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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求之不得

    吕方朗然一笑道:“我与娘子虽是本家,但素不相识,不过是萍水相逢,怎地这般信任,敢以大事托付?”

    这娘子想来养在闺中久了,少与人交往,闻言面上一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几番欲言又止,眼圈倏地红了。

    “莫不是娘子听人说起在下?”吕方不愿为难女子,直截了当道:“可是李应之言?”

    那女子听得呆了,只觉事事不出吕方所料,不知自己心思还藏得住几分,她不擅矫揉造作,犹豫再三方低声道:“奴家住处距此不远,适才于武库正门外遇见李大官人,央其念及两家故旧之谊营救家兄,恰巧觑到阁下于后院演武,大官人便指点奴家前来求教。”

    吕方不动声色,心下暗忖:“方才只觉有人窥探,不想竟是李应与这小女娘在一处。这厮倒真应了那句‘小人报仇从早到晚’,顺水推舟便推来个烫手山芋。”

    转而又想到:“此人果然心机深沉,仅从我现身莱芜监,便将来意猜到八、九不离十,他笃定我不会放任吕家不管,但又没有官府门路,似此要么请托于他,要么便唯有劫囚一途,前者需被其赚去好大人情,后者则授其以柄,日后必为其所制。”

    心念电转不过须臾,吕方见这女娘既有担当、却又十分单纯,此时正惴惴不安看着他,眼中交杂着期冀与羞怯,不忍逗弄她,淡淡道:“令兄因岁课而陷于缧绁,救人之策无非上、中、下三者,上策当是疏通官府门路,自可从阶下囚变为座上宾;中策则是筹集赀财缴齐课额,似此,虽有迟纳之责,却无鞫实定罪之虞;下策便是劫囚远遁、举家潜逃,从此隐姓埋名、惶惶不可终日。却不知李应与你如何计较?”

    吕家小娘子终于按耐不住心中苦楚,哽咽道:“家兄曾言,新任知监乃当朝太师亲信,又是七品京官,本州父母也须让他三分,如今被其亲定收监,断然难以转圜;而岁课缺额足有十万贯之数,兼且家中世交大多同为冶户,亦受岁课之苦,如何借得许多银两;李大官人则推说其目下并无余财,却使奴家来寻阁下,奴家岂不知其推诿之意,但为家兄一线生机,不得不撇下面皮求告。”

    “近日可有人主动与你分说厉害、夸口救人、索取财帛?”吕方深思这女娘之言,结合此前道听途说,只觉其中或有蹊跷。

    “确有与家兄交好之胥吏曾言及为兄长脱罪之事,奴家自予了他们钱财,之后便再无音信。”小娘子不解其意道。

    吕方暗道:“这便是了,正所谓‘小民竭脂膏,胥吏饱溪壑’,彼等小吏贪鄙之处在于‘小民’,似吕家这般‘大户’自当交好,而今那厮们明知其案为知监亲断,犹欺骗索贿,当是认定吕家倾覆在即,毋须虑及以后;吕家百年之族,世交多为殷实之家,如今落难却无援手,绝非钱不凑手,或因心存忌惮。如此说来,那知监必有破家灭门之根由,并非仅为岁课一事。”

    他沉吟片刻又对那女娘道:“此事单凭只言片语不过是管中窥豹,想来你不晓个中缘由,在下还需与令兄见上一面,全悉此事根结方可定夺,便是欲行下策,亦需从长计议。”

    最后一句看似玩笑,也是实言,却将这小娘子唬了一跳,她战战兢兢道:“大官人可要劫牢吗?”

    吕方促狭之心大起,玩味道:“娘子意下如何?”

    女娘忧心忡忡道:“昨夜城南大火,目下城门四闭,还需待上些时日。”

    吕方暗赞这女娘重情义、轻生死,安慰道:“你且毋忧怀,令兄之案为知监所重,目下,其人犹在东京,据悉将于四月初回返,此乃破局之窍,余者无关紧要,我等因时而动即可。”说罢,忽然笑了起来。

    那女娘莫名奇妙道:“大官人何故发噱?”

    吕方笑着道:“你与我说了这般干系重大之事,却尚未告知芳名,真不知是谨慎亦或糊涂。”

    女娘闻言大羞,期期艾艾道:“奴家小字画屏。”

    “可是取自‘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吕方问道。

    “正是。”吕画屏十分诧异。

    吕方又问道:“不敢动问令兄名讳?”

    吕画屏敛衽道:“家兄单讳一个矩字。”

    吕方忖道:“果然是在县城听到那人。”他此番应下这般大事并非是菩萨心肠,亦非为那几件兵器,盖因吕矩此人世代经营矿冶,于此道造诣非旁人可及,若欲实现吕方心中谋划,非此人不可,如今其身陷囹圄,正当雪中送炭。

    “娘子若信我时,便与在下一件信物,我自设法去见令兄,其后你便闭户过活,这几日城中或有大乱,切莫四处奔走,若有事时,便于此间留信。”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虽说这女娘不似奸恶之人,但毕竟与李应有瓜葛,吕方当然要多方验证。

    吕画屏转身借竖炉遮挡,自腰间取下个香囊,递给吕方道:“这香囊是家母所绣,本是一对,另一只便在兄长处,外人却是不知。”

    吕方接过收入袖中,又将那三锭金子放在矮炉台上,示意焦挺接过红脸汉子手中双刀,方抱拳道:“无功不受禄,实不相瞒,在下答应搭救令兄乃是看中其才具,另有大事与其共商,我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娘子所托!”

    吕画屏原本是“病急乱投医”,今闻吕方说得诚恳又不贪昧金帛,顿感兄长脱困之事有望,心下妥帖许多。

    那红脸汉子想来是吕家心腹,颇得这娘子信任,此番交谈没有避讳他。

    吕方随口问他道:“兄弟在此间居住吗?”

    汉子愣了一下方道:“小人自居住于此,不知恩公有何吩咐?”

    这一声恩公可将吕方闪得不轻,他哭笑不得道:“不敢当此称呼,兄弟昨夜可曾听得甚异常响动?”

    那汉子一边皱眉沉思一边喃喃道:“异常……响动……昨夜二更末时,门外好似有大车经过,之后小人便歇下了,未曾听到甚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