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虎跳涧

    猎户但拚着胸中一口恶气，迤逦而行上得山来，半途中看到日头西坠已是懊悔不已，又一想到受的鸟气，不再迟疑，一步一挨上的半山腰，摘了几枚野果，又喝了点山泉水，腹中饥火更甚，到得几处陷阱处，又一无所获，不禁嗟叹不已，心忖“天大地大，为何偏是我如此命歹，连个山鸡野兔也见不着”。又道天色已晚，不若在山中凑合一夜。寻摸了个安全所在，自去歇息。

    翌日，日上三竿，猎户悠然醒转，刚一坐起，又是一跤几欲跌倒，喘息半晌，却原来是这两日肚中无食，饿得狠了。心中嗟叹不已道“老神仙啊老神仙，我哪是命丧虎跳涧，分明是要饿死在此啊”。闭目半日，终是心有不甘，再次爬坐起身，忽听得草丛中一阵瑟瑟声，转出一只小兔。

    小兔虽不甚大，却极其机灵，一双眼珠滴溜溜乱转，只在草丛中转来转去。猎户心忖“这倒是个好机会，千万不可错失了”。蹑手蹑脚取下猎弓，弯弓搭箭，去前两步。那小兔极为警觉，忽的一窜，便欲隐入树后。猎户如何便肯，“嗖”的一声，箭却射偏了，擦着小兔后腿而过，只留下一条血槽。

    猎户急欲追击，一阵头晕目眩，沉吟半晌，料想小兔受伤，必不能及远。顺着草丛追去，那兔儿甚是刁钻，直往林深草密处逃去。猎户追追停停，不觉已是跑岔了路。几次欲待放弃，终是不舍，只见那小兔也是越跑越慢。猎户觑得个真切，一箭射出，正中兔子小腹。小兔窜前几步，两腿一蹬，便已倒地不起。猎户心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不到我还是抓住了小兔。”踉踉跄跄走了几步，拾起兔子，见那兔子干干巴巴，身上没有二两肉。又道：“左近恰巧有条小溪，不若前去休憩一番，顺便炮制了这只小兔。”

    不多时，便已来到溪畔，拾掇了些枯枝杂草，思忖半晌，若不吃饱，总是无力下山，兔子啊兔子，今日便拿你祭了我五脏庙吧。取出随身携带火石，点燃杂草，将那小兔开膛破肚，用树枝穿了，架在火上烧烤。不多时，肉香扑鼻而来。猎户食指大动，撕下一条后腿，正欲一口吞下，忽地一阵恶风传来，猎户警兆顿生，往左侧一扑。却见一条灰狼从后方扑过。只见那灰狼浑身皮毛已经泛白脱落，眼神兀自犀利如刀，透露出一股狡黠和机敏。它的四肢蹒跚，行走间软弱不无力。老灰狼的尾巴长而蓬松，如同一把扫帚，原来是一只离群独行的孤狼。它的牙齿不再锋利，但那如锯齿一般的獠牙，悠悠泛着寒光。

    猎户左手抓着兔子，右手掣出砍刀，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好你个畜生，迟不来早不来，偏偏是你爷爷正要进食的当口前来。”殊不知那老狼也是饿了几日，这一日正巧闻见烤兔肉，本欲偷袭，不料猎户警觉，竟而扑了个空。

    想那一人一狼，皆是饿急，却是谁也不敢先动，就怕对方偷袭。呆立半晌，猎户饥火上升，一阵头晕目眩，心道“这般死等，总不是办法，，看来终须想个计谋。”一眼看到手中烤兔子，计上心头。他缓缓将那兔子送到口边，右手掣刀低垂。那老狼果然露出焦急之色，前爪刨地，忽地跳起，巨口一张，便欲咬住猎户咽喉。猎户早有准备，侧身避过，掣刀猛劈狼背。这一击，凝聚了猎户吃奶之力，一刀劈出，猎户一时摇摇欲坠。但见那老狼恰巧被劈中后腰，悲鸣一声，后腿无力软倒，前爪兀自趴地不止。砍刀脱手而出，附载老狼后腰。俗话说，狼乃“铜头铁骨豆腐腰”，这一刀至少要了这畜生大半条命。只是那老狼也是勇悍，伤而不死，竟调转身形，一双狼目露出凶残之色。

    猎户手足酸软，烤兔子也跌落一旁，见那老狼目露凶光，不禁一阵悲凉“吾命休矣，想不到终日打猎，今日竟也命丧一只畜生之口”。老狼拖着残躯，爬前几步，一声狼嗷，奋起余勇，再次扑来。猎户又惊又饿，这次再也承受不住，就此晕死过去。

    半晌醒转，仍是四肢无力，眼冒金星。猎户心道“我这是在哪里，莫不是到了阴曹地府”。迟疑片刻，方才坐起，眼见周围正是晕倒之前景象，不禁暗暗称奇。老狼卧倒在胸前，张大巨口，长舌吐出，涎液滴落，只是头颅低垂，早已死的透透的了。猎户大喜，不觉力气又恢复计分，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赶紧捡拾起地上烤兔肉，也不顾上面的草木泥土，撕扯下几块肉，塞入口中。喉咙干涩，兔肉卡在喉咙半晌，猎户噎得直翻白眼，忙到溪边，捧了几口水，强咽下去。一炷香功夫，整只烤兔已经落肚，猎户才舒服的打个饱嗝。

    休憩片刻，猎户心道“今番也是有惊无险，又打得一只老狼，这头畜生虽然老迈，但身上的肉着实比兔子多多了，送到山下换钱，家中又可多挨一头半个月。”

    收拾了砍刀，又把猎弓负载身后，在山中找了条树藤，将狼尸背负其后，便待下山。一辨方位，不由得暗暗叫声苦也，却原来是昨天只顾追逐猎物，却跑岔了道，如今下山有两条道，一条便是兜个圈子，原路返还，只是路途远上一大截。看看日头，今日又要露宿山上。另一条便是顺着溪流而下，路程近了一半，只是一段要经过虎跳涧。

    猎户思忖再三，心道“老神仙也只是说昨日莫要路过虎跳涧，也许今日便不须顾忌，兼之今日大难不死，想是自己灾星已过，不若搏上一搏”。思量一定，猎户便顺流而下。不多时便已听到水声轰鸣，却原来是虎跳涧到了。但见那虎跳涧在两山对峙中穿行而出，水流非常湍急，浪沫飞溅，惊涛拍在怪石上，高达数尺。从谷底仰望，可以看到两座拔地而起的绝壁对峙立着，仿佛要将天地分成两瓣。

    虎跳涧旁有一条小路，蜿蜒而下。猎户咬咬牙，暗忖“不会这么衰罢，我小心着点，离那山涧远些便是。”正思量间，一声虎啸，真冲云霄。猎户不禁大惊失色“苦也苦也”叫个不休，想那虎跳涧虽有个虎字，其实并不常见老虎。欲待退出，又恐惊动老虎，反为不美。猎户蹑手蹑脚，闪入一旁树丛中，只露出两眼向外瞧去。

    却见那那小岗之上，虎啸声处，一只色彩斑斓的吊额白睛的大虎闪长腾挪。细看之下，不禁大讶不已：只见那老虎嘶吼连连，左冲右突，仿佛有堵无形有质的高墙挡住了它的去路。老虎当面是几棵大树和巨石所成障碍，其上有一灵猿跳跃其中。那灵猿以优雅而灵活的方式穿梭在树木石头之间。它的身形忽左忽右，动静之间，毫无规律，却又自然流畅，散发着野性神韵。它的身形矫健，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老虎虽勇，只是难以发威，灵猿虽弱，却与周边融为一体，进退之间，颇有章法，并不时投出石块，击打在老虎身上。虽不致命，却也难受。又过了一刻钟，老虎渐渐力弱，心有不甘，一摇一摆退走。

    猎户大奇，心忖：“那老虎虽是百兽之王，可在丛林之中也未见如何。只是那灵猿明明可以退走，却为何冒险与老虎生死相搏，如此，必有缘故”。好奇心起，却待老虎离开半晌方才爬上山岗，探头望去。只见那树丛中，有一异树生平未见：异树荆棘丛生，其上结有数枚果实。果实形如蛇胆，色泽深红，不知为何竟有几分妖艳和危险之感。蓦地想起老神仙说过的话“世间珍器重宝现世，必有灵兽异禽守护，既是大机缘又有大凶险，能获重宝者，无一不是九死一生有大气运之人。”

    念及此处，猎户心中已是一片火热。欲待前行几步看个真切，忽地一颗石头迎面而来。猎户举起砍刀挡去，只听见“当的”一声响，却是那灵猿不知何时现身投掷石头。灵猿口不能吐人言，只是唧唧数声，警告意味极浓。

    猎户大怒，见那畜生占据地利，一时竟无可奈何，思前想后，竟无良策，又道，看那果实，一时三刻未见成熟，不若先回家后做计较。计议已定，猎户缓缓而退，口中骂骂咧咧，绕路而行。那灵猿也不做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