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姝子，姝子啊……”随着门被推开，秋姨兴冲冲地走进来“姝子，”不期然看到一旁的裴意戈，笑眯眯道：“意戈，你也在？都饿了吧，秋姨做好了芙蓉柳丝，去吃饭吧。”

    “秋姨，您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裴意戈有些好奇地问道。

    “姝子是我一手带大的，她说了中午会回来吃饭，就一定会回来。我去过她房间，找不到人，就只能在这儿了。”语气里满是怜爱和疼惜。

    “姝子，这是你最喜欢的芙蓉柳丝，这次要多吃点，不然，秋姨可要生气了。意戈，你也尝尝，这在别的地方可是吃不到的。”

    “是，谢谢秋姨。”拿起一旁的筷子，见桌子上只摆了两副碗筷，老人面前放着一只莹白的小碗，里面盛着淡褐色的液体，是药。秋姨也只是看着，不时地夹菜给他们，略一想，大概是老人家的生活作息不同，并不多话，埋头吃东西。

    这道芙蓉柳丝更像是一道饭后甜点，味道有些像马卡龙，却没有甜腻到令人无法下咽，里面有薄荷的清凉，不由得多夹了几筷子。看着贝旖旎的动作，突然笑道：“旖旎，我总算知道你那么刁钻的胃是怎么养成的了。”

    闻言，侧目，挑了挑眉，并不回话。吃完饭，贝旖旎陪着贝行知去午休，裴意戈一个人便慢慢踱回房间，一来消食，二来之前匆匆忙忙的没来得及细看这偌大的宅院。正午时分，原本忙碌了一早上的花匠和佣人们此时都在午休，正好可以一观这座精致的带有典型江南风格的亭台楼阁。

    树上的蝉虫躲在树枝间不知疲惫的埋怨夏天的炙热，解开两粒衬衫扣子，挑着有树荫的小路摸索着走回自己住的院子，一路上微风习习，空气中有清新的花香，说不上是什么花，却喜欢这味道，让人心旷神怡，很是舒服。

    甫一走进这座院落，这里的每一个转角，每一条小路，每一处倒影，每一座院落都带给他莫名的惊喜。中国的建筑完全有别于西方建筑的工整有序，时刻讲究对称；欧洲大部分有历史的建筑似是参照同一座模型建造出来，刻意得有些呆板，反观中国有代表的建筑物，不难发现，那是另一种糅合了表象与内里，灵动与坚实的完美体现；看似随心所欲，毫无章法地设计却是包含了巨大的智慧。不得不说，在这方面，裴意戈更中意这样更为自由建筑设计。这院落大抵是有些年头的，有些地方翻新过，并不难看出。

    在剑桥和贝旖旎相处了两年多的时间里，虽然她从不说起关于自己的任何事，却不能阻止他去想象她原本的生活环境，甚至是父母家人，只是不曾想过见到的像是他原来听过的传说一样，他有些难以置信，甚至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描述他看到的，只是恍然明白初见贝旖旎时的惊悸让他原本的高姿态顿时黯然失色。他生在英国，长在英国，接受中西合式教育，纵然从小就学习中文，父母也总是为他们能接受更好，更全面的本质文化尽力塑造一种汉式的氛围圈子，却还是让他觉得自己有些不伦不类，既不能以典型的英国人自居，又失了中国人身上特有的标签，就像是两种极端突然被融合在一起，这让他很苦恼，所以初次见到贝旖旎，才会有如此大的震惊，同时又不能完全理解那一身同西方文化格格不入的风骨。

    咖啡馆外初次的惊鸿一瞥，从Mr.Carl那里得知她也是剑桥的学生，利用自己在社团的所有关系便轻而易举地找到她就读于圣凯瑟琳学院，主修历史考古和西方艺术史。那样出众的人儿，即使在这所世界顶级的院校依旧令人瞩目。不似西方女孩的大胆奔放，也没有中东姑娘会吸引眼球的神秘，她原本就是最简单的泼墨图，举手投足间像是高贵清冷的白鹿，又透着不被世俗理解的孤傲，那份浸淫多年带有东方古国独有的气息，大概也只有生在这样的环境下了。

    正面相遇，是他刻意的去旁听她的主修课。坐在离她不远的位子，可以看见马尾束起露出光洁的侧脸和修长的脖颈，手指纤细凝白，随着她敲打电脑键盘的动作，衣袖下滑，手腕处的蓝色血管清晰可见。手腕，猛然想起他记忆里那团模糊的红色，一看之下，竟是枚硬币大小的梅花状刺青，有些意外。似是不愿让人看见那朵梅花，轻轻地拉下袖子遮住，同时用左手揉了揉右臂和右肩，微一侧头便看见了裴意戈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对上她黝黑的眸子，刹那间，像是掉进了深海中的漩涡被深深吸引，猝不防及，无力自救；蓦地，看见她微一皱眉，赫然清醒，只好回以微笑，暗自恼怒刚才的唐突。

    随着主讲教授“下节课再见”的提示语，人们已经整理好各自的东西起身向出口走去，却见她不为所动，翻看一叠A4纸，大概是上课的讲义。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过了多久已经记不清了，见她看完最后一页，合上电脑，整理好东西，向门口走去，自始至终都没再朝他的方向看一眼。看着她走出教室，消失在走廊里，裴意戈无奈的耸耸肩，计划下一次的“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