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路上[大公司与小公司] (三十九)

    这时间过得可真快，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迷迷糊糊的过去了两三个月了。月底的时候老板和我谈话说：“看你在这里一个月的时间每天都工作得挺累的，都是朋友介绍过来的把你累着了就不好了。”我心想：这是打算要赶我走了？老板继续说：“你如果想做的话可以在这里继续做下去，如果要是想走的话马上可以结工资。”果然是要赶我走了，这么忙的时候竟然敢放我走？要么就是我做事不行，要么就是找到比我更好的人了。那我还死赖在这里让别人不好安排工作，耽误了别人赚钱就不好了。（后来得知，以前的主管又杀回来了。）既然没有能力胜任，那就让有能力的人去做吧。于是立马答应了下来，走人！这是我流浪的路上第二次被人家干掉了吧？只是比起第一次要委婉得多。不可否认的是每次被干掉都让我成长了不少，让我下一次更加努力的学习和工作。

    第二天准备交接完就走人，但老板又发了新图来。心想都走人了还发啥图呢？没一会儿老板就到我办公室来说：“你能不能再帮一天忙？新来的模具工程师没那么快过来，你帮忙把模分出来先发给CNC订料就可以了。”想着反正一时也不知道到哪儿去？多干一天就多一天的钱也就无所谓，权当帮帮忙也罢。因为都知道我要走了，车间和注塑的人终于不过来烦我了，我赶在下班前将图全部画完了，连散件图都全部出出来了。过去跟老板交接的时候，老板又面带难色的问道：“还有一套新图需要画，能不能明天再帮忙画一下？”只得又继续开新图出资料了。然后第三天又叫我再搞一天，第四天又是同样的套路。我就觉得奇怪了，这老板啥意思？叫我走又不让我走，但我心已经早就不在这里了。就去问老板到底什么时候可以让我走？拖拖拉拉的终于在一个多星期后才让我走。走的那天感觉如释重负啊！不知道为什么不禁让我想起了拿到大学毕业证的时候，那一刻压了心里四年的石头终于放下来的感觉。轻松，说不出的轻松！高兴得看到啥都笑。

    在家待业的时候偶尔就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我的工作。可是家附近的工厂都没一家招工的，可能是整体经济都不太好的原因吧？很多厂都还接近停工状态。之前大火的山寨机搞得模厂红红火火的好不热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就消停了。我还想着能靠先前砍手机模的功夫找工作呢。好不容易看到附近一家模房招设计的，就急急忙忙的跑过去见工。按照流程先上机画图砍模，噼里啪啦半个钟就搞出来了。并不是我技术如何的好，而是他给我的产品实在太简单了。我本以为：平常面试砍一套模至少三四个小时，现在这么快就砍出来了，接下来就应该很好谈工资了吧？结果那老大说：“怎么这么快就搞出来了？你的薪资要求很高吧？”我不明所以的说：“一般般呀，就正常的薪资水平。”他却说：“看你这画图的技术，我们这里不需要这么好的。只要能简单的把模分开的那种就行了，技术好的薪资要求高，我们请不起。”真扫兴！白忙活了一场。自从面试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真搞不懂这些老板是怎么想的？技术好一点的还不要，非要刚入门的那种。工资也少不了几块钱啊！这里给你出点错；那里给你出点错。随便多烧点焊重新开料啥的，早就不止你省下来的这点工钱了，更重要的是延长了开模的周期。招个技术水平好一点的反而还不好？不用再有个人去指点和审核而浪费时间，把图下下去就几乎什么都不用管了只等着拿试模产品还不好？难道以后面试还得先跟别人谈谈想找个水平怎样的？可我每次面试都是先上机砍模，砍出来了才有机会谈，砍不出来就灰溜溜的跑了。

    出来流浪了这么些年，总是遇到这些喜欢把简单的事情搞得那么复杂的人。奈何我头脑简单，只喜欢做简单的事不喜欢搞那些复杂的玩意儿。这就是我不喜欢进大厂的原因：搞什么都要走一大堆的程序，真心觉得很多程序完全可以省掉的。非要这里批准那里盖章的，搞来搞去时间就只有白白浪费掉了。每每闲下来了便会自己研究下在大厂里按照什么方式工作，在小厂里用怎样的方式？也去了几个大小不同的厂，但仍然没有整理出适合自己的一套工作方式以便于高效的工作。在大厂里讲究的是分工合作：正是因为每个人只做了整个项目的一部分工作，所以要把资料整理好以便于跟下一个工序的人不出差错的衔接。可我总觉得整个环节的程序太复杂，太浪费时间了。我自己一个人能将整套的流程玩下来能避免很多的错误。在大厂的时候则总是徘徊在这其中的哪些可以预留以方便别人？哪些可以省掉以减轻自己的工作量？以及本就不善于与人沟通的自己该如何减少和别人反复沟通而浪费的时间。在小厂一个人的工作就不需要和太多的人沟通，处理问题和做决策都可以变得很迅速。只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杂事就特多，一旦做得了这件事就无法做其他的事情了，因为每一天的24个小时不会因为你的忙碌而变长。虽然不可能做得那么完美，然而尽善其美也是一件挺难的事。受强迫症的影响，我总是希望能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得最好，可每次到最后自己复盘的时候却没有哪一件事情都做好了的。此时都安慰自己，下一次一定要做得更好，可真到了下一次却并没有好太多。我常常在想，这应该归咎与自己去的地方还是太少，遇到的问题还不多的原因。只有遇到的问题越多，处理的方案才会越多。这其中不断的尝试新的工作方式，不同的操作流程。只要发现好的方式或者流程就强迫自己按照此方式不停的训练，以达到熟能生巧无需记忆的条件反射。以此来抵消掉自己这颗没有任何记忆功能的脑袋的缺陷。

    在不同的公司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工作？我依然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所以总在进大厂还是进小厂中犹豫不决。其实，我心里应该是想再去大厂转转的。这些年来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在小厂单干，也想有个同行交流下技术。一直都觉得自己画的图并不怎么好看，到处都是缺点又不知道该如何的优化？网上看别人画的图总觉得要比自己的好看，模具结构也更结实。想看看别人到底是怎么画得那么好的？所以找工作的时候就特意的留意了大一点的公司。连着去了几家大厂面试，虽然每次都搞定了可就是不想去。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之前去过的大厂都因为不怎么合群而没有待多久的时间。不是觉得这里不好或是因为那里不喜欢，没有让我觉得工作环境舒适的厂。不善于与人沟通，或许就是我进大厂最大的阻碍。每天都会去人才市场逛逛，通常都会找一家厂去见见工。虽然也不确定要不要去那里上班？可多多见识一下也好。多面一点不同的产品，多去一些以前没有接触过的产品的公司看看。

    每次去面试的厂也都基本上算是搞定了，所以大多面试过了就没有什么印象。印象比较深的是这其中有一家厂给我的产品有点难搞，他们厂也只有两个设计。其实模具结构这些东西咋一见有点难，只要多想想就明白了它的原理了。再怎么样复杂的结构也都是人做出来的，面试的地方不可能给一个没有做出来的产品让你搞的。但有听说过有的公司面对一个搞不出来的产品时会叫一些面试的人去画，然后再找思路。这家公司给我的工资开不起，非要试用一个月后再加。那老大说：“小伙子你能把这个产品分出来可见技术还不错，可是刚进来时公司开不了那么多工资的。”我说：“我喜欢开一口价，干就干；不干就不干。”最后自然是叫我走人了。后来去了福永的一家叫璇瑰工业的，这是我去面试的最大的一家模厂了，整层楼都是做设计的。以前只是听说过这家公司，没想到会有这么大。每次见到这么大的公司我就又怯场了，脑袋里一下子就蹦出来太多的理由不想进去。犹豫了一会儿，想着既然来了就进去瞧瞧，看看给我出啥难题？哇塞，手机中壳！我一直想要继续整的模具。噼里啪啦砍开后，就轮到面试官来挑刺。目的是打击你的自信心，以便在接下来谈薪资的时候成为主动方。一级面试完就到了主管那里，那个主管和我谈了很久，但让我试用一个月的要求很让我不满。我一直认为试用完才定薪的公司肯定是忽悠人的地方，再说也不喜欢进这么大的地方所以喊了个天价，又叫我走人了。

    第二天晚上，有人打电话来说是璇瑰的工程经理介绍的，问我去不去他那里做？哈哈，想着莫非走狗屎运了？还从来没有陌生人找起我去上班的。以为工厂也就在福永附近，交谈中得知在长安啊！既然别人打了电话给你，那也是信任你。长安也不算很远，有面试的机会总该跑过去看看吧？就要了下地址跑到了长安乌沙，是我满意的中小型模房。有CNC和啤机，还有一个设计也是新来的。但我想来想去总觉得太远了点，并且一直就对长安的印象不怎么好。这里全都是一排排的厂房和围墙，路上的行人稀少。跟深圳比起来简直一个城里另一个是山沟沟里，还只是相较于深圳的关外，关内就更别谈了。去的路上一直在给自己找来这里上班的理由，直到进了公司都还是没有兴趣。所以老板问我有没有做过双色模、热流道和脱螺纹之类的模具？我就直接说，没有做过。他却说：“没做过不要紧，那些东西看看以前的图和资料就懂了。”一直问我薪资要求？因为我没有做过他所说的这些模具，所以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就问我：“你之前的工资怎么样？”我说：“5K。”想着，怎么样也要给我5.5吧？但看样子很难给的了了，又不是熟手。没想到，他真给啊！我沉默了，心想：哎呀！这下咋搞呀？我其实不想来的啊！老板见我不做声，继续说：“这里是包吃包住的。”我继续沉默，心里一直在反复犹豫。老板见我还不说话，就说：“只要你搞得定我这里的模具，6-7K是没问题的。”我仍然在犹豫中…老板说：“怎么的？我敢开价招你，你还不敢来？”哇塞！这句话气到我了，怕个啥？干了！大不了干俩月不喜欢就走人，我也不吃亏。谈好了身价就叫我马上回去拿行李，第二天就要上班。但我还是有些犹豫，所以上午就没有过去。老板打电话过来催我过去，我只得说下午就去。

    中午在107国道上坐大巴，下午到长安的时候正好遇到抗日游行。到处都堵车，只好下了车走着去厂里。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抗日游行？大家都不上班跑到马路上游行，遇到日本的厂还进去打砸一番。或者是因为经济萧条，大家都没啥事做吧？刚好又遇到了钓鱼岛问题。走到快下班的时间了都还没到厂里，老板又打电话问我过去了没有？一到厂里，行李都还没有来得及放到宿舍，主管就叫我先做个模流分析。我感到奇怪，这么小的产品要做啥模流分析？趁着电脑在分析的时候就仔细问了一下，要哪些参数的模流分析？一问才知，他们把开模前的DFM报告叫做模流分析，其实并没有强制要求必须用moldflow跑一下的。我就说嘛，电脑里面连moldflow的软件都没有，他们之前是用什么分析的？晚上就写了份DFM报告，下班。

    做了几天时间后了解到：这个厂以前有三个老板，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做得厂都快倒闭了？应该也是经济萧条的原因。现在的老板把股权全部收回后重新整顿，把之前的人员从经理到普工全部干掉后重新招人。我还一直奇怪这么大的厂，摆了那么多的机器设备。怎么上班的人就那么两个？我还问过老板，老板说休息时间，好多人都没来上班。可我来了几天都一直是那么两三个人在上班，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厂里的另外一个设计，和我年龄相仿。他是用破衣画图的，比我早来两天。一直觉得现在还在用破衣画图的，那肯定都是高手，都是做了很多年经验了的。因为用油鸡分模还是这几年才开始的，大多数还是用的破衣。果然，他说他从04年就开始做这个了，哇塞！八年了啊！这下可以跟着他好好的学一下经验了。于是闲下来的时候就跑过去瞄一下他是怎么分模的，哎！我怎么看都没看懂他是如何一步步画的图？我以为，是我不懂他这个软件画图的方法，又或者高手都是这样的。顿时崇拜不已…想跟他讨点经验，解解这些年心中的疑惑。可他是个大舌头，听了半天也不懂他讲的什么？要一个字一个字的去猜他讲的是啥？更郁闷的是，我问东他答西，根本就不正面回答我问的问题。我鄙视这些高手，都这么的保留。见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也就没怎么跟他交流过了。我这种急性子跟他说话实在太累了，问了半天还啥都没问到。后来发现，不管谁和他说话他都没有正面回答问题，都是答别的东西。有一天经理实在问得不爽了，又得知已经做了八年的模具工程师。就愤怒的说：“做了八年是你这个水平啊？”丢下一句就走了。弄得那人不爽了好一阵，叽叽哇哇的也不知道说些啥？我则坐在最前面优哉游哉的改模出资料，就看着一个个的人过来找那个设计要图，不一会儿就围了三五个了。

    主管可能看我新来的还不熟悉，所以不敢给太多的图给我做。新模图全交给那设计做了，另外还有一部分改模的。刚上班的那几天，我都是上午改一套模下午改一套模，晚上再写份DFM报告就完事了。自从上次做了一段时间模房主管后都好久没有上过这么悠闲的班了，哈哈！上了一个多星期后，还是有很多人去找那个设计的茬。催着要他快发图纸出来，机器等着加工的。我忽然想到当初要学破衣分模的时候，魏老师强烈建议我学油鸡分模。因为油鸡分模出图要比破衣快很多，在熟练的人手上能快出来一倍时间还要多。他被这么多人催图，应该就是受破衣的影响。那个人被催得越来越不爽，主管叫他把之前接手的一套模具写份DFM报告，他尽然直接说不会写。因之前的DFM报告全是我写的，主管就要我教下他把报告写一下。可我正忙着改模，就把我之前写的DFM报告给他，叫他跟着范例照抄就可以了。我继续改模图，没过一会儿就听主管催他要报告。催了几遍催不出来，主管又叫我教一下他。可模房的模具都快拆完了，等下他们该来催我要图了。就跟主管说：“给了范例抄一下就可以，没什么要教的。”终于写好了报告交过去，结果客户要求用PPT写但他只会用Word。第二天，主管见我改完了模就又叫我教他，今天一定要把报告给客户。哎！不是我不教是这家伙实在太难沟通了。教他怎么做他非不那样做，太有主见了。我心想：既然你自己会做干嘛要我教啊？刚好有套模要大改，主管见我没事做了但又不放心我改模，毕竟还不怎么熟悉。问我能不能改这套模？还是把报告接过去写？我当然画图啦，写报告多无趣。就说：“我能改！”高高兴兴的接了改模资料改图去了。结果他做了两天都还没有做出来，主管不停的催得急了，也不知道了是他自己不做了还是被干掉了？等我改完了模就一直没有再见到他人了。

    后来，老板叫我去办公室谈话。他说，那个设计叫他走了，说话都说不清楚也不好沟通。现在想招个好点的设计也不好招，刚好事情也还不是怎么多。你先一个人在这里做着，等忙起来了再说。我只得应付着，想着一下子这么多事情都要堆在我手上了，要我忙很久很久了。好不容易不那么忙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估计后面还会越来越忙，听业务的经理说一大堆新模都还没来图。这要是一起来，可就有得我忙了啊！

    写于2012年9月27日改于2021年12月05日

    如果你不努力，一年后的你还是原来的你，只是老了一岁；如果你不去改变，今天的你还是一年前的你，生活还会是一成不变。世上最好的保鲜就是不断的进步，让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成为自己最喜欢的模样。

    感谢你看到了这里！我就是黄小利，一个被工程师事业耽误了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