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散伙
在囚龙寨后山发生异变的一瞬间，乐悠便下令全员撤退，众人心中一凛丝毫不敢耽搁，一群人直奔山下而去。
幸运的是他们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妖魔鬼怪，安全的下了山，可当抬头看到那道红光灌入乌云之时，心中却升腾起不断地寒意。
乐悠下了封口令，告诉他们不要和其他人说，避免扩大恐慌，之后便带着众人前往镇民们的临时驻扎地。
大火烧了白沙镇后，乐悠也给他们选了个临时歇脚的地方，扎个能遮风挡雨的帐篷营地，靠带出来的粮食能撑十天半月。
墨语和颜兮还想问些什么，可乐悠却只是挥了挥手，揉了揉眉头，告诉他们先睡一觉明早再说。
乐悠回到自己的帐篷，愁眉苦脸的躺在毯子上。
原来，这个山寨的大当家真是阴阳家的人，最棘手的是，临死前还发动了个半吊子的术式。
在他看到那个术式的一瞬间，这场屠杀的一切在乐悠的脑海中贯穿成线，他都想懂了。
阴阳家有一种术法，可以用死人做媒介，给活人延长生命，甚至是长生，而这家伙的目的便是在此。
乐悠嘲讽似的笑了笑，据他所知，那术法可是死死的掌握在一位魔女手中，不可能会有第二个人能施展，寒鸦学到的，只能是骗人用的陷阱术式。
而那些失败的术式，都最终会让施术者变为神志不清的怪物，四处屠杀，来制造更多的死者，等于给真正的术者打白工。
呵，没想到，还真有人去做这个荒唐的长生梦，一脚踩进了陷阱里。
乐悠头疼的并不是寒鸦的目的，而是该怎么去和墨语解释，他的秘密很多，可不能抖落出来什么。
天很快就亮了，这是镇民们最近几个月睡的最安稳的一天，大家都不愿意早早醒来，去面对自己流浪失所的现实。
乐悠也不愿意起床，省的还得去对付那两个脑瘫姑奶奶。
可半睡半醒之中，他却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的床单，在自己脸上吹起，还有拿狗尾巴草捅他鼻孔.....
嘿，多大人了，杀个人这点小事办不好，捅人鼻孔到是很准！
乐悠一下子坐起身来，吓了墨语一大跳，随后冷着脸：
“墨憨憨，你在我这干嘛？”
“你才憨，你全家都憨！”墨语大声反驳，可却马上露出讨好似的笑。
“哎，乐悠，昨晚那个红光，是怎么回事啊？”
“啊？那是天降瑞兆，喜事将来，等着天上掉钱吧。”乐悠没好气的说道。
“你...你别敷衍我啊。”墨语忽然神色失落下来，昨晚那股阴森劲儿可让她害怕极了，而且她心里总觉得，那东西和她有关。
“你真想听？”乐悠问道。
“嗯，是不是...和我有关？”
“是不是和你有关？哼，和你关系大了！你放了那个山贼头子，他在临死前发动了提前准备好的阴阳术，召唤来了怪物！”
乐悠说道，表情如要吃人一般。
“什么？阴阳术？”
“对，那个术叫做邪灵召唤术，借助尸体去找邪灵附身，然后自己就能控制邪灵了！”
乐悠眼睛一转，就开始一顿胡扯，毕竟说谎对他来说就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你骗我！你怎么会清楚阴阳家会什么术法的？”
“我见识多，你不信拉倒，我还想反问你呢，为什么没有当场杀死山贼头子？我没嘱咐你？你为什么不听？”
“我......”
墨语低下头，而乐悠的嘴又毒了起来。
“哦，我懂了，高贵的姬墨语殿下肯定不会对小孩子拔剑的，对不对，哎呦，别说小孩子，我估计你杀个鸡都费劲，还统一天下，我觉得你明天去传教吧，没准大家都信了，让你做国君。挺好，就叫梦想国，我有梦想我最大，我觉得靠谱。”
乐悠继续说道，那表情越来越过分，就是故意去戳墨语的伤口。
“那.....那个邪灵，会杀人吗？”
“会，等几天它吸完了那些尸气，就回去找活人，见一个吃一个。”
乐悠肯定的说道，这次他到是没有说谎，这个假术式本身就是个陷阱，为了让施术者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去杀人，去给真术者打工。
这种东西以前也出现过几次，多是在山林中盘踞，也被成为‘魑魅’，由人变异而成，力大无穷，野兽般四足行走，极度渴望鲜血。
算了，跟他有啥关系，他直接溜了就是，叫墨语带人去HD，他回临淄，去找姜壬逛青楼，岂不美哉。
可乐悠却没有注意墨语的脸色，她的脸色逐渐苍白，紧咬下唇，过了一会儿，才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那我要负起责任，去杀了它。”
乐悠扭过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墨语。
嘿，现在乐悠越来越觉得她脑子里有条鱼了，还是稀有品种。
“你说要杀了谁？那个变异出来的怪物？”
“对，是我留手了，我的错。”
“知道错了就行，下次手黑点就行了，咳咳，就这样吧，我们休息一天，明天启程去HD，我跟李磊这个下任镇长讲了，带他们一起去谋生。”
乐悠挥了挥手说道，可却发现墨语并没有听进去。
“等到了HD，你们找个靠山投奔，养活这批人，这样，他们就能成为你复国的基石，我那场大火也没白放。”
墨语忽然抬起头，看着乐悠：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那场大火.....”
“没错，我都算好了，如果我们只是单单解了白沙镇之围，那最多也就是得到一些报酬，这穷地方也没什么可拿的，所以我就想，我救了他们的命，那就得再拿走才合适。”
乐悠说道，故意去看墨语的表情，墨语脸色逐渐变得发白，眼神也动摇起来。
看，果然吧，不是做君主的料。
还杀妖怪，杀个妖怪就能救天下人了？
心慈手软，难成大业。
乐悠又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心中有些得意，自顾自的说道：
“一把火，救人，杀人，收人，此计如何？”
墨语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出卖了她的内心，乐悠最喜欢看这种表情了，像是小孩子放下童话书本，看到屋子外世界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呢？你有拿我当过主君吗？”
墨语忽然抬起头，死死的盯着乐悠。
“好啊，那你告诉我，除了那把火，你有什么办法能救白沙镇，我不给你难题，简单点不提救人，你又有什么办法，能杀光那些山贼？”
乐悠反问道，高傲的抬起头。
“但我相信，你能。”
墨语回答道，毫不避让，依旧和乐悠对视着。
你能......
以前，也有个人这么对他说过，说他能改变这个世界。
然后乐悠说我不能，随即一手策划了三家分晋，灭掉了那个想改变世界的晋国。
谁要和这个世道作对？
乐悠感觉胸中有一股怨愤之气，便咬牙说道：
“我不能，我做事，就是这种方式，你什么也不用想，就听我的！你信吗？就算你是个废物，我也能让你坐上王位！”
乐悠说道，带着一股执拗的自信，如果墨语现在说听他的，他就绝对不会再回齐国，就当偶尔努力一下，让这家伙做个国君。
乐悠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证明自己是对的，想证明这些梦想在权利面前，在私欲面前，在永生面前，都如戏言一样可笑。
墨语沉默片刻，却说出了乐悠意料外的答案。
“那...我们散伙吧，我不需要你来出这种计策，我有我的想法，而你要入伙，就得按照我说的来。”
墨语说道，一点都不退让。
乐悠气的差点原地爆炸，绝了，还你的想法？
您那脑壳里，除了吃以外还有别的东西？
不过也好，反正老子屁股一拍就能光明正大的走人了，回齐国享清福，美~滋~滋！
可不知为什么，乐悠却有些不死心，觉得自己好像输了。
“你算是个女侠，但离君主，差的远了！我再和你说一遍，你所谓的想法太幼稚了，改变这个世道？结束战乱？呵，你得知道这是个什么时代，在这个时代人能学会不吃人就已经是善良了，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天下太平，想要人性本善，想要好人有活路，有选择，想要这个世道，变得更好一点。我知道我要面对的是什么，对，是争霸，是杀人，是战争。可我，想做一个不那么自私的国君！”
“国君不自私，那是国君？”乐悠反问道。
“我能做到。”
“你做个屁！散伙，散伙，老子不干了，老子就会给人出些争权夺位，骨肉相残的狠毒计策，就和你小鬼搭不上调，散伙！你救过我一命，白沙镇这堆人就当我还你了，咱俩两清！”
乐悠一挥手，背过身去，他在心里却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贱，因为他此时在偷偷的想，墨语抄起一只碗敲他的脑壳，威胁他得留下来。
可身后却传来墨语十分认真的声音：
“从一开始，你就不欠我什么，我救你是我自愿的，因为我有那个责任。乐悠，多谢你的照顾，但我们确实合不来，你...回去吧。”
乐悠竖着耳朵，仔细的听着每一个字。
这怎么听上去像是他被甩了一样，他乐悠被人甩了？
像是唐僧甩了孙悟空一样，他奶奶的！
他乐悠要是明个愿意给齐悼王出谋划策，那齐悼王估计要高兴的倒立，可他却被一个傻妹子甩了？
这世道，还真是大有问题！
身后传来墨语离去的声音，等墨语离开一会儿后，乐悠才转过身来，他原本以为那家伙只是装装样子，没想到真走了。
真是个有趣的女人！
老子怎么竟然升起了倒贴的心思！
大概是在齐国享福享的整个人都贱了？
算了，赶紧撤人，搭理这些蠢货干什么，会传染的。
乐悠想到这里，便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带点水和干粮，等会出去要一匹马，直接走人。
当墨语走出帐篷的时候，却看到颜兮正跪在帐篷前，显然已经听到他们所说的全部。
“颜兮姐，怎么了？”
“对不起，殿下，我知道乐悠的计策，却没和你说。”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他是对的，要统一天下，就得不择手段。我认为，那些脏活是我该抗的，殿下就做自己就好，做那个天真的墨语。”
颜兮说道，低着头，眼中充满了后悔。
墨语扭过头去，脸上满是倔强。
“下次，记得跟我说。”
“遵命。”
颜兮恭敬的答道，站起身来，担心的看着墨语。
“墨语，之后你要怎么做呢？”
“我还是会带着这些人走，帮他们找个安稳的地方定居，这时我的责任，不过在此之前......”
墨语顿了顿，看了看颜兮，本想隐瞒，可还是如实说道：
“我得去杀了那个怪物，那是我心慈手软的祸患，我有责任将它祛除。”
颜兮闻言，只是摇头苦笑，从身旁拿出一把用布包裹着的剑。那是墨语的武器，颜兮到了山寨之后，从马车上寻到，此时要交给墨语。
“颜兮姐，你不拦着我吗？”
“你以为，我会拦着你？”颜兮反问。
“嗯，因为会很危险。”
颜兮摇了摇头，弯下腰，双手捧起那把剑。
“我不拦着你，因为我相信你。”
颜兮的嘴角挂上笑意，对啊，就是这样的墨语才是她愿意追随，支持的人，虽然有些稚嫩，但她分得清黑白，坚持的了对错。
虽然离君主还有些遥远，但至少是个女侠。
当墨语拿起她那把剑，为了自己的信念前进时，颜兮就愿意始终相信她。
反正这个梦想已经够不切实际的了，她就算再盲目跟从一些又能差到哪去呢？
就这么陪着墨语走下去吧。
“墨语，我等着你回来。”
“嗯。”
墨语答应道，又露出一贯的笑容。
颜兮并没有说要和她一起去，因为颜兮知道，如果对手是那些怪物的话，墨语一定会动用自己的底牌，而到了那时，她只能拖累墨语。
“哎呦~干嘛呢？送行呢？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没脑子一去不复还？”
身后又传来煞气氛的风凉话，墨语都懒得回头，只是拿过自己的剑，就要往囚龙寨的方向走。
“等会儿，别着急送死，那怪物不会在白天出来的，等晚上，他才会被鲜血和尸体吸引着回到那里。”
乐悠说道，此时他都觉得自己有点话痨了，活像是个死于话多的反派。
其实也对，他本来就是反派。
毕竟当好人没活路，说真话没人信。
可墨语却继续无视他，拿着剑走进了一旁的帐篷，乐悠冷哼一声，便拽起自己的行李，准备找匹马溜人。
就在这时，颜兮却张开双臂拦下了乐悠：
“咳咳...咳咳...”
“你咳嗽什么？嗓子有病？脑子有病？”
乐悠此时嘴毒起来，一点都不留情。
“我是说，你确认要走吗？”
“那当然，我跟你讲，我本来就打算要走的，回齐国享清福，娶几个小妾，美·滋·滋！”
“你怎么这么没有追求，哼，你分明就是怕了，怕自己才疏学浅，在墨语手下出丑。”
颜兮故意说道，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你说啥？我怕？我？我乐悠？怕？”
乐悠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便连着反问。
“对，你怕，你怕墨语去做你做不到的事情。”
“行，在下怕了，怕了！告辞！”
乐悠才不吃这套激将法，他在脑内将墨语和颜兮的发言屏蔽，就准备上马离开。
“哼，你就是怕，你怕墨语能赢，你怕自己被证明是错的，而且你不敢证明自己是错的。”
颜兮继续在乐悠身后说着，用尽力气想更多的话来刺激乐悠。
怕了......
对，他怕了，他知道。
他害怕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和做法是错的，即使有机会做到更好，却也被这套行事方式所束缚。
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说他不愿意改变，自己束缚了自己，不去分清黑白对错。
说他能做到更好......
他错了？
这个念头自晋国覆灭的那一刻起，就成了他的心魔，缠绕了他整整十八年，让他把自己锁在齐国，用安逸麻痹自己，浑噩度日。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叫自己不去想所谓的对错，可如今，却被两个傻子再次翻了出来。
乐悠停住脚步，回头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没错。我的做法里，只有结果，而结果决定一切。你们所描述的那些梦想，虚无缥缈，根本就不可能实现，不存在的东西，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你害怕，害怕梦成了真，那样你就错了。”
“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乐悠说道，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知道自己怕，所以就一定要证明他不怕，这样他才能安心。
“那我们打个赌。”颜兮说道，抬起下巴，满脸自信。
“好，赌什么？”乐悠问道。
“你觉得，殿下能不能杀了那个怪物？”颜兮说道，似胸有成竹。
不过乐悠会怕一个觉得自己很聪明的傻子？
开玩笑！
“不可能，那是个怪物，而你们最多只是人。”
乐悠认真的说道，因为他见过这种使用长生术失败而怪物，那东西已经脱离了生物的范畴，只剩下人类般的骨架，四肢变得很长很细，皮包骨头，四足行走，本能的渴望着鲜血。
但人们不知道其中的内幕，只是以为这是山林中亡魂诞生的妖怪，命名为‘魑魅’。
而这种怪物，往往得由几百人的精锐士兵，利用新鲜尸体引诱，将其围困，重伤，拖延到白天，魑魅惧怕光，便会拼命的逃跑，那时候士兵们再追踪足迹和血迹，才能在洞穴里杀死这只虚弱的怪物。
就算姬墨语武功再好，也不可能单独面对这种怪物。
“那我们就赌，墨语能打破你的想象，杀死那只怪物，那时，你就要承认你错了。而且，要和殿下道歉，求她留下你。”
颜兮依旧是满脸的自信，成竹在胸。
乐悠却被气的笑了，不断地摇头，感觉自己像是在和小孩子打赌一样幼稚。
但，他什么也不怕。
“好，我就和你赌。你输了呢？”
“额......”颜兮表情一凝。
“啊？你没想过？”
果然，这家伙还真是自信过度，导致大脑空空吗？
“我...这样，你说吧，我什么都和你赌。”
“那这样吧，你输了，你就跟我回齐国，做我的小妾一号。”
乐悠说道，打了个响指，正好，他还缺个会打架的仆人，这样也省得他再被一些奇奇怪怪的家伙绑架。
颜兮咬了咬牙，恶狠狠的看着乐悠：
“好！成交！”
幸运的是他们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妖魔鬼怪，安全的下了山，可当抬头看到那道红光灌入乌云之时，心中却升腾起不断地寒意。
乐悠下了封口令，告诉他们不要和其他人说，避免扩大恐慌，之后便带着众人前往镇民们的临时驻扎地。
大火烧了白沙镇后，乐悠也给他们选了个临时歇脚的地方，扎个能遮风挡雨的帐篷营地，靠带出来的粮食能撑十天半月。
墨语和颜兮还想问些什么，可乐悠却只是挥了挥手，揉了揉眉头，告诉他们先睡一觉明早再说。
乐悠回到自己的帐篷，愁眉苦脸的躺在毯子上。
原来，这个山寨的大当家真是阴阳家的人，最棘手的是，临死前还发动了个半吊子的术式。
在他看到那个术式的一瞬间，这场屠杀的一切在乐悠的脑海中贯穿成线，他都想懂了。
阴阳家有一种术法，可以用死人做媒介，给活人延长生命，甚至是长生，而这家伙的目的便是在此。
乐悠嘲讽似的笑了笑，据他所知，那术法可是死死的掌握在一位魔女手中，不可能会有第二个人能施展，寒鸦学到的，只能是骗人用的陷阱术式。
而那些失败的术式，都最终会让施术者变为神志不清的怪物，四处屠杀，来制造更多的死者，等于给真正的术者打白工。
呵，没想到，还真有人去做这个荒唐的长生梦，一脚踩进了陷阱里。
乐悠头疼的并不是寒鸦的目的，而是该怎么去和墨语解释，他的秘密很多，可不能抖落出来什么。
天很快就亮了，这是镇民们最近几个月睡的最安稳的一天，大家都不愿意早早醒来，去面对自己流浪失所的现实。
乐悠也不愿意起床，省的还得去对付那两个脑瘫姑奶奶。
可半睡半醒之中，他却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的床单，在自己脸上吹起，还有拿狗尾巴草捅他鼻孔.....
嘿，多大人了，杀个人这点小事办不好，捅人鼻孔到是很准！
乐悠一下子坐起身来，吓了墨语一大跳，随后冷着脸：
“墨憨憨，你在我这干嘛？”
“你才憨，你全家都憨！”墨语大声反驳，可却马上露出讨好似的笑。
“哎，乐悠，昨晚那个红光，是怎么回事啊？”
“啊？那是天降瑞兆，喜事将来，等着天上掉钱吧。”乐悠没好气的说道。
“你...你别敷衍我啊。”墨语忽然神色失落下来，昨晚那股阴森劲儿可让她害怕极了，而且她心里总觉得，那东西和她有关。
“你真想听？”乐悠问道。
“嗯，是不是...和我有关？”
“是不是和你有关？哼，和你关系大了！你放了那个山贼头子，他在临死前发动了提前准备好的阴阳术，召唤来了怪物！”
乐悠说道，表情如要吃人一般。
“什么？阴阳术？”
“对，那个术叫做邪灵召唤术，借助尸体去找邪灵附身，然后自己就能控制邪灵了！”
乐悠眼睛一转，就开始一顿胡扯，毕竟说谎对他来说就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你骗我！你怎么会清楚阴阳家会什么术法的？”
“我见识多，你不信拉倒，我还想反问你呢，为什么没有当场杀死山贼头子？我没嘱咐你？你为什么不听？”
“我......”
墨语低下头，而乐悠的嘴又毒了起来。
“哦，我懂了，高贵的姬墨语殿下肯定不会对小孩子拔剑的，对不对，哎呦，别说小孩子，我估计你杀个鸡都费劲，还统一天下，我觉得你明天去传教吧，没准大家都信了，让你做国君。挺好，就叫梦想国，我有梦想我最大，我觉得靠谱。”
乐悠继续说道，那表情越来越过分，就是故意去戳墨语的伤口。
“那.....那个邪灵，会杀人吗？”
“会，等几天它吸完了那些尸气，就回去找活人，见一个吃一个。”
乐悠肯定的说道，这次他到是没有说谎，这个假术式本身就是个陷阱，为了让施术者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去杀人，去给真术者打工。
这种东西以前也出现过几次，多是在山林中盘踞，也被成为‘魑魅’，由人变异而成，力大无穷，野兽般四足行走，极度渴望鲜血。
算了，跟他有啥关系，他直接溜了就是，叫墨语带人去HD，他回临淄，去找姜壬逛青楼，岂不美哉。
可乐悠却没有注意墨语的脸色，她的脸色逐渐苍白，紧咬下唇，过了一会儿，才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那我要负起责任，去杀了它。”
乐悠扭过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墨语。
嘿，现在乐悠越来越觉得她脑子里有条鱼了，还是稀有品种。
“你说要杀了谁？那个变异出来的怪物？”
“对，是我留手了，我的错。”
“知道错了就行，下次手黑点就行了，咳咳，就这样吧，我们休息一天，明天启程去HD，我跟李磊这个下任镇长讲了，带他们一起去谋生。”
乐悠挥了挥手说道，可却发现墨语并没有听进去。
“等到了HD，你们找个靠山投奔，养活这批人，这样，他们就能成为你复国的基石，我那场大火也没白放。”
墨语忽然抬起头，看着乐悠：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那场大火.....”
“没错，我都算好了，如果我们只是单单解了白沙镇之围，那最多也就是得到一些报酬，这穷地方也没什么可拿的，所以我就想，我救了他们的命，那就得再拿走才合适。”
乐悠说道，故意去看墨语的表情，墨语脸色逐渐变得发白，眼神也动摇起来。
看，果然吧，不是做君主的料。
还杀妖怪，杀个妖怪就能救天下人了？
心慈手软，难成大业。
乐悠又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心中有些得意，自顾自的说道：
“一把火，救人，杀人，收人，此计如何？”
墨语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出卖了她的内心，乐悠最喜欢看这种表情了，像是小孩子放下童话书本，看到屋子外世界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呢？你有拿我当过主君吗？”
墨语忽然抬起头，死死的盯着乐悠。
“好啊，那你告诉我，除了那把火，你有什么办法能救白沙镇，我不给你难题，简单点不提救人，你又有什么办法，能杀光那些山贼？”
乐悠反问道，高傲的抬起头。
“但我相信，你能。”
墨语回答道，毫不避让，依旧和乐悠对视着。
你能......
以前，也有个人这么对他说过，说他能改变这个世界。
然后乐悠说我不能，随即一手策划了三家分晋，灭掉了那个想改变世界的晋国。
谁要和这个世道作对？
乐悠感觉胸中有一股怨愤之气，便咬牙说道：
“我不能，我做事，就是这种方式，你什么也不用想，就听我的！你信吗？就算你是个废物，我也能让你坐上王位！”
乐悠说道，带着一股执拗的自信，如果墨语现在说听他的，他就绝对不会再回齐国，就当偶尔努力一下，让这家伙做个国君。
乐悠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证明自己是对的，想证明这些梦想在权利面前，在私欲面前，在永生面前，都如戏言一样可笑。
墨语沉默片刻，却说出了乐悠意料外的答案。
“那...我们散伙吧，我不需要你来出这种计策，我有我的想法，而你要入伙，就得按照我说的来。”
墨语说道，一点都不退让。
乐悠气的差点原地爆炸，绝了，还你的想法？
您那脑壳里，除了吃以外还有别的东西？
不过也好，反正老子屁股一拍就能光明正大的走人了，回齐国享清福，美~滋~滋！
可不知为什么，乐悠却有些不死心，觉得自己好像输了。
“你算是个女侠，但离君主，差的远了！我再和你说一遍，你所谓的想法太幼稚了，改变这个世道？结束战乱？呵，你得知道这是个什么时代，在这个时代人能学会不吃人就已经是善良了，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天下太平，想要人性本善，想要好人有活路，有选择，想要这个世道，变得更好一点。我知道我要面对的是什么，对，是争霸，是杀人，是战争。可我，想做一个不那么自私的国君！”
“国君不自私，那是国君？”乐悠反问道。
“我能做到。”
“你做个屁！散伙，散伙，老子不干了，老子就会给人出些争权夺位，骨肉相残的狠毒计策，就和你小鬼搭不上调，散伙！你救过我一命，白沙镇这堆人就当我还你了，咱俩两清！”
乐悠一挥手，背过身去，他在心里却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贱，因为他此时在偷偷的想，墨语抄起一只碗敲他的脑壳，威胁他得留下来。
可身后却传来墨语十分认真的声音：
“从一开始，你就不欠我什么，我救你是我自愿的，因为我有那个责任。乐悠，多谢你的照顾，但我们确实合不来，你...回去吧。”
乐悠竖着耳朵，仔细的听着每一个字。
这怎么听上去像是他被甩了一样，他乐悠被人甩了？
像是唐僧甩了孙悟空一样，他奶奶的！
他乐悠要是明个愿意给齐悼王出谋划策，那齐悼王估计要高兴的倒立，可他却被一个傻妹子甩了？
这世道，还真是大有问题！
身后传来墨语离去的声音，等墨语离开一会儿后，乐悠才转过身来，他原本以为那家伙只是装装样子，没想到真走了。
真是个有趣的女人！
老子怎么竟然升起了倒贴的心思！
大概是在齐国享福享的整个人都贱了？
算了，赶紧撤人，搭理这些蠢货干什么，会传染的。
乐悠想到这里，便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带点水和干粮，等会出去要一匹马，直接走人。
当墨语走出帐篷的时候，却看到颜兮正跪在帐篷前，显然已经听到他们所说的全部。
“颜兮姐，怎么了？”
“对不起，殿下，我知道乐悠的计策，却没和你说。”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他是对的，要统一天下，就得不择手段。我认为，那些脏活是我该抗的，殿下就做自己就好，做那个天真的墨语。”
颜兮说道，低着头，眼中充满了后悔。
墨语扭过头去，脸上满是倔强。
“下次，记得跟我说。”
“遵命。”
颜兮恭敬的答道，站起身来，担心的看着墨语。
“墨语，之后你要怎么做呢？”
“我还是会带着这些人走，帮他们找个安稳的地方定居，这时我的责任，不过在此之前......”
墨语顿了顿，看了看颜兮，本想隐瞒，可还是如实说道：
“我得去杀了那个怪物，那是我心慈手软的祸患，我有责任将它祛除。”
颜兮闻言，只是摇头苦笑，从身旁拿出一把用布包裹着的剑。那是墨语的武器，颜兮到了山寨之后，从马车上寻到，此时要交给墨语。
“颜兮姐，你不拦着我吗？”
“你以为，我会拦着你？”颜兮反问。
“嗯，因为会很危险。”
颜兮摇了摇头，弯下腰，双手捧起那把剑。
“我不拦着你，因为我相信你。”
颜兮的嘴角挂上笑意，对啊，就是这样的墨语才是她愿意追随，支持的人，虽然有些稚嫩，但她分得清黑白，坚持的了对错。
虽然离君主还有些遥远，但至少是个女侠。
当墨语拿起她那把剑，为了自己的信念前进时，颜兮就愿意始终相信她。
反正这个梦想已经够不切实际的了，她就算再盲目跟从一些又能差到哪去呢？
就这么陪着墨语走下去吧。
“墨语，我等着你回来。”
“嗯。”
墨语答应道，又露出一贯的笑容。
颜兮并没有说要和她一起去，因为颜兮知道，如果对手是那些怪物的话，墨语一定会动用自己的底牌，而到了那时，她只能拖累墨语。
“哎呦~干嘛呢？送行呢？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没脑子一去不复还？”
身后又传来煞气氛的风凉话，墨语都懒得回头，只是拿过自己的剑，就要往囚龙寨的方向走。
“等会儿，别着急送死，那怪物不会在白天出来的，等晚上，他才会被鲜血和尸体吸引着回到那里。”
乐悠说道，此时他都觉得自己有点话痨了，活像是个死于话多的反派。
其实也对，他本来就是反派。
毕竟当好人没活路，说真话没人信。
可墨语却继续无视他，拿着剑走进了一旁的帐篷，乐悠冷哼一声，便拽起自己的行李，准备找匹马溜人。
就在这时，颜兮却张开双臂拦下了乐悠：
“咳咳...咳咳...”
“你咳嗽什么？嗓子有病？脑子有病？”
乐悠此时嘴毒起来，一点都不留情。
“我是说，你确认要走吗？”
“那当然，我跟你讲，我本来就打算要走的，回齐国享清福，娶几个小妾，美·滋·滋！”
“你怎么这么没有追求，哼，你分明就是怕了，怕自己才疏学浅，在墨语手下出丑。”
颜兮故意说道，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你说啥？我怕？我？我乐悠？怕？”
乐悠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便连着反问。
“对，你怕，你怕墨语去做你做不到的事情。”
“行，在下怕了，怕了！告辞！”
乐悠才不吃这套激将法，他在脑内将墨语和颜兮的发言屏蔽，就准备上马离开。
“哼，你就是怕，你怕墨语能赢，你怕自己被证明是错的，而且你不敢证明自己是错的。”
颜兮继续在乐悠身后说着，用尽力气想更多的话来刺激乐悠。
怕了......
对，他怕了，他知道。
他害怕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和做法是错的，即使有机会做到更好，却也被这套行事方式所束缚。
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说他不愿意改变，自己束缚了自己，不去分清黑白对错。
说他能做到更好......
他错了？
这个念头自晋国覆灭的那一刻起，就成了他的心魔，缠绕了他整整十八年，让他把自己锁在齐国，用安逸麻痹自己，浑噩度日。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叫自己不去想所谓的对错，可如今，却被两个傻子再次翻了出来。
乐悠停住脚步，回头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没错。我的做法里，只有结果，而结果决定一切。你们所描述的那些梦想，虚无缥缈，根本就不可能实现，不存在的东西，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你害怕，害怕梦成了真，那样你就错了。”
“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乐悠说道，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知道自己怕，所以就一定要证明他不怕，这样他才能安心。
“那我们打个赌。”颜兮说道，抬起下巴，满脸自信。
“好，赌什么？”乐悠问道。
“你觉得，殿下能不能杀了那个怪物？”颜兮说道，似胸有成竹。
不过乐悠会怕一个觉得自己很聪明的傻子？
开玩笑！
“不可能，那是个怪物，而你们最多只是人。”
乐悠认真的说道，因为他见过这种使用长生术失败而怪物，那东西已经脱离了生物的范畴，只剩下人类般的骨架，四肢变得很长很细，皮包骨头，四足行走，本能的渴望着鲜血。
但人们不知道其中的内幕，只是以为这是山林中亡魂诞生的妖怪，命名为‘魑魅’。
而这种怪物，往往得由几百人的精锐士兵，利用新鲜尸体引诱，将其围困，重伤，拖延到白天，魑魅惧怕光，便会拼命的逃跑，那时候士兵们再追踪足迹和血迹，才能在洞穴里杀死这只虚弱的怪物。
就算姬墨语武功再好，也不可能单独面对这种怪物。
“那我们就赌，墨语能打破你的想象，杀死那只怪物，那时，你就要承认你错了。而且，要和殿下道歉，求她留下你。”
颜兮依旧是满脸的自信，成竹在胸。
乐悠却被气的笑了，不断地摇头，感觉自己像是在和小孩子打赌一样幼稚。
但，他什么也不怕。
“好，我就和你赌。你输了呢？”
“额......”颜兮表情一凝。
“啊？你没想过？”
果然，这家伙还真是自信过度，导致大脑空空吗？
“我...这样，你说吧，我什么都和你赌。”
“那这样吧，你输了，你就跟我回齐国，做我的小妾一号。”
乐悠说道，打了个响指，正好，他还缺个会打架的仆人，这样也省得他再被一些奇奇怪怪的家伙绑架。
颜兮咬了咬牙，恶狠狠的看着乐悠：
“好！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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