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凤凰相阋
青凤殿外。
之前进去的那名内侍很快返回，站于百步之远的台阶之上，拖着长音喊道：“太后娘娘有旨，准金鹏卫统领将军岳诚，楚国使臣秦扬进殿。”
岳鹏拉着秦扬跪拜道：“谢太后娘娘。”
二人随即走向大殿。
这青凤殿高大无比，青墙金瓦，飞檐之上雕龙画凤，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能腾云驾雾，直上九霄。
大殿四周古树参天，纵然是春寒料峭时分，亦能看到点点嫩绿，这让来自南地的秦扬甚是惊奇。
距大殿十步之遥的时候，便能看到正门里摆放了一个巨大的屏风，上面绣着两只展翅翱翔的凤凰翩然舞动于云端之上，相互追逐，直向日出之处飞去。
就连岳诚也不禁赞叹到：“好一幅巧夺天工的《九天凤翔图》！”
秦扬不解，问到：“岳大哥，你经常出入云央宫，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屏风吗？”
岳诚笑答：“我虽然常在宫廷，但青凤殿已经久疏问安。上次来此还是一年之前，那时还没看到这架屏风。”
秦扬心中不解。
屏风上那两只凤凰看似一样，实则有差别。
逐日的那只小冠且双尾，为凰；而追随的另一只冠大有三尾，为凤。
凤雄凰雌，这屏风上既然绣出二者区别，所以并非是凤翔图，而是一副《凤求凰》。
可九天之上，为何是凰在上？难道那只凰意指某位高高在上的女子？
“小家伙，别愣神，赶紧走。”
岳诚低声催促，秦扬虽然跟了上去，但心思还沉浸在屏风上。
忽然，岳诚停下脚步，一撩袍摆，跪拜道：“臣岳诚叩见陛下、太后娘娘。”
秦扬这才注意到殿上之人，也效仿岳诚参拜。
“大楚使臣秦扬，拜见陛下、贤贞太后。”
殿上端坐的中年妇人正是贤贞太后，她看了秦扬好一阵，才说到：“二位平身吧。”
秦扬站起来，也暗中打量这位只在传说里听闻的秦国国母。
他同时注意到，嬴天心脸色不太好，而贤贞太后虽然气色虚弱，但心情甚佳。
嬴天心忽然发问：“楚国使臣何事觐见？”
秦扬听闻，大惑不解。
且不说他早就把此次出使的目的告知嬴天心，便是昨日两人还在驿馆里有过交谈，为何今天仿佛从来不认识一样？
但这对秦扬来说，无非就是将之前的话再说一遍，算不上为难。
“回陛下的话，臣此次出使大秦，意在向大秦献宝。”
嬴天心看也不看他一眼，“何宝？”
“不动一兵一卒，便可坐收渔利之宝。”
秦扬说完，又暗暗比较殿上二人的态度。
嬴天心显得漫不经心，而那贤贞太后也不为所动，只是笑盈盈地盯着他。
此时已经走到这步，虽然摸不清情况，秦扬也只能继续讲下去。
“大楚与晋开战一年，如今即将议和。十年前送往唐国为质的楚云湘公主，现已逃至晋国西部。倘若陛下以保护公主回楚为名，介入议和，便可凭白为大秦谋得利益，亦可秦楚交好。”
谈及国事，嬴天心一下认真起来，看向秦扬，“想必尔也知道，弱国无外交的道理。议和之事乃是楚国先提出的，势必要割地赔银。楚国羸弱，对大秦也有莫大的好处，朕凭何不惜与晋交恶，来维护楚国利益？”
“陛下，照您这般讲，割地也好，赔款也罢，可为何是给晋国，而非秦国？”
嬴天心冷言道：“怎么，尔是在暗讽我大秦无能？”
“臣岂敢！”
秦扬心中暗叫不好，他也不知嬴天心为何如此冷酷。
“陛下，秦楚之间，有西江为障。纵然陛下雄才伟略，志在天下，可这天险还是存在的。而晋国之所以可以屡屡从楚国占到便宜，正是因为中原地带一马平川，国境线位于水势平缓的西江下游。况且晋国近二十年多为主动寻衅，此等野心于其比邻的大秦而言，不得不防。”
见嬴天心不再反驳，秦扬继续晓之以理：“此十年来，晋东扼燕赵，南结唐国，又与滨海之齐互通有无。如今南下伐楚，若再任其盘剥营获，陛下何时才能西出长雁，直取沧阳？”
嬴天心深思一阵，随后问到：“依尔之言，大秦岂不是应将晋视为眼中钉？但你楚国是块肥肉，哪有先去啃骨头的道理？”
秦扬见嬴天心如此羞辱楚国，心中暗恼。
但细细一想，她说的没错，弱国何谈外交？
作为晋楚之战主动求和的一方，又为了云湘公主赵晚晴而求援的他，此时确实没有资格去大谈尊严。
秦扬压制住心中怒意，动之以情道：“陛下，凡事不可一概而论。晋楚虽然皆弱于秦，但有世仇在前，不可能联手拒秦。而晋取楚远易于秦取楚，外加楚人不好战，晋之图谋路人皆知。对您而言，结楚制晋，才能让大秦获得最大的利益。”
“此番言论倒有几分道理。”
嬴天心忽然松了口，“尔可有具体策略？”
秦扬见事情有了转机，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陛下，和谈于三月进行，此时晋国亦元气大伤，只能防守不敢出击。您可即刻兵临沧阳，向晋国施压，以护送云湘公主为名，作为亲楚的第三方强势介入和谈。”
嬴天心听罢，淡漠道：“可若楚国不领情，朕岂不是白费功夫？”
楚国积弱，不可能刚刚和晋国打完，又去得罪秦国，楚皇一定会趁势和秦国交好。
但这番话，作为一个使者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纵然身在屋檐下有求于他人，也有不能突破的底线。
“陛下，臣这等凡夫俗子，亦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况天子乎？”
嬴天心猛然站起身，“尔是何意？是在指朕恩将仇报吗？”
秦扬此次并未退缩，直视嬴天心，“陛下，您不必如此敏感。如昨日所言，家国大事，不可掺杂儿女私情。长雁关外，臣的命是陛下救的。而上庸城里，臣也救了陛下。陛下与臣之间，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好。”
嬴天心缓缓坐下，“那朕让你留在这里的事——”
秦扬转身，向东南一拜，随后看向嬴天心：“恕臣难以从命。”
“朕再问你一次，考虑清楚了？”
“臣意已决。”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气氛异常紧张。
半晌。
“朕可以帮你。”
“谢陛下——”
嬴天心双眼微眯，脸色异常阴沉，看向秦扬的目光透着几分不甘——甚至痛苦。
“朕曾经答应，赐你件兵器，你可记得？”
秦扬不明白为何嬴天心突然在这个关头提起这件事，“自然记得，陛下曾在关外和上庸两次提起。”
“君无戏言。岳诚，传朕旨意，让他去取那杆‘问冥’。”
旁边的岳诚嘴角微微抽动，犹豫了片刻，上前道：“陛下，请三思。”
一直旁听的贤贞太后也不禁变色，出言劝阻：“陛下，哀家看不明白了，为何要让他去——”
“母后，您最了解朕。朕想得到的人，就一定要得到——”
嬴天心望向殿外。
“即使是死人。”
之前进去的那名内侍很快返回，站于百步之远的台阶之上，拖着长音喊道：“太后娘娘有旨，准金鹏卫统领将军岳诚，楚国使臣秦扬进殿。”
岳鹏拉着秦扬跪拜道：“谢太后娘娘。”
二人随即走向大殿。
这青凤殿高大无比，青墙金瓦，飞檐之上雕龙画凤，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能腾云驾雾，直上九霄。
大殿四周古树参天，纵然是春寒料峭时分，亦能看到点点嫩绿，这让来自南地的秦扬甚是惊奇。
距大殿十步之遥的时候，便能看到正门里摆放了一个巨大的屏风，上面绣着两只展翅翱翔的凤凰翩然舞动于云端之上，相互追逐，直向日出之处飞去。
就连岳诚也不禁赞叹到：“好一幅巧夺天工的《九天凤翔图》！”
秦扬不解，问到：“岳大哥，你经常出入云央宫，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屏风吗？”
岳诚笑答：“我虽然常在宫廷，但青凤殿已经久疏问安。上次来此还是一年之前，那时还没看到这架屏风。”
秦扬心中不解。
屏风上那两只凤凰看似一样，实则有差别。
逐日的那只小冠且双尾，为凰；而追随的另一只冠大有三尾，为凤。
凤雄凰雌，这屏风上既然绣出二者区别，所以并非是凤翔图，而是一副《凤求凰》。
可九天之上，为何是凰在上？难道那只凰意指某位高高在上的女子？
“小家伙，别愣神，赶紧走。”
岳诚低声催促，秦扬虽然跟了上去，但心思还沉浸在屏风上。
忽然，岳诚停下脚步，一撩袍摆，跪拜道：“臣岳诚叩见陛下、太后娘娘。”
秦扬这才注意到殿上之人，也效仿岳诚参拜。
“大楚使臣秦扬，拜见陛下、贤贞太后。”
殿上端坐的中年妇人正是贤贞太后，她看了秦扬好一阵，才说到：“二位平身吧。”
秦扬站起来，也暗中打量这位只在传说里听闻的秦国国母。
他同时注意到，嬴天心脸色不太好，而贤贞太后虽然气色虚弱，但心情甚佳。
嬴天心忽然发问：“楚国使臣何事觐见？”
秦扬听闻，大惑不解。
且不说他早就把此次出使的目的告知嬴天心，便是昨日两人还在驿馆里有过交谈，为何今天仿佛从来不认识一样？
但这对秦扬来说，无非就是将之前的话再说一遍，算不上为难。
“回陛下的话，臣此次出使大秦，意在向大秦献宝。”
嬴天心看也不看他一眼，“何宝？”
“不动一兵一卒，便可坐收渔利之宝。”
秦扬说完，又暗暗比较殿上二人的态度。
嬴天心显得漫不经心，而那贤贞太后也不为所动，只是笑盈盈地盯着他。
此时已经走到这步，虽然摸不清情况，秦扬也只能继续讲下去。
“大楚与晋开战一年，如今即将议和。十年前送往唐国为质的楚云湘公主，现已逃至晋国西部。倘若陛下以保护公主回楚为名，介入议和，便可凭白为大秦谋得利益，亦可秦楚交好。”
谈及国事，嬴天心一下认真起来，看向秦扬，“想必尔也知道，弱国无外交的道理。议和之事乃是楚国先提出的，势必要割地赔银。楚国羸弱，对大秦也有莫大的好处，朕凭何不惜与晋交恶，来维护楚国利益？”
“陛下，照您这般讲，割地也好，赔款也罢，可为何是给晋国，而非秦国？”
嬴天心冷言道：“怎么，尔是在暗讽我大秦无能？”
“臣岂敢！”
秦扬心中暗叫不好，他也不知嬴天心为何如此冷酷。
“陛下，秦楚之间，有西江为障。纵然陛下雄才伟略，志在天下，可这天险还是存在的。而晋国之所以可以屡屡从楚国占到便宜，正是因为中原地带一马平川，国境线位于水势平缓的西江下游。况且晋国近二十年多为主动寻衅，此等野心于其比邻的大秦而言，不得不防。”
见嬴天心不再反驳，秦扬继续晓之以理：“此十年来，晋东扼燕赵，南结唐国，又与滨海之齐互通有无。如今南下伐楚，若再任其盘剥营获，陛下何时才能西出长雁，直取沧阳？”
嬴天心深思一阵，随后问到：“依尔之言，大秦岂不是应将晋视为眼中钉？但你楚国是块肥肉，哪有先去啃骨头的道理？”
秦扬见嬴天心如此羞辱楚国，心中暗恼。
但细细一想，她说的没错，弱国何谈外交？
作为晋楚之战主动求和的一方，又为了云湘公主赵晚晴而求援的他，此时确实没有资格去大谈尊严。
秦扬压制住心中怒意，动之以情道：“陛下，凡事不可一概而论。晋楚虽然皆弱于秦，但有世仇在前，不可能联手拒秦。而晋取楚远易于秦取楚，外加楚人不好战，晋之图谋路人皆知。对您而言，结楚制晋，才能让大秦获得最大的利益。”
“此番言论倒有几分道理。”
嬴天心忽然松了口，“尔可有具体策略？”
秦扬见事情有了转机，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陛下，和谈于三月进行，此时晋国亦元气大伤，只能防守不敢出击。您可即刻兵临沧阳，向晋国施压，以护送云湘公主为名，作为亲楚的第三方强势介入和谈。”
嬴天心听罢，淡漠道：“可若楚国不领情，朕岂不是白费功夫？”
楚国积弱，不可能刚刚和晋国打完，又去得罪秦国，楚皇一定会趁势和秦国交好。
但这番话，作为一个使者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纵然身在屋檐下有求于他人，也有不能突破的底线。
“陛下，臣这等凡夫俗子，亦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况天子乎？”
嬴天心猛然站起身，“尔是何意？是在指朕恩将仇报吗？”
秦扬此次并未退缩，直视嬴天心，“陛下，您不必如此敏感。如昨日所言，家国大事，不可掺杂儿女私情。长雁关外，臣的命是陛下救的。而上庸城里，臣也救了陛下。陛下与臣之间，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好。”
嬴天心缓缓坐下，“那朕让你留在这里的事——”
秦扬转身，向东南一拜，随后看向嬴天心：“恕臣难以从命。”
“朕再问你一次，考虑清楚了？”
“臣意已决。”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气氛异常紧张。
半晌。
“朕可以帮你。”
“谢陛下——”
嬴天心双眼微眯，脸色异常阴沉，看向秦扬的目光透着几分不甘——甚至痛苦。
“朕曾经答应，赐你件兵器，你可记得？”
秦扬不明白为何嬴天心突然在这个关头提起这件事，“自然记得，陛下曾在关外和上庸两次提起。”
“君无戏言。岳诚，传朕旨意，让他去取那杆‘问冥’。”
旁边的岳诚嘴角微微抽动，犹豫了片刻，上前道：“陛下，请三思。”
一直旁听的贤贞太后也不禁变色，出言劝阻：“陛下，哀家看不明白了，为何要让他去——”
“母后，您最了解朕。朕想得到的人，就一定要得到——”
嬴天心望向殿外。
“即使是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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