负责不了自然是不可能的,因为母后身边除了两名贴身的,其余人早就被他明里暗里的换过许多遍。

    那么,那些东西能够堂而皇之地被盗走,必定是有人出了问题。西北的军需运送一直相当困难,那边的战事打打停停对国库的拖累很大,却因北唐的不断侵扰而无法停止,已经成了大梁的一块儿心病。

    恰此时,慧儿推门进来回禀,“殿下,舟小姐说用完午膳想去拜见皇后。”

    他点头,“本王知道了,你同尚食局吩咐一声,让他们把午膳送来,再把舟妍妍叫来,与她说本王唤她一同用膳后去拜见母后。”

    这话儿让媚儿一愣,慧儿应下后便离去了,萧知年恰好瞧见她的神色,讶异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他很少见到媚儿这样的神情,呆滞中带着一点不可置信,而且还是对着他。

    话音落媚儿才回过神来,“殿下恕罪,奴婢只是想到了一些童年的事儿。”萧知年应了一声,媚儿是被家族抛弃的人,童年过得不好。他示意她退下,殿门关闭的一刹那,他将机关打开,瞧着那副军需图陷入了沉思。

    尚食局送来的饭菜里,唯有红枣糯米糕是最香甜的,萧知年瞧舟妍妍不碰那些肉类鱼虾,倒是对这道菜爱得紧,便调侃,“女生喜甜,你也就这点符合我对女子的印象。”

    舟妍妍轻笑,“殿下是觉得我往日礼数有失?!”她的礼是宫里的嬷嬷亲自调教过的,应当不会出错才是。

    萧知年摆手,“倒不是。”或许是少有人不在他面前如此大胆,才让他有这番感慨吧。

    二人动作都挺快,两盏茶间便已享用完饭食,婢女们进来收拾的空挡,便已出了殿门往纺雪楼去。

    当今皇后不喜奢华,素爱些雅致清贵之物,所以萧知年接手后也并未照尚宫局的弄,而是将自己的私藏尽数搬了过来。

    银绢丝刻包裹着珍珠冷玉镶嵌于房梁之上,中间挂着的便是沧海夜明珠;左右堆放着鲜艳欲滴的各色海棠花,这是当今皇后最喜欢的,远望去将没生气的殿宇妆点得如同倾世美人一般诱人。

    余下红墙绿瓦中穿插的金丝银线,游龙戏凤都是宫内原本的装饰,不值一提,唯殿门前挂着的绒门帘子相当吸精,日光照射时还会渗透,端的是既保暖又养光。

    “这是京中最昂贵的羽绒月莲子吧,殿下还真是大手笔呢。”这羽绒不是真的羽毛,而是用大量的蚕丝穿插画工银丝勾勒而成,据言一张便要上千位手工艺人方可做成,因而传入市中后千金难求,她家中姊妹就央求父母去买过,开价万金都没拿到,没想到却在皇后宫中见到了。

    不过她记得,上回同父亲进宫时,皇后娘娘殿门的门帘用的还只是堪堪能挡风的缎子制成的过时玩意儿。听她语气中略略透出羡慕,萧知年轻笑,“这不过是本王的常用之物。你若喜欢,本王寻人给你府上送一张便是。”

    当今圣上宠爱颖贵妃人尽皆知,她也去过贵妃宫中,确实华贵到无话可说,可是她宫里也没有这样的东西。而雍王殿下与皇后的关系一直相当亲密,据说是因着先王妃跟皇后娘娘的关系如同亲姊妹才会如此。

    往日他在外打拼,未必没有送过这些,可皇后宫中却一直是一番堪堪能维持的景象,如今却整个大变。想来是那日传出,他在贵妃宫中闹事后陛下下旨的缘故,也不知他到底说了什么,就连往日宠爱贵妃和成王的陛下都下旨挺了皇后。

    舟妍妍边想边同萧知年踏入殿中,又看见殿中有许多往日贵妃所用之物,更是明白长安传言并非空穴来风,颖贵妃确实喜欢抢皇后的东西,而如今却都物归原主了。

    她瞧了瞧眼前萧知年宽厚有力的背,听他与皇后谈笑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欢笑声,一点点地砸在自己心上。如若真的要找一个能保护自己的掌权者,那么这个人是否是个合适的选择?!

    “母后,舟小姐帮了儿臣一把,所以儿臣便把她带来见您。”他轻音一落,舟妍妍才回过神来施礼,皇后倒不计较她失了礼数,笑得温柔和煦,“上前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皇后如今也是贵为人母,看人已然不似当年那般瞧中人的野心戾气,反而是寻摸人眼神中的良善,对其余的不甚在意。她瞧着舟妍妍生得美,家世也好,眸中虽有桀骜不驯却能让她感觉到没坏心,这便足够了。

    “念儿还是第一次带贵族亲眷的女子入宫,舟小姐,你是只想入宫同本宫见一面,还是想住在宫里。”

    她问得如此直接倒让舟妍妍一愣,反是萧知年接了岔,“是舟小姐说,能再帮我一把,我就把她带进宫里来见母后了。母后,这几日不若就让她住在这里,若是能帮上您什么,自然最好。”

    皇后岂会不知萧知年在想什么,随即一口应下,“好,母后一定帮你照顾好她,你先去办你自己的事儿吧。”陛下让他不得离京,也没说他一定要住在宫中,她管他每日都行色匆匆的,事儿一定不少。

    萧知年却蹙眉,“母后,儿臣只是想让您接她住下,可没别的意思。”他怎么听着那话不太对劲呢,希望是他想多了。

    皇后则开始赶人了,“行了,我们女儿家谈什么管你们男儿什么事,私密的可听不得,赶紧走。”

    话儿都说到这地步了,萧知年也只能无奈离去,待远离宫门后独自来到角落中一敲响指,便有一身着白衣云纹裙装的女子带着斗篷落下,言道,“殿下。”

    “明日你就回宫,帮我盯着她,无论大小事都要向我汇报。”他倒要看看,她怎么抓出卧底。

    “诺。”

    夜晚的风总是清凉的,徐徐透进来能驱散人心中的烦躁,所以萧知年总喜欢将离书桌近的窗棂小开,却又点着炭盆,如此一来冷暖都不缺。只是年岳和李峰见他如此,总是调侃世上还能有如此奇怪的人。

    正如此刻,他正瞧着面前摊开的一本本账目陷入沉思,那两人又从窗户中窜进来,年岳上前看了一眼那账本,而李峰则大咧咧地坐在一旁,笑着说,“殿下从那账本里,看出什么了。”

    年岳接茬,“我倒想问,你拿到这账本,递给殿下之前自己有没有看过。”

    “我当然看过了。”本来就是他的任务吗,解决不了才给殿下的。

    “那你看出什么了?!”

    “两部尚书贪污纳贿,还牵扯到边疆大臣。”李峰一边用内力挥手将窗棂关上,一边沉声说。年岳则冷笑一声,“就这,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够多啊。”

    还有什么。见李峰眉宇间露出疑问,他本打算回答,却被指着账本开口的萧知年打断了,“这上面的私章,出自侯府。”

    李峰一下子精神起来,“哪个侯府?!”这么大的事儿,他居然会漏掉。

    萧知年轻叹,“不怪你看不懂。这个印章是靖国侯府十年前的旧印,自从侯府出了新印之后,便不再用了,如今就是拿着它刻印上去进行流通,市面上也是不认的。本王,也只是五年前在父皇的陈旧信件中,看见过一次。”

    他俩将账本拿起来细细观察,瞧见那印章上只有一个‘宋’字,旁边是两只虎头,红印看着有些褪色但不影响,一瞧便是旧的。

    年岳周身都透着冷,“殿下要不要把这件事儿告诉圣上?!”能有刻印就说明,至少靖国侯是知道这件事儿的,哪怕不参与也有隐瞒不报之嫌,可是大罪。

    萧知年冷笑,“你真的以为父皇不知道吗?!”说来他又想起当日与帝王和两位丞相的谈话。

    ......

    许久未回皇宫,这太极殿还是如往日记忆里一般规模宏大,外头的龙头石狮仍旧伫立着,不见陈旧疲态,应当是父皇派人多番整修的缘故。

    四根双龙盘柱气势如虹,周围的黑瓦金砖更显华贵大气,琉璃灯、白玉桌子、鸿雁四书、山河砚台,所有记忆中有的老物件儿都还在,唯一不同的,是父皇常年挂在桌旁的战甲,今日未在侧。

    帝王步伐矫健,行至书桌后坐于龙椅上,言道,“有什么话就说吧。”他话音落时萧知年刚想开口,外头的太监就通报两位丞相已到。

    他回头望去,首先踏入的那位神色和蔼,黝黄的脸上略带些斑驳的皱纹,那双眼不似他见过的很多人污浊不堪,而是清澈透明得如同天上落下的泉水,引人注目。此人每一步踏入都极稳,与常人行步并无二致,但萧知年还是从他的步伐中,感受到些许内力波动。

    原来当朝右相,是个会武之人,前阵子北唐皇室为难,他敢带着亲兵卫跋涉千里直入北唐军营,不止全身而退,还被北唐皇帝奉若上宾。面对着右相递来的笑容,他也回以笑意,这等连四方阁都查不清人脉和背景的人,不能轻易得罪。

    右相已入,那么后头缓步而来的自然是左相。右相为文相,左相为武相,只是他看着左相的步伐不似右相那般沉稳,反倒显得漂浮虚弱,尽管本人已经尽力压制,却仍未逃出他的眼。

    左相面色阴沉,一双鹰眸似藏着刀剑一般冷,令人望而生畏,最引人注意的,是他右脸左上自眉峰到面颊处,有道纵深的刀疤,虽然那疤痕已经生了新的血肉,掩盖了最原始的痕迹,但他仍然从中瞧出一丝足以危害性命的险。想来这刀痕落下时,必定是深可见骨。

    他与左相一同点头示意后,双相朝陛下见礼也未提他的名,他毫不在意,只等着文帝开口,“二位爱卿,我儿回来后带来了那几桩疑案的消息,朕知道二位爱卿近来为了此案颇费心力,因而将你们召进来,一同听听。”

    “哦?!”年相这下好奇了,“臣以为雍王殿下不过是帮亲贵重臣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儿,没想到,如今四方阁还能查案了。”

    话里话外听着不是什么好的,萧知年也不接这个茬,只笑着打诨,“哪里是我查到的,是二哥给我透了消息,我逐渐渗入才懂得许多,年相莫抬举。”如今还不适合暴露自己的实力,不如拿二哥作筏子。

    舟相则言,“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殿下,敢问您查到了什么呢。”他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有事儿不如直说。

    还是右相直接,萧知年暗中记下,言道,“松青两州之所以闹水患,是因为边疆大臣尤其是侯府,贪墨了铸造防水长城的银两,那长城池子修了补补了修,遇连年大水自然撑不住,如今一下倒塌无法拯救所有人都在推卸责任。”

    年相皱眉,“臣今日刚收到松州刺史刘大人派人送来的两份册子,一份是松、青两州历年来所建长城池耗费使用的金银册,上头所记载的数字与户部下发的官银数目核对绝无错漏;一份是两州官员的陈情书,他们言辞恳切,只陈情说水患给百姓造成了多大的灾难,并未请罪提及长城池的建造之事。想来是心中无愧又时时念着百姓才会如此,可谁知臣还未能将东西交到陛下手中,殿下就带回来了这个消息。”

    是啊,若是推卸责任,便应当上请罪书而不是陈情书。

    萧知年轻笑一声,“年相,若你府中出入大笔金银,只为买卖珠宝或者服饰等物,能确保在运输或交接过程中,不出现额外的支出吗。”

    这....年相迟疑了,而舟相则想到,昨日自家小女儿在外头的珠宝铺子放了定金,却没想到那珠宝运送之时出了岔子,未能按时到货,但她缺了个心眼,没有同那掌柜的签订手书,所以纵然花了五百两银子,也没向其讨要,更甚至为了助掌柜的尽快到货,还打点了输送一条江湖脉络,里外里算下来要六百两了。

    好在掌柜的也想要长久做事,所以同相府说,待货到了会送个价值不低的小配饰。从面上看,结识了江湖人脉得了小配饰也不算亏,但从支出上确实多了。

    显然不是只有他想到此处,萧知年也想到了,而且他没有当做是官眷家宅寻常事,而是直接将此事视作案例说了出来,随后又道,“既然普通的官眷买卖都没办法保证不出岔子,那么长城池的建造所需石材及其他物料何种庞大,即便是有官府在其中牵线搭桥,难道就能确保没有些许小岔子吗。所以,这账本越是看起来完美无缺,越是有猫腻呢。”

    本来就是,长安在中部,松青两州则在北和南,双方距离何止千里,加之南北阴雨雾霾,这运输过程中缺金少银一点也很正常,而且沉浮官场的都知道,上下多少会捞一点,毕竟水至清则无鱼。这么多年来,从未出现过陛下下旨是多少,边境就收到多少的,所以当时四方阁收到消息时,他就不信。

    两位丞相恍然大悟,也是他们坐久了高位,忘了这种瞧不见的差别。

    年相眼神都冷了,“如此想来,这账本必定是作假了。”看来,这里的水不浅。

    舟相也郑重起来,“年兄,边疆之事涉及边境武将,可在你的管辖范围,不如你派人去查查?!”

    文帝将这意见打回,“不可。既然账本通过驿站层层传送到了年爱卿手中,不仅十分安全,还做的那般完善,连年爱卿都没看出差别,想来定是蓄谋已久。若是此时,朕再将此事交予年爱卿,反而不妥。”

    对啊,舟相转念一想,“臣有个建议。宁王殿下松青两州的两位侯爷都有点交情,不如让他下到松、青两州,或许凭他独树一帜的查案方式,能有所收获。”

    萧知年适时插了一句嘴,“舟相这个建议不错,不过应该早点说。父皇,二哥给我消息时,说已经查明了,是松州和青州两任刺史,联合手下官员欺上瞒下,更甚至克扣边疆军营的食粮,为阻止他们将消息传入京城,一直以朝廷没有拨下大笔钱粮为借口,挑拨两边关系。”说着,他将早就藏于怀中的册子拿出递了上去。

    文帝看后勃然大怒,将那册子扔到桌面上,言道,“二位爱卿看,派谁去处理比较合适?!”一旁的王富贵对这样的场面早已见怪不怪,直接将那册子从桌上拿下来,递到二位丞相手中。

    瞧完册子内容的两位丞相面面相觑,最终年相说道,“陛下,臣记得,袁五公子与松州刺史的庶女,好似关系匪浅,而且松州两位刺史,究竟是谁造成这件事儿尚未可知,不若派他去暗中查探,陛下给予令牌即可,若查实则将人带入京中处置。至于青州,前年一位刺史病故还未能寻到合适的人选,一直是姬刺史在管,直接密诏将人唤入京中,方可不坏边境安宁。”

    “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