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命运
阳春，微风吹。
柳叶纷纷扬扬，自树梢落下，化作春意画卷里的点点滴滴。
一道寒芒闪过，而后料峭风起，柳叶方才后知后觉的断作两截，有气无力的落入下方流动的河水之中。
碧青色的长刀归鞘，萧渺左手挽起耳畔的发丝，轻轻抚至脑后。
他头戴蓑帽，嘴里叼着一根长长的青草，身着一身碧色修身锦袍，衬的他的身姿更加高挑帅气。只是帽檐下那双眼中的哀愁之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挥之不去。
河畔的柳树被风吹得哗哗作响，阳春的温暖阳光打在睡眠，泛起波光粼粼的辉，让他一时间有些走神了。
良久，他叹了口气，拔出腰间别着的一柄长刀和一柄短刀。
长刀碧色无痕，可以看出得到过精心保养。刀柄处写着“青瓷有泪”四个小字。另一把短刀通体白玉色，在空气中隐隐散发出一股寒气，刀柄写有“霜落无痕”四个小字。
他举起霜落无痕，走到一旁的小亭的柱子旁，轻轻的刻上一道划痕。
暗红色的柱子周身，密密麻麻布满了刀刻的划痕，无声的继承岁月的抑制。
他站在原地，仿若一根木桩，紧盯着那些划痕，久久没有动弹。
半响，他擦擦眼角转过身去，朝着城内的方向走去。
自从上次的那场混乱，已经过去了快有两个月了。现在，已是生月的月末了。
生月，意欲万物生机勃发的季节。春日到来，万物冰雪融化，霜冻的大地久违的浮现出一片欣欣向荣。
猎妖公会也忙碌了起来，饥肠辘辘的野兽们复苏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捕猎，当然它们的食谱里也包括了人类在内，一时间倒是接到了不少的委托。
萧渺迈进大门，里面摩肩接踵，不时有人扛着鲜血淋漓的野兽尸体匆匆忙忙的挤进来，也有人遍体鳞伤的被人搀扶着进来。
血顺着他们的身体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转眼便被路过的人踩在脚下，渐渐变成黑色。
一路上也有不少熟人见了萧渺热情的给他打上一个招呼，萧渺见了也是挥手示意露出微笑。
好不容易挤进内部，萧渺轻车熟路的来到一个正厅门前。门口铺着一张巨大的虎皮，里面传来一阵阵探讨声。
萧渺走上前去，掀开门帘，轻声打了个招呼。
里面人不多，十来个人。一些熟面孔都在，包括萧猎生，项脊，申屠空和其他一些萧渺熟悉的叔叔阿姨们。
见萧渺来了，他们也都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
“几日不见，感觉萧贤侄又精进了？”一个有些胖胖的胡子大叔笑眯眯的问道。
“胡师傅，别给这小子整天瞎捧，前两天我考验他的刀法还不过关呢！”一旁的项脊不满的撇撇嘴，毫不留情的拆穿萧渺。
“唉，咱们重在进步，咱渺子天天进步呢，是不是？”胖大叔依旧是笑眯眯的，从桌子旁挤出来摸了摸萧渺的脑袋。
“你这头发该打理打理了！哪家的姑娘见了能喜欢？”一旁的一个红色短发，手臂上全是鼓鼓的肌肉的女人对着萧渺说道。
“闻姐，我都说了我也不要别人喜欢......”萧渺嘟嘟囔囔。
“哟哟哟，还不要别人喜欢了！是不是个男子汉啊？我今天就帮你把头发剪了！”红色短发的女人五官姣好，此时一拍桌子就要站起身来。
“好了老婆，萧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呗，咱别为难年轻人”一旁一个面色憨厚内心的中年男人赶紧站起身来拉女人的胳膊。
“咋？你嫌我老？离婚！现在就离婚！”闻香欣里面嚷嚷起来。
“别别别，你最年轻，你最年轻”付载山一个头两个大，连忙安慰起妻子来。
一旁的众人也都跟着打趣起来，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倒是热闹融洽起来。
“咳咳，咱们还是聊正事，渺儿你去找个位置坐下一起听”萧猎生率先咳嗽一声打断了众人的嬉闹。
萧渺走到桌子的最右边拉开椅子坐下，房间里也慢慢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把目光转向萧猎生。
“今天的会议，有三件事情要讨论”
萧猎生揉了揉额角，面露一丝疲惫。
“第一件事，离临墟城不远的仓旻山涌现大量的兽潮，保守估计有近千只野兽，猛兽上百头，妖兽数十头。”
一听这话，下面的众人包括萧渺在内都皱紧了眉头。
野兽，可能对普通人来说能够构成威胁。常见的野兽里，豺狼虎豹之流虽然凶恶，但倒也不能对他们构成威胁。在自然真气的加持下，就算是稀疏平常的修仙者也能轻松应付。
而猛兽则是野兽的进化版，它们开始初步拥有不高的灵智。爪牙更加锋利，比起普通的野兽来说会大上几圈，看起来让人望而生畏。一般的修仙者对付他们还是要小心谨慎。
而妖兽则是不同，每一头妖兽都不是猛兽之流能比。它们身躯刀枪不入，更是能够掌握些许的自然之力。
它们体内血气澎湃，流转起来生机生生不息，除非伤到命脉，不然很难一击毙命。加上它们的破坏力，很多悟者级别的修仙者都要头疼。
妖兽分为狂，骇，旱，寰，覆五级。其中的覆级大妖，甚至能单挑御榜列众不落下风。
“它们大部分都是狂妖，悟者吃力了点，不过两三个人围杀一只还是绰绰有余的。”
萧猎生凝声道。
“但是，有一头翰空天翼狼和猛犸虎，却是骇妖。”
“也就是说，在座的各位，能够正面对付他们的，只有我和项脊还有申屠。”
“这次的规模怎么会如此之大。“
萧渺身侧的一个黑脸大汉倒吸一口凉气。
桌子中央，一个背着一柄三尖钢叉的男人猛地一拍桌子，怒吼一声”和这群杂碎拼了！老子不信杀不完它们！“
”冷静！胡宗盛！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还是恨当初妻儿死在猛兽口里，但我希望你不要意气用事！你是我们兄弟，我不能看你白白送死！“
萧猎生同样一掌拍下，手掌下可怜的桌子霎时被震的四分五裂。
“呼，呼......”
胡宗盛满眼血丝，一屁股坐下，闷闷不再说话。
“接下来是第二件事！”
萧猎生没有给众人喘息的时间，继续说道。
“春猎，又该我们召开了。”
“还是像去年一样，各家都要派子弟参加吗？”胖胖的胡子大叔赵树宣举手提问。
春猎，也是临墟城的一项传统活动。每年春天，在猎妖公会的组织下，各大势力都会派出年轻的修行子弟外出狩猎。
只有面对生死搏杀，才能破后而立。这些青年子弟只有面临血的生死搏杀之后，才能够真正的成长。
每家都派出五个参赛者，最后以斩杀的猎物等级和数量为标准。成绩最好的队伍能够获得各大家族们一起提供的奖励。起到鼓励参赛者的同时也鞭策自家的子弟努力修炼。
“今年的春猎就定在仓旻山。待到我们出手，将那些妖兽都斩了，就可以让年轻一辈出手了。”
萧猎生没有多说，显然是已经决定好了如何举办。
“第三件事，最近不少的人来公会都是上报自家的孩子莫名其妙的失踪了。短短两个月不到已经有上百起了，这种事需要彻查！”他拧紧了眉头。
“可这么大的事，太守府那边没有动作吗？”一旁，一个背着大刀的光头男人大声询问道。
“切，白莽，你还是太单纯了，你看太守府会乐意去管这个事情吗？还不是靠咱们来兜底，他们哪顾得上管百姓啊？”胡宗盛一只手倚在桌面上不屑一顾。
“好了，咱们做好咱们该做的事，下来多留意留意，今天就到这，大家各忙各的吧。收拾收拾，三天后我们去仓旻山，镇妖！”
“收到！”
*
*
走出大门，外面的天气还算晴朗。萧渺转身向城外走去。
自从那天的混乱之后，李暮辞跟着少司阳缺去了柳林，再也没有回来过。期间萧渺也去拜访了两次，也清楚了这位好友身上发生的事情。
不方便时，李暮辞也给萧渺写过两封信。大意是他最近要跟着师傅勤练，可能短时间没法看见他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是役道徒了啊......”萧渺感叹道。
他现在也不过是融道徒，正在吸收天地真气，为突破悟者做准备。
役道徒能够初步的将真气拘役在自己的四肢百骸以及经络里运行，用真气慢慢温养自身。
而融道徒，已经能够把真气存储在丹田里。虽然萧渺现在是在街上行走，其实他的肉身无时无刻不在吸收着微弱的真气。
这些真气化作丝丝缕缕被吸入体内，最后存在丹田里。
当丹田存储满后，就可以等待契机了。每个人的突破仪式都完全不一样。可能有人睡个觉醒来就突破了，可能有人穷极一生都无法突破。
也不乏有人吃下奇花异果蓦然突破，一切皆有可能。
并且，这个突破的仪式极有可能和之前的感悟相关。
情绪，往往是人类最强大的武器。
“抱歉......”
一道声音打断了萧渺的思绪。
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急匆匆的跑到他的身旁挽住了他的胳膊，眼角含泪，祈求的望着他。
“我的孩子...到哪里去了......”
她轻轻的问道。
“抱歉，我也不知道。”
萧渺转过头，看向女人凹陷的面颊，一时间再无言语。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女人有些破碎的嘴角潺潺流出白色的沫子，突然翻身扑上来，就要把萧渺压在身下。
“是不是你偷去了？！”
她尖叫一声，举起手来就要抓向萧渺的脸庞。
萧渺瞳孔一缩，右手迅速的握向刀把。
“等等！”
就在这时，萧渺身后一个男人气喘吁吁着奔来，猛然将有些疯癫的女人扑倒。
“噗通”一声，二人一起狠狠摔倒在地上。
路上的行人看见纷纷避让，唯恐在男人身下死命挣扎的女人再去纠缠他们。
男人不顾身下女人死命的挣扎和抓挠，低下头去轻声安慰着。
“没事，没事，我在呢，我在呢......”
女人在这一阵轻声的安慰下渐渐平静下来，四肢最后软软的贴在地上不再动弹。
男人留着寸头，身子有些瘦弱。他的手上和脸上都是血淋淋的一道道抓痕，显然这段时间没少像今天这样。
“兄台，敢问这是怎么回事？”
萧渺上前递出手来，伸向男子。
“这，我手脏的，小哥。”
寸头男人看着萧渺伸过来的手一愣，旋即摇摇头，对着萧渺举起满是尘土和鲜血的手掌。
萧渺目光下移，男人的双脚上只有一只鞋子，另一只不知去哪了。
没有鞋子的右脚在满是碎石尘土的路上已经被磨的血肉模糊。灰尘泥浆已经深深嵌入他的血肉伤口里，将跳动的血肉染成暗黄。
他伸出手来，拉住那只满是鲜血的手掌。
“这是怎么回事？”他轻轻问道。
“害...”男人摇摇头，对萧渺露出一个感激的眼神来。他左手被萧渺握着，右手的腕臂里还稳稳的抱着已经昏过去的妻子。
“我们本来有个铺子，有个七岁的女儿和四岁的儿子。我的女儿很漂亮，儿子也很可爱，就是有些调皮。”
“年初的时候，我女儿想吃糖葫芦，让妈妈买。孩子她妈在照顾生意，让女儿带着弟弟去门口买，然后孩子们再也没回来。”
“我的妻子受不了打击，疯了。”
“生意在这年头，本来就不好做。我一个人要照顾她和铺子，没多久铺子也关了。”
“现在我就想带着她，尽量别让她伤到别人，也别让她被别人伤害。”
男人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道，就好像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萧渺鼻子一酸，昂起头来，过了几秒长舒一口气气出来。
“你带着她，你们接下来怎么生活呢？”
“不知道。”
男人轻轻吹开怀抱里女人头上的尘土。女人好像知道是男人来了，双臂环住男人的腰，紧紧的不放开。
“当初追她，我花了好多力气呢。可不能就这么白白算了。”
男人抬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当时好多人追她，她可漂亮，最后被我追到了呢。”
“这样，很累吧。”
*
*
“我是男人。”
面前的人儿继续微笑着。
两行泪蓦然顺着他的眼里滚下，在有些肮脏脸上冲开两条纹路。
他抬起有些肮脏的袖子擦了擦脸，将手从萧渺紧紧握住的手里抽了回来，扶起怀中的妻子。
“谢谢你，小哥。今天能遇见你这么好的人真幸运，不过我们要走了。”
不等萧渺说话，他立刻补充道。
“你也不用给我们钱，小哥。今天能遇见你这样的好人，我已经很开心了，你给了我们活下去的希望。如果能继续碰见你这样的好心人，我相信我们最后能够度过难关！”
小心翼翼的把妻子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后，他转过身，对着萧渺摆了摆手，无言的离开。
脚掌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有些许模糊，带着淡红色的印记。
萧渺看着二人踉跄着远去的背影，沉默无言。
风吹过长街，掀起一片沙尘。
命运是什么？萧渺在这一刻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
上官若雪的死，让他怀疑过命运这种东西，这是人为，还是天意？如果那个时候自己没有离开上官若雪，如果发现那处遗迹的不是上官家，结果会怎样呢？
这样的复杂，纠葛的情绪扎根在他心里，让他始终无法面对纳兰馨然的追求，整个人也总是散发着阴郁的气质。
所以，当鲜血迸溅在他眼前，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命运再度出现在他面前，抡起重锤无情的砸下。
转角处，一个一身银白铠甲的年轻人吹着口哨，胯下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
他身后浩浩荡荡跟着数十骑，每一个都披甲带剑。
年轻人有些兴奋的把沾满鲜血的长剑伸到嘴巴面前，伸出舌头轻轻的舔舐着上面的血液，旋即有些嫌弃的吐出一口唾沫。
“下等人的血，果然是脏的，下次还是懒得杀了。”
纪惩有些嫌弃的说道，转头看向身后的随从。
“这是第几个了？”
他指了指脚下两具拥抱着的尸体。男人的头颅被削开了半个，红白的浆状混合物黏稠的流淌而下。
他紧抱再怀中的女人也没能幸免。她的头颅被劈成了两瓣，鲜血顺着被劈开的缝隙流出。
“回少爷，第四十二个了，再杀八个就完成今天的目标了。”
身后一个长着一张马脸的随从连忙补充道。
“今天的目标完成的这么快？明天要不再多加几个目标?”
纪惩闻言一愣，然后开心的笑了。
“今天真幸运。”
他兴奋的吹了个口哨。
柳叶纷纷扬扬，自树梢落下，化作春意画卷里的点点滴滴。
一道寒芒闪过，而后料峭风起，柳叶方才后知后觉的断作两截，有气无力的落入下方流动的河水之中。
碧青色的长刀归鞘，萧渺左手挽起耳畔的发丝，轻轻抚至脑后。
他头戴蓑帽，嘴里叼着一根长长的青草，身着一身碧色修身锦袍，衬的他的身姿更加高挑帅气。只是帽檐下那双眼中的哀愁之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挥之不去。
河畔的柳树被风吹得哗哗作响，阳春的温暖阳光打在睡眠，泛起波光粼粼的辉，让他一时间有些走神了。
良久，他叹了口气，拔出腰间别着的一柄长刀和一柄短刀。
长刀碧色无痕，可以看出得到过精心保养。刀柄处写着“青瓷有泪”四个小字。另一把短刀通体白玉色，在空气中隐隐散发出一股寒气，刀柄写有“霜落无痕”四个小字。
他举起霜落无痕，走到一旁的小亭的柱子旁，轻轻的刻上一道划痕。
暗红色的柱子周身，密密麻麻布满了刀刻的划痕，无声的继承岁月的抑制。
他站在原地，仿若一根木桩，紧盯着那些划痕，久久没有动弹。
半响，他擦擦眼角转过身去，朝着城内的方向走去。
自从上次的那场混乱，已经过去了快有两个月了。现在，已是生月的月末了。
生月，意欲万物生机勃发的季节。春日到来，万物冰雪融化，霜冻的大地久违的浮现出一片欣欣向荣。
猎妖公会也忙碌了起来，饥肠辘辘的野兽们复苏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捕猎，当然它们的食谱里也包括了人类在内，一时间倒是接到了不少的委托。
萧渺迈进大门，里面摩肩接踵，不时有人扛着鲜血淋漓的野兽尸体匆匆忙忙的挤进来，也有人遍体鳞伤的被人搀扶着进来。
血顺着他们的身体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转眼便被路过的人踩在脚下，渐渐变成黑色。
一路上也有不少熟人见了萧渺热情的给他打上一个招呼，萧渺见了也是挥手示意露出微笑。
好不容易挤进内部，萧渺轻车熟路的来到一个正厅门前。门口铺着一张巨大的虎皮，里面传来一阵阵探讨声。
萧渺走上前去，掀开门帘，轻声打了个招呼。
里面人不多，十来个人。一些熟面孔都在，包括萧猎生，项脊，申屠空和其他一些萧渺熟悉的叔叔阿姨们。
见萧渺来了，他们也都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
“几日不见，感觉萧贤侄又精进了？”一个有些胖胖的胡子大叔笑眯眯的问道。
“胡师傅，别给这小子整天瞎捧，前两天我考验他的刀法还不过关呢！”一旁的项脊不满的撇撇嘴，毫不留情的拆穿萧渺。
“唉，咱们重在进步，咱渺子天天进步呢，是不是？”胖大叔依旧是笑眯眯的，从桌子旁挤出来摸了摸萧渺的脑袋。
“你这头发该打理打理了！哪家的姑娘见了能喜欢？”一旁的一个红色短发，手臂上全是鼓鼓的肌肉的女人对着萧渺说道。
“闻姐，我都说了我也不要别人喜欢......”萧渺嘟嘟囔囔。
“哟哟哟，还不要别人喜欢了！是不是个男子汉啊？我今天就帮你把头发剪了！”红色短发的女人五官姣好，此时一拍桌子就要站起身来。
“好了老婆，萧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呗，咱别为难年轻人”一旁一个面色憨厚内心的中年男人赶紧站起身来拉女人的胳膊。
“咋？你嫌我老？离婚！现在就离婚！”闻香欣里面嚷嚷起来。
“别别别，你最年轻，你最年轻”付载山一个头两个大，连忙安慰起妻子来。
一旁的众人也都跟着打趣起来，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倒是热闹融洽起来。
“咳咳，咱们还是聊正事，渺儿你去找个位置坐下一起听”萧猎生率先咳嗽一声打断了众人的嬉闹。
萧渺走到桌子的最右边拉开椅子坐下，房间里也慢慢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把目光转向萧猎生。
“今天的会议，有三件事情要讨论”
萧猎生揉了揉额角，面露一丝疲惫。
“第一件事，离临墟城不远的仓旻山涌现大量的兽潮，保守估计有近千只野兽，猛兽上百头，妖兽数十头。”
一听这话，下面的众人包括萧渺在内都皱紧了眉头。
野兽，可能对普通人来说能够构成威胁。常见的野兽里，豺狼虎豹之流虽然凶恶，但倒也不能对他们构成威胁。在自然真气的加持下，就算是稀疏平常的修仙者也能轻松应付。
而猛兽则是野兽的进化版，它们开始初步拥有不高的灵智。爪牙更加锋利，比起普通的野兽来说会大上几圈，看起来让人望而生畏。一般的修仙者对付他们还是要小心谨慎。
而妖兽则是不同，每一头妖兽都不是猛兽之流能比。它们身躯刀枪不入，更是能够掌握些许的自然之力。
它们体内血气澎湃，流转起来生机生生不息，除非伤到命脉，不然很难一击毙命。加上它们的破坏力，很多悟者级别的修仙者都要头疼。
妖兽分为狂，骇，旱，寰，覆五级。其中的覆级大妖，甚至能单挑御榜列众不落下风。
“它们大部分都是狂妖，悟者吃力了点，不过两三个人围杀一只还是绰绰有余的。”
萧猎生凝声道。
“但是，有一头翰空天翼狼和猛犸虎，却是骇妖。”
“也就是说，在座的各位，能够正面对付他们的，只有我和项脊还有申屠。”
“这次的规模怎么会如此之大。“
萧渺身侧的一个黑脸大汉倒吸一口凉气。
桌子中央，一个背着一柄三尖钢叉的男人猛地一拍桌子，怒吼一声”和这群杂碎拼了！老子不信杀不完它们！“
”冷静！胡宗盛！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还是恨当初妻儿死在猛兽口里，但我希望你不要意气用事！你是我们兄弟，我不能看你白白送死！“
萧猎生同样一掌拍下，手掌下可怜的桌子霎时被震的四分五裂。
“呼，呼......”
胡宗盛满眼血丝，一屁股坐下，闷闷不再说话。
“接下来是第二件事！”
萧猎生没有给众人喘息的时间，继续说道。
“春猎，又该我们召开了。”
“还是像去年一样，各家都要派子弟参加吗？”胖胖的胡子大叔赵树宣举手提问。
春猎，也是临墟城的一项传统活动。每年春天，在猎妖公会的组织下，各大势力都会派出年轻的修行子弟外出狩猎。
只有面对生死搏杀，才能破后而立。这些青年子弟只有面临血的生死搏杀之后，才能够真正的成长。
每家都派出五个参赛者，最后以斩杀的猎物等级和数量为标准。成绩最好的队伍能够获得各大家族们一起提供的奖励。起到鼓励参赛者的同时也鞭策自家的子弟努力修炼。
“今年的春猎就定在仓旻山。待到我们出手，将那些妖兽都斩了，就可以让年轻一辈出手了。”
萧猎生没有多说，显然是已经决定好了如何举办。
“第三件事，最近不少的人来公会都是上报自家的孩子莫名其妙的失踪了。短短两个月不到已经有上百起了，这种事需要彻查！”他拧紧了眉头。
“可这么大的事，太守府那边没有动作吗？”一旁，一个背着大刀的光头男人大声询问道。
“切，白莽，你还是太单纯了，你看太守府会乐意去管这个事情吗？还不是靠咱们来兜底，他们哪顾得上管百姓啊？”胡宗盛一只手倚在桌面上不屑一顾。
“好了，咱们做好咱们该做的事，下来多留意留意，今天就到这，大家各忙各的吧。收拾收拾，三天后我们去仓旻山，镇妖！”
“收到！”
*
*
走出大门，外面的天气还算晴朗。萧渺转身向城外走去。
自从那天的混乱之后，李暮辞跟着少司阳缺去了柳林，再也没有回来过。期间萧渺也去拜访了两次，也清楚了这位好友身上发生的事情。
不方便时，李暮辞也给萧渺写过两封信。大意是他最近要跟着师傅勤练，可能短时间没法看见他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是役道徒了啊......”萧渺感叹道。
他现在也不过是融道徒，正在吸收天地真气，为突破悟者做准备。
役道徒能够初步的将真气拘役在自己的四肢百骸以及经络里运行，用真气慢慢温养自身。
而融道徒，已经能够把真气存储在丹田里。虽然萧渺现在是在街上行走，其实他的肉身无时无刻不在吸收着微弱的真气。
这些真气化作丝丝缕缕被吸入体内，最后存在丹田里。
当丹田存储满后，就可以等待契机了。每个人的突破仪式都完全不一样。可能有人睡个觉醒来就突破了，可能有人穷极一生都无法突破。
也不乏有人吃下奇花异果蓦然突破，一切皆有可能。
并且，这个突破的仪式极有可能和之前的感悟相关。
情绪，往往是人类最强大的武器。
“抱歉......”
一道声音打断了萧渺的思绪。
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急匆匆的跑到他的身旁挽住了他的胳膊，眼角含泪，祈求的望着他。
“我的孩子...到哪里去了......”
她轻轻的问道。
“抱歉，我也不知道。”
萧渺转过头，看向女人凹陷的面颊，一时间再无言语。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女人有些破碎的嘴角潺潺流出白色的沫子，突然翻身扑上来，就要把萧渺压在身下。
“是不是你偷去了？！”
她尖叫一声，举起手来就要抓向萧渺的脸庞。
萧渺瞳孔一缩，右手迅速的握向刀把。
“等等！”
就在这时，萧渺身后一个男人气喘吁吁着奔来，猛然将有些疯癫的女人扑倒。
“噗通”一声，二人一起狠狠摔倒在地上。
路上的行人看见纷纷避让，唯恐在男人身下死命挣扎的女人再去纠缠他们。
男人不顾身下女人死命的挣扎和抓挠，低下头去轻声安慰着。
“没事，没事，我在呢，我在呢......”
女人在这一阵轻声的安慰下渐渐平静下来，四肢最后软软的贴在地上不再动弹。
男人留着寸头，身子有些瘦弱。他的手上和脸上都是血淋淋的一道道抓痕，显然这段时间没少像今天这样。
“兄台，敢问这是怎么回事？”
萧渺上前递出手来，伸向男子。
“这，我手脏的，小哥。”
寸头男人看着萧渺伸过来的手一愣，旋即摇摇头，对着萧渺举起满是尘土和鲜血的手掌。
萧渺目光下移，男人的双脚上只有一只鞋子，另一只不知去哪了。
没有鞋子的右脚在满是碎石尘土的路上已经被磨的血肉模糊。灰尘泥浆已经深深嵌入他的血肉伤口里，将跳动的血肉染成暗黄。
他伸出手来，拉住那只满是鲜血的手掌。
“这是怎么回事？”他轻轻问道。
“害...”男人摇摇头，对萧渺露出一个感激的眼神来。他左手被萧渺握着，右手的腕臂里还稳稳的抱着已经昏过去的妻子。
“我们本来有个铺子，有个七岁的女儿和四岁的儿子。我的女儿很漂亮，儿子也很可爱，就是有些调皮。”
“年初的时候，我女儿想吃糖葫芦，让妈妈买。孩子她妈在照顾生意，让女儿带着弟弟去门口买，然后孩子们再也没回来。”
“我的妻子受不了打击，疯了。”
“生意在这年头，本来就不好做。我一个人要照顾她和铺子，没多久铺子也关了。”
“现在我就想带着她，尽量别让她伤到别人，也别让她被别人伤害。”
男人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道，就好像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萧渺鼻子一酸，昂起头来，过了几秒长舒一口气气出来。
“你带着她，你们接下来怎么生活呢？”
“不知道。”
男人轻轻吹开怀抱里女人头上的尘土。女人好像知道是男人来了，双臂环住男人的腰，紧紧的不放开。
“当初追她，我花了好多力气呢。可不能就这么白白算了。”
男人抬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当时好多人追她，她可漂亮，最后被我追到了呢。”
“这样，很累吧。”
*
*
“我是男人。”
面前的人儿继续微笑着。
两行泪蓦然顺着他的眼里滚下，在有些肮脏脸上冲开两条纹路。
他抬起有些肮脏的袖子擦了擦脸，将手从萧渺紧紧握住的手里抽了回来，扶起怀中的妻子。
“谢谢你，小哥。今天能遇见你这么好的人真幸运，不过我们要走了。”
不等萧渺说话，他立刻补充道。
“你也不用给我们钱，小哥。今天能遇见你这样的好人，我已经很开心了，你给了我们活下去的希望。如果能继续碰见你这样的好心人，我相信我们最后能够度过难关！”
小心翼翼的把妻子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后，他转过身，对着萧渺摆了摆手，无言的离开。
脚掌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有些许模糊，带着淡红色的印记。
萧渺看着二人踉跄着远去的背影，沉默无言。
风吹过长街，掀起一片沙尘。
命运是什么？萧渺在这一刻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
上官若雪的死，让他怀疑过命运这种东西，这是人为，还是天意？如果那个时候自己没有离开上官若雪，如果发现那处遗迹的不是上官家，结果会怎样呢？
这样的复杂，纠葛的情绪扎根在他心里，让他始终无法面对纳兰馨然的追求，整个人也总是散发着阴郁的气质。
所以，当鲜血迸溅在他眼前，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命运再度出现在他面前，抡起重锤无情的砸下。
转角处，一个一身银白铠甲的年轻人吹着口哨，胯下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
他身后浩浩荡荡跟着数十骑，每一个都披甲带剑。
年轻人有些兴奋的把沾满鲜血的长剑伸到嘴巴面前，伸出舌头轻轻的舔舐着上面的血液，旋即有些嫌弃的吐出一口唾沫。
“下等人的血，果然是脏的，下次还是懒得杀了。”
纪惩有些嫌弃的说道，转头看向身后的随从。
“这是第几个了？”
他指了指脚下两具拥抱着的尸体。男人的头颅被削开了半个，红白的浆状混合物黏稠的流淌而下。
他紧抱再怀中的女人也没能幸免。她的头颅被劈成了两瓣，鲜血顺着被劈开的缝隙流出。
“回少爷，第四十二个了，再杀八个就完成今天的目标了。”
身后一个长着一张马脸的随从连忙补充道。
“今天的目标完成的这么快？明天要不再多加几个目标?”
纪惩闻言一愣，然后开心的笑了。
“今天真幸运。”
他兴奋的吹了个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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