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交织的人性
“加利宁后羿”旅游飞船返回舱，从曾经的最高速每秒110公里，缓慢至每秒十几米，在湛蓝的天空绽开一朵乳白色的天花，仙女般飘落于一望无垠的绿草原上。天上人间。
飞船接人，只能站在几公里外划定的嘉宾接待区，远远看着。具体细节，还是和待在家里一样，通过视频观看。
落地半小时后，舱门方开，嘉雅Ⅱ并不是走出舱门，而是坐在一张软椅上，被人抬出——她得适应从失重的太空环境重回地球磁力场环境，尽管人类在这方面已经有着一百五十多年的经验，返回技术让人定心。
而且，在太空舱里，有着各种理疗和运动设计，但，人斗不过天，五年的太空环境，分分秒秒都在改变着人的身体器官——尽管发达的后现代科技，尽力把太空舱的环境打造极度近似地球。
但天上就是天上，地上就是地上，五年太空旅行，一如一个普通人被关在后宫里的五年，蓦然释放，必须有适应正常环境的过程。
通过视频，华尔斯看到嘉雅Ⅱ被抬进一辆形制古怪而硕美酷逼的工具车里，其间，嘉雅Ⅱ没忘了举起她纤长的胳膊，朝着镜头笑舞着。她知道，镜头那端，一定有华尔斯。
车过来了，在嘉宾迎候区缓缓停了下来，华尔斯也只能站在车外，隔着厚厚的双层玻璃，看着车内虚幻而缥缈的嘉雅Ⅱ，舞着她喜欢的康乃馨——为防止太空旅游者携带宇宙中不明物质甚至是可怕的病毒，一个月内，嘉雅Ⅱ是不可以和地球人直接接触的。
她被专车送到一个密闭的太空人适应室，体检、调理、训练、恢复。华尔斯送来的两捧康乃馨，由专业人员接收，送给嘉雅Ⅱ。嘉雅Ⅱ细嗅闻着两棒几乎一模一样的康乃馨，好奇地猜想，哪个是华尔斯Ⅰ的，哪个是华尔斯Ⅱ的。
放远了看，逼近了观，似乎花瓣上留着两人不同的指纹，她要从中辨认出来。终于，她察觉其中一捧的细微的差异——她从捧花的最下面，抽出一张小纸条。
宇宙之外有宇宙
情驭光波送心头
量子纠缠不惧远
穿越白洞有神舟
诗是打印的，未落款。但嘉雅Ⅱ马上认定，一定是华尔斯Ⅱ写的。证据没有，痕迹没有。就是他！
这鬼东西！
华尔斯风华正茂时，给嘉雅写过不少诗。还谱过曲。华尔斯的诗有一个特点，喜欢把一些科学概念融入诗中，稍缺点专业素养的人，会对一些诗句觉得丈二和尚。
白洞是继爱因斯坦和霍金关于宇宙的猜想和论断之后，一些科学家为了弥补广义相对论的不足作了一个新的假想，他们认为宇宙两端均是黑洞，所以吸引着宇宙处于一种膨胀状态——本质上并不支持大爆炸理论——在两端的黑洞间，是悠远丰富的白洞，宇宙间所有存在都在这白洞中运行。
可是为什么嘉雅Ⅱ就认定这诗一定是华尔斯Ⅱ写的呢？
直觉。
年已八八的华尔斯Ⅰ是写不出这样的诗来的。而华尔斯Ⅱ故意不用笔写，让她猜想是谁。分明是年轻人特有的调皮与机趣。嘉雅Ⅱ有着嘉雅原我的几乎所有特质，睿智慧达，聪颖过人，浪漫意远，淑娴优雅，与华尔斯相爱一生。
但这些特质融入了三十三岁的露茜的体内，生命的年轮和青春的张力，不可遏止地渐变着。嘉雅正式“续我”的前一夜，华尔斯和她都夜不能寐。嘉雅忽然抱紧阵阵发颤。华尔斯以为她紧张，搂紧了细言相慰。
岂料嘉雅泣道：“我对不起你；你太君子了。”原来，华尔斯终年忙于“续我工程”，几乎没有完整的时间陪伴她，一次她报名参与珠峰登顶的极致运动。恰遇雪崩。一个壮硕的男队友在关键时拉住她，把她从死神手里抢回。
回到大本营，夜寒星朗，冰洁天蓝。微微的夜风细细地鸣唱着。两人钻在一个狭小的帐篷里，喝着烈酒。雪山燃烧起来。两人发生了一y情。
嘉雅愰然若梦，在她的记忆库里，一切都显得不真实。直到有一次无意看到二十世纪初伟大的茨威格的小说《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才读懂了自己。自此陷入深深地后悔之中。但又无勇气向华尔斯坦白。
露茜的出现给了她一次赎罪的机会。她不想欺负华尔斯。但她没有勇气告白。她想，任何一个男人，特别是上了岁数的男人，面对像露茜那样的年轻姑娘，所有的抵抗都像1990年的柏林墙。
她想等华尔斯与露茜雨露春风后，再坦言一切。这是潜意识里的一种自尊在作祟。但华尔斯对她一往情深，有着惊人的道德克制力。自此，嘉雅对这个男人爱得更深了。愿意为他去做一切。
她第一个站出来报名成为第一批“续我工程”的真人实验者，其背后的力量，错综多元，包括最后固执地选取剪切法并且不允许将她唤醒，都和此事有关。
这夜，嘉雅将这一切和盘托出，啜泣不已。令华尔斯感慨万千。劝慰她，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就当做一场梦游。立即受到嘉雅的反对。“不，这是真实的，是责任记忆。”
责任记忆？这个词，华尔斯还是第一次听说。
嘉雅说：“这是我在帮你思考‘续我工程’时想到的。有些记忆像翻阅一本书，那书里的一些情节可能会唤起你的某种联想、伤感、激动、悲怆，回忆完了，这本书一合上，一切就和没发生过一样。
“但责任记忆不同，它是一个人成为自我属性的重要构成，因为那些曾经的事情，烙在心里，道德感、责任感、家族和社会责任甚至法律责任，都是无可逃脱的。
“就像一个杀人犯，若干年未被执法机构捕获，那事隐藏在肁事者的记忆库里，和普通记忆有着质的区别。从另一个角度看，若东窗事发，法律并不会因为事情久远而放弃对这个的追究（尽管会有程度性减弱）。这就是责任记忆。”
这段表述让华尔斯如藜刺心。这是真正的女人，最佳的知音、完美的人生伴侣。但，当嘉雅怯怯地表达另一种心意时，华尔斯为难了。嘉雅说：“你能不能在‘续我’时，把那一小段记忆删掉，不要续传给她，行吗？”
见华尔斯久久不语，嘉雅又道：“这是我对你最后一个期望或者请求。我不想把那块劣迹烙在她（其实还是我）的责任记忆库里。”
华尔斯苦思良久，最终狠心拒绝了。“嘉雅，若是我答应你，‘续我工程’就不完美，或者说不是我设计的样子。因为这牵涉到对人的生理性和心理性的改造。这不属于‘续我工程’，‘续我工程’追求百分之百的续传原我。
“正像你刚才说的，责任记忆，是自识的一个重要属性，如果我们把那段删了，承接的‘续我’，还是完整的你吗？将来和我，还有续我的我相处，就不是现在这个你，对吗？”
嘉雅长叹一口气。科学家都这样，只认规则。
“或许将来我们会启动另一个项目，叫‘完善自我工程’：通过‘续我工程’的技术手段，修改人的个性、智商、情商、价值观等，删节记忆库中责任记忆中那些不愉快不健康的部分。但那是将来的事，现在，必须全神贯注于‘续我工程’，严谨精细，一丝不苟。”华尔斯道。
华尔斯揽紧嘉雅，柔声道：“你觉得，那件事，我理解你了吗？那件事，不会在我心里留下什么阴影的，你相信吗？”
嘉雅使劲点点头。
华尔斯：“那，你就要相信，将来那个‘我Ⅱ’，也一定会像我这样；只要你相信‘续我工程’！”
华尔斯对嘉雅的生命核质没有作任何修改和删节，原封不动地将这个神奇的生物数码系统，续传给了露茜。这样，在露茜的记忆库里，那个珠峰下燃烧的夜晚，静静地躺在记忆库的一隅里闪着萤火。
现在，三个均陷入人类从未遇到过的窘境。
对嘉雅Ⅱ来说，她原先所有有关露茜的记忆、感觉、判断、价值观甚至潜意识、情绪粒子，全部经生物格式化被廓清了，承接的是六十五岁的嘉雅Ⅱ的生命核质。关于原我露茜的所有核质，都脱离了她的躯体，被储在“生命核质银行”。
三十余岁的韶华，六十五岁的生命核质、感觉系统、价值观和社会关系。对最后一条，好在她早已经退休，社会关系相对散漫和松弛，没有因工作或事业必须构连的关系，对一些老友亲属，因为她实施“续我工程”是公开的，因此，遇到了，心里和习惯上有所不适应。
但，在通过严格的“尔斯测试”后，人们仍将她视作美容、年轻过的嘉雅，虽说交流起来不太自在，但由于嘉雅原先的生命核质的作用，在交流方式和情感储备上都与原嘉雅无二，因此，融入社团，特别是在华尔斯的天地里，众多专家和工程技术人员，当把她当作华尔斯夫人。她也能以嘉雅原先的风范融入。
但，一个无法回避的现实是，毕竟，续我时，她才二十八，而嘉雅已经六十五，这种生理上的差异使神经系统接纳了嘉雅的生命核质后，渐渐表现出不同的动力特点，这些动力特点反作用于感觉系统，渐变着嘉雅原我。
这些，都在华尔斯的预料之中，也是挑战之一。事实上，从“我Ⅱ”渐渐苏醒的那天起，他（她）就不是绝对的原我。这有点类似功转移，总能量未变，但受物的总功量与原物不会绝对一样——毕竟在能量续接过程中，消耗掉一些功。何况宇宙般的智慧生命。
“续我工程”的挑战和超越的是综合的、巨大的、庞杂的、前所未有的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樊篱。卡特兄弟第一次将飞机飞上天时，也是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几番摔坏差点丧命，第一台电脑的内存只有几百MB，庞杂而笨重的电子设备却占用了几百平米的空间。但新纪元就是从那里起步的。
而问题的复杂性还在于，对嘉雅Ⅱ来说，是一个经历几十年婚姻的成熟女性且有一次婚外激情，而且有若干次为了生育而进行妇科检查、治疗的经历和孕胎方式尝试，且不说关于爱情心理特质的差异（因为这些心理的生物数码粒子、神经元、DNA密码都已经续传给了“嘉雅Ⅱ”，可以忽略不计），而露茜则还是一张白纸，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情感菜鸟。
这种巨大的心理和生理的落差，在嘉雅Ⅱ心里形成了巨大的撞击。而且嘉雅Ⅱ清楚这种落差，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华尔斯的崇拜者露茜的。这就出现了人类历史上有趣的心理纠缠，一个有着丰富性经验的妙龄女子，却还是童子身。
飞船接人，只能站在几公里外划定的嘉宾接待区，远远看着。具体细节，还是和待在家里一样，通过视频观看。
落地半小时后，舱门方开，嘉雅Ⅱ并不是走出舱门，而是坐在一张软椅上，被人抬出——她得适应从失重的太空环境重回地球磁力场环境，尽管人类在这方面已经有着一百五十多年的经验，返回技术让人定心。
而且，在太空舱里，有着各种理疗和运动设计，但，人斗不过天，五年的太空环境，分分秒秒都在改变着人的身体器官——尽管发达的后现代科技，尽力把太空舱的环境打造极度近似地球。
但天上就是天上，地上就是地上，五年太空旅行，一如一个普通人被关在后宫里的五年，蓦然释放，必须有适应正常环境的过程。
通过视频，华尔斯看到嘉雅Ⅱ被抬进一辆形制古怪而硕美酷逼的工具车里，其间，嘉雅Ⅱ没忘了举起她纤长的胳膊，朝着镜头笑舞着。她知道，镜头那端，一定有华尔斯。
车过来了，在嘉宾迎候区缓缓停了下来，华尔斯也只能站在车外，隔着厚厚的双层玻璃，看着车内虚幻而缥缈的嘉雅Ⅱ，舞着她喜欢的康乃馨——为防止太空旅游者携带宇宙中不明物质甚至是可怕的病毒，一个月内，嘉雅Ⅱ是不可以和地球人直接接触的。
她被专车送到一个密闭的太空人适应室，体检、调理、训练、恢复。华尔斯送来的两捧康乃馨，由专业人员接收，送给嘉雅Ⅱ。嘉雅Ⅱ细嗅闻着两棒几乎一模一样的康乃馨，好奇地猜想，哪个是华尔斯Ⅰ的，哪个是华尔斯Ⅱ的。
放远了看，逼近了观，似乎花瓣上留着两人不同的指纹，她要从中辨认出来。终于，她察觉其中一捧的细微的差异——她从捧花的最下面，抽出一张小纸条。
宇宙之外有宇宙
情驭光波送心头
量子纠缠不惧远
穿越白洞有神舟
诗是打印的，未落款。但嘉雅Ⅱ马上认定，一定是华尔斯Ⅱ写的。证据没有，痕迹没有。就是他！
这鬼东西！
华尔斯风华正茂时，给嘉雅写过不少诗。还谱过曲。华尔斯的诗有一个特点，喜欢把一些科学概念融入诗中，稍缺点专业素养的人，会对一些诗句觉得丈二和尚。
白洞是继爱因斯坦和霍金关于宇宙的猜想和论断之后，一些科学家为了弥补广义相对论的不足作了一个新的假想，他们认为宇宙两端均是黑洞，所以吸引着宇宙处于一种膨胀状态——本质上并不支持大爆炸理论——在两端的黑洞间，是悠远丰富的白洞，宇宙间所有存在都在这白洞中运行。
可是为什么嘉雅Ⅱ就认定这诗一定是华尔斯Ⅱ写的呢？
直觉。
年已八八的华尔斯Ⅰ是写不出这样的诗来的。而华尔斯Ⅱ故意不用笔写，让她猜想是谁。分明是年轻人特有的调皮与机趣。嘉雅Ⅱ有着嘉雅原我的几乎所有特质，睿智慧达，聪颖过人，浪漫意远，淑娴优雅，与华尔斯相爱一生。
但这些特质融入了三十三岁的露茜的体内，生命的年轮和青春的张力，不可遏止地渐变着。嘉雅正式“续我”的前一夜，华尔斯和她都夜不能寐。嘉雅忽然抱紧阵阵发颤。华尔斯以为她紧张，搂紧了细言相慰。
岂料嘉雅泣道：“我对不起你；你太君子了。”原来，华尔斯终年忙于“续我工程”，几乎没有完整的时间陪伴她，一次她报名参与珠峰登顶的极致运动。恰遇雪崩。一个壮硕的男队友在关键时拉住她，把她从死神手里抢回。
回到大本营，夜寒星朗，冰洁天蓝。微微的夜风细细地鸣唱着。两人钻在一个狭小的帐篷里，喝着烈酒。雪山燃烧起来。两人发生了一y情。
嘉雅愰然若梦，在她的记忆库里，一切都显得不真实。直到有一次无意看到二十世纪初伟大的茨威格的小说《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才读懂了自己。自此陷入深深地后悔之中。但又无勇气向华尔斯坦白。
露茜的出现给了她一次赎罪的机会。她不想欺负华尔斯。但她没有勇气告白。她想，任何一个男人，特别是上了岁数的男人，面对像露茜那样的年轻姑娘，所有的抵抗都像1990年的柏林墙。
她想等华尔斯与露茜雨露春风后，再坦言一切。这是潜意识里的一种自尊在作祟。但华尔斯对她一往情深，有着惊人的道德克制力。自此，嘉雅对这个男人爱得更深了。愿意为他去做一切。
她第一个站出来报名成为第一批“续我工程”的真人实验者，其背后的力量，错综多元，包括最后固执地选取剪切法并且不允许将她唤醒，都和此事有关。
这夜，嘉雅将这一切和盘托出，啜泣不已。令华尔斯感慨万千。劝慰她，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就当做一场梦游。立即受到嘉雅的反对。“不，这是真实的，是责任记忆。”
责任记忆？这个词，华尔斯还是第一次听说。
嘉雅说：“这是我在帮你思考‘续我工程’时想到的。有些记忆像翻阅一本书，那书里的一些情节可能会唤起你的某种联想、伤感、激动、悲怆，回忆完了，这本书一合上，一切就和没发生过一样。
“但责任记忆不同，它是一个人成为自我属性的重要构成，因为那些曾经的事情，烙在心里，道德感、责任感、家族和社会责任甚至法律责任，都是无可逃脱的。
“就像一个杀人犯，若干年未被执法机构捕获，那事隐藏在肁事者的记忆库里，和普通记忆有着质的区别。从另一个角度看，若东窗事发，法律并不会因为事情久远而放弃对这个的追究（尽管会有程度性减弱）。这就是责任记忆。”
这段表述让华尔斯如藜刺心。这是真正的女人，最佳的知音、完美的人生伴侣。但，当嘉雅怯怯地表达另一种心意时，华尔斯为难了。嘉雅说：“你能不能在‘续我’时，把那一小段记忆删掉，不要续传给她，行吗？”
见华尔斯久久不语，嘉雅又道：“这是我对你最后一个期望或者请求。我不想把那块劣迹烙在她（其实还是我）的责任记忆库里。”
华尔斯苦思良久，最终狠心拒绝了。“嘉雅，若是我答应你，‘续我工程’就不完美，或者说不是我设计的样子。因为这牵涉到对人的生理性和心理性的改造。这不属于‘续我工程’，‘续我工程’追求百分之百的续传原我。
“正像你刚才说的，责任记忆，是自识的一个重要属性，如果我们把那段删了，承接的‘续我’，还是完整的你吗？将来和我，还有续我的我相处，就不是现在这个你，对吗？”
嘉雅长叹一口气。科学家都这样，只认规则。
“或许将来我们会启动另一个项目，叫‘完善自我工程’：通过‘续我工程’的技术手段，修改人的个性、智商、情商、价值观等，删节记忆库中责任记忆中那些不愉快不健康的部分。但那是将来的事，现在，必须全神贯注于‘续我工程’，严谨精细，一丝不苟。”华尔斯道。
华尔斯揽紧嘉雅，柔声道：“你觉得，那件事，我理解你了吗？那件事，不会在我心里留下什么阴影的，你相信吗？”
嘉雅使劲点点头。
华尔斯：“那，你就要相信，将来那个‘我Ⅱ’，也一定会像我这样；只要你相信‘续我工程’！”
华尔斯对嘉雅的生命核质没有作任何修改和删节，原封不动地将这个神奇的生物数码系统，续传给了露茜。这样，在露茜的记忆库里，那个珠峰下燃烧的夜晚，静静地躺在记忆库的一隅里闪着萤火。
现在，三个均陷入人类从未遇到过的窘境。
对嘉雅Ⅱ来说，她原先所有有关露茜的记忆、感觉、判断、价值观甚至潜意识、情绪粒子，全部经生物格式化被廓清了，承接的是六十五岁的嘉雅Ⅱ的生命核质。关于原我露茜的所有核质，都脱离了她的躯体，被储在“生命核质银行”。
三十余岁的韶华，六十五岁的生命核质、感觉系统、价值观和社会关系。对最后一条，好在她早已经退休，社会关系相对散漫和松弛，没有因工作或事业必须构连的关系，对一些老友亲属，因为她实施“续我工程”是公开的，因此，遇到了，心里和习惯上有所不适应。
但，在通过严格的“尔斯测试”后，人们仍将她视作美容、年轻过的嘉雅，虽说交流起来不太自在，但由于嘉雅原先的生命核质的作用，在交流方式和情感储备上都与原嘉雅无二，因此，融入社团，特别是在华尔斯的天地里，众多专家和工程技术人员，当把她当作华尔斯夫人。她也能以嘉雅原先的风范融入。
但，一个无法回避的现实是，毕竟，续我时，她才二十八，而嘉雅已经六十五，这种生理上的差异使神经系统接纳了嘉雅的生命核质后，渐渐表现出不同的动力特点，这些动力特点反作用于感觉系统，渐变着嘉雅原我。
这些，都在华尔斯的预料之中，也是挑战之一。事实上，从“我Ⅱ”渐渐苏醒的那天起，他（她）就不是绝对的原我。这有点类似功转移，总能量未变，但受物的总功量与原物不会绝对一样——毕竟在能量续接过程中，消耗掉一些功。何况宇宙般的智慧生命。
“续我工程”的挑战和超越的是综合的、巨大的、庞杂的、前所未有的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樊篱。卡特兄弟第一次将飞机飞上天时，也是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几番摔坏差点丧命，第一台电脑的内存只有几百MB，庞杂而笨重的电子设备却占用了几百平米的空间。但新纪元就是从那里起步的。
而问题的复杂性还在于，对嘉雅Ⅱ来说，是一个经历几十年婚姻的成熟女性且有一次婚外激情，而且有若干次为了生育而进行妇科检查、治疗的经历和孕胎方式尝试，且不说关于爱情心理特质的差异（因为这些心理的生物数码粒子、神经元、DNA密码都已经续传给了“嘉雅Ⅱ”，可以忽略不计），而露茜则还是一张白纸，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情感菜鸟。
这种巨大的心理和生理的落差，在嘉雅Ⅱ心里形成了巨大的撞击。而且嘉雅Ⅱ清楚这种落差，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华尔斯的崇拜者露茜的。这就出现了人类历史上有趣的心理纠缠，一个有着丰富性经验的妙龄女子，却还是童子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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