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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九江中路

    凌晨,寒风,轻轻掠过,吹拂了地上的一堆垃圾杂物不停地翻动。

    一张皱了的报纸随风飘走,一阵回旋最后落到了一根路牌下面,路牌上写着“九江中路”。

    路牌下伏着一只猫,猫被报纸惊吓得往后蹦了一下,然后蹲在地上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径自跑进了后面的弄堂里去了。

    从西面的路口出现了四五个相互扶持的人影,跌跌撞撞拼命的往东面跑来,跑着跑着其中一个摔倒在地上,几人忙着去扶起来,然后其中一人背起了摔倒的人。

    一口烟的功夫,几人后面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群人,像涨潮的海水一样,从远处向眼前漫延过来。

    跑到路牌处,几人终于跑不动了,陈放放下背着的二哥王明楚,一手靠在路牌上不断喘气,谢东廷从后面赶上来,松开受伤的帮会兄弟,气喘吁吁的说道。

    “付警官,死就死吧,真的跑不动了。”

    付雨生一手扶着二哥,回头看了一眼追赶上来的人潮,眸光黯然了几分,喘一口气说道。

    “我们再坚持一下吧,跑到前面路口,也许就能见到杜先生了。”

    半小时前。

    由于前半夜老北门枪战惊动了整个公共租界,公董局的亨利总警长担心会影响到租界的治安,下令中央捕房和各个租界捕房全面封锁了进入租界所有的街道和路口,外人一律不得进入。

    当付雨生开车冲出老北门,来到租界上的九江路口时,挡在面前的是严严实实的租界巡警和警车,一个华人警长出来声明:夜间租界全面封锁,所有人员不得进入租界。

    当付雨生几人正彷徨失望之际,华人警长上前看了几眼他们的人和车辆,双眸微微一沉。

    “如果你们非要进入租界,就抛下车辆和枪械只身徒步进去吧。”

    无奈之下,付雨生他们只得弃下车辆,缴了枪械后几人相持着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当林立国的人随后开车追到时,同样也被拦截在路口上,一律不得进入租界。

    大佐田中里美听了,她上前恼怒的说:“八嘎,我们的是大日本帝国的人,现在要进入租界搜捕一个逃犯。”

    说完拿出了一个日本军官证,递了上去。

    华人警长看了一下眼前的田中大佐,礼貌地说:“对不起!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出于租界的治安考虑,夜里任何外人不得进入租界。”

    田中里美见到对方没看自己的证件便一口拒绝了请求,脸色一下变得冷淡起来,眼里满是疯狂的杀机,浓烈得有如实质般。

    “我不知道你滴是谁,但我们帝国司令部昨晚已经知会你们中央捕房的亨利警长了,我们是可以进入租界捉人的。”

    华人警长依然礼貌的回应:“大佐阁下,我是老北门公馆路上麦兰捕房的警长荣盛,本人接到的命令就是阻拦一切外来人员进入租界,我也是尽职而已。”

    田中里美瞳孔微缩,说:“如果我们是一定要进入租界呢?”

    警长荣盛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如果你们非要进去就得遵守租界的规矩。放下枪械,不能在租界里开一枪一弹。”

    在上海极司菲尔路上有个臭名昭著的门牌号76号。

    1940年3月汪精卫公开投降成立汪伪政府,大汉奸丁默邨把特务机构搬到这条马路的76号办公,从此76号就成了一个专门杀人“魔窟”的代号。

    而在这条马路上还有一个很出名的地方,就是76号隔着马路对面的“云霞宾馆”了。

    在普通人的眼里,就是一间极其普通的宾馆,甚至外部墙面还有点破旧。

    但是知情的人都会知道这是76号对外办事的地方,许多被捉的地下党人员会被关在这里,许多投诚的叛徒也会被安置在这里,因为宾馆里常驻着76号一组行动人员,他们主要是负责审讯和处决犯人。

    云霞宾馆的门牌号是67号,是一幢小五层楼,原来是一户本地人用自家的洋楼改建的小旅馆。

    听说是之前经常有人混淆了门牌号,想到76号办事的却到了67号的宾馆。次数多了,76号就直接把宾馆包下来了。

    宾馆一二层是正常的住宿旅馆,三四五层却是76号的秘密办事场所。

    这里白天对外营业,晚上却是一个冷冰冰的刑讯场,76号有时也直接在里面处决犯人,死了的犯人会像餐厨的垃圾一样被处理掉。

    费仲卿昨晚很早就睡下了,迷迷糊糊中睡了那么一会,就是那么一会却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的钱财都掉进了黄浦江里,他猛地扎下水里却再也找不着了。

    当他无可奈何的从水中凫出水面时,一群要抓捕他的警察已经在岸上等着,这时候他醒了。

    也许是秋天干燥,再加上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的,费仲卿觉得有些烦闷睡不着,他尝试着起来,心想上个厕所再回来睡一觉。

    床脚对面有张小茶几,上而的台灯却突然亮了,是自动亮起来的。

    台灯的光线虽然短了一点光晕也窄了一些,但他还是看到了李成武,此刻正坐在茶几旁边的沙发上。

    费仲卿苦笑了一下,眼中戾气一闪,重又坐回到床沿边上。

    “你还是来了?”

    李成武目光微微一凝,静静的说:“我不得不来。”

    “想必门外的特务都死悄悄了?”

    “都死悄悄了,他们都是被小刀割断了喉咙,所以死得很安静。”

    “我不但知道你会用小刀,也知道你的枪法很快很准。”

    “是的,所以我建议你最好是不要想着还手。”

    “我们都是在日本人手下做事,你为什么非要我死?”

    “你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谁说的?”

    “我在肃贪行动前就签发了文件,不管何时只要是自首的都会从轻发落,只是你舍不下贪来的荣华富贵而已。”

    “是的,我舍不下荣华富贵,自问天底下又有哪一个能做到?”

    “你做不到不等于所有人都做不到。”

    “那些个贪污的局长不都是放不下到手的财富吗?”

    “所以他们都死了。”

    “不要和我说你就是一个正人君子,看你的二哥今天还不是卷款逃跑了?”

    “你错了,我知道我一定不是一个正人君子,但我二哥王明楚一定是一个正人君子。”

    “怎么说?”

    “他之所以卷款,却不是逃跑,而是想把钱存进日本人拿不到的外国人银行里,这是一种你永远也不会明白的情怀。”

    费仲卿听了默不作声,看向他的眼神幽深了几分,带着诧异。

    李成武目光微微一凝,说:“你还有什么事是需要我给你去办的吗?”

    “能不杀我吗,我还不想死?”

    “不能。”

    “可是你想杀死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也不难。”

    “那我们就一起死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费仲卿一只手从枕头底摸出了一个手雷,手雷已拉开了保险。

    灯光下,昏暗中,一道寒光闪过。

    只见李成武像支拉开弦的箭一样射出去,一只手已经把小刀深深刺入了费局长的胸膛里,而另一只手掌还紧紧握住对方手中拿着的手雷,不让它弹开。

    没有惊呼,也没有一丝的呻吟,费仲卿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一双眼睛惊恐的盯着对方。

    这一刻,他从李成武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竟是如此的丑陋。

    慢慢的,他觉得心脏停止不跳了,一股冷意从身体内向外漫延出来。身子开始不听话的微微颤抖,随着抖动迅速扩张到脸上的肌肉,最后竟连一点感觉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