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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辰纱新

    即使在多年后,杜仲依旧记得那个令人昏睡如梦幻般的午后,收到一条信息:是否还记得我?我是辰纱。

    一声何满子,欲语双泪流。

    即使直觉地认定是骗子的所为,仍是狠狠地扣动了心弦,在哭笑后,长久地陷入了回忆,明知不应该,却又不可阻止。

    尽管已是暮春,天气依旧阴晴不定,或是连日的雨,或是阳光刺得让人睁不开眼睛,这变幻辗转的气候,时常让人感到浮世的飘渺,不辨真幻,杜仲不由感叹起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骗子。杜仲直接回复,想居然会有人跟自己开这样的玩笑,可真是伤人哪,新痛未止,又增新伤。

    虽已认定无聊人之作,只辰纱两个字,一旦跃入眼帘,不禁魂牵梦绕起来,再无心工作,推窗而望,入眼的即是茫茫田野,绿油油的麦田阡陌相连,直融入遥远的蓝天,让人想起棉花地旁的那片宽广的山坡,绿草如茵,绽放的桃花,片片随风凋零,落在古雅的温泉里,落在她的肩上,闭上眼睛,想要看得更加清晰,鼻尖掠过她身上的气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妨让自己沉沦地更深一些。

    辰纱说,等等吧,有的是时间,本准备好了一辈子,那时总是很积极,生活都充满了阳光。

    本想就这样结束,任回忆泛滥崩溃之后,杜仲决定将其再次埋藏,无限期地封印起来,定认的骗局,已制造太多的混乱和伤感,这是使人所不能承受的,这时再次收到信息,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信息说她在BJ,不能直接去找他,不信的话打她电话。

    消失了两年,真的是她?杜仲闭上眼睛,感到胸口沉闷,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好让自己保持着本能的冷静和理性分析,本认定的骗局,怎么会是这样,这一定是骗局,不要相信,不可相信。

    工作的人几乎都已离开,通红的落日染红着几抹残云,在阳光退离的地方,阴冷的空气正在浸透着,迎接着夜的来临,倦鸟掠过长空,偶尔发出凄厉的鸣叫。

    杜仲立在走廊里,最后的阳光从身上掠过,立即被阴暗取而代之,这样的日子已持续月余,新婚的快乐是如此的短暂,本是幸福港湾的家,已成为想要逃离的是非之境。

    人生的体验,不过如此。

    认定的骗局,依旧抵不过眷念之深,何况值此暮春之际,冷雨更兼黄昏,各色花凋零纷飞,本就是人多愁善感之时,杜仲按信息所记电话打过去,抱失望之意,意欲断绝缠绵悱恻之念,以正己心。

    见电话一时无人接听,不由感叹果然是骗局无疑,想那人定知听声辨人,旦接电话,话语一出,再也藏掖不住,故不敢接听,事后估计再寻事由,言如何如何,不便接听,只那时骗局已然大白,再无悬念,岂可再行骗术,可惜呀自己,虽初时认定骗局,又何尝不心中始终怀着一丝念想,仍打此电话,确定骗局是为一者,二者又何尝不暗自希望果真是她,杜仲如此想,不由苦笑,自己何其幼稚,又何其情深如此。

    你终于打电话了。在电话响了很久,杜仲要挂断之时,对方按下了接听键,说了这么一句。

    你——真的是你?

    这声音,虽只一句,已确定无疑,是辰纱。

    在接下来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杜仲的脑子里唯有一片空白,空白而晴朗,似有一道阳光洒下来,将整个身心沐浴其中,温暖而兴奋,如同梦幻一样让人感到极不真切,而又心甘情愿沉醉其中。时值雨已淋漓不已,在几乎无人的巴士上,杜仲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望着这窗外的夜色,在雨意下被扭曲与幻散的橘红色的灯光,思绪嫌这速度太慢,而跃出窗外,化作青鸟,在这夜色里再一次地展开那双巨大且透明的双翼,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在恍惚间,似身临当年的那个雨夜,出喧嚣,掠阡陌,千山暮雪,奔辰纱而去,此时之心境,亦如当日,心急如焚,归心似箭。

    一夜听雨,辗转难眠,只得起身,正襟危坐,欲让自己静下心来,思虑周详,待辰纱来时,如此处之,她当初为何消失,背信断念,一而再,再而三拖延早已约好的相聚时日,慢慢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三个月后终音信全无,两年后又为何再次联系,意欲何为,是旧情炽热难弃,或是另有所图,或不应该有如此之念,只此女子失信一次,不能不疑,往后余生,是过客,或是至此相伴左右,越想越是混乱不堪,无一定论,终弃之不理,想诸事不若顺其心性,如今对辰纱只有思念若渴,待相见后,痛解相思之苦,再议其他,如此一想,反倒清静了些,借着雨声睡了过去,两年之孤寂,痛不欲生,时常梦中醒来,哀伤落泪,以至饮恨不已,如今值辰纱即将到来之时,尽化为泡影,抛之脑后,由此可见,杜仲对辰纱之用情之深,令人扼腕。

    辰纱言简单收拾一下,即行前往,于是,在接下来的时光里,似乎只剩下等待,令杜仲翘首以待,只是在这度日如年的时间里,却又萌生出另外一个可怕却难以说服甚至可谓索绕于心的疑心,辰纱之言,是否还可相信,如似己一样情深若焚,当联系到时,应立即飞奔前来,只此疑问,虽在心中,却不便问,深恐这怀疑之心令辰纱不快,甚至转念迟疑,更将前行之期延后,甚至不再前往,自己须表现渴望之至,方可让辰纱无忧,一往无前,而事实上亦是如此,渴望之心如焚,与此同时,又生出恐怖之意,想自己如此心炙,倘辰纱有变,不再前往,如何应对?想先前渐渐失去联系,仍令自己痛苦不已,难以接受,在时间治愈的长河中仍时时梦见,其中痛楚揪心,难以言叙,直至今日,如今心思若渴,又适逢婚姻变故,正值人生低估之时,辰纱此时的出现似明珠光芒四射,瞬间驱散所有的阴冷暗弱,令沉浸在悲伤消极中的杜仲刹那间看到人生之希望,而这希望之盛,如若一有变故,怎可接受。

    思至此处,杜仲一时噤若寒蝉,如坠冰窖,想昔日诸事即定,只待辰纱归来,即可完婚,归家时已与父母言明,二老欢喜不已,数年担忧,终生大事,终成正果,立即买房装修,一切依当日所议辰纱喜欢的风格,其他结婚相关事宜被子物品等皆一一备妥,只待新娘前来,甚至佳期已选,只需辰纱择其一,不想音讯渐疏,终断绝,其悲伤断肠,借酒消愁,又何止一日,父母亦看着痛心,只不便开导,撑过了半年,这才提起相亲之事。

    昔日之变,今日会不会再次上演?杜仲几番想要追问,却总欲言又止,只怕这一问,辰纱随即转念,不再前往,想她毕意一个女孩子,不管当年如何,或许另有隐情,只此时只身奔自己而来,亦须何等的决心与勇气,若见自己有疑心,不能坚定地信任她,义无所顾地等待她,迎接她,难免意志动摇,心生退却之意,如此,只怕再难相劝,而经年若渴之相思,唯有辰纱可解,另有万千疑问,也只得待见时,慢慢伺机询问,于是当下心中诸多话语,也只能暂且沉在心底,何况已沉了两年之多,又何须急于一时,本以为此生再无有解答之日,不想辰纱再次出现,如梦一般,恍惚终日,想如若是真,何其幸也,如若是梦,只愿不再醒来。与此同时,更努力着让自己静下来,夜里思绪纷飞狂野之时,便起身翻阅那本《中华诗词大选》,只是心早已炙,再难冰之,时时合书感叹,问自己应怎么做,只可惜再难感应那此时不知身在何时之女子。

    思之若狂,却又心生疑虑,直至辰纱将已订的车票拍照发来,杜仲欣喜之余,仍是不安,恐生变故,不到相见之时,恐慌之意不绝于心,如此,不过两日而已,已是度日如年,终日神魂离舍,日不能安,夜不能寐,以致精神恍惚,直至在站台,目睹辰纱真身,心神方定。

    时明月高悬,清辉四洒,仿佛间,如临当日之境,时境变迁,回归初点。

    辰纱较昔日模样,更多几分丰腴,几乎尽脱少女之质,越发气质可人,杜仲已无当年之精神,年岁本就大很多,经两年磨难,如今更显萧瑟之意。

    杜仲望着辰纱,直觉恍若隔世,又亲切如斯,似未曾别离,上下打量,心绪起伏如潮,暗涌澎湃,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看好了吗?我都困了。

    辰纱一声娇嗔,脸上现出羞意,目光流转,更添几分娇媚,惹人怜爱。

    回家。杜仲说,心中暗暗地说,回自己的家,我们的家。

    杜仲一手提过辰纱的箱子,一手自然地将她的手牵在自己的另一只手里,像是曾经那样的自然,只是更紧紧地握着,生怕再分开,再一次失去。

    在回去的车上,杜仲努力保持着平静,好让自己显得更加成熟而稳重,在故作不经意,偷偷地仔细地观察着辰纱,目光在她的身上,再难以移开,还在想这会不会是一场梦,一场春梦,只是握着她的手是如此的真切。时值夜已深,辰纱言自己好困,忍不住打着呵欠,很快就倚着杜仲睡着,倒在他的怀里,一切是这样的自然,这样的真实,似将这两年多消失的时光抹去,将当初的约定,和今日的到来连在一起,中间,一切从未发生。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应该有多么美好。杜仲看着在他怀里安然入睡的辰纱,不由心生感叹,像是自己做了一场梦,一梦就是两年多,梦中很痛苦,但都过去了,或许自此时起,将开启幸福的人生,像曾经的那段生活一样,充满爱,充满阳光。看着辰纱睡得如此香甜,没有任何的心事,想她这两年会是如何度过的呢,一直在想念着自己吗,所以,终于忍不了这相思之痛,辗转来找自己,就像她在电话里说的那样,如果说直接来找他,会被父母阻止的,正好有个亲戚在承德,只好先去那里投亲,再找机会去BJ,到了BJ联系到他,立即买票赶来。

    这一切,是真的吗?杜仲拿手轻轻地抚摸着安睡中辰纱的脸,她睡得如此恬静,她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怎会骗他,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人言关心则乱,自己用情太深,则疑心太重,大抵如此吧。

    夜风习习,月色柔和,杜仲将目光转向窗外,投入到那广袤而深邃的天空,感受着自己的那颗心从未有过的平静,平静而愉悦,不由轻轻的一声长叹,闭上眼睛,感知着这久违的几乎忘却的甜蜜,不禁流下两行清泪。

    幸好,辰纱已睡着,不会发现,如此,可尽情地流泪,似心中所有的委屈在刹那间汇在一起,拼命地汹涌着,在不设防的心湖里肆意崩溃,一时间,泪涌不已,已顾不得是否会被他人发现,一滴滴,一行行,洒落胸襟,竟湿了一大片。

    严寒尽逝,万物苏复,山谷间百花次第盛开,而后凋零,宛如生死轮回,而又生生不息,令人欣喜,且又感伤,唯辰纱立在花草之间,或走或立,风扬起裙摆,最是笑容灿烂,声音甜美索绕耳畔,无一不让杜仲动容,春雨丰盈,阳光充沛,竟一时让人生泛起希望。辰纱正奔跑着,欲让风筝飞得更高一些,杜仲竟将其咬断,惹得她好不生气,一脸嗔怒地质问杜仲,他笑而不语,抬头望着在天空中迅速飘摇远遁的蝴蝶,终挣脱了束缚,在自由的天空中越飞越远,直越过了山头,似奔另一个世界去了,放眼中,只剩下碧色青天,白云悠悠,心中不由长舒了口气,只愿所有的晦气一并随着消散,阴霾退却,生命再一次得到绽放。

    辰纱见杜仲不解释,只一味发呆傻笑,一时不肯饶恕,想自己好不容易折腾了半天才放起来的风筝,正玩得起劲,竟被他一口将线咬断了,如此恶作剧,着实可恶,扯着他的手,呵斥着,定要杜仲说出个原因来。

    杜仲看着辰纱撒娇,不由一时神情恍惚,自再次相见以来,时常有如此之感,幸福如斯,瞬间充盈胸膛,令人如痴如醉,如坠梦中一般,甜蜜之余,又似有无尽悲痛。当下被辰纱拉扯着手臂,摇晃着要解释,一时胸中一阵巨大的悲痛之感再次袭来,突然而至,犹如春日之雷雨,瞬息而降,转即崩溃天地间,漆黑荒凉,令人无从防备,唯有顺势而为,杜仲不顾辰纱嗔怒,正胀红着脸,讨要解释,一把将其强行揽入怀中,在惊慌之中,紧紧拥抱着,令辰纱呼吸困难,又事起仓促,不明所以,想要振脱,只可惜被拥抱太紧,无从发力,错愕间听杜仲说:“过去的已经过去,辰纱,我们结婚吧,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桃花已几乎落尽,再过一个月,应该就可以吃上新鲜的桃子,坐落在五彩斑斓的山野间,呼吸着这清新的空气,牵着心上人的手,似时光从未如何眷恋,每一天的下班后,都会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回到家,希望不会见到孤零零遗落下写着离别的信,每当见到她微笑的脸,幸福就像天光一样沐浴着整个身心和灵魂,一家一家品尝着本地各色的小吃,在酒吧里听着抚琴人唱着忧伤的古韵,在山间的石径上捕捉每一缕采撷着落日余温的晚风,山坡的夜晚有些微凉,星子眨着眼,仰望后的一次回头,见辰纱不在身边,巨大的悲凉突然袭来,瞬间浸染冰凉了身心,猛地坐起,抱膝而叹,想终究是一个梦,尽管明知不是如此,却依旧控制不住如此作想,情感如此强烈而真实,甚至使人声泪俱下,直至辰纱归来,不过去远处方便,离开一时片刻而已,不想杜仲竟如此动容,再次将其拥抱在怀里,紧紧的,恐深其飘然而去,再无法触及,感知着他心跳慌乱,呼吸沉重,辰纱本就爱哭,此时受其感染,不禁心中悲伤,泪水顷刻涌出,再也止不住,直湿透了杜仲的胸口。

    辰纱说毕业证下来了,学校打电话,要本人亲自去领。见杜仲只沉默着,不说话,她摇晃着他的手,说她一定会回来的,让他放心。

    杜仲说毕业证不重要,只想她留在身边。辰纱说那怎么行,好不容易才毕业的,怎么可以不要,说还是他当年一直鼓励着让她坚持,才好不容易读完三年,才拿到的。而且,出来有段时间了,也得回去看看她妈妈了,结婚这么大的事,她总不能不跟父母打招呼就结了,也要她的祝福不是吗,说着,说着,她哭起来,说她知道他舍不得她走,说她自己也舍不得,知道他是真心喜欢她的,可必须要回去一趟,说她一定会回来的,这辈子,非她不嫁,泪水中笑着说让他等她,不可以被别的小女人给迷住了,她会尽快回来的。

    杜仲看着她哭红了的眼睛,惹人心疼,心中颤抖着,不知所措,一时心中只一个念头,不能让她走,绝不可以,不能再分开,要在一起,一辈子。

    月色微冷,辰纱早已熟睡,任月色沐浴着,见她如此地恬静自若,酣睡自然,辗辗难眠的杜仲再一次犹豫了,想是否自己太过自私,抑或心胸狭窄,怎可用强于她,已相处数日,可谓夫妻恩爱,亲密无间,本应心心相印,再无猜忌,为何心中始终不安,隐隐之间终觉其必离去无疑,此一行,恐亦如当年,再无音讯,此生,再难相逢,可谓千山暮雪,想至此处,又不禁感伤一回,几乎潸然泪下,轻轻摸触着辰纱的脸,映着月色,她是如此优雅青春,令人心动,怎舍得割舍,只睡得如此香甜,可见心思单纯,恩爱之情,浓烈且专一,又怎会有他心,且言之凿凿,不可反驳,杜仲呀杜仲,身为大男人,是否器量太小,顾虑太多了。

    想为自己占一卦,不知何时,心中有了命运一词,闲来翻阅《易辞》,辅以定之事,似通不通间似乎有几分天赋,又想他日人间落魄之际,于天桥之人潮熙攘间,于街角日落人烟荒芜处,举一卦幡,与人问寒知暖,或可换一两碎银,沽三两黄酒,了此生薄名。

    杜仲欲向天问卦,只可始终惜心绪不宁,终究无字可解,无卦可卜,又想起我命由我不由天一句,更是混乱,如此反复折腾半夜,直至精力殆尽,拥着辰纱睡去。

    连日来,坐卧不宁,心乱如麻,辰纱虽非一味抱怨,执意要走,然此事一旦提起,便在杜仲心中索绕不绝,重负不已,工作时不能集中,时常发呆,犯错被斥责,即使下班后,和辰纱在一起,也是心事重重,不舍放行,却又无言辞说服,困扰不已。辰纱虽年少,却也看在眼里,心中明了,言语行为间更加温柔倍至,几番承诺一定会回来的,每说至此处,情动不已,泪水夺眶而出,再难止住,总是在杜仲的千言万语安抚下,依旧哭红了眼睛,令人心疼。

    辰纱说去一天,回一天,在家呆上几天,陪陪父母,一星期便可回,并告知杜仲可备婚事,等她回来就结婚。杜仲说早已准备了,自从她来时,父母就已经在准备了,只等着那一天,说别人怎样,她也怎样,绝不会因为她是远来的,一个人,就让她受委屈,只会对她更好,既是媳妇,也会像亲生女儿一样待的,还说还有一处房子,可以收拾一下,如果她父母愿意过来,也可以来住,在这里谋生。

    杜仲嘀咕着一个星期,掐指计算起来,说她回来之后,再过几天,即是这几年来最好的良辰吉日,不如就定在那一天结婚,放肆地说“普天同庆”,他说这话时,眼睛里闪着光,幻想着那一天的光景,一个凤冠霞帔,一个骑着白马,是何其灿烂,如这久雨后的阳光,明媚而晃眼。

    一个星期过去了,辰纱说太远了,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想在家多陪陪父母。

    一个月过去了。

    三个月过去了。

    说等过了年。

    杜仲最后的信息:我结过婚,离了。如果你愿意,就回来,如果不愿意,就不必回了。

    桃子早已熟了,又下市了,山野的草如今只剩下一片荒芜,偶然间发现,山上根本就没有庙,从来没有,不知那曾经听到了钟声是从哪儿来。

    年,再一次迎来,大雪早早地覆盖了整个山野与其间的小镇。

    杜仲,再也没有收到来自她的信息,甚至已记不清她的样子,唯有在他的手机卡里录下她的话,偶尔间翻出来,听到她说:我爱你,杜仲。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是那本《中华诗词大选》中的一首,旁边是她用正楷写着两句:相看两不厌,惟有敬亭山。

    那一年的冬,格外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