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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似懂非懂

    “真是扫兴!”银长白骂了一声。

    钟声不绝,如浪层层扑涌而来,声声催人心烦意乱。

    “这是集合的钟声。”乌影离记起昨日学习过的钟声所代表的每个意思,立即放下手中的烤鱼,跑到水面照了照脸,见半脸都是银长白留下的黑掌印。“你!”他顿时气结,骂不出一个字。

    “这就是生活的艺术!”银长白晃了晃手掌。

    “来不及了。”他心乱如焚,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自己。“今天可是启蒙院的入世礼,我不能迟到了。”

    “莫急!”银长白劝道,“来得及,有的是时间,你大可再洗个澡。”

    用双手掬起水一遍遍冲洗黑掌印,接着他掏出水蓝色的帕子用力揉搓着脸颊,幸好搓了几下便恢复了干净。

    “影离兄弟啊,你那小脸嫩得很,不是牛皮,要是搓破,这世界上就没有第二张了。”随即,银长白唱起来,“春来多闲情,赏月夜晚归。起火烤鲜鱼,弄童兴正起。奈何声声切,欲去喊人老。隔望鸣钟处,台上满白发......”

    “这是日光。”他抬起头,眯眼眺望马上要破灰而出的蓝天白云。

    “意境之美,你要用心感觉。”银长白闭上眼,似乎在回忆什么。

    “这是什么歌谣?好听得很,我却从未听过。”他起了好奇心。“祖宅清冷,从不允人兴歌舞作乐。”

    “此乃我胡诌曲,你是乌族嫡系子弟,没有听过是自然的。”银长白睁开眼睛道,“世上繁华已千年了,乌族还是如此无趣。整日规矩来规矩去,如何能生出好弟子。”

    “银兄是外来族?”除了乌这一大姓,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银为姓。

    “小小年纪就排斥异姓族,不好吧?”银长白笑叱道。“莫非,这也是规矩?”

    “规矩不好吗?”他现在懂得还不多。“没有规矩,人要如何做人?”

    银长白闭上眼,任凭风拂碎发,轻声说:“影离小兄弟定是从小在万千规矩中长大的吧。”

    “母亲说,我必须懂规矩学规矩,长大后才能不违背规矩犯下大错。”他为此跪地反省了好几次。

    “规矩就不会错吗?”银长白反问。

    “规矩会错吗?”他疑惑了,“母亲说;我生于规矩长于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无规矩就没有代代相传,无规矩就没有我的将来。”

    其实这些话,他也不太明白,但都背下来了。

    一声冷哼,不屑至极。“人,生于天地长于天地,规矩不过是人所定下的条条框框,让人世间有道可行,不再陷入混乱之中。尔后也用来建立太平盛世,使得天下百姓安居乐业。”银长白徒然骂了起来,“正是那些死脑筋一点点都不懂与时俱进,权利熏心不肯做任何改变,才致眼下失去了初心、乱象横生、危机四伏。”

    这番话过于深奥,他无法立即明白其意,只能凭直觉问:“当真如此危险吗?”

    “风平浪静之下暗流涌动。”银长白收起了顽皮,神情变得极其肃穆。“主舵难掌,大船难行啊。”

    “银兄,你可是渔民?”他偶然间听过码头的故事。

    “家有破船一艘。”银长白站了起来,眺望前方。“奈何规矩束身,不得修葺。”

    “船破了,理应修补,为何不修呢?”他以为应该及时修葺,才可继续行于水,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这个想法。

    “破船好使,无人愿意。”银长白长叹了一声,随钟声逝去。

    他摇摇头,一脸不解:“没有人有意见吗?”

    “规矩,无人敢改。”银长白一脸无奈,苦笑不已。

    “能改吗?”他锁住额头。

    “不是能不能,而是肯不肯。”

    “如果不修船,破船终究会沉的。”他也陷入思考中,奈何脑袋空空如也。“规矩,如果不改,会如何?”

    “如果没有人去改变,千年万年都是一个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千年所累积的规矩,怕是能将人通通榨汁了。”银长白摇头道,“然你这小小年纪,却也比你老祖宗强多了。”

    银长白是他见过最怪的人:“你又没有见过我家老祖宗,如何知道的?”

    “猜的。”银长白一脸认真。

    “船况不好,银兄为何还要来这启蒙院呢?”他越发好奇了。

    昨日所见,启蒙院里除了五系弟子和还未见面的院长,其他基本都是三四十岁的男人,而领班嬷嬷都约莫五十来岁,不冷漠也不热情。

    从来没有大人愿意和他聊天,这让乌影离对银长白生了好奇心,对银族也有了兴趣,想要多了解一些。

    听管事和家奴闲聊时曾提起;真正的老银族规矩向来虚设,行事作风自由不羁,应对向来无章法,为人处世更野蛮。就是不知道银长白是新银还是老银?

    “自是来欣赏此处风光啊。”银长白闪躲而过。“难不成存心要堵你吗?我可不能未卜先知你要来此洗澡。”

    拧干帕子,擦拭脸上的水,他忽然想起刚刚的疑惑,便诧异道。“银兄,昨日你都在水底?”

    “思乡情更切,水潭乃来处。”银长白望着水长叹,“奈何潭水深,不知归家路。”

    “是我打扰了你?”他听声音里含着哀愁,有些歉意。

    “小小年纪,说话如此老成,不过倒是有点嫡主风范了。”银长白拉着他的手腕,从树冠和树枝之间掠过,惊起一群鸟儿与他们一起飞出林。“满院的小屁孩,就你一个有家教的。”

    “家教?”这个词极其陌生,他从未听过,但拥有点家教应该不算什么坏事。

    大部分时候,乌影离都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只是自开口说话起,母亲就拿长尺开始训练他说话的规矩。或许,等长大了,再想起这些,他就能知道此时此刻的银长白到底说什么。

    等他们在竹林外的石像处落地,银长白捋着长须低头道:“影离兄弟,我这老头就不进去了,”手指一边道,“我在那看你,别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无论结果,只要是个人都得入世,而你依旧是你,不会少根毛的。”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四周并没有特别的仪式氛围,只是在木台上立着五系的旗帜,作为划分五系弟子所站的区域,前方分别是五系的入世石头甬道。

    这时候木台上只站有一名绿衫棕靴的弟子,比乌影离高出一个头,身形挺拔,梳起头发以木簪子束之于头顶,十分精神。

    此人应是木系弟子。乌影离直觉,此人截然不同于屋子里的其他水系弟子,他们浮躁如刚要沸腾的水,完全无法享受片刻的静谧。

    那人察觉到陌生气息的靠近,转身望着他,缓缓走了过来:“木系曲木,你可是水系乌影离?”

    “你认得我?”似乎这里有不少的人认识他,然而他却一个都不认得。

    “五系家主墙上有你的小象,虽然与真人有些差距,但也八九不离十。”曲木说。

    身后已涌来喧闹,一群人乌压压地跑了过来,迅速排好了长队。

    乌影离转身一瞥,原来是五系甬道口出现了五位引路者。

    “水系乌影离。”前方一个水色长裳的老者,应是水系启蒙师,喊道,“过水径。”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慢慢地走入了水径,犹如身在湖泊中,舒服极了。

    “魂灵未醒。”启蒙师高声宣布。

    须臾后从水径中走出来,入世礼已成,从今天起,他就算是启蒙院正式的一名初生了。

    魂灵未醒?乌影离全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