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宗师
“八叩指，指出八叩魂”
阴柔男子白墨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合十，下一刻，他的双手除了小拇指之外的指节尽数化作暗黑色，透露出不详的味道。
“上！”
黑砂浑身肌肉鼓起，整个人宛若猎豹一般飞扑而出，双手一正一反紧握漆黑短矛，剪子般用力剪向少司阳缺。
后方，白袍的白墨脚下泛风，整个人飞快奔向少司阳缺的右侧身侧。
透过火焰的罅隙，他已经可以断定，眼前强者的右眼是目不视物的。
“火来。”
少司阳缺面色严肃，右手一招，周身的火焰猛然凝聚成形，化作一头火狼的形状，迅速的奔向正面冲来的黑砂。
与此同时，他的头上豁然凝聚出一盏琉璃剔透的火焰灯盏。随着灯盏滴溜溜的转动，内里一撮火苗欢快的跳动。
“去！”
就在黑砂迎面撞向火狼的瞬间，一旁的白墨右臂衣衫爆开，强大的力量灌注在手中的锯齿圆轮中，下一刻，飞轮猛然投出，在空气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切割声。
“大炎堕！”
少司阳缺浑身上下的火焰斑纹移动，右脚一跺，地面涌起一朵火焰金莲。
金莲在出现的瞬间便绽放开来，狂暴的火焰力量瞬间吞没了半空中飞来的齿轮。
正面，火狼已经被撕扯成一撮一撮的火苗，黑砂的衣衫也已经被烧的七零八碎，整个脸上也被烫出一片片水泡，灰头土脸的俨然没有了太多力气。
也就在这个瞬间，少司阳缺敏锐的发现，眼前的敌人嘴角勾勒起的笑意。
握住长矛的右手突然松开，任由短矛掉落的同时，中指和无名指同时下握，靠在大拇指上。
一旁的白墨同样如此。
下一刻，双手已然化作漆黑之色的白墨出现在少司眼前，猛然扑出。
右侧，一杆短矛化作黑色的闪电，飞速刺向少司阳缺。
俨然二人已是移行换位。
黑砂和白墨，两人配合默契无间，已是合作了超过二十个年头。
表面看来，战斗狂黑砂正面肉搏，白墨在一旁伺机而动。
然而，早年间的奇遇，二人共同习得一门秘法，天罗转。
秘法要求苛刻，十日内只能使用一次，并且需要耗费大量的真气。这也导致二人苦修到悟师境界才能勉强使用。
不过取而代之的，是二人诡异莫测的手段。在太守府效力的十余年，共同出手已是干掉了三位同等水平的悟师。
谁能想到，原本肉搏的黑砂瞬间换做远攻，而白墨看似柔弱无力的体魄能近身肉搏呢？
眼下，正是少司阳缺力竭之时。金莲困住了锯齿，却再无余力去控制飞来的短矛。
正面的火狼已然被破开，前方畅通无阻。白墨的双手只要触碰到少司阳缺的身体，不出半刻他便会化作一滩脓水而亡。
无论哪一种选择，少司阳缺都陷入绝对的困境。
“等死吧！”一旁的黑砂兴奋的尖叫着。
白墨对上少司阳缺的双目，期待看到曾经经常看见的那种情绪——恐惧。
对上的，是一双仿佛火焰燃烧般的双眼。
这双眼睛让他想起，曾经小时，他蹲坐在壁炉旁，饶有兴致的观看壁炉里燃烧的火焰。
柴火劈里啪啦的在火焰的炙烤下呻吟。然后，金红的火焰安静的重新雀跃在薪柴上。
“咔嚓”
鲜血溅出。
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白墨有些呆滞的望向前方。
夜色下，少司阳缺头顶的火焰琉璃灯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辉，若星光般散落在少司阳缺身旁。
他的双手插在垂落的光幕上，森白的骨节刺出双手，骨头渣顺着滴滴答答的鲜血掉落。皮肉在光幕上被烘烤出一缕缕青烟，伴随着难闻的焦糊味，他的双手已然变形，扭曲。
鲜血淋漓的双手徒劳的抓挠着薄薄的一层光幕，却始终无法突破。鲜血顺着光幕流淌而下，然后转眼蒸发殆尽。
“我不想......”
他的眼里逐渐充盈上水雾，整个人不自觉的开始颤抖起来。
“老白，快走！！”
一旁，黑砂强忍剧痛，向着白墨快速狂奔而来。
“啪”
刹那间，一只大手猛然破开光幕，一把叩在颤抖着的白墨脑袋上，让后者为之一颤。
少司阳缺宛若火神一般，周身的火焰灵蛇吐信般环绕。整个人宛若燃烧的火焰擎天巨柱般巍峨，让白墨不自觉的颤栗起来。
“求求你......”他顾不得手掌传来的剧痛，颤抖着哀求道。
“噗嗤”一声轻响。
一股炽热的火焰刹那间从少司阳缺掌中迸发，金灿灿的火焰燃烧了数秒后便自动熄灭，露出其中包裹着已是被烤的焦黑的白墨的人头。
一股股青烟从白墨焦黑的七窍里升起，眼看是不活了。
“这次怎么没有祈求神了......”
少司阳缺轻轻吐气，右手一松，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白墨身躯无力的晃了晃，旋即软倒下去。
“不！！！”
一声凄厉的呵斥传来，黑砂面色惨然，火光下一身的烧伤水泡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她手握仅剩的一根短枪，有些踉跄的飞奔过来，状若疯魔般的扑向少司阳缺。
少司阳缺面无表情，反手凝聚出一杆火焰长戟，一戟荡开飞刺过来的短枪后抬起手臂，猛然向下一扎。
浩瀚的火光霎那间在他的右臂上爆炸开来，化作一道火焰弧光，狠狠的压下。
火焰下，一道黑色的身影苦苦挣扎着，但也只是徒劳。
黑色的身影支撑了片刻，渐渐被火光压制，很快黑砂的身影消失在那片火光下。
“天要亡我宋家啊”
宋观象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颓然的萎顿了下去。
当项脊和申屠空出现的一瞬间，他便感到大势已去。面前的李暮辞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他能感知到，除了他们，暗中还有不少隐晦的气息正在关注着这边。
真正项要对付的，正是他们宋家，只是缺少一个合理的借口罢了。
唯一让他心存侥幸的，便是太守府赶来的两位护法。如果他们俩联手能够收拾掉面前用火的残疾男子的话，他和他们联手，未必不能反制住项脊和申屠空。
然而，亲眼目睹着少司阳缺将他最后的希望掐灭，心情大起大落的宋观象终于认命。
“想不到，我宋家竟然是在年夕毁于一旦，我愧对列祖列宗啊...”
宋观象哀叹道，宛若真正的垂老之人般瘫坐在地。
李暮辞手杵赤鳞，艰难的站起身来，满身血污的看向少司阳缺。
没人知道他是怀揣怎样的心情一路从青源村走到临墟城的，这个随时濒临崩溃的少年终于在此刻可以松下自己紧绷的身躯了。
“暮辞。”
少司阳缺散去身上的火光，此刻的他就是一个平凡的残疾男人模样。
他安静的走过来，用仅存的右手轻轻揽住李暮辞的肩膀。
“师傅......我的家人们，都死了......”
“是吗......”
听着李暮辞有些哽咽的话语，少司阳缺抬起头来。
他努力的抑制住自己，让自己不再去想起那天血流成河的宗门里，瞎眼断臂的自己悲泣的刨着废墟的样子。
“还有我在呢。”
他用平静的语气安慰着身旁的少年。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干的，但还有谁能去找青源村的麻烦，除了他们我想不到其他人。”
李暮辞指向宋家的府邸，恨声说道。
“不管我们的事！”
瘫倒在地的宋观象五感还在，此刻他挣扎着站起身来，眼睛通红的望向李暮辞。
“你根本就是在瞎说！”他激动的怒吼。
“那个村子的事情我也知道，我们确实派了人过去，但到了之后他们什么都没做！”
“因为那就是个鬼村！我们过去的时候村里一个人都没有，但整个屋舍已经严重的腐败了，根本不可能有人居住！而且，那个村子阴风阵阵，我的人就在那呆了一天，发现整个村子还在快速的腐败，立马逃了回来！”
“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然这么小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还是他们觉得太过诡异才上报给我知道的！”
宋观象如同老牛般喘息着说道。
李暮辞皱起眉头来，诚然，他几乎崩溃的情况下完全丧失了理智，如若宋家来犯，不可能会为源村的村民们立起墓碑，更没有本事让房舍荒野迅速老化腐朽。
“他没说谎。”一旁的申屠空皱起眉头说道。
“说没说谎不重要了。”
少司阳缺摇摇头，眼神里已然带有一丝杀气。
“你宋家这么多年来欺压百姓，为祸一方，真当我等是没有脾气不成？如今还算到我唯一的弟子头上来，我看你们也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少司阳缺说道。
“呵呵，成王败寇罢了。你等迂腐之人，还把凡人的生命放在眼里，真当愧对自然赐予你的伟大力量。”
宋观象冷哼。
“他们自己都把自己的性命交付给神灵了，你还放在心上，岂不是自找苦吃。”
“如若不是你们大肆宣扬，谁又会去信奉神灵；如果不是你们欺压，谁要会去祷告平安？施暴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莫非这才是真理？我看你们也是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少司阳缺周身开始渐渐明亮，一个个窍穴经脉开始泛起火红的光泽，周身的空气开始因为热量而颤抖起来。
宋观象怒吼一声，浑身肌肉暴涨，就要搏命。
身侧，项脊拔刀而出，冷冰冰的看向他。而申屠空则是没有动作，只是眼白渐渐变深，很快双目便完全变成了黑色。
大战在所难免。
瞬息间，一道黑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天空劈下，当头刺向少司阳缺的颅顶！
少司阳缺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手一拍头颅，金黄琉璃的小灯再度浮现，一层金灿灿的光幕浮现在头顶。
与此同时，他右手握拳，猛地用力向上一挥动，拳风在半途迎风燃烧，膨胀，化作一团火球冲天而起。
黑芒先是碰上火球，意外的是，这团黑芒就宛如火焰落入冰雪中，迅速的在火光中化开一条道路，旋即余威不减的碰撞在光幕上。
没有想象中惊天动地的碰撞声，伴随着不堪重负的“嘎吱嘎吱”的脆响声，刚刚轻松抵挡下白墨全力一击的光幕轰然破碎，化作点点光辉散落在空气中。
借此机会，少司阳缺迅速的拉开距离，抬头凝重的望向天空。
李暮辞注意到，少司阳缺一直紧握的右手此时此刻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宋观象，你们不能动。”
一道霸道至极宛若雷鸣的声音当空落下，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高大的身影轰然坠落。
“轰隆！！！”
伴随着一声炸响，那道身影从天而降，溅起一地的尘埃。
大地以此为中心散开蛛网般的裂纹，密密麻麻的扩散向四周。
一片尘埃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道庞大而不臃肿的身影缓缓直起身来。高大的身影立起身来，目测超过两米的身高在烟尘中若隐若现，极具视觉冲击力。
不等几人动作，一圈无形有质的涟漪猛然扩散开来，霸道的冲击在几人身上。
项脊等人闷哼一声，倒退一步，显然是被这涟漪给震的内力激荡起来。
平地蓦然卷起一阵风来，吹动着烟尘化作螺旋状升空而起。洌洌风声激荡在四周，仿若宏大鼓点猛然击打在几人心头。
人影立起身来，伴随着周遭狂风呼啸，面目渐渐清晰。
刀锋般的长眉下是一双倒三角的眼睛，漆黑的眸子宛若顶尖的掠食者一般，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身高超过两米却并不显得臃肿，宽大的黑袍下面是错落有致的庞大肌肉线条。
露出的一只手腕密密麻麻布满粗大扭曲的血管经络，粗大的指节上戴有一枚枚五光十色的戒指。
黑色斗篷的肩胛部分由黑色的重铠雕刻成龙形，伴随着男人的呼吸声仿佛不断地吐露出漆黑色的烟雾。
“纪化尊......”
少司阳缺一直还算是古井无波的脸色终于变了，一股热浪从他的脚边开始攀升。
纪化尊并没有言语，只是冷冷的扫视了不远处已经化作焦炭的白墨和黑砂二人的尸体，以及宋家府邸门口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族人，最后将目光放在宋观象身上。
“记住你宋家的承诺。”
他不带丝毫感情的说道。
“是，是！！”
宋观象点头如捣蒜般，就恨自己不能跪下给纪化尊磕头。
纪化尊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厌恶，转身看向不远处如临大敌的项脊和申屠空二人。
被纪化尊这么一看，二人寒毛倒竖，身上不自觉的发出最原始的恐惧感。
好在他并没有做什么，而是对着不远处冷哼一声。
“都出来！！你们所有人。”
他对着不远处错落有致的房屋冷冷的低喝一声。
伴随着两秒之后的寂静之后，一道道身影从一栋栋房屋的隐蔽出，人群中跃出，几个跳跃来到众人面前。
身高一米九有余，身披短褂，短发大眼，眉目方正的萧猎生第一个赶到。落地的一瞬间便站到了项脊他们和纪化尊中间，隐隐护住二人。
文生模样的纳兰儒若手握白玉折扇，面色复杂的从人群里走出，看向不远处的少司阳缺，眼眸里满是担心。
一旁，矮小壮硕的黄宏年拍了拍纳兰儒若的腰部，示意他和自己靠到一边。
纳兰儒若有些不甘的最后看了一眼在一旁的少司阳缺，旋即和黄宏年一起退至一旁。
与此同时，一道身穿银白铠甲的身影从一旁的阁楼顶上一跃而下，轻飘飘的落在了另一个角落，双臂环胸，事不关己的扫视着在场的众人。
出乎意料的是，铠甲上居然是一个女人的头颅，只是面容有些平凡，不过生人勿近的气质给她增加了别样的韵味。
这便是何家的家主，何无莲，以一介女子之身强势拉着何家登临四大家族之一的狠角色。
在以武为尊的时代，女流之介往往不如男人的地位崇高。可也不乏众多女流之辈奋发图强傲视群雄，将那些歧视之人踩在脚底。
何无莲便也是其中之一。
与此同时，足足五道高矮不一的身影从远处奔来，各个气息绵长，身手不凡，唯一相同的便是其脸上佩戴的斑纹面具。
这五人旁若无人的奔至现场中间，旋即恭敬的对站在中间的纪化尊行了个利，默默退至其身后。
至此，在这个夜晚，临墟城的顶尖战力们再度罕见的聚集在了一起。不，应该说是首次聚集在了一次。
“萧猎生，管好你的人，下不为例。”
纪化尊转过头看向萧猎生，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散发出不容置疑的威慑感。
“大人，不能就这算了，他们刚刚可是......”
宋观象眼看安全了，忙不矢的红着眼看向纪化尊。
“哦？”
纪化尊挑了挑眉毛，转过身迈出一步。
有意无意的，这一步正好踩在在地上痛苦的喘息的宋伐的脑袋上。
宋观象的瞳孔瞬间放大，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伐的四肢无力的挣扎摆动着，头颅逐渐在纪化尊的脚下变形，扭曲，眼球几乎跳出眼眶。
随着宋伐四肢一阵剧烈却无力的哆嗦，“啪”的一声，他的脑袋像个小西瓜一样被踩爆开来。红白之物飙了满地，却没有一滴落在纪化尊的靴子上。
“你想说什么？”
纪化尊有些嫌弃的抬起脚来，看向宋观象。
“没，没什么......”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在教我做事。”
没有理会面前宋观象颤抖着低着头的身影，纪化尊终于转过身来，第一次正视少司阳缺。
“有意思。”
他对着少司阳缺咧开嘴露出一个微笑。
少司阳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蹲下，整个人的重心放的更加低了，眼神犀利的看向站在原地的纪化尊。
“你知道，临墟城不能当街杀人吗？”
纪化尊露出一个微笑。
“未曾听说，至少宋家，乃至你太守府的人当街杀人的时候没有看见。”
少司阳缺讥讽道。
“啊...那可能以前没有吧...”
纪华尊叹息一声，右脚向前迈出一步。
脚掌落地的一瞬间，他高大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少司阳缺面前。
“不过我现在说有！谁敢有意见？！！”
他的面色骤然狰狞，举起小蒲扇般的手掌狠狠一掌拍出。
一股刺耳的声音从二者的中间炸开，少司阳缺的身影化作一道模糊不清的虚影狠狠倒飞而出。
在撞塌了数道石质围墙后，少司阳缺的身影砸入不远处的一栋小阁楼中，激起一片烟尘。烟尘里传来一阵人家的惊叫声。
不等在场的众人反应过来，纪化尊猛地一个转身。
他抡起胳膊，庞大的身躯带动起空气中的风来，借助强大的惯性猛然对着灯火通明的小阁楼轰出一拳。
拳风所到之处，挂起冽冽拳风，风声呼啸间隐隐化作水声，仿若一条奔腾不息的冥界大河，滚滚流淌着拦腰撞在小阁上。
伴随着一声轰鸣，小阁楼的灯火瞬间熄灭大半。
几秒后，小阁楼无力的垮塌下来，在一阵惊呼声中垮成了一片废墟，溅起大片灰尘。
月光下，纪化尊高大的身影矗立在空地上，无形的气息狠狠压在在场的其他人身上。
“妈的...”
萧猎生在一旁握紧了拳头，狠狠的咬住牙关。
要不是有猎妖公会的那么多弟兄，还有弟兄们的家人们，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
“我的话，就是法，记住了！”
纪化尊不屑的冷哼一声，转过头来脚一发力，整个人炮弹般弹射而去，向着太守府的方向而去。
李暮辞是第一个动的。
在看见少司阳缺被打飞出去的一瞬间，他便向着那栋垮塌的房屋狂奔而去，根本顾不上身后散发恐怖气息的纪化尊。
而纪化尊也没有计较李暮辞的离场，毕竟在他的眼里，一只小蚂蚁的离场，什么都改变不了。
待到纪化尊一走，五个戴着面具一直沉默的护法也默默跟上他的行动路线，快速向城主府方向奔去。
身穿白色铠甲的何无莲面若冰霜，第一个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黄宏年拉着眉宇间满是愤愤的纳兰儒若也悄悄地离开了现场。
萧猎生一瞬间仿佛老去了不少，这一刻他再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猎妖会长，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
项脊和申屠空沉默的站在他的身后，二人的双手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皮肉。
他转头看向失魂落魄瘫坐在地看着宋伐残尸的宋观象，没有说话，默默转过身来化作一道残影向少司阳缺落下的方向奔去。
背后，宋观象佝偻着身子站起身来，有些蹒跚的去收拾宋伐残缺的尸块。
弯下腰的背影在门口已经有些暗淡的灯火照耀下显得格外落魄。
一片尘埃弥漫里，李暮辞的身影浮现，他紧张的四处张望着废墟里的动静，时不时的用手挖一挖落了一地的砖块木头。
不时出现的断臂残肢和哀嚎声不断地冲击着他的神经，让他不断地祈求着。
“千万不要有事啊，师傅......”
不远处的尘埃里，人影浮现。
少司阳缺浑身是血，但眼神还算明亮。萧猎生正搀扶着他一瘸一拐的从废墟里走出。
“师傅！”
李暮辞呼喊了一声。
少司阳缺转过头来，他的嘴角溢出了一丝血渍，但却微微上扬。
看着满头灰尘，面露焦急的李暮辞，他温柔的说道：
“我们回家吧”
“轰隆”一声。
几人望向远方。
远端的天际，一朵朵烟火绚丽的绽放开来，宣告着新年的到来。一座座灯火琉璃的阁楼里传来人们欢庆的笑声，从天上望下去，灯火通明。
李暮辞转过头看向远方，灯火将他的眼眸映成一片金红。
“总有一天，我会保护好我想要保护的人”
他双手和十，闭上双眼。
阴柔男子白墨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合十，下一刻，他的双手除了小拇指之外的指节尽数化作暗黑色，透露出不详的味道。
“上！”
黑砂浑身肌肉鼓起，整个人宛若猎豹一般飞扑而出，双手一正一反紧握漆黑短矛，剪子般用力剪向少司阳缺。
后方，白袍的白墨脚下泛风，整个人飞快奔向少司阳缺的右侧身侧。
透过火焰的罅隙，他已经可以断定，眼前强者的右眼是目不视物的。
“火来。”
少司阳缺面色严肃，右手一招，周身的火焰猛然凝聚成形，化作一头火狼的形状，迅速的奔向正面冲来的黑砂。
与此同时，他的头上豁然凝聚出一盏琉璃剔透的火焰灯盏。随着灯盏滴溜溜的转动，内里一撮火苗欢快的跳动。
“去！”
就在黑砂迎面撞向火狼的瞬间，一旁的白墨右臂衣衫爆开，强大的力量灌注在手中的锯齿圆轮中，下一刻，飞轮猛然投出，在空气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切割声。
“大炎堕！”
少司阳缺浑身上下的火焰斑纹移动，右脚一跺，地面涌起一朵火焰金莲。
金莲在出现的瞬间便绽放开来，狂暴的火焰力量瞬间吞没了半空中飞来的齿轮。
正面，火狼已经被撕扯成一撮一撮的火苗，黑砂的衣衫也已经被烧的七零八碎，整个脸上也被烫出一片片水泡，灰头土脸的俨然没有了太多力气。
也就在这个瞬间，少司阳缺敏锐的发现，眼前的敌人嘴角勾勒起的笑意。
握住长矛的右手突然松开，任由短矛掉落的同时，中指和无名指同时下握，靠在大拇指上。
一旁的白墨同样如此。
下一刻，双手已然化作漆黑之色的白墨出现在少司眼前，猛然扑出。
右侧，一杆短矛化作黑色的闪电，飞速刺向少司阳缺。
俨然二人已是移行换位。
黑砂和白墨，两人配合默契无间，已是合作了超过二十个年头。
表面看来，战斗狂黑砂正面肉搏，白墨在一旁伺机而动。
然而，早年间的奇遇，二人共同习得一门秘法，天罗转。
秘法要求苛刻，十日内只能使用一次，并且需要耗费大量的真气。这也导致二人苦修到悟师境界才能勉强使用。
不过取而代之的，是二人诡异莫测的手段。在太守府效力的十余年，共同出手已是干掉了三位同等水平的悟师。
谁能想到，原本肉搏的黑砂瞬间换做远攻，而白墨看似柔弱无力的体魄能近身肉搏呢？
眼下，正是少司阳缺力竭之时。金莲困住了锯齿，却再无余力去控制飞来的短矛。
正面的火狼已然被破开，前方畅通无阻。白墨的双手只要触碰到少司阳缺的身体，不出半刻他便会化作一滩脓水而亡。
无论哪一种选择，少司阳缺都陷入绝对的困境。
“等死吧！”一旁的黑砂兴奋的尖叫着。
白墨对上少司阳缺的双目，期待看到曾经经常看见的那种情绪——恐惧。
对上的，是一双仿佛火焰燃烧般的双眼。
这双眼睛让他想起，曾经小时，他蹲坐在壁炉旁，饶有兴致的观看壁炉里燃烧的火焰。
柴火劈里啪啦的在火焰的炙烤下呻吟。然后，金红的火焰安静的重新雀跃在薪柴上。
“咔嚓”
鲜血溅出。
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白墨有些呆滞的望向前方。
夜色下，少司阳缺头顶的火焰琉璃灯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辉，若星光般散落在少司阳缺身旁。
他的双手插在垂落的光幕上，森白的骨节刺出双手，骨头渣顺着滴滴答答的鲜血掉落。皮肉在光幕上被烘烤出一缕缕青烟，伴随着难闻的焦糊味，他的双手已然变形，扭曲。
鲜血淋漓的双手徒劳的抓挠着薄薄的一层光幕，却始终无法突破。鲜血顺着光幕流淌而下，然后转眼蒸发殆尽。
“我不想......”
他的眼里逐渐充盈上水雾，整个人不自觉的开始颤抖起来。
“老白，快走！！”
一旁，黑砂强忍剧痛，向着白墨快速狂奔而来。
“啪”
刹那间，一只大手猛然破开光幕，一把叩在颤抖着的白墨脑袋上，让后者为之一颤。
少司阳缺宛若火神一般，周身的火焰灵蛇吐信般环绕。整个人宛若燃烧的火焰擎天巨柱般巍峨，让白墨不自觉的颤栗起来。
“求求你......”他顾不得手掌传来的剧痛，颤抖着哀求道。
“噗嗤”一声轻响。
一股炽热的火焰刹那间从少司阳缺掌中迸发，金灿灿的火焰燃烧了数秒后便自动熄灭，露出其中包裹着已是被烤的焦黑的白墨的人头。
一股股青烟从白墨焦黑的七窍里升起，眼看是不活了。
“这次怎么没有祈求神了......”
少司阳缺轻轻吐气，右手一松，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白墨身躯无力的晃了晃，旋即软倒下去。
“不！！！”
一声凄厉的呵斥传来，黑砂面色惨然，火光下一身的烧伤水泡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她手握仅剩的一根短枪，有些踉跄的飞奔过来，状若疯魔般的扑向少司阳缺。
少司阳缺面无表情，反手凝聚出一杆火焰长戟，一戟荡开飞刺过来的短枪后抬起手臂，猛然向下一扎。
浩瀚的火光霎那间在他的右臂上爆炸开来，化作一道火焰弧光，狠狠的压下。
火焰下，一道黑色的身影苦苦挣扎着，但也只是徒劳。
黑色的身影支撑了片刻，渐渐被火光压制，很快黑砂的身影消失在那片火光下。
“天要亡我宋家啊”
宋观象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颓然的萎顿了下去。
当项脊和申屠空出现的一瞬间，他便感到大势已去。面前的李暮辞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他能感知到，除了他们，暗中还有不少隐晦的气息正在关注着这边。
真正项要对付的，正是他们宋家，只是缺少一个合理的借口罢了。
唯一让他心存侥幸的，便是太守府赶来的两位护法。如果他们俩联手能够收拾掉面前用火的残疾男子的话，他和他们联手，未必不能反制住项脊和申屠空。
然而，亲眼目睹着少司阳缺将他最后的希望掐灭，心情大起大落的宋观象终于认命。
“想不到，我宋家竟然是在年夕毁于一旦，我愧对列祖列宗啊...”
宋观象哀叹道，宛若真正的垂老之人般瘫坐在地。
李暮辞手杵赤鳞，艰难的站起身来，满身血污的看向少司阳缺。
没人知道他是怀揣怎样的心情一路从青源村走到临墟城的，这个随时濒临崩溃的少年终于在此刻可以松下自己紧绷的身躯了。
“暮辞。”
少司阳缺散去身上的火光，此刻的他就是一个平凡的残疾男人模样。
他安静的走过来，用仅存的右手轻轻揽住李暮辞的肩膀。
“师傅......我的家人们，都死了......”
“是吗......”
听着李暮辞有些哽咽的话语，少司阳缺抬起头来。
他努力的抑制住自己，让自己不再去想起那天血流成河的宗门里，瞎眼断臂的自己悲泣的刨着废墟的样子。
“还有我在呢。”
他用平静的语气安慰着身旁的少年。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干的，但还有谁能去找青源村的麻烦，除了他们我想不到其他人。”
李暮辞指向宋家的府邸，恨声说道。
“不管我们的事！”
瘫倒在地的宋观象五感还在，此刻他挣扎着站起身来，眼睛通红的望向李暮辞。
“你根本就是在瞎说！”他激动的怒吼。
“那个村子的事情我也知道，我们确实派了人过去，但到了之后他们什么都没做！”
“因为那就是个鬼村！我们过去的时候村里一个人都没有，但整个屋舍已经严重的腐败了，根本不可能有人居住！而且，那个村子阴风阵阵，我的人就在那呆了一天，发现整个村子还在快速的腐败，立马逃了回来！”
“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然这么小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还是他们觉得太过诡异才上报给我知道的！”
宋观象如同老牛般喘息着说道。
李暮辞皱起眉头来，诚然，他几乎崩溃的情况下完全丧失了理智，如若宋家来犯，不可能会为源村的村民们立起墓碑，更没有本事让房舍荒野迅速老化腐朽。
“他没说谎。”一旁的申屠空皱起眉头说道。
“说没说谎不重要了。”
少司阳缺摇摇头，眼神里已然带有一丝杀气。
“你宋家这么多年来欺压百姓，为祸一方，真当我等是没有脾气不成？如今还算到我唯一的弟子头上来，我看你们也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少司阳缺说道。
“呵呵，成王败寇罢了。你等迂腐之人，还把凡人的生命放在眼里，真当愧对自然赐予你的伟大力量。”
宋观象冷哼。
“他们自己都把自己的性命交付给神灵了，你还放在心上，岂不是自找苦吃。”
“如若不是你们大肆宣扬，谁又会去信奉神灵；如果不是你们欺压，谁要会去祷告平安？施暴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莫非这才是真理？我看你们也是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少司阳缺周身开始渐渐明亮，一个个窍穴经脉开始泛起火红的光泽，周身的空气开始因为热量而颤抖起来。
宋观象怒吼一声，浑身肌肉暴涨，就要搏命。
身侧，项脊拔刀而出，冷冰冰的看向他。而申屠空则是没有动作，只是眼白渐渐变深，很快双目便完全变成了黑色。
大战在所难免。
瞬息间，一道黑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天空劈下，当头刺向少司阳缺的颅顶！
少司阳缺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手一拍头颅，金黄琉璃的小灯再度浮现，一层金灿灿的光幕浮现在头顶。
与此同时，他右手握拳，猛地用力向上一挥动，拳风在半途迎风燃烧，膨胀，化作一团火球冲天而起。
黑芒先是碰上火球，意外的是，这团黑芒就宛如火焰落入冰雪中，迅速的在火光中化开一条道路，旋即余威不减的碰撞在光幕上。
没有想象中惊天动地的碰撞声，伴随着不堪重负的“嘎吱嘎吱”的脆响声，刚刚轻松抵挡下白墨全力一击的光幕轰然破碎，化作点点光辉散落在空气中。
借此机会，少司阳缺迅速的拉开距离，抬头凝重的望向天空。
李暮辞注意到，少司阳缺一直紧握的右手此时此刻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宋观象，你们不能动。”
一道霸道至极宛若雷鸣的声音当空落下，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高大的身影轰然坠落。
“轰隆！！！”
伴随着一声炸响，那道身影从天而降，溅起一地的尘埃。
大地以此为中心散开蛛网般的裂纹，密密麻麻的扩散向四周。
一片尘埃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道庞大而不臃肿的身影缓缓直起身来。高大的身影立起身来，目测超过两米的身高在烟尘中若隐若现，极具视觉冲击力。
不等几人动作，一圈无形有质的涟漪猛然扩散开来，霸道的冲击在几人身上。
项脊等人闷哼一声，倒退一步，显然是被这涟漪给震的内力激荡起来。
平地蓦然卷起一阵风来，吹动着烟尘化作螺旋状升空而起。洌洌风声激荡在四周，仿若宏大鼓点猛然击打在几人心头。
人影立起身来，伴随着周遭狂风呼啸，面目渐渐清晰。
刀锋般的长眉下是一双倒三角的眼睛，漆黑的眸子宛若顶尖的掠食者一般，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身高超过两米却并不显得臃肿，宽大的黑袍下面是错落有致的庞大肌肉线条。
露出的一只手腕密密麻麻布满粗大扭曲的血管经络，粗大的指节上戴有一枚枚五光十色的戒指。
黑色斗篷的肩胛部分由黑色的重铠雕刻成龙形，伴随着男人的呼吸声仿佛不断地吐露出漆黑色的烟雾。
“纪化尊......”
少司阳缺一直还算是古井无波的脸色终于变了，一股热浪从他的脚边开始攀升。
纪化尊并没有言语，只是冷冷的扫视了不远处已经化作焦炭的白墨和黑砂二人的尸体，以及宋家府邸门口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族人，最后将目光放在宋观象身上。
“记住你宋家的承诺。”
他不带丝毫感情的说道。
“是，是！！”
宋观象点头如捣蒜般，就恨自己不能跪下给纪化尊磕头。
纪化尊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厌恶，转身看向不远处如临大敌的项脊和申屠空二人。
被纪化尊这么一看，二人寒毛倒竖，身上不自觉的发出最原始的恐惧感。
好在他并没有做什么，而是对着不远处冷哼一声。
“都出来！！你们所有人。”
他对着不远处错落有致的房屋冷冷的低喝一声。
伴随着两秒之后的寂静之后，一道道身影从一栋栋房屋的隐蔽出，人群中跃出，几个跳跃来到众人面前。
身高一米九有余，身披短褂，短发大眼，眉目方正的萧猎生第一个赶到。落地的一瞬间便站到了项脊他们和纪化尊中间，隐隐护住二人。
文生模样的纳兰儒若手握白玉折扇，面色复杂的从人群里走出，看向不远处的少司阳缺，眼眸里满是担心。
一旁，矮小壮硕的黄宏年拍了拍纳兰儒若的腰部，示意他和自己靠到一边。
纳兰儒若有些不甘的最后看了一眼在一旁的少司阳缺，旋即和黄宏年一起退至一旁。
与此同时，一道身穿银白铠甲的身影从一旁的阁楼顶上一跃而下，轻飘飘的落在了另一个角落，双臂环胸，事不关己的扫视着在场的众人。
出乎意料的是，铠甲上居然是一个女人的头颅，只是面容有些平凡，不过生人勿近的气质给她增加了别样的韵味。
这便是何家的家主，何无莲，以一介女子之身强势拉着何家登临四大家族之一的狠角色。
在以武为尊的时代，女流之介往往不如男人的地位崇高。可也不乏众多女流之辈奋发图强傲视群雄，将那些歧视之人踩在脚底。
何无莲便也是其中之一。
与此同时，足足五道高矮不一的身影从远处奔来，各个气息绵长，身手不凡，唯一相同的便是其脸上佩戴的斑纹面具。
这五人旁若无人的奔至现场中间，旋即恭敬的对站在中间的纪化尊行了个利，默默退至其身后。
至此，在这个夜晚，临墟城的顶尖战力们再度罕见的聚集在了一起。不，应该说是首次聚集在了一次。
“萧猎生，管好你的人，下不为例。”
纪化尊转过头看向萧猎生，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散发出不容置疑的威慑感。
“大人，不能就这算了，他们刚刚可是......”
宋观象眼看安全了，忙不矢的红着眼看向纪化尊。
“哦？”
纪化尊挑了挑眉毛，转过身迈出一步。
有意无意的，这一步正好踩在在地上痛苦的喘息的宋伐的脑袋上。
宋观象的瞳孔瞬间放大，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伐的四肢无力的挣扎摆动着，头颅逐渐在纪化尊的脚下变形，扭曲，眼球几乎跳出眼眶。
随着宋伐四肢一阵剧烈却无力的哆嗦，“啪”的一声，他的脑袋像个小西瓜一样被踩爆开来。红白之物飙了满地，却没有一滴落在纪化尊的靴子上。
“你想说什么？”
纪化尊有些嫌弃的抬起脚来，看向宋观象。
“没，没什么......”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在教我做事。”
没有理会面前宋观象颤抖着低着头的身影，纪化尊终于转过身来，第一次正视少司阳缺。
“有意思。”
他对着少司阳缺咧开嘴露出一个微笑。
少司阳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蹲下，整个人的重心放的更加低了，眼神犀利的看向站在原地的纪化尊。
“你知道，临墟城不能当街杀人吗？”
纪化尊露出一个微笑。
“未曾听说，至少宋家，乃至你太守府的人当街杀人的时候没有看见。”
少司阳缺讥讽道。
“啊...那可能以前没有吧...”
纪华尊叹息一声，右脚向前迈出一步。
脚掌落地的一瞬间，他高大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少司阳缺面前。
“不过我现在说有！谁敢有意见？！！”
他的面色骤然狰狞，举起小蒲扇般的手掌狠狠一掌拍出。
一股刺耳的声音从二者的中间炸开，少司阳缺的身影化作一道模糊不清的虚影狠狠倒飞而出。
在撞塌了数道石质围墙后，少司阳缺的身影砸入不远处的一栋小阁楼中，激起一片烟尘。烟尘里传来一阵人家的惊叫声。
不等在场的众人反应过来，纪化尊猛地一个转身。
他抡起胳膊，庞大的身躯带动起空气中的风来，借助强大的惯性猛然对着灯火通明的小阁楼轰出一拳。
拳风所到之处，挂起冽冽拳风，风声呼啸间隐隐化作水声，仿若一条奔腾不息的冥界大河，滚滚流淌着拦腰撞在小阁上。
伴随着一声轰鸣，小阁楼的灯火瞬间熄灭大半。
几秒后，小阁楼无力的垮塌下来，在一阵惊呼声中垮成了一片废墟，溅起大片灰尘。
月光下，纪化尊高大的身影矗立在空地上，无形的气息狠狠压在在场的其他人身上。
“妈的...”
萧猎生在一旁握紧了拳头，狠狠的咬住牙关。
要不是有猎妖公会的那么多弟兄，还有弟兄们的家人们，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
“我的话，就是法，记住了！”
纪化尊不屑的冷哼一声，转过头来脚一发力，整个人炮弹般弹射而去，向着太守府的方向而去。
李暮辞是第一个动的。
在看见少司阳缺被打飞出去的一瞬间，他便向着那栋垮塌的房屋狂奔而去，根本顾不上身后散发恐怖气息的纪化尊。
而纪化尊也没有计较李暮辞的离场，毕竟在他的眼里，一只小蚂蚁的离场，什么都改变不了。
待到纪化尊一走，五个戴着面具一直沉默的护法也默默跟上他的行动路线，快速向城主府方向奔去。
身穿白色铠甲的何无莲面若冰霜，第一个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黄宏年拉着眉宇间满是愤愤的纳兰儒若也悄悄地离开了现场。
萧猎生一瞬间仿佛老去了不少，这一刻他再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猎妖会长，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
项脊和申屠空沉默的站在他的身后，二人的双手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皮肉。
他转头看向失魂落魄瘫坐在地看着宋伐残尸的宋观象，没有说话，默默转过身来化作一道残影向少司阳缺落下的方向奔去。
背后，宋观象佝偻着身子站起身来，有些蹒跚的去收拾宋伐残缺的尸块。
弯下腰的背影在门口已经有些暗淡的灯火照耀下显得格外落魄。
一片尘埃弥漫里，李暮辞的身影浮现，他紧张的四处张望着废墟里的动静，时不时的用手挖一挖落了一地的砖块木头。
不时出现的断臂残肢和哀嚎声不断地冲击着他的神经，让他不断地祈求着。
“千万不要有事啊，师傅......”
不远处的尘埃里，人影浮现。
少司阳缺浑身是血，但眼神还算明亮。萧猎生正搀扶着他一瘸一拐的从废墟里走出。
“师傅！”
李暮辞呼喊了一声。
少司阳缺转过头来，他的嘴角溢出了一丝血渍，但却微微上扬。
看着满头灰尘，面露焦急的李暮辞，他温柔的说道：
“我们回家吧”
“轰隆”一声。
几人望向远方。
远端的天际，一朵朵烟火绚丽的绽放开来，宣告着新年的到来。一座座灯火琉璃的阁楼里传来人们欢庆的笑声，从天上望下去，灯火通明。
李暮辞转过头看向远方，灯火将他的眼眸映成一片金红。
“总有一天，我会保护好我想要保护的人”
他双手和十，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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