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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命案

    当秦霜接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时,她正在阚德献的办公室谈论代言人的计划。

    电话响了数声之后,秦霜满脸歉意地背过身去想要关掉手机,阚德献却说:“没事,你先接一下吧。”

    秦霜抱歉地笑了笑,转过身接听了电话。

    “喂?你下班了吗?”电话那一端,陆欣的声音如“雷”灌耳,震得秦霜眉头一皱,耳朵本能地往后一缩。

    原来是她忘记了将接听音量调小。再加上陆欣所处的方位有些嘈杂,才令她不得不提高音量说话。

    “没呢,我还要跟领导谈点事儿……怎么了?”秦霜压低声音回答着,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这样……那等你下班再说吧。”

    “别啊,我都出来接电话了,到底怎么了那么慌张?”秦霜用手挡住了话筒,语气变得有些焦急。

    “张文仲已经恢复工作了……”

    “那是好事啊……”

    “你听我说完,但是那个梁志琳失踪了好几天,今天韩峰忽然来医院,说他已经死了……”陆欣说到最后声音逐渐变轻,很显然,连她自己都尚未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什么?你现在在哪里?”方才还有些不耐烦的秦霜吓了一跳,语调不自觉地提高不少,引来了其他同事的纷纷侧目。

    “我在医院呢,警察把张文仲带走了,因为他们说他是最后一个见到梁志琳的人……”陆欣带着哭腔回答。

    “你别着急,我现在就过来!”秦霜再次忘记了控制分贝,有的同事已然朝她投来了厌恶的眼光。

    “对不起,我……”秦霜刚想解释,却一眼撞见了李楠充满敌意的眼睛。她心一凉,后半句话吞了回去。江南对她悄悄地使着眼色,一旁的顾晓可看了江南一眼,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秦霜的心底好一阵叹息。三个好朋友,一个翻脸不认人,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有江南始终站在自己这边。

    为了表示内心的感激,秦霜对江南挤出了一个比鬼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都干嘛呢?”秦霜的身后忽然响起阚德献的声音。

    “秦霜是在替我办事,你们起什么哄?想干嘛?工资还要不要了?刚才谁起哄来着扣掉这个月奖金!李楠你过来!”阚德献转过身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李楠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离开时,还不忘狠狠地瞪了秦霜一眼。

    门开了,阚德献也走了出来。

    “阚总……那个代言人的事,我们还没谈完……”秦霜立刻追上去。

    阚德献大手一挥:“这点小事交给你决定就好了。对了,这些天你那么忙,请你吃个晚饭犒劳一下吧!不去就是不给面子。”

    秦霜面露难色:“阚总,我真的有事……跟人约好的……”

    “哈哈哈哈……看把你给紧张的!去吧去吧。这个项目代言人的决定权也交给你了。不过你记住,你欠我很多顿饭。不是请客,是陪吃。”阚德献的神情十分严肃,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这种玩笑似的说话语气,会和那样严肃的表情同时出现。

    秦霜逃也似的开着快车,用了比平时少一倍的时间到达了三零四医院,刚刚将车停好,她便在医院楼前看到了一个……不,是两个熟悉的身影……还没等她反应,那个身影的主人蓝宁朝着她走了过来。而另一个身影,也很快发现了秦霜的存在。

    那是林蜀康。他扭过头,便看到了秦霜和蓝宁,还有另一个他并不认识的人。但是,他发现了,那个躲在车里的身影,正满怀妒意地看着走过去的蓝宁。

    YC8900,白色本田商务车,里面坐的是车主阚德献。

    秋初。

    在九十年代的小学语文课本中,关于秋季的描写是:秋天来了,天气凉了,树叶黄了,一片片落叶在林间飞舞。

    闭上眼,他依旧记得,当初看到这篇课文后的忧伤。十五个年头过去,站在同一片天空下,这已不知是第几次独自迎来最喜爱的秋天。然而,那股悲凉早已逝去,他心中的痛似乎也逐渐随着时间销声匿迹。

    就算感觉不到痛,他却依旧记得心上那道疤痕的存在。

    如今,秋季已看不到发黄的落叶,城市中也不可能出现秋收的景象。唯一让人感到不同的,是逐渐变凉的天气,以及水果摊上的杨桃,火龙果等秋季才有的水果。

    他关上房门,把自己困在狭小的储藏室内。储藏室内密不透风,只有一堆杂物和几平方米的空地。这样的地方,像极了牢房。

    那个地方,他也曾经去过。

    时间回到记忆中的二零零零年。那时张磊还在上学。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四口之家:父亲,母亲,他和妹妹。由于张磊是八十年代初生人,恰好赶上了政府狠抓计划生育的年代。妹妹张可歆是偷生的,交完罚款后,这个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一贫如洗。父亲张齐森是江口市的一个农村长大的,思维老旧得很,生下张磊后并不满足,足足念叨了四年,才在有了一定经济实力后生下了张可歆。

    若非因为张可歆是女孩,以及已经承担了巨额的罚款,恐怕张齐森还要继续生下去。自从妹妹出生后,家中就争吵不断。常言道贫贱夫妻百事哀,张家夫妇便是如此。张磊的母亲夏利原本年轻漂亮,却在十九岁那年酒后失身,同年年底与张齐森结婚,次年生下张磊。

    这么说来,张磊的降生是个意外。所有人都觉得夏利是个老实,传统的女人,至少张家人以前也是这么认为。不然她年纪轻轻,为何仅因为一个孩子,而嫁给自己并不爱的人呢?

    张齐森长相普通,家境一般,实在没什么能够吸引女孩子的地方。唯一的资本就是父母早年留给他的那套八十平米的老房子。但是,谁也想不到,其实夏利正是冲着这套房子去的。她从小无父无母,由姑姑养大。姑姑生下了堂弟之后,夏利就明显觉得自己变成了外人,而堂弟有一个独立的房间,自己却只能睡在客厅的角落。每天深夜,夏利都会偷偷爬起来跑到堂弟房间,羡慕地看着他在属于自己的那张床上酣睡。

    终于在酒后被张齐森侵犯后,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于是,她迫不及待地出嫁了。

    然而,结果可想而知。婚后的生活更加不自由,除了每天和自己不爱的人睡在一起,还要忍受张齐森那暴躁的脾气。她不用出去工作,这个家全靠张齐森一个人做普通职员撑起。于是,夏利也便成了张齐森工作不顺心时的出气筒。更糟糕的是,在生下张可歆后,她的健康每况愈下,每日卧床不起,却又因交了罚款而没有足够的钱看病。后来她才知道,那个病叫做子宫癌。

    夏利开始憎恨这个家。尤其是张齐森。她觉得是这个男人毁了自己一辈子。如果当初拿掉孩子,多等几年,也许自己会遇到更好的男人。可惜,后悔已无济于事。于是,夏利的怨恨开始累积。她不再悉心照顾两个孩子,不再按时做饭。自然而然地,脾气暴躁的张齐森开始对她拳脚相加。

    夏利无法忍受这样的日子,偷偷地扔下两个孩子离家出走,从此再也没露过面。

    那晚,夏利的出走早就被张磊看在眼里。他看到了沉甸甸的行李箱,以及夏利包里的现金和存折。那时,夏利在厨房做饭。

    那顿饭做了很久,那是张磊和张可歆吃过最丰富的一餐。张可歆笑得很开心,夏利也温柔了许多,不停在饭桌上给两个孩子讲故事。张磊却面无表情。也许是因为知道这是妈妈做的最后一顿饭,他总觉得这样的气氛颇为古怪。

    吃完饭后,夏利把张磊单独叫到了房间。

    “磊磊,你是哥哥,以后要照顾好妹妹。这些钱你拿去,每天给妹妹买点吃的。记住把钱藏好,不要让爸爸知道。”夏利从口袋里拿出一些钱塞进张磊的裤兜里。

    “还有这个存折,你收好。等你考了大学交学费用。”说着说着,夏利的眼眶湿润了。

    “妈妈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妹妹的。”张磊看着夏利说。他没有哭,也没有笑。好像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夏利也许没有听出他的双关语,只是敷衍着笑了笑。

    后来,张磊再也没见过妈妈。

    夏利走后的一个月,兄妹二人的日子仿佛地狱一般。首先,张齐森辞去了工作,天天在家喝酒,在外面赌博。很快,仅剩的一点家产也被败光。而兄妹二人已完全无人理会,仅靠着夏利临走时的那些钱,每天买些食物维持生活。兄妹二人就像一个有家的乞丐,游荡于学校和家中。

    终于有一天,警察来告诉他们,张齐森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做了杀手,替人杀了一个有权有势的老板,被判了死刑。

    “你爸爸想见你们。”这是警察来找他们的真正目的。

    那天,面对铁窗内的父亲,张磊一句话都没有说,而张可歆一直在哭。

    “去找奶奶,她虽然已经养不动你们了,但是还有一些积蓄,足够你们维持生活。爸爸……对不起你们……”张磊只记得,这是他最后一句话。

    行刑那天,双目失明的奶奶出现了。兄妹二人拿着张齐森的骨灰,跟奶奶坐火车来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城市,改了一个新的名字,期待着新生活的开始……但张磊也许不会想到,后来这座城市,竟成为了他心中永远的伤痛……

    这个星期天,原本是张文仲休息的日子。然而,上周安排的两台紧急的手术令他忙碌得仿佛陀螺一般,为了早上手术不迟到,他晚上干脆睡在了医院的值班室。

    一大清早,就在他“摩拳擦掌”,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走进手术室时,护士忽然快步跑了过来,结结巴巴地说出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病人在手术开始前的一个小时,临时取消并办理了转院手续。

    张文仲“哦”了一声,摘下手套和口罩,转过身去收拾手术用具。而护士却依旧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张医生……”

    “怎么了?”张文仲低着头继续捣鼓着手上的用具,将它们收起来,密封好。

    “那个……您下周的那台手术……也取消了……”护士小声说。

    张文仲愣了一下,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你帮我跟马主任说一下,我身体不太舒服,告假半个月。”说完,张文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手术室。

    走廊内,医护人员们看到张文仲,也纷纷交交头接耳。

    张文仲本来无意去理会这些八卦之事,但议论自己的话语犹在耳畔,只要是听觉正常的人都无法刻意回避:“我就说那个医生没那么简单,听说今早那台手术的病人,就是上次红包那事儿,站出来说张医生怎么没给自己先安排手术的,那个老太太的家属,现在梁大夫出事了,他们当然害怕了。你说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说不定人……”说到这里,那个大嗓门的护士终于看见了站在身后面无表情的张文仲,尴尬地闭上了嘴。

    张文仲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朝前走去。虽然他已经刻意屏蔽了那些议论声,但无奈天生听力较好,依旧听到了许多不想听到的话:“警察都来了,这事不会有假……”

    “现在没抓应该是没有确凿证据……”

    “没有证据不要瞎说……”

    “你们想象力怎么那么丰富?医生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做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呢?”

    偶然的,张文仲会听到一两句向着自己的话,然而,语气中夹杂的不确定却令他感到大为受伤。但在听到最后一句话之后,他精神一振。

    并不是因为话的内容,而是声音。

    那是陆欣的声音。张文仲抬头望去,陆欣这才看到他,满面的愁容瞬间转为欣喜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里?”陆欣立刻小跑到了他面前。

    张文仲指了指前面:“我回办公室。”

    “为什么回去?”

    “明知故问。”张文仲白了陆欣一眼。却立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我回去换衣服,你在这里乖乖等我。”

    陆欣一脸莫名地等到张文仲换了便服出来,才劈头盖脸地说道:“你就这样不上班了?”

    “没事,这两周的手术都取消了,应该也不会有人来找我看诊,我已经请了两周的假,咱们可以轻松一下。你不是老嫌我陪你时间少吗?现在可以多陪陪你了。”张文仲坏笑着刮了一下陆欣的鼻子。

    二人已经走出了医院大门,而一言不发的陆欣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了?”张文仲回过头,牵起了她的手。

    “这不是我认识的张医生。”陆欣沮丧地摇了摇头。

    “那你认识的是什么样的张医生?”张文仲笑着问道。

    “我认识的张医生,是个医术高明,而且非常有责任心的医生。他不会因为个人情绪放弃对患者的治疗,更不会擅自逃离工作岗位。”最后一句话陆欣几乎噘起了嘴,显然她想看到的,是张文仲用一如既往的工作热情来驱散谣言,而并非现在的回避。

    “小欣,我们才刚在一起你不久,这里面有些事情你不了解。我和梁医生的恩怨所有的同事都知道,现在他正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不要说他们,就算我是警察,也会怀疑到自己头上的。而且除了今天的病人是自动要求取消手术,下周很多找我预约的都是以前梁志琳的病人,我手术的压力有多大你应该明白。在这个时候我回避一下,除了配合警方的调查,也想让自己休息一下。毕竟韩队长说了,我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只要这个案子没有破,随时都有可能传唤我。你说我面对这样的压力,还要整天听那些流言蜚语,能做得好手术吗?”张文仲耐心地解释道。他是个从来都不喜欢解释的人,可不知为何,唯独十分在意陆欣对自己的看法。

    好在陆欣听过他的解释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便恢复了笑脸。她又何尝不希望男友能多一些时间陪自己呢。

    “对了,话说今天是周日,你不在家好好睡觉,这么早过来干嘛?”张文仲找到了自己的停车位,才用钥匙开了锁。

    那是一辆座驾较高的大众汽车,他曾经对林蜀康说过,开这样的车,不仅能将车外的情况尽收眼底,而且在车祸发生时,他坚信块头比较大的车安全性能会高一些。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想法并非准确。车的安全性能取决于产地和品牌类型,而并非大小。但不知为何,张文仲就是觉得开这样的车心里会舒坦一些。

    林蜀康说,他的内心严重缺乏安全感,因此需要一些形式上的东西。张文仲没有理会这句话,却将它牢牢地记在了心中。

    “因为早上给你家打电话想叫你起床,但是没人接,这么早的时间你不在家,我就猜到你可能睡在医院了……我想过去给你送点早饭,但是没想到这么早出门还是堵车迟到了……然后我就听到那些让人气炸肺的话……”陆欣边回答边艰难地抬脚上车。她的个子不足一百六十公分,这样的商务车对于她这身材的女生而言确实有些高。

    张文仲不动声色地扶了她一把,陆欣这才“跳”上座位。

    “喂,我说你在不在听我说话?”陆欣发现他的眼神有些游离。

    “啊?恩在听啊。对了。今天我带你去一家餐厅,然后我们去看电影,溜冰怎么样?”张文仲毫无痕迹地回过神,从他的表情丝毫看不出方才走神的痕迹。

    陆欣忽然有了一丝别扭的感觉。她有时候觉得,张文仲很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至于个中原因,她自己也说不清。

    “恩好啊。听你安排。不过你怎么会喜欢这么高的车?”陆欣忽然意识到自己也走神了,于是随口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因为沉默并非她平常表现出的样子。

    “这种车多酷。我从小就喜欢。”张文仲也随口回答。

    “你从小家里就开这样的车吗?那你还真是个少爷。我小时候寄家里只有自行车。”陆欣尴尬一笑。

    这时前方忽然亮起红灯,张文仲一个紧急刹车,陆欣的身体猛地向前倾斜,包里的东西全飞了出来,散落在地。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张文仲及时停下了车,伸手去扶她,并七手八脚地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

    陆欣的钱包散落在地,她忽然意识到了,钱包内还有不应该让张文仲看到的东西……可当她抬起头时,却发现张文仲的手里,正握着它。

    那是一张照片……

    “对不起这……这是我前夫。”陆欣尴尬至极。

    “恩,你跟我说过。”张文仲平静地将照片放回她的钱包,这时路灯变绿,他手握方向盘,继续前进。

    气氛忽然间沉默,令陆欣心慌不已。她想解释些什么,又觉得有欲盖弥彰的嫌疑。于是,干脆保持沉默,弯下身捡起剩下的东西装回包里。

    然而就在这时,她也看到了一张照片。

    那张年代久远的黑白照片,正放在手刹附近不起眼的地方,若不是弯下身捡东西,根本无法发现。

    照片上是一个十一二岁的漂亮女孩,眼神充满灵气。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陆欣瞬间感到一阵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