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点卯
翌日清晨。
天还没亮贾琼便已经起床收拾齐备。
因为雍和帝颁布的新政，即使贾琼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官，也得赶在辰时前点卯。
出了门，待行至贾府东角门后。
没等贾琼上了马车，便见到在远处有一人在冲着贾琼挥手。
同时那人口中还高喊道：“琼兄弟！”
贾琼顺着声音望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穆梓。
随即贾琼走上前去，冲着穆梓笑问道：“穆大哥，怎么？今日莫非是专程来送小弟的不成”。
穆梓见此只是笑笑，而后朗声道：“是！不过也不全是”。
贾琼听了这话也是不解，这穆梓怎么还卖起关子来了。
就在这时。
只见穆梓轻拍了拍手，随后便从穆梓后方走来一名年轻男子。
男子约为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形挺拔，目光坚毅，相貌也是颇为不俗。
穿着一身黑色劲装，举手投足间气势内敛，浑厚有力。
在贾琼眼中，这个人就像一匹蛰伏起来的狼，他在此人身上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这种压力只有在前世，他才感受到过。
那些在前线拼过命的精锐士兵，带给他的就是这种感觉。
这时又听穆梓开口说道：“琼兄弟你今日初次上任，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
此人名为阿七，是我们王府的家生奴才。
他父亲曾随我父王出征过喀尔喀蒙古，他也跟他父亲学了一身的好本事。
打我记事起，他就是我的亲随。
阿七也识字，读过兵书，还懂得一些练兵之法，如今琼兄弟初次上任，正是用人之际，我便将此人借与你驱使。
阿七！叫三爷！”。
听穆梓这么吩咐，名为阿七的男子也是毫不迟疑。
随即对贾琼抱拳朗声道：“阿七见过三爷！”
随后又见穆梓从袖子里取出一卷身契来，送到了贾琼手里。
贾琼见此也是赶忙推脱道：“穆大哥这如何使得，阿七兄弟既是王府的家生子，又是你的亲随，怎么好再跟我做事”。
其实贾琼这话倒也不是矫情。
所谓家生子便是世代家仆，从出生就进了奴籍，但同时也是最受主子信任的一群人。
主人家也能放心去吩咐做一些不光彩的事情。
如此一来。
贾琼反倒是不太放心此人。
一来这个人对东平王府忠诚度太高，他有许多秘密不好暴露。
二来……
虽然贾琼已经刻意的去忽视，但心中还是忍不住想到，这阿七很可能是在穆莳的授意下被送来的。
虽然自己没有证据，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而这时又听穆梓说道：“还请琼兄弟莫要推辞，实话跟你说吧，如今北城兵马司这个副指挥使的位置并不好坐，其中还有很多事不便言说。
总之，等你上了任便清楚了。
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先问阿七，其实兵马司的人也未必都可以相信”。
听到穆梓这么说，贾琼也只好同意。
至少他觉得穆梓是真心对他。
穆梓见贾琼转变态度，也是笑着拍了拍贾琼的肩膀。
随后便在贾琼的目送下，转身上了马车离开。
而阿七则是呆在贾琼身后，有些怔怔地看着穆梓远去，可见其心中也是颇不平静。
片刻后。
只听贾琼对阿七开口道：“阿七兄弟，我们也走吧，你随我同乘，我有些事要问你”。
“是！”
阿七也是应声答道。
随后上了贾琼的马车，一同去往北城兵马司……
……
行车约有半个时辰。
贾琼才算是到了地方。
神京颇大，单凭一个顺天府衙门，是管不过来的。
所以才有了五城兵马司这个组织。
与顺天府衙门要负责的审案，断案，刑讯，收监，甚至是调解家长里短的矛盾等等职责不同。
五城兵马司主要的职责就是三件事儿。
抓人！抓人！还是特么的抓人！
大事儿管不了，小事儿不用管。
真有大事儿发生，哪里还用的着他们，自然会有亲军营和锦衣卫的人来处理。
而小事儿他们也懒得管了，直接抓起来就往衙门里送。
时不时再勒索一遍商户，捞点油水。
不光北城如此。
五城兵马司俱是如此。
久而久之。
五城兵马司的名声也就开始人见狗嫌了起来。
而这也是贾琼最先要整治的地方。
既然是穆莳给了他机会，那他自然是要尽心尽力，与其让这些人去耍无赖勒索商户，倒不如让来他好好挽救一下名声。
可没想到刚到此地，就被来了个下马威……
此时北城兵马司的公堂里。
贾琼正身着犀牛服坐在公案后，面色隐隐有些难看，而阿七则是一直侍立在贾琼身旁，眼中也是隐隐有怒色涌动。
“阿七，什么时辰了？”
“大人，已经巳初一刻了！”
听着阿七的话，贾琼深深的皱了皱眉。
按正常的时刻表来算，应该是辰初（七点）点卯，辰正（八点）时分开始工作。
但现在已经过了巳时，公堂里还是稀稀拉拉的只有十几个人。
北城兵马司有四个班头，居然只到了一个。
原定各类人员共五十七人，可现在来的还不到二十。
贾琼见此也不由得眯了眯眼，随后对阿七说道：“阿七，把已经到了的人名字记下来，然后叫来的所有人上前听令”。
“是！”
随着阿七的一声应诺。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所有人叫上前来。
贾琼看了这些人一眼，只见所有人几乎都是心不在焉的。
有几个胆子大的，见贾琼看向他们，也是毫不畏惧地和贾琼对视了起来。
不过贾琼心里明白，这些人不畏惧他，并不是因为他们是心胸坦荡之辈。
只是没把他这个娃娃当回事儿罢了。
沉吟片刻后，贾琼沉声开口道：“两刻钟！我只给你们两刻钟的时间！
不管没来的人里有没有你们的亲戚朋友，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和你们有恩怨纠葛。
两刻钟后我要见到北城兵马司所有的人。
若是两刻钟后还没到任，直接就地撤职，以后也不用来了！我的话说到做到！”
听了贾琼的话，在场的人都是一惊。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这位新上司的火也烧得太猛了些，北城这么大他们十几个人去哪儿找人去。
要是真这么办了，怕是一半人都留不住。
果然是个小孩儿，做事儿如此不计后果，不过谁让人家是上司呢，当下也只好听命行事。
态度倒是都比方才认真了许多。
毕竟贾琼这个人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他们自然也要装得像些。
而贾琼在众人领命离去后，也是不由得捏了捏拳。
这些人就是故意的。
新上司第一天来，他们居然就敢迟到，要说不是早有预谋，他是万万不信的。
毕竟哪有人会将自己的前途不当回事儿。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他们自己的私下行为，还是听了韩先的吩咐。
韩先便是前任的北城副指挥使。
不过贾琼觉得韩先吩咐过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否则这些人也不会这么过分。
既然韩先不给他留面子，那他也没必要装什么好脸儿了……
……
此时在北城的一家羊肉馆子里……
三个喝的一身酒气的中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不在意的对掌柜高声说道：“今儿个羊肉不错！明天还来！”
随后也不管掌柜的如何，三人转身便走。
掌柜的也是赶忙起身相迎，说了不少的好话。
待三人走远后，掌柜的脸色便立刻拉了下来，随后又是朝地上啐了口痰。
大清早的就遇到这群王八蛋真是晦气。
而这时吃饱喝足的三人可是不管那些。
这么多年了。
他们吃饭就没给过钱，平日里都习惯了。
这几人不是别人，正是北城兵马司的三个班头。
这时只听其中一人说道：“都这时候了咱们也回去吧，要不那小崽子发了狠要整咱们可怎么办，这些世家大族出来的，一个个脾气可都臭的很！”
“急什么！昨天听韩大哥说他也就十二岁，一个娃娃有什么可怂的，要我看，他怕不是还在家里找奶吃呢，哈哈哈！”
几人笑了一阵后。
又有人道：“呸！今天就让他知道知道，他就是上任了又怎样，咱们不听他的，他还不是得商量着来，难道他还要自己去街上抓人不成？
真为韩大哥感到不值，那么多年都过来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况且韩大哥还待咱们兄弟这么好，居然就因为这么个毛头小子，唉……”
就在几人为韩先大吐苦水之时。
突然前方有人喊道：“几位班头！怎么还在这儿啊！快快随我回去！”
几人听到声音抬头一看，
只见一捕快打扮的年轻男子气喘吁吁的走上前来，额头上也是细汗密布。
同时口中对几人焦急道：“几位班头快快请回，新任副指挥使说了，巳时三刻人再不回去就地免职，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几人听了这话也是酒醒了大半。
没想到真的把贾琼给逼急了，随后对视了一眼后，便向北城兵马司狂奔而去。
毕竟韩先只是他们的前上司，又不是他们的爹。
他们哪里真舍得丢了自己的职位。
可惜。
一切都有些晚了。
在几人回到北城兵马司时，已经过了巳时三刻。
公堂里已经站满了人，他们三个是最后到的。
几人见此，只得快步走到公案前，对贾琼行礼道：“卑职黄休仁、马国涛、周兴拜见指挥使大人！”
只是半天却没听到贾琼回话，也没听到让任何他们起身的声音。
就这么僵持了十数息之后，几人才忍不住抬头看向了贾琼。
不过这一看。
却是惊得几人咽了咽口水。
这位新任副指挥使大人，气势也忒足了些。
虽说贾琼身材不高。
身形也略有消瘦。
犀牛服虽是合身，但搭配着官帽，套在贾琼身上看起来也有些不伦不类。
不过这也不过是贾琼没长开，撑不起来官服罢了。
真正令几人感到压力的是那双眼睛。
贾琼的眼神平静的令人感到可怕，就如同见惯了生死一般，莫名的令人有些心悸。
这种眼神他们之前只在韩先身上见到过。
可韩先给他们的压力，也远不如眼前的这个少年。
过了片刻，几人终于听到贾琼开口道：“阿七，巳时三刻后才回来的，名单上报兵部，革职除名！”
一句话出口，直接令几人心中一阵发凉。
“是！大人！”
阿七应诺一声后转身刚要走。
“等等！”
此时，只听那几人中，有人开口道：“等等！大人，我们只不过晚了不到一个时辰，你凭什么革我们的职。
难道还不能有事耽搁了一会吗？
我等平日里也算是尽职尽责，您都这么不讲情面。
那以后别的兄弟迟到了，难道也要都革职不成？”
公堂里的几十名捕快听了这话也是一愣。
随即面色难看的望向了贾琼。
乍一听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今日是他们几个，难保明日不是自己。
若是明日自己也有事儿耽搁了，难道也要革职除名？
那自己的一大家子可怎么养活？
家里好几口人可都指着这点饷银过日子呢。
随即也都是神色紧张的望向了贾琼，想看看这位新任指挥使大人会如何处置。
贾琼见此也是心中冷笑。
几人不但没有认错，反而言语间还想要鼓动其他捕快，试图以势压人。
但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吓到。
只见贾琼冷哼一声开口道：“怎么？几位就只记得今天迟到，不记得别的事儿了？”
几个班头听了一愣。
不由得互相望了几眼，没明白贾琼的意思。
这时又见贾琼从公案上掏出一本册子，甩到了众人面前。
而后冷哼道：“哼！几位真是尽职尽责，自己做的事儿难道都忘了？
黄休仁！你贪赃枉法！
北城老王家铺子的事儿你还记不记得！去年三月，张家布行和老王家铺子因占地起了冲突，是你带人出的队。
明明是张家有错在先，可你呢？
收了张家布行的钱，不由分说把老王家儿子抓了起来，还打断了人家一条腿，人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可现在却成了瘸子，你良心何在？
还有你！马国涛！前年北城边上新建了一座教堂，里面有个老传教士叫约翰。
传不传教先不说！
人家老头都七十岁了，平日里没少做善事，不光免费给人看病，还经常给乞丐施舍粥米。
你又怎样？
带着几个人，三天两头的去人家教堂里抓罪犯，硬是逼得人家交了二十块银元的保护费，差点把老约翰气死。
丢人都丢到英吉利去了，我真为你感到害臊！
周兴！别以为你就跑了！
你虽是没贪赃枉法勒索钱财，可你会吃啊！
这北城大大小小的店铺，你可是吃了个遍，还从来不给钱，连账都不记！
兵马司的名声就是败在你这种人手上的！你趁早给我滚蛋！
我今日不追究你们的责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怎么？
几位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要是还不服，我贾琼奉陪到底！”
一番话说的三位班头面红耳赤，贾琼大庭广众之下把他们的丑事说了出来，着实令他们感到害臊。
但事已至此，只怕也不会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随后只听马国涛冷声说道：“那好！我们今日就离开兵马司！不过，我们的饷银可得结清了！”
“这是自然，账房管事何在！把这些人的钱结清了！让他们赶快走人！”
听了马国涛的话，贾琼虽是怄个半死，但还是转头吩咐起了账房管事。
毕竟干活发工资天经地义，他自然不会克扣这点钱。
不过令贾琼没想到的是。
账房管事并未接令。
而是面色难看的站起身来，对贾琼说道：“大人，这……卑职……做不到！”
天还没亮贾琼便已经起床收拾齐备。
因为雍和帝颁布的新政，即使贾琼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官，也得赶在辰时前点卯。
出了门，待行至贾府东角门后。
没等贾琼上了马车，便见到在远处有一人在冲着贾琼挥手。
同时那人口中还高喊道：“琼兄弟！”
贾琼顺着声音望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穆梓。
随即贾琼走上前去，冲着穆梓笑问道：“穆大哥，怎么？今日莫非是专程来送小弟的不成”。
穆梓见此只是笑笑，而后朗声道：“是！不过也不全是”。
贾琼听了这话也是不解，这穆梓怎么还卖起关子来了。
就在这时。
只见穆梓轻拍了拍手，随后便从穆梓后方走来一名年轻男子。
男子约为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形挺拔，目光坚毅，相貌也是颇为不俗。
穿着一身黑色劲装，举手投足间气势内敛，浑厚有力。
在贾琼眼中，这个人就像一匹蛰伏起来的狼，他在此人身上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这种压力只有在前世，他才感受到过。
那些在前线拼过命的精锐士兵，带给他的就是这种感觉。
这时又听穆梓开口说道：“琼兄弟你今日初次上任，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
此人名为阿七，是我们王府的家生奴才。
他父亲曾随我父王出征过喀尔喀蒙古，他也跟他父亲学了一身的好本事。
打我记事起，他就是我的亲随。
阿七也识字，读过兵书，还懂得一些练兵之法，如今琼兄弟初次上任，正是用人之际，我便将此人借与你驱使。
阿七！叫三爷！”。
听穆梓这么吩咐，名为阿七的男子也是毫不迟疑。
随即对贾琼抱拳朗声道：“阿七见过三爷！”
随后又见穆梓从袖子里取出一卷身契来，送到了贾琼手里。
贾琼见此也是赶忙推脱道：“穆大哥这如何使得，阿七兄弟既是王府的家生子，又是你的亲随，怎么好再跟我做事”。
其实贾琼这话倒也不是矫情。
所谓家生子便是世代家仆，从出生就进了奴籍，但同时也是最受主子信任的一群人。
主人家也能放心去吩咐做一些不光彩的事情。
如此一来。
贾琼反倒是不太放心此人。
一来这个人对东平王府忠诚度太高，他有许多秘密不好暴露。
二来……
虽然贾琼已经刻意的去忽视，但心中还是忍不住想到，这阿七很可能是在穆莳的授意下被送来的。
虽然自己没有证据，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而这时又听穆梓说道：“还请琼兄弟莫要推辞，实话跟你说吧，如今北城兵马司这个副指挥使的位置并不好坐，其中还有很多事不便言说。
总之，等你上了任便清楚了。
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先问阿七，其实兵马司的人也未必都可以相信”。
听到穆梓这么说，贾琼也只好同意。
至少他觉得穆梓是真心对他。
穆梓见贾琼转变态度，也是笑着拍了拍贾琼的肩膀。
随后便在贾琼的目送下，转身上了马车离开。
而阿七则是呆在贾琼身后，有些怔怔地看着穆梓远去，可见其心中也是颇不平静。
片刻后。
只听贾琼对阿七开口道：“阿七兄弟，我们也走吧，你随我同乘，我有些事要问你”。
“是！”
阿七也是应声答道。
随后上了贾琼的马车，一同去往北城兵马司……
……
行车约有半个时辰。
贾琼才算是到了地方。
神京颇大，单凭一个顺天府衙门，是管不过来的。
所以才有了五城兵马司这个组织。
与顺天府衙门要负责的审案，断案，刑讯，收监，甚至是调解家长里短的矛盾等等职责不同。
五城兵马司主要的职责就是三件事儿。
抓人！抓人！还是特么的抓人！
大事儿管不了，小事儿不用管。
真有大事儿发生，哪里还用的着他们，自然会有亲军营和锦衣卫的人来处理。
而小事儿他们也懒得管了，直接抓起来就往衙门里送。
时不时再勒索一遍商户，捞点油水。
不光北城如此。
五城兵马司俱是如此。
久而久之。
五城兵马司的名声也就开始人见狗嫌了起来。
而这也是贾琼最先要整治的地方。
既然是穆莳给了他机会，那他自然是要尽心尽力，与其让这些人去耍无赖勒索商户，倒不如让来他好好挽救一下名声。
可没想到刚到此地，就被来了个下马威……
此时北城兵马司的公堂里。
贾琼正身着犀牛服坐在公案后，面色隐隐有些难看，而阿七则是一直侍立在贾琼身旁，眼中也是隐隐有怒色涌动。
“阿七，什么时辰了？”
“大人，已经巳初一刻了！”
听着阿七的话，贾琼深深的皱了皱眉。
按正常的时刻表来算，应该是辰初（七点）点卯，辰正（八点）时分开始工作。
但现在已经过了巳时，公堂里还是稀稀拉拉的只有十几个人。
北城兵马司有四个班头，居然只到了一个。
原定各类人员共五十七人，可现在来的还不到二十。
贾琼见此也不由得眯了眯眼，随后对阿七说道：“阿七，把已经到了的人名字记下来，然后叫来的所有人上前听令”。
“是！”
随着阿七的一声应诺。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所有人叫上前来。
贾琼看了这些人一眼，只见所有人几乎都是心不在焉的。
有几个胆子大的，见贾琼看向他们，也是毫不畏惧地和贾琼对视了起来。
不过贾琼心里明白，这些人不畏惧他，并不是因为他们是心胸坦荡之辈。
只是没把他这个娃娃当回事儿罢了。
沉吟片刻后，贾琼沉声开口道：“两刻钟！我只给你们两刻钟的时间！
不管没来的人里有没有你们的亲戚朋友，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和你们有恩怨纠葛。
两刻钟后我要见到北城兵马司所有的人。
若是两刻钟后还没到任，直接就地撤职，以后也不用来了！我的话说到做到！”
听了贾琼的话，在场的人都是一惊。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这位新上司的火也烧得太猛了些，北城这么大他们十几个人去哪儿找人去。
要是真这么办了，怕是一半人都留不住。
果然是个小孩儿，做事儿如此不计后果，不过谁让人家是上司呢，当下也只好听命行事。
态度倒是都比方才认真了许多。
毕竟贾琼这个人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他们自然也要装得像些。
而贾琼在众人领命离去后，也是不由得捏了捏拳。
这些人就是故意的。
新上司第一天来，他们居然就敢迟到，要说不是早有预谋，他是万万不信的。
毕竟哪有人会将自己的前途不当回事儿。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他们自己的私下行为，还是听了韩先的吩咐。
韩先便是前任的北城副指挥使。
不过贾琼觉得韩先吩咐过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否则这些人也不会这么过分。
既然韩先不给他留面子，那他也没必要装什么好脸儿了……
……
此时在北城的一家羊肉馆子里……
三个喝的一身酒气的中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不在意的对掌柜高声说道：“今儿个羊肉不错！明天还来！”
随后也不管掌柜的如何，三人转身便走。
掌柜的也是赶忙起身相迎，说了不少的好话。
待三人走远后，掌柜的脸色便立刻拉了下来，随后又是朝地上啐了口痰。
大清早的就遇到这群王八蛋真是晦气。
而这时吃饱喝足的三人可是不管那些。
这么多年了。
他们吃饭就没给过钱，平日里都习惯了。
这几人不是别人，正是北城兵马司的三个班头。
这时只听其中一人说道：“都这时候了咱们也回去吧，要不那小崽子发了狠要整咱们可怎么办，这些世家大族出来的，一个个脾气可都臭的很！”
“急什么！昨天听韩大哥说他也就十二岁，一个娃娃有什么可怂的，要我看，他怕不是还在家里找奶吃呢，哈哈哈！”
几人笑了一阵后。
又有人道：“呸！今天就让他知道知道，他就是上任了又怎样，咱们不听他的，他还不是得商量着来，难道他还要自己去街上抓人不成？
真为韩大哥感到不值，那么多年都过来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况且韩大哥还待咱们兄弟这么好，居然就因为这么个毛头小子，唉……”
就在几人为韩先大吐苦水之时。
突然前方有人喊道：“几位班头！怎么还在这儿啊！快快随我回去！”
几人听到声音抬头一看，
只见一捕快打扮的年轻男子气喘吁吁的走上前来，额头上也是细汗密布。
同时口中对几人焦急道：“几位班头快快请回，新任副指挥使说了，巳时三刻人再不回去就地免职，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几人听了这话也是酒醒了大半。
没想到真的把贾琼给逼急了，随后对视了一眼后，便向北城兵马司狂奔而去。
毕竟韩先只是他们的前上司，又不是他们的爹。
他们哪里真舍得丢了自己的职位。
可惜。
一切都有些晚了。
在几人回到北城兵马司时，已经过了巳时三刻。
公堂里已经站满了人，他们三个是最后到的。
几人见此，只得快步走到公案前，对贾琼行礼道：“卑职黄休仁、马国涛、周兴拜见指挥使大人！”
只是半天却没听到贾琼回话，也没听到让任何他们起身的声音。
就这么僵持了十数息之后，几人才忍不住抬头看向了贾琼。
不过这一看。
却是惊得几人咽了咽口水。
这位新任副指挥使大人，气势也忒足了些。
虽说贾琼身材不高。
身形也略有消瘦。
犀牛服虽是合身，但搭配着官帽，套在贾琼身上看起来也有些不伦不类。
不过这也不过是贾琼没长开，撑不起来官服罢了。
真正令几人感到压力的是那双眼睛。
贾琼的眼神平静的令人感到可怕，就如同见惯了生死一般，莫名的令人有些心悸。
这种眼神他们之前只在韩先身上见到过。
可韩先给他们的压力，也远不如眼前的这个少年。
过了片刻，几人终于听到贾琼开口道：“阿七，巳时三刻后才回来的，名单上报兵部，革职除名！”
一句话出口，直接令几人心中一阵发凉。
“是！大人！”
阿七应诺一声后转身刚要走。
“等等！”
此时，只听那几人中，有人开口道：“等等！大人，我们只不过晚了不到一个时辰，你凭什么革我们的职。
难道还不能有事耽搁了一会吗？
我等平日里也算是尽职尽责，您都这么不讲情面。
那以后别的兄弟迟到了，难道也要都革职不成？”
公堂里的几十名捕快听了这话也是一愣。
随即面色难看的望向了贾琼。
乍一听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今日是他们几个，难保明日不是自己。
若是明日自己也有事儿耽搁了，难道也要革职除名？
那自己的一大家子可怎么养活？
家里好几口人可都指着这点饷银过日子呢。
随即也都是神色紧张的望向了贾琼，想看看这位新任指挥使大人会如何处置。
贾琼见此也是心中冷笑。
几人不但没有认错，反而言语间还想要鼓动其他捕快，试图以势压人。
但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吓到。
只见贾琼冷哼一声开口道：“怎么？几位就只记得今天迟到，不记得别的事儿了？”
几个班头听了一愣。
不由得互相望了几眼，没明白贾琼的意思。
这时又见贾琼从公案上掏出一本册子，甩到了众人面前。
而后冷哼道：“哼！几位真是尽职尽责，自己做的事儿难道都忘了？
黄休仁！你贪赃枉法！
北城老王家铺子的事儿你还记不记得！去年三月，张家布行和老王家铺子因占地起了冲突，是你带人出的队。
明明是张家有错在先，可你呢？
收了张家布行的钱，不由分说把老王家儿子抓了起来，还打断了人家一条腿，人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可现在却成了瘸子，你良心何在？
还有你！马国涛！前年北城边上新建了一座教堂，里面有个老传教士叫约翰。
传不传教先不说！
人家老头都七十岁了，平日里没少做善事，不光免费给人看病，还经常给乞丐施舍粥米。
你又怎样？
带着几个人，三天两头的去人家教堂里抓罪犯，硬是逼得人家交了二十块银元的保护费，差点把老约翰气死。
丢人都丢到英吉利去了，我真为你感到害臊！
周兴！别以为你就跑了！
你虽是没贪赃枉法勒索钱财，可你会吃啊！
这北城大大小小的店铺，你可是吃了个遍，还从来不给钱，连账都不记！
兵马司的名声就是败在你这种人手上的！你趁早给我滚蛋！
我今日不追究你们的责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怎么？
几位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要是还不服，我贾琼奉陪到底！”
一番话说的三位班头面红耳赤，贾琼大庭广众之下把他们的丑事说了出来，着实令他们感到害臊。
但事已至此，只怕也不会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随后只听马国涛冷声说道：“那好！我们今日就离开兵马司！不过，我们的饷银可得结清了！”
“这是自然，账房管事何在！把这些人的钱结清了！让他们赶快走人！”
听了马国涛的话，贾琼虽是怄个半死，但还是转头吩咐起了账房管事。
毕竟干活发工资天经地义，他自然不会克扣这点钱。
不过令贾琼没想到的是。
账房管事并未接令。
而是面色难看的站起身来，对贾琼说道：“大人，这……卑职……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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