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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秘法(三)

    堇娘离家当日算是无事发生,只余下雁回惆怅难安。次日一早,池姨母命两名家丁将秋妈妈抬过去照看孩子,也未提前商量,雁回咬牙切齿:“昨晚用饭不说,今早请安不说,当真是把您算作她自己麾下人了,为所欲为,丝毫不将我放在眼里。”

    秋妈妈宽慰雁回:“当下还是忍耐,我们想做的那些事情要紧。”

    座椅被架了起来,颤悠悠将要往外走去,那抬椅子的二人都在笑,秋妈妈忍不住问:“师傅们为何发笑?”

    大些的家丁说:“我在此做事近十年了,头一次为这种事由抬人,还是在宅院里行走,妈妈见笑了。”显然怕得罪秋妈妈,他连忙追了一句:“夫人对您当真器重。”

    “是荒唐得很,就派不出旁人吗?做出这种事来。”雁回仰头看着秋妈妈,无奈地摊开手:“我如今甚至都不生气了,只觉得好生令人发笑,那孩子好容易享享福,不惜将您这般接过去,竟是在……”她止住言语,险些忘了还有外人在场。

    大家丁见她们说话肆意,也想着加入进来指摘一番,便大着胆子对雁回说:“客小姐,只怕是当真派不出旁人呢。这家里不如前了。”

    雁回正想多问,他却点到为止,到底还是老练。“咱们复命去了,客小姐安。”

    二人吆喝一声,轻松抬着秋妈妈的座椅,晃晃悠悠出了门去。可惜当真是头一次在宅院里抬人,在雁回看来,他们出门那一步险些让秋妈妈撞到门框上,不禁紧张得大喊一声:“诶!师傅看住了!”

    这一抬就抬了三日,每日命人上午便抬过去,午饭也不在雁回房里用,临到傍晚才送回来。秋妈妈说:“要不是我非要回房用晚饭,说练练小鸿伺候,怕是要等到晚饭后才允我回来。”

    这几日里池姨母围着瑾儿瑜儿转,随时看着。“简直宝贝极了,我过去其实也并无多少事要做,有时手上闲着,池夫人便抱着瑜儿时不时仔细瞧瞧。”

    雁回皱着眉:“堇娘在家时可并不见她如此。”

    “那是自然,如今任她摆布了。”桂子冷笑道。“不仅你们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就连那小孩儿的娘亲都被迫离开,可真是一环扣一环,顺风顺水,全都是她心中所想。”

    “还带着我把那锦绣的小衣裳儿、镶珠嵌宝的小鞋子查了又看,生怕出什么瑕疵,如真有了,可不得立即连夜补好?”秋妈妈眉头轻皱。“可叹少夫人失火后没了住处,也在那一处住着,她虽不过来走动,但每日耳听着小孩儿声音,池夫人即便就在隔壁也不去瞧瞧她,如何安宁得下来。”

    “不瞧便不瞧,白日里出去转转,夜里睡觉总不会被吵吧?”桂子摇摇头,她仍记着苇子险些随绍飞一同没了性命。“没法子,这不也是她自寻烦恼,无事烧什么屋子呢。”

    话一出口,桂子便发觉刻薄刺耳,连忙改口道:“她也是可怜,寻不到什么好主意,心中又纠葛着,结果这把火也没害着池家,自己倒是变成了借宿的人。”

    雁回低垂着眼,说:“我担心她想害的是她自己……”

    晚饭时雁回仔细瞧了,池姨母面无戚色。雁回有心想提起堇娘试探一番,又疑心让池姨母记恨住,此后施展不开,便苦心忍耐着。

    不料瑕儿竟做了“出头鸟”,她显然为堇娘忧愁,问池姨母:“娘亲,大姐姐回去后,何时再回我们家?”

    池姨母瞪起眼来,对瑕儿说:“什么叫再回我们家,你可千万盼着点儿好事吧,她同你们不一样,已是别人家儿媳,做了少夫人,就要有半个家主的样子,哪有任性的工夫。怎能成天做出些麻烦事来,甚至三天两头想着跑开呢,什么事情不管不张罗,就躲在娘家吃闲饭?”她顺势命令瑕儿:“你用了饭去绍飞那里,今晚就在她身边过夜吧。”

    “是。”瑕儿低头领命。“我替嫂嫂多谢母亲关怀。”

    雁回原想着,幸得绍飞今晚未过来,池姨母方才说的话可不正有好些是指桑骂槐,如绍飞听进去了,本就身体不好,只怕是更添一层伤。不过池姨母也是怜悯之心尚在,竟然想着让瑕儿去陪伴绍飞度夜。到底还是家人,亲情怎能一刀两断呢。

    怀着这个想法,雁回吃饭的动作都舒展了些。

    回房路上雁回和茜娘一道,停在门前花树下说些悄悄话。

    “我此前不该那样说嫂嫂……”茜娘似乎酝酿了好半天,才将歉疚的话说出口。“我姐姐在家这段日子,同我说了好些家事,我才知道为人妇有那么多烦闷时候,哪有人无事要和自己过不去,我们平日里还是得多关怀嫂嫂。”

    “唉,我就说你不是那般心肠。”雁回几要落下泪来。

    回到房里,雁回连忙告诉秋妈妈:“家里人到底还是互相牵挂着,那日茜娘恨表嫂恨得紧,今日她总算是想明白了,您是不知,我差点便为那事同她生分了,也委屈了好久……”

    秋妈妈笑着轻抚雁回的脸蛋。

    “池姨母也是,我总以为她如今也厌恶表嫂,没想到她还叫瑕儿去陪表嫂过夜,许是担心表嫂一人暂住别处,身心冷清呢。”

    “嗯?”秋妈妈停下动作。

    可不就是今夜!桂子心中一紧。她一把拍住雁回的肩:“你糊涂。今日是什么日子?她若是真为少夫人好,怎今日才叫瑕儿小姐过去?”

    “啊!今日三月初一!”雁回恍然大悟。“我……我只道是他们另有地方祭祀,没往瑕儿房屋那块想,而且她……”

    秋妈妈继续轻抚着雁回,安慰道:“别自责,她们是你亲人,你自有当局者迷的时候。”

    桂子立即去寻丑儿。幸好还未到熄灯时,杂屋中虽黑暗狭窄,秉烛过去倒也看得清楚。可惜举着烛火四处照遍,犄角缝隙都瞧了,在这要紧时刻却怎么也找不到猫儿。

    “坏了坏了。”桂子回到屋里,换了个有灯罩儿的烛台。“我赶紧出去瞧瞧,猫儿或是溜出去了,偏偏在这用它的时候。”

    “我同你去。”雁回也站了起来。

    “快熄灯了。”秋妈妈笑道。

    “您腿脚不便,不能帮我寻它就算了,怎还笑话我呢?您不担心今晚法事成了,那小孩儿命没了?”桂子有些焦急生气。

    秋妈妈仍笑着,抬手指指侧房。

    “现在可不是该我睡觉的时候!”桂子怒道。

    “你且去房里瞧瞧,可有什么东西忘了带。”秋妈妈再次指指。

    真是莫名其妙。桂子皱起眉头走近侧房,一眼见到自己床铺上有一团黑影。果然是江丑儿,这猫儿懒散悠闲,将自己团作一个球,就在她床铺上高枕无忧。

    见桂子捧出猫儿来,雁回也笑了。“这可真是灯下黑。黑猫儿的‘黑’。”

    桂子对江丑儿挤起脸来,手指轻戳猫儿脑门。“先帮我们个忙。回来再教训你。”

    江丑儿在桂子怀中仍团成一团,身子一动不动,只是睁开圆溜溜的眼睛,懒懒瞧了瞧室内众人。雁回不禁担忧:“你看它这副样子,可当真能堪如此大用?”

    “无妨,既然是在瑕儿屋后,我还真是不陌生。你尽管跟着我。”桂子胸有成竹。

    雁回有些踟蹰:“我当真要去?……”

    “你不是咱们中的谋士吗?你都不去,我孤军一人?”想了想,桂子说:“倒也不是不行,毕竟人多了容易遭人发现,你在房里守着也好替我掩饰。再说你这样子,到了该逃跑的时候怕是根本跑不动,我还得顾着你,到头来叫人一网打尽,你再将同伙的秋妈妈也供了出来——”

    “不,我要同去。”似是下定决心,雁回捏紧拳头。“我虽不是为此事出力最多,但到底事关女孩儿性命,我守在屋里如何安心。”

    有些怨气,雁回还低低说了一句:“我也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就算我跑不动,也不会供出谁来,你自己跑了就是……”

    “好啦,逗你的。”桂子连忙赔罪。

    雁回并不理睬桂子,交代小鸿:“小鸿,我同你桂子姐姐今晚外出,你陪秋妈妈在屋里等我们。如常睡下便好。”怕她听不明白,雁回多说了一句:“如万一万一有人过问,你就当我们并未出去,就说只是睡下了,不能见人。或许实在不行,就说起夜了。”

    听她说了一长串,秋妈妈将小鸿拉到身边,如哄孩子般笑问:“小姐说太多话,咱们反而记不住不是?小鸿就随我一道,少说话就好,不必担心。”

    “诶。”小鸿顺从地答应。

    桂子也笑了。“您每日同那些婴儿做一处,讲话腔调都怪模怪样,怎独不对我这般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