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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影像

    众人面面相觑,蓟幻便说出自己的推论。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里的树正在以一个神秘的方式移动,本来她以为是某种迷阵,现在看到是为了营造“每个人的视野中只有两棵树”这样的效果,甚至刚刚云升面前的那棵树都超出了这种物质层次的规则,直接对他们剩下的三人隐身,看来“两棵树规则”有先入为主的原则在,先看到哪两棵,那这两棵就会一直存在于视野里,而当目光转走,就像染彦刚才看着蓟幻的身影转过视线去,原来的那一棵就“消失”了。

    众人点头称是,随后又实验了一番,果真无论走到哪个位置,视野范围内只能看见两棵树。

    知道了这一点便就有方法应对了,几人保持着不远的距离,刚刚够看清彼此的身影,一棵一棵排查,目的是找两棵不会因为视野移动而消失的树。

    就这样不知疲倦地找着,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就听染彦大呼:找到了!众人围过来,仔细绕着这两棵树周围探查了一番,发现果真无论从任何一个方向的树看向这两棵树其中的一棵,它俩都不会消失。

    老族长展开玉卷轴,一边后退,一边将卷轴的两边玉饰对准那两棵树。卷轴的光芒越来越盛,渐渐从白绢上显现出一团青色的光圈,像是涟漪一般漾开,众人抬头一看,两棵树之间出现一道延伸向远方的淡青色雾,似一个通道。

    染彦看呆了,对着蓟幻惊叹道:“这!蓟幻你可真是——”

    却被蓟幻急匆匆往里面冲过去的身影打断了接下来的话:“赞叹的话留着出来再说,我们现在时间紧任务重!”

    刚刚步入通道中大家都感受到一阵眩晕,随即身边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了无处不在的雾,就连脚下虽然还有坚硬地面的触感,但根本看不见地面,整个通道不是很明亮,有一种沐浴在月光下的感觉。

    四人静步走着,除了染彦兴奋地四周张望以外,剩下三人都显得很警惕。一般来说,留下传承的前人为了考验后来者的能力,是否足以获得这份传承,都会留下一些特别的考验,虽然这里早已被染彦父母光顾过,但也不能完全保证安全。

    越是在雾气中走着,五感越是迟钝,只能强打起精神,应付一切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

    所幸没走多久,便看见前方光亮,老族长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的是蓟幻,再然后是染彦,云升断后。老族长确认前方没有危险气息后,四人依次进入光亮之中。

    一阵白光,四人正处于一间圆形大厅之中。四周墙壁皆由深灰色的石头垒成,表面打磨得光滑无比,几乎看不到石与石之间的接缝;举目望去,极高的穹顶由五色的琉璃组成一个拱起的半球面,从极顶处垂下一根粗绳,连接着半空中吊住一个巨型钟摆。

    光线缓缓从上倾泻,被琉璃切割得十分细碎,零零星星地落在墙壁上,隐隐反射出一些图像来。而这些零碎的图像又通过墙壁反射交汇在空中,大厅中逐渐显现出立体的影像。

    四人警惕地收拢在一处,但这些影像并没有危险或是攻击性,几人看清,影像中原是一位男子,不对,应该说是,有许许多多位男子,从青年到老年,从意气风发到垂垂暮年,他们正在修炼,正在观察日晷、滴漏、钟摆,正在用特制的工具造一种特殊的计时工具,他时而皱眉时而大笑,他们是同一个人,这个人一生做的事,影像渐渐铺满整个大厅的地面与半空中。

    “这……应该是这传承地的主人。”老族长扫视这些影像,有些痴迷地往大厅中间走去。

    云升也跟随着,四处张望:“看起来这位前辈是一位掌握时间法则的强者。”

    “能够更改时间流速,从前有过这样不得了的人物?”染彦问。

    蓟幻看着其中一些关于这位前辈种植药草的影像,推论道:“到不像是能改变时间流速,倒像是……能改变事物所感受的时间。”

    众人一齐望向那一片影像。

    “你们看他种的这些花草,被他施加了法术之后,周围花草的生长速度并没有变,但被施加了法术的花草皆以非常快的速度盛开、枯萎,又萌芽,”蓟幻又看向另一片影像,一只鸟被施加了法术,而另一只没有,它们俩都被各自的透明容器罩住无法飞翔,随后影像加速,日升月落,被施加法术的鸟与另一只体型都变大了,几乎没有区别,只是有法术的那只不仅需要不停地进食,而且还停留在幼鸟的心智,只会张着嘴等着琉璃罩上方的洞口打开,食物掉进自己的嘴中,“而如果事物或活物被施加了变慢的法术,那周围的时间流速并不会改变,自身也不会停止生长,只是会感受到经过了更短的时间。”

    “哦!就像是外公和舅舅在盐婆婆他们看来已经失踪了六年,但他们自己只感觉到过去了六天。”染彦恍然。

    老族长有些震惊,思考片刻便接受了这个推论,说:“但其实时间并没有停止,只是我们觉得时间没有过去多久,但身体会生长,会饿,怪不得这几天老夫隐隐有突破的感觉……”

    “真的吗?爹!”云升大喜,毕竟老族长卡在化形境巅峰数年,这下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若是真的可以突破到绝地境,出去以后对付康竭和其背后势力就多一分把握。

    蓟幻笑道:“其实若是一般人族早该发现了,奈何我们兽族本就比人族长寿,修为高深的外貌变化更是不明显,二位这才忽略了。”

    染彦在一旁逛了半天,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流速。”

    云升一怔,无言道:“我倒是没饿。”

    “老夫也没有。”

    “总之,”蓟幻说,“进来都进来了,总没有空着手走的道理——染彦父母当时也没有说忽然消失好几年吧!”

    老族长讪笑:“那倒是没有。”

    “不知前路在哪?”云升目光扫视整个大厅,并没有发现除了来时雾道的另一条路。

    几人散开去观看不同影像,恐怕这些影像中藏着一些秘密。半晌听见云升在角落惊呼——

    “是益灵草!”

    众人围过来一看,一位老者正给自己的草药园子浇水,其中有一支淡紫色小花,十分不起眼,正是云升口中所说的益灵草。

    “对了,”染彦开口,“不知舅母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云升脸上有些为难,难以启齿,老族长帮他开口:“其实,你舅母那并不是疾病,而是作为人族,与兽族通姻的一种,副作用。”

    “南霜她……虽然祖上也有兽族血统,其实现在已经与人族无异,我虽为人形,但毕竟原形是兽身,兽族的天性混沌,修炼时吸收的灵气精纯却霸道,她修为低弱,长久与我在一处,此消彼长,才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说到这里,云升撇过头去,不知脸上是怎样的表情。看来谢南霜的病让他十分自责,就连对自己的儿子也说不出口,但是看到他能够在这一种灵药中一眼就辨别出益灵草,想必他的决心不容小觑。

    众人又找了一会儿,染彦几乎摸遍了他能摸到的每一块墙砖,老族长沉浸在修行影像中,看来临近突破的门槛,他在这些前人的经验之中找寻自己的突破方向,云升则是时不时就回头看看益灵草的影像,面色不可谓不凝重。

    而蓟幻全神贯注地盯着头上的琉璃穹顶看。

    出生在暝山的另外三人可能并没有觉得那光有什么特别,但蓟幻来自上界,她见过日出,见过阳光平等地洒在每一株花草,每一条河流,每一个人的身上。那种温暖,惬意,几乎可以冲刷灵魂的暖意,她都快要忘了是什么感觉。

    但此时此刻,这穹顶上倾泻下的光芒,却让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在被太阳照耀着。

    既怀念,又眷恋。

    她与蓟凝曾经无数次的,就这样躺在昆仲山的草地上,让阳光铺满全身,然后一点一点长大,一直长到可以被这个世界包容,理解,以及伤害。

    染彦见她只是抬着头看,一动不动,便也凑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了半天也不得头绪,便问她:“你在看啥?”

    蓟幻未动,只是回答:“我在想,这前辈既然对时间方面有如此造诣,若是真有什么谜题,也应该跟时间有关——我在想上面吊着的那个钟摆有没有什么意义。”

    “是……需要让它动起来吗?”染彦挠头。

    “染彦,帮我个忙,”蓟幻指了指那个钟摆,“你看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登上去看看。”

    “那简单,我化成狼形,载着你跃到空中,你再蹬着我往上跳。”

    “那不把你蹬死了?!”蓟幻瞪大了眼睛。

    染彦冷哼一声:“小看我染彦大爷,”他随即化为真身雪狼,口吐人言,“快上来!”

    雪狼族算是普通兽族中略有修行天赋的一支,体型比普通狼族要大上一倍以上。蓟幻跳上染彦的背,就好像是驮了一只兔子似的。

    “你为啥不化真身,那样不是跳得更远?”染彦问她,她欲言又止,只说了句:“不为什么,不想变。”

    染彦(狼)撇了撇嘴,不置可否,提醒她:“等会可别蹬我脑壳!”

    只见雪狼身体伏低,贴近地面,四肢微微张开,后腿与前肢同时使劲,爆发出超绝弹跳力,甚至石质的地面都微微颤动。染彦载着蓟幻越至空中,但离钟摆还有一段距离,蓟幻也贴近雪狼的背脊,蓄势待发,待至最高点,双脚用力将身体向上推去,同时雪狼的背脊不知从哪爆发出一股力量,直接将蓟幻送到了更高的地方,她刚好准确落脚在钟摆之上。

    染彦从空中落下,脚步轻盈,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雪狼的脊骨尤为坚硬,比许多天材地宝的硬度还要高,所以染彦并未受到伤害,落地时轻松卸力倒有种举重若轻的感觉。

    “喂,蓟幻,你看到什么吗?”染彦双手放至嘴边扩音,对着上面大喊。

    蓟幻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四周和脚下,也对着下面大喊:“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啊?”

    “马上子时了,快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