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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拜神

    “娲神于是乎捻起神枝,于那天池里一点,经过那洱神的洗礼,便将那点点祝福与磐神的部分身躯融合,再由无私奉献的羲神绽放他的光芒,所以......”

    “停停停!”

    一道拉得老长的声音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嘴里念念有词的老者。

    “老头,你念的什么玩意?”

    “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一个留着胡须的黄面中年茶客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众人中间的老人,不客气的呲着黄牙嚷嚷道。

    “是啊,换一个呗”

    “换一个,换一个”

    “来段儿戏子上青楼!”

    “哈哈哈,青楼得讲的仔细喽!”

    众人开始跟着一起起哄起来。

    “老板!”那黄牙中年人大吼一声

    “你们这茶楼咋说书的就会这一个?也不知道换一个机灵点儿的来,下次我不来你家了!”

    “你还会不会别的?”

    闻言,有些胖胖的茶楼老板赶忙几大步走到瘦小的花胡子老头跟前盯着他。

    半响,看着眼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头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又忍不住稍稍降低了音调。

    “老人家,要不你按他们的来?这年头,大家不爱听你这一套了!”

    身穿着灰白色袍子的瘦削老人站在中间涨红了脸,薄薄的两片嘴唇嗫嚅了半天,喉头上上下下滚动了许久,吐出来一句。

    “古人云......”

    *

    *

    *

    “好!”

    “再来一个”

    听着身后的茶楼传出的喝彩声和口哨声,老人涨红了脸,哆哆嗦嗦的跟老板讲“这......这不叫说书!实...实在是有伤风化!”

    胖老板怜悯的看了老人一眼。

    “没办法老人家,现在人喜欢听粉书了,您老那几句没人听了,现在我这小本生意也容不下您老了,还请您另谋高就吧。”

    画胡子老彭涨红了脸,在喉头发出“咯咯”的声音,但是终究还是没有吐出半个字来,转身向外面走去。

    刚走出挂着“铜仁茶楼”招牌的房檐的阴影,正午的阳光就晃了老彭头一脸,让他一时间睁不开眼睛。

    世界又伴随着喧嚣声向他滚滚袭来。

    四周小摊贩的叫卖声,大街上的牛哞马嘶,仿佛化作一道巨大的网把他罩住,让他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等等!”

    身后一道声音传来,老彭头回身看去。

    胖胖的茶楼老板跟了出来,不由分说往他的手里塞了一袋东西。

    “拿着,给小孩儿的。”

    说完,老板便急匆匆的又赶回去照顾茶楼生意了,留下老彭站在原地愣着。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用有些干瘪的手指轻轻揭开口袋的封口。

    里面静静躺着四个已经凉了的大包子,还散发着丝丝油香。

    是了,自己说书的目还不是养活家里的小孙子。

    想起来自己那四岁的孙子,他脸上如同褶子的皮肤缓缓绽开了一个笑容。

    他小心翼翼地揣好包子,向城东一步步走去。

    一路走,一路老彭头念念叨叨。

    “古人云,神会好好庇护他的信徒的,果然,今天就显灵了......”

    他嘴里不断地念念叨叨,步子却不知不觉的慢了下来,渐渐地,他又停下了脚步。

    稍加犹豫,他看了看日头,正午的阳光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将白色的发丝映照得根根晶莹剔透。

    一层白花花的汗盐黏在他的身上,让他洗的发白的长袍紧紧地贴在了干瘪的皮肤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又朝东边看了看。

    前方是一片渐渐荒芜的平原,稀稀疏疏的杂草在地面覆盖着,两三棵枯树歪歪扭扭的立在路边,上面不祥的停留着一只乌鸦,不怀好意的盯着眼前的老人。

    老彭头和孙子就住在这片平原上的一间小平屋。

    城里的人戏称这片平原上的小屋为垃圾场。

    四年前,老彭头的儿子和儿媳就是在这间平屋里生下了老彭头的孙子。

    犹豫了几息后,老彭头转身向城南走去。

    一个时辰后,喘着粗气的老彭头紧紧揣着已经有点变软了的包子站在了一片络绎不绝的殿堂下。

    身旁来来往往的香客络绎不绝,清香的淡粉色祈愿花在两旁的树枝上美好的绽放,随着微风的吹拂散发出淡淡幽香。

    “阿嚏!”

    花香与檀香混在在一起,让老彭头深深打了个喷嚏。但旋即他又紧张的擦了擦鼻子,小心翼翼的向上走去。

    金色的阶梯上洒满阳光,白玉色的琉璃扶手在两侧流转着光彩,前方的大大小小的殿堂里传来一阵阵虔诚的诵经声,让老彭头心里格外的安详。

    是的,今天是他应该来祭拜神仙的日子,儿子和儿媳就是跟着神仙走了,等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了,有就是自己享福的时候了。

    他想起两年前的某个黄昏,儿子儿媳站在门口跟着一个胖大和尚,满面笑容的对他挥手。

    “爸,大师说我们俩和佛有缘,要引荐我们去群南殿里面的梵音寺里进修,你先照顾好咱们的儿子,等我们学成归来了,就是你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二位施主与佛有缘,阿弥陀佛。”

    夕阳洒在一旁和尚的脸颊上,给那慈眉善目的五官镀上了一层金色。

    看着兴奋不已的儿子儿媳,老彭头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感谢神佛保佑!”

    “一边儿去!”

    还没等老彭头再仔细回味一下当年的画面,只觉得腰间一痛,旋即整个人便被狠狠地掼在地上。

    “哎呦!”

    老彭痛苦的撑起自己的身子,他用余光撇去,一道肥硕的身影摇摇晃晃的从他身边经过。

    胖子身着蚕丝金绸,五指上的玉石戒指在阳光下泛着异彩,脚上的靴子是华贵的紫貂皮毛做成,一张精致的青色手帕正从堆叠着肥肉的额头间揩去一层细密的肥油。

    看也没看老彭,胖子小声咒骂着天气的炎热,自顾自的向上走去。

    老彭头挣扎着站起身子来,第一件事就是解开怀中看看。

    包子已经微微有些瘪了,四个包子已经快要融为一体,被挤的要看不出原状了。

    老彭头忽的想起,自己一天没吃饭了,肚子不由得咕咕叫了起来。

    “哎呀哎呀,曹先生亲临,在下有失远迎了”一道声音远远传来,一道手握禅杖的高大身影拨开人流迅速向珠光宝气的胖子走去。

    高大僧人的两侧太阳穴高高鼓起,一身的红色袈裟在春风中轻轻晃动。

    “咳,元丰主持的精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呀”

    胖子大笑一声,掏出手帕又揩了下额头上的油。

    “主持?”老彭头心中一泠,顾不得腰间的疼痛就要起身。

    老彭头本来还打算起身去理论理论,听见主持这两个字,霎时间如同一瓢凉水兜头浇下,让他不知所措。

    是了,面前这僧人是主持的话,那主持对面的那个人也必定是神佛之至诚之人了,甚至他的功德远远比自己的高,若是贸然去顶撞他,神佛必定不喜......

    念至此处,老彭头直起的腰杆立刻弯了下去。

    同是神佛之信徒,他和别人的功德犹如萤火和皓月之别,哪里敢抬得起头来?

    “大师...”老彭头对着富商开口道。

    “主持近来身体可好?”

    “托您的福,身子骨还算硬朗...”两人自顾自的说着,身影渐渐消失在殿阶的上方。

    老彭头脸上一阵青色一阵白色,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神色难看的缓步向一旁的侧殿走去。

    南群殿是按照香火贡献划分的祭拜之处,像老彭头这样的人就只配在侧殿的黄保殿上香祈福。

    轻驾就熟的来到供香的黄保侧殿,老彭头慢吞吞的走到了殿门口,仰望着白色的殿角,只觉得一身的饥饿和疲惫都一扫而空。

    他望向门口懒洋洋坐着的卖香人。

    “多少钱一炷香?”

    “咳,五钱一炷香!”

    卖香的呲出一口黄牙不耐烦地摆摆手。

    “五钱?前段时间不是还是三钱吗...”

    老彭头话还没说完,就被卖香的老头不耐烦地打断了。“咳,就两钱的香火都交不起?就你这样还来拜佛呢?”说罢,狠狠唾出一口痰来,有意无意,正好落在老彭头的脚背上。

    老彭头额头青筋毕露,身子在春风间却如同秋叶般瑟瑟发抖着,自己好歹是读书人,怎么能......

    卖香人瞥了眼攥紧了拳头的老彭头,咧开嘴笑了“怎么,你有意见?”

    他朝旁边不怀好意的努了努嘴,一队身负长杖的武僧正缓缓地循着一道道神佛殿巡视着,沉甸甸的铜棍在阳光下反射着寒芒。

    老彭头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面前码的齐齐的紫香。“无论如何,自己今天还是得去拜一拜灵通神的”他这样想到。

    他将骨节毕露的枯手伸进衣兜里,摸索了好半天,才摸出一小把铜子。又换了一只衣袋,又摸出几钱铜子。

    就这样从那旧袍子的几个兜里摸索了许久,他才好不容易凑齐了十五钱,这是他这段时间在茶楼里说书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如今便全数拿来孝敬灵通神了。

    庙里的香火依旧旺盛。

    四根古朴的暗红色巨柱撑起这座殿堂,原本白玉色的地砖经过岁月的洗礼变得有些黯然无光了。几个茅草外露的蒲团放在地上,上面三三两两的跪坐着一些衣着朴素的人。

    对于老彭头和他们来说,神灵允许他们的祭拜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

    神灵端坐在庙堂中央,无悲无喜的聆听者人们的细细碎语。

    老彭头捞起衣袍,神圣的将手中的三株紫香点燃,淡淡的檀香味顺着香尖升起,缭绕在这方庙宇之间久久不散。

    古人云“心崇与神,所以神亦佑尔”

    老彭头将第一柱紫香插上香土

    “希望我的儿女能够尽快学成归来......”

    第二柱紫香上缭起青烟

    “希望我的孙子能够衣食无忧的成长......”

    等到第三柱紫香插上了,老彭头却想不起来自己要许什么愿望了。

    他呆呆地看着这三柱紫香燃尽,半晌了才回过神来,意犹未尽的跪坐在蒲团上,看着面前巍峨的神灵巨像,老彭头再度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方直起身子来,向门外迈去。

    日头已经偏西了。

    老彭头踏着草鞋,急匆匆的往城东边走去。自己平日里这个时候已经是到家开始照顾小孙子了,今天去拜神,不知不觉的便是耽误了,此刻倒是必须尽快赶到孙子那里去。

    他解开衣袍,取出其中已经凉透了的包子来,小心翼翼的边走边把那四个已经紧紧黏住的包子掰开。

    一丝丝略微凝结的油香在空气中逸散开来,香味让老彭头舒服的打了个喷嚏。

    他能想象出孙子在看见包子时惊喜的模样。

    惊喜的也不止老彭的孙子。

    老彭头手里的包子很快吸引住了几个赤着上身的年轻人。

    老彭头看见了几人不怀好意的围了上来,紧张的将包子塞进了怀里面。

    “别藏了,我们看见了,老鬼!”当头的年轻人咧开嘴笑了。

    他们团团将老彭头围住,摩拳擦掌的盯着他。

    “听着,老骨头,我们懒得动手,所以你最好自觉一点,明白吗?”

    挡路的年轻人们露出一抹狞笑。

    “钱和吃的,拿出来!”

    老彭头被堵在中间,哆哆嗦嗦了半天,说道“古人云...”

    *

    *

    *

    “爷爷,你的脸怎么了?”

    彭沙好奇的问道。

    “爷,爷爷在路上跌了一跤”

    老彭努力的皱起鼻青脸肿的脸想对着孙子露出一个微笑,可惜剧烈的疼痛让他失败了。

    “爷爷,我好饿。”

    “......”

    “爷爷?”

    老彭回过神来,他走到四处漏风的房间里,拉开柜门,拿出一本书来,将它放在彭沙的手里。

    “乖孙儿”他摸了摸彭沙的头。

    “你好好读这本书,读完了,爷爷回来了!”

    彭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拿起那本写着“九洲录”三个大字的古书,凑眼前仔细打量着,但他不识字,以至于这本书拿反了他也不知道。

    “爷爷,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彭沙抬起头看向再度开门的老彭头。

    老彭头沉默了下,他看向门外。荒凉的平原上,缕缕夕阳照在他的身上,将他映的一片金黄。

    他的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带走他儿子儿媳的胖大和尚来。

    “爷爷马上就回来。”

    他承诺道。

    天边的云连成霞,承载起黄昏。

    群南殿的香取盛会开始了。

    一辆高大的宫辇在城区里缓缓前行,前面是一群沉默的长发之人默默地拉着宫辇前行。

    宫辇上,一群和尚不断地搅拌着一口大锅,锅里面盛着一大锅稀粥,锅边上放着一盆盆腐烂掉的菜叶子。

    “布施天下,神佛慈悲!”宫辇上的和尚们手握念珠,一齐喝唱到。

    “神佛慈悲!”

    “神佛慈悲!”

    “神佛慈悲!”

    宫辇下方,数百个面黄肌瘦的人衣不蔽体,疯狂的跟随着车辇前行。

    每个月的这一天,南群殿的僧人都会到这片极度贫困的地区来布施。

    然而读书人老彭的高傲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所以他从没来过。

    但今天他来了。

    这和他想象的布施不一样。

    他以为会有很多圣僧手持白面馒头,一个一个人给他们发放。

    他以为会是井然有序的一切,他以为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来让孙子饱餐一顿,哪怕自己丢掉尊严。

    然而,现在他只后悔他没带一个碗。

    周围不断地涌出人来,他们个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但是又似乎个个力大无穷,把老彭头挤的歪歪斜斜无法站稳。

    他们高举手中的破碗,破盆,破缸,去迎接高空而来的馈赠。

    稀粥和烂菜叶子终究是落了下来。

    有些落到了碗里,转眼间就“咕噜咕噜”消失在了碗的主人的喉咙里。

    有的落到了地上,转眼间,无数的手,盆,碗,缸便伸向那块土地,疯狂的在那片肮脏的稀泥中舀取着,舀起来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咕噜咕噜”,又是塞到了喉咙里面。

    老彭头啥也没带,他狼狈的在人群中穿梭着,袍子上沾满了暗黄的泥水,他也顾不上了。

    他试图赶到前面去看看能不能哀求圣僧的怜悯。

    一天没吃饭的老人此时迸发出自己最后的力气,奋力拨开前面的人。

    他想起寺庙里的神灵,想起那天的和尚,想起儿子儿媳,想起家里嗷嗷待哺的孙子。

    老人竟然奇迹般地冲出重围,跑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也就在这时,他经过了那群拉车的人。

    他们上身赤裸着,一根铁索紧紧地嵌入他们的皮肉里,将他们的肩膀给压垮下来。

    不知多久没洗过的头发杂乱无章的披散在肩头,拉车人们的双脚被大地磨的血肉模糊,汗水滴滴哒哒的浸润了下方的泥土,转眼间消失殆尽。

    老彭有些困惑地望了一眼这些浑身鲜血淋漓却不言不语的人们。

    神使鬼差的,他拉住了最边上的一个人,询问道。

    “你们这是为什么,难道不疼吗?”

    没有回应。

    他以为是自己声音不够大,于是又问了一遍。

    那个浑身鲜血的人终于极不情愿的转过头来,对着老彭无声地张了张口,露出没有自己只有半截舌头的口腔。

    老彭头愣住了。

    同样,对面那个人也愣住了。

    然后,眼泪顺着那皮开肉绽的脸颊流淌了下来。

    老彭头怔怔的看着那个人,良久,又或者是一瞬间,他看见那人右上角的额头的一道疤痕。

    对面那人张大了嘴,无声地似乎要发出嘶吼,但终究还是低下了头颅,泪顺着眼角落下。

    他转过身去,行尸走肉般的将铁链拉起,沉默的向前走去。

    “儿子?”

    身后,一声充斥着悲哀,不解,愤怒和绝望的声音传来。

    “儿子?!!”

    老彭头悲怆的又喊了一声。

    前方拉车的身影颤抖了一下,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那一刹那,老彭头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檀香与花香飘古,殿阶上人来人往,神庙里神灵巍峨,夕阳西下的平原,家里捧着书的小孙子......

    他想的太多,以至于没有看见那后面汹涌的人潮已经冲到他的身后。

    他一下子被扑倒在了地上。

    下一刻,一双双赤足狠狠地践踏在他的身上。

    他蜷缩了身子,无声地发出哀嚎。

    古人云“神会带走苦难”

    他感觉身上的肋骨在一根根断裂。

    古人云“信奉神,神会庇护你”

    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滚落。

    古人云“神,天之子也”

    他的身体嘎吱作响。

    他的身体瘪了下去,他的腿断了,手断了,他的五脏六腑在呻吟着喷涌鲜血,他的脸颊在践踏中扭曲,他的脑子似乎要炸开了。

    他想起了他的孙子,自己是来给他带吃的的。

    他想起了自己还有个愿望没能说出来。

    “我希望......”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直至消失。

    人群过后。

    老彭的身体依稀可以辨出人样,只是已经连同皮肉被踩成了浆糊,烂在了这片泥泞中。

    风吹过,一片寂静。

    片刻后,一声惊喜的声音传来。

    “有肉!”

    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面露喜色的奔上前来,一把用手抓起那黄白混合着殷红的不知名糊状物,一口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好像吹响了进攻号角般,一个个瘦弱的身影像是地里钻出来的,一起扑向地上的血食。

    “有肉吃了...”

    “太好了...”

    “又能多活一天了...”

    “香,好香啊!”

    人影们聚在老彭身体旁,传来一阵阵不详的咀嚼声,叫骂声。

    不多时,人群一哄而散。

    原地,只留下一件残破不堪的袍子,静静的窝在泥浆里。

    与此同时,千万里之外的一间茅屋里,一个青年猛然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