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幕中那弯上弦月泛着清凌凌的月光，心下荡漾，有些似曾相识的画面，裴意戈怔愣片刻，回神对上那双幽若寒潭的眼眸，竟是头一回在她脸上看见这样带着兴味的表情，一时间倒不知从哪说起；贝旖旎并不催促，缓缓合上双眼，不再看他。

    “唐人街有家颇有名气的古玩店，老板是从越南移民过来的，却是个地道的中国人，因为我母亲的关系，也算得上是熟识了。”顿了顿，像是在等待贝旖旎的回应，又像是斟酌接下来的说辞。“那位胡老板九十多岁的年纪，没有子女，也不与人刻意来往，大半辈子便是和他店里的瓶瓶罐罐一起生活。大概和那些深埋地下几百年的东西呆的久了，身上竟连一丝人气都感觉不到。不过这位胡大爷参禅拜佛，颇有些道中高人，遗世独立的意味。我总以为这胡大爷活得久了，看透了世间百态，才有如今这番踏沙无痕的修为，却不想，竟在你身上也看到了相似的‘无趣’，这怎么能不让我好奇。”清澈好听的声音逐渐隐没在夜色中，独留一声令人不甘的叹息。

    许久，贝旖旎似是自梦中醒来，抬眼间便撞进裴意戈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回去吧。”

    回到小店已经是次日凌晨了。叶嘉然大概很是了解贝旖旎的习性，细心的帮他们留了门，又不会惊扰到店里留宿的客人；穿过前厅，便看见小店的主人倚在临河的栏杆上闲闲的抽着烟，这该是在等他们。双眉不经意微皱，裴意戈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他见过将抽烟这一动作进行的最为优雅的，甚至是他之前见过的所有的法国女人也无法与之比拟的。临水而坐，暖光下的美人只留给看客一个亦真亦假的侧面，她拿烟的姿势和一般人不同，那是握画笔的姿势；当她半睁着双眸，右手轻抬，唇瓣吻上过滤嘴，继而微吸一口气，然后吐出一个个烟圈。灯光，角度，背景，人物，实在美好得像极了一幅精心而为的摄影作品。这样的情形，连裴意戈都不由得欣赏起来。

    眼前的情景，贝旖旎丝毫不意外，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她吐出的烟圈，眼神有些迷离，似乎在等着什么。

    终于，抽完手中的半支烟，偏头看着站立的两人，她有一瞬的恍惚，心里别扭起来。起身笑着拉过贝旖旎，坐在自己身边，盯着她看了看，遂又转头对裴意戈说道：“裴先生，你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我让人带你过去，姗宝。”朝着前厅喊道，走出来一个高个女孩，20出头的样子，“你带这位先生去‘本色’隔壁那个房间。”叶嘉然吩咐完，笑眯眯地看着裴意戈，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主人已然下了“逐客令”。

    “好的”。那叫姗宝的女孩子看了一眼贝旖旎，不过一眼，却是对上了贝旖旎正好看过来的目光，像那被抓住的偷窥者，狼狈的怔愣，直至叶嘉然轻声叫唤几声她的名字，才有些尴尬地急急地为裴意戈引路而去。

    临去前，裴意戈看了看那画面中多出来的一人，道了声“晚安”，便跟着女孩朝另一边走去。

    见他走远，摇摇头，轻笑出声，“姝子，姗宝得罪你了？”半晌不见她做声，轻叹一声，又抽出一支烟，点燃，没来得及吸第一口突然被夺走。抬眼不动声色的看着，吸了第一口，被呛着，剧烈的咳着，直至咳得双颊泛红才微微平息，接着又吸第二口，学着她先前的样子，吸气，再呼出，于是，一个个漂亮的烟圈又飘荡在空中，过不多久，渐渐散开。叶嘉然心底叹道，初次抽烟的人哪个不是被呛个七八回的，她自己也不例外，可是眼前这个人不过第二次便学得有模有样，原来上帝造人也是如此的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