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虚妄之人（中）
东岳城的四周都环绕着深邃的森林，除了四个城门延伸出的商路外，大部分都未经开化，潜伏着大量“狩猎者”。
遮天的枝叶投下斑驳的阳光，在这个秋日的午后，林间一片寂静。
而这片寂静，被一阵吵闹的说话声打破了。
“诶——？黑渊森林？大哥哥你们居然是从那种地方旅行过来的？”
东岳城边境防卫团1队队长——温蒂.格莱瑞一边娴熟地在森林中穿梭，一边发出夸张的疑问。
跟在她身后的，是自称为白的旅行者。一头棕色短发干净利落，修长的身形，单调的外套。
“可是黑渊森林不是被叫做有去无回之森吗？听说布满森林的瘴气会让误入其中的人永远迷路，而且栖息的魔物也都是最恐怖的……你们怎么走出来的？”
“瘴气……谣言罢了。魔物多点倒是真的。”
从东岳城北大门出发大约两小时，沿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前进，不知不觉就完全踏入了森林中。
接到的委托是“寻找S级魔物——鬼灵蛛的巢穴”，在无人踏足的森林深处，随时都可能遭遇魔物，前进起来应该更谨慎才对。
但面前这位名为温蒂的少女丝毫没那个意思，就像到公园散步一样，一路上有说有笑。
从她身上，白似乎看到了自己那个脱线的同伴的影子。
“为什么神会选择这种人成为player呢？”
白小声嘀咕道。
“大哥哥你在说什么呀。”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
“真是失礼呀！我打起架来可是很强的。”
“……我是在夸你身材苗条。”
“啊…是吗？那还真是多谢…？”
跟在集市上第一次见面相比，这个外表大概只有十三、四岁的player少了很多强者气场，交流起来仿佛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或许是因为当时戴着造型奇特的面具，给人印象上的冲击，也可能是她用能力造成的压迫感。
但无论怎样，温蒂·格莱瑞的战士身份是毋庸置疑的。
根据诺拉城主的介绍，东岳城的防卫力量分为负责城内安全的“东岳守卫团”和负责魔物讨伐、城外巡逻的“边境防卫团”。
此次调查鬼灵蛛巢穴的紧急任务，召集了边境防卫团1队、3队、7队、8队共计32名战士。
各个队伍在城门处扎营并留下联络人后，才按照提前划定的路线进入森林——除了温蒂所在的1队。
“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了。刚才城主介绍你的时候，说你是队长吧。”
“对呀，怎么了？”
“不，我只是看别的队伍都是好几人一起行动。你们1队……队员全请假了？”
从踏出城门开始，温蒂就一直跟着白两人行动，不仅没有留下联络人，甚至跟其他队伍毫无交流。
听到这个问题，温蒂突然沉默了半晌，然后停下脚步，转头露出笑容:“你笨啊？这不很明显吗。整个1队就只有我一个人。”
“………”对于这个回答，白无言以对。
“所谓的‘1队’是单为我而设，我既是队长，也是队员。”温蒂用爽朗的声音继续说道，“要说原因的话，就是因为我太强了，带着队员只会被拖后腿。除了拉比，根本没有人配得上跟我并肩作战呢。”
“是吗，那能跟你同行还真是我的荣幸呢。”白不带感情地回应道。
“嘛，毕竟大哥哥也是player，战斗力还是可以期待的吧？”
“你们东岳城也太看得起player了，跟你们不同，我不擅长对付魔物。遇到厉害点的魔物只有逃跑的份。”
“哈哈哈，你别说笑了。第一次遇到鬼灵蛛就能毫发无伤地应对，没点实力可办不到。”温蒂笑道，“等这次任务立了功，我去向城主谨言，让你做咱1队的副队长也不是不行哦？”
“……我最讨厌的就是跟魔物打交道。要我像你们一样，天天在这种满是魔物的森林巡逻，我还不如去死。”
听到这个回答，温蒂一脸扫兴地转过身去，“什么嘛。既然你这么讨厌干这活儿，又何必答应诺拉城主的委托？就算你拒绝，拉比也不会对你同伴见死不救吧。”
“我当然不想答应。接受城主委托只有一个理由。”白稍稍顿了一下，“我缺钱。”
“哈……？”
温蒂刚想说点什么，被白出声打断：“停一下。”
踏出一步的功夫，他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空气似乎突然被危险的气息笼罩，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后撤一步，这种感觉消失了。
虽然不像菲亚那样敏感，但经常和魔法师打交道的白，也能够略微感受到一些异常的魔力。
再迈出一步，危险的感觉再一次袭来，这让白确信，这里布置了阻隔魔力结界。
“小心点，这前面不太对劲。”
两人前方是一片枝叶繁茂的灌木丛，布满荆棘的藤条极不自然地生长，完全阻隔了视线。
温蒂也察觉到了可疑之处，她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剑，一阵披荆斩棘后，视野终于开阔。
印入眼帘的景象让两人不禁后退了一步。
“这是…”
一块极不自然的凹陷地形，犹如森林的疤痕般烙印在面前的土地上。植被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如同焦炭般漆黑、扭曲的树干，布满尘埃的空气中飘散着刺鼻的恶臭。无数形态不明的生物在其中蠕动、爬行，发出令人窒息的恐怖声响。
这片犹如地狱般的场景，毫无疑问，是魔物的巢穴。
温蒂赶紧移步到一块石头后隐蔽身姿，她扭头看去，身后的白也在一瞬间理解了事态，蹲下身子点了点头。
“除了鬼灵蛛，还有不少没见过的魔物啊。”白轻声说道。
“虽然看不太清，不过八成都是些不好对付的家伙。暂时撤退回去报告吧。”
本以为温蒂会选择继续深入打探情报，白有些吃惊地说道：“没想到你跟看起来不同，还挺冷静的。”
“真失礼啊，我可是训练有素的战士，这种情况怎么可能意气用事。”
真想让某位自信心爆棚的魔法师小姐也听听这句话——白想到。
两人没再多说，快步撤离了这片危险区域。
“你怎么看？”返程的速度比过来时快了许多，白一边确认有没有追击而来的魔物，一边开口道，“东岳城附近魔物的生态都这么恐怖吗？”
“不，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简直无法相信，不同种类的魔物会聚在一起建造巢穴……”
“而且它们还有意识地隐藏了魔力，巢穴周遭很明显用魔法构筑了结界，是在防范被发现。这很异常。”
一路旅行过来，白已经见识和对峙过不少魔物。但对方才所见，他也不禁发出惊叹。
“而且，这个距离太凑巧了…”低头思索的温蒂补充道。
“什么意思？”
“我们从东岳城出发差不多两个小时，也就是说巢穴距离东岳城不过7、8公里。”温蒂皱了皱眉头，“这个范围刚好超过边境防卫队的日常巡逻范围。稍近一点，巢穴应该早就被发现了。”
“………你是想说，这个巢穴是有意识地针对东岳城而建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
温蒂的敏锐让白感到一丝佩服，虽然看起来头脑简单，工作起来却意外地靠得住。
等级越高的魔物，智商也普遍更高，但始终无法超脱“野兽”的范畴。相较于理性，它们行动的原则大都来自“本能”。只不过区别于野兽，魔物更加难以克制“虐杀人类”这个冲动。
然而，即使有着“人类天敌”这个身份，魔物也有着求生的和繁衍的本能，不会为了杀人不顾一切。
如果靠着“隐居”和“觅食”就能够维持族群的繁衍，这些魔物没道理迁移巢穴，甚至改变习性与其他种类的魔物共同筑巢。
这背后，肯定有比S级更高等级的魔物在推动，甚至是人为……
“诺拉城主的直觉是对的，鬼灵蛛在这么近的地方出现是个危险的信号”
对于温蒂的自言自语，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诺拉城主吗…”
“希望事态还没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必须赶紧将情报带回……哇啊！”温蒂还没有说完，突然被身后的白拉住了衣角，奔跑中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喂，你干啥呀…！”
转过头去的温蒂，注意到白变得严肃的神情，立刻明白了情况。
魔物吗……？
一路沉思，让温蒂疏于戒备，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靠近的杀气。等白注意到的时候，两人已经被魔物团团围住。
“应该是从巢穴追出来的，看来我们还是被发现了。”白戒备道，“不想轻易放我们走的意思吗？”
“这个气息，是鬼灵蛛吧。”温蒂看起来则一脸平静，“数量是……27只。”
“27！？喂喂，这个包围圈要怎么冲出……”
“不对哟，大哥哥。”温蒂出声打断了白，然后沉下身体，将右手伸到背后，“即使现在顺利逃走，也不能保证它们不会追到东岳城大开杀戒。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逃……而是杀光它们。”
“那你说说，这种数量的s级魔物，只靠我们两人要怎么对付？”
“嘛，你在一旁看着就好了。”
说罢，温蒂右手一挥，拔出了藏在斗篷下的武器。
那是一把造型奇特的短剑，剑身不过40厘米，剑刃较宽，剑柄和剑身连为一体，分裂成一对金属尖刺。看起来攻击方式除了刺击，还能进行短距离挥砍。
剑柄末端连接着纤细的锁链，随着温蒂的动作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这是一把链刃，需要巨大的力气和极致的技巧才能挥舞的武器，看起来和温蒂矮小的个子格格不入。
然而，在摆好架势的瞬间，温蒂四周突然散发出强大压迫力，这跟集市上的“狐狸面具”一样。白很清楚，唯有身经百战的战士才拥有这样的气场。
或许是感受到强烈的敌意，藏在林间的魔物也行动起来，伴随着地面的震动与嘈杂的声响，打头阵的几只鬼灵蛛突然冲进视野，亮出尖牙，以围剿的阵势向两人发起突袭。
“趴下！！”
温蒂一嗓子，正想迎击的白赶紧照做。只见她笔直掷出短剑，并用力牵扯链条旋转身体，冰冷的刀锋犹如圆月般划出一轮刀光。
这个潇洒而简单的攻击，并没有命中任何一只鬼灵蛛，只是减缓了它们的进攻节奏。
“全部躲开了？！”体型如此庞大的魔物，行动速度简直超乎想象…白想到，这轮攻击挥空，温蒂至少需要1秒的时间来重拾平衡，鬼灵蛛的下一波攻势，她绝对来不及抵挡…！！
面对队友的担忧，温蒂回以淡淡的一句:“站稳咯，大哥哥。”然后抓住白的衣角。
下一瞬间，现实扭曲了。
明明后撤躲过了链刃攻击的鬼灵蛛们，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横向划开，劈成了两截，暗紫色的血液顿时在四周炸裂。
没有感受到一丝魔力，也没有看到暗器的踪迹，仿佛是将“没有命中”这个事实强行扭转一般，精准地将眼前的敌人消灭。
毫无疑问，这是温蒂的player能力。
可是问题还没有解决，隐藏在鬼灵蛛四溅的血液中，春雨般的细针倾洒而来，吃过一次亏的白赶紧出声喊道:“还没完！…”
话音未落，眼前的景色改变了。
“什么…”
上一秒明明还待在树林间，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出现在附近山丘的一棵巨树下，鬼灵蛛炸裂的地方尽收眼底。
白很快意识到，这是温蒂为了躲避毒针攻击使出的招数。
不加咏唱，不经传送门，也不留以任何反应和抵抗的间隙，白就这样被传送到了数十米外的地方，由于地面不平整，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呜…！”
“不是告诉你要站稳了嘛，大哥哥。”看到白的样子，一旁的温蒂捂起嘴巴偷笑了两声。
“你可真记仇。”
余下的魔物瞬间就察觉到敌人位置移动，不过包围圈已被破解，温蒂又占据高处，鬼灵蛛们不得不重新布阵。
没有留给它们空隙，温蒂继续出招。
她持剑转身，将注意力集中在身后这棵近60米高的巨杉上。遮天的枝叶覆盖了大片森林，裸露的树根形成两人脚下的山丘，树干直径接近10米，是一棵少说也有500年高龄的古树。
站在树底下温蒂挥舞短剑，朝着树干比划了几下，似乎是在调整角度。
“喂喂…你想干什么？”
“如你所想。”
刀锋突然发力，对着粗壮的树干斜向一划，伴随着清脆的劈砍声，厚重的树皮被划裂一道小口——本应是这样才对。
然而现实是，整棵大树在这浅浅的一击下轰然倒下。
“什么…？”白忍不住发出惊叹，赶紧侧身躲闪。
屹立于山丘的庞然大物，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鬼灵蛛驻守的阵地倾倒而去。
巨树触地的瞬间，大地为之震撼，滚滚烟尘遮目，大量生灵随之消逝。
除了鬼灵蛛。
即使是这招撼天动地攻击，也被它们灵敏的动作轻松破解，十几只鬼灵蛛从藏身的树荫一跃而出，轻松躲闪。
——然而，这就足够了。
温蒂的动作没有停下，她一手拾起地上的小石块，一手将短剑往上一挥，剑刃部分被异样的蛮力掷出十余米高，然后转移能力启动，温蒂突然出现在半空的剑刃处。
她一把握住剑柄，俯视大地，将整片森林尽收眼底。
砍倒大树的目的并不是要压碎鬼灵蛛，而是将他们赶出藏身处。只要被自己的视野捕捉一瞬间，哪怕只是烟尘中的残影，游戏就已经结束。
借着短剑被掷出的力道，温蒂在十米高空中旋转身体，将手里的石块向前扔出。
以石块作为“锚点”，转移能力再次启动：剩余的10余只鬼灵蛛被挤压成庞大的球体，突然出现在温蒂面前。
随后，紧握的短剑向着“球体”用力一掷。
锋利的剑刃犹如大炮般呼啸而出，尖锐的风压瞬间将“球体”刺向大地，仅仅一击，10余只鬼灵蛛犹如被拍向墙面的蚊子般，全部化作肉酱，再无法挣扎。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白目瞪口呆，而依旧身处半空的温蒂对着他做了个胜利的手势，然后闭上眼睛任凭身体下落。
“诶？”
本以为她会使用传送能力潇洒落地。
难道是能力使用过度了吗？
从十多米的高度坠地，她这小身板不可能吃得消。
白犹豫了一瞬间，一咬牙，向着垂直坠落的少女纵身一跃，伸出双手刚好将其牢牢接住。
本已做好承受冲击的心理准备，双臂却丝毫没有痛感，白突然发现，怀中的少女没有一点重量。
看来她早已使用魔法削去了落地的力道。
“什么嘛，这不是挺有本事的吗？”被公主抱的温蒂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你这家伙……呜！”白刚想回应，却由于跳跃力道过猛，并且误判了承受的力量，右脚被地上的树根一绊，身体失衡。
糟了，这前面是——
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已经太晚。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滚下山丘，尖叫声响彻了整片森林。
“喂喂喂？你没事吧，大哥哥？”
半晌过后，温蒂蹲在倒地不起的白身旁，拍了拍他的脸颊。
“我结实得很，只是休息一下而已。”
白不耐烦地睁开眼睛。
从数十米的山丘一路滚下，他的衣服不少地方都被撕裂，脸上、手上布满擦伤。
没想到躲过了魔物的攻击，却自己让自己受了伤。
“哇，但是你头流血了诶。”
“……这种小伤不足挂齿。”
白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确认身体的恢复情况。
Player的身体本就结实，再加上菲亚曾在他的身上施加治愈咒印，只要魔力不枯竭，就能持续进行身体修复。要完全治好这些伤口用不了十分钟。
相比起白，温蒂则看起来毫发无伤。
在两人滚落的中途，她就利用传送能力将自己转移到了山脚，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白一圈一圈滚到自己面前。
“我姑且记得……你的能力可以带着别人一起传送吧？”
“嘛，情况紧急，我光是自己传送走就费尽心思啦，大哥哥。”一口一个‘大哥哥’的温蒂，藏不住脸上的笑容。在性格恶劣这一点上，她简直跟那个令人头疼的魔法师同伴一模一样——白想到。
“不过……”温蒂一边收起武器，一边站起身，“你刚才挺身接住我的那一下，就像怀抱公主的王子一样。真的让我有点心动哦？”
“是吗，但我更希望你能学习一下我的精神，努力不让同伴受伤。”
“……同伴……吗？”温蒂突然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说道，“嘛，你也别生气了，我来想办法补偿你吧。”
她突然转身，将视线集中到不远处鬼灵蛛的尸骸堆上。
方才被短剑刺入的地面，犹如遭到高阶爆裂魔法的轰击，形成了布满裂痕的深坑。
鬼灵蛛的肢体散落其中，在滚滚浓烟和暗紫色血液的点缀下，形成一片惨烈的绝景。
看着这片景象，白皱了皱眉。
……太强了。
即使是接触过大量player的白，也惊诧于温蒂战斗方面的强大。
虽然对魔力的感知有点迟钝，但能力的运用、战斗的技巧都远超白的想象。
每位player有且仅有一种player能力，即使拥有诸多运用方式，也能被“一种能力”的概念所统筹——这是阿卡莎游戏框架下的基本规则之一，也是这个世界的铁则。
但到目前为止，温蒂展现出来的力量，包括了“隐藏魔力”、“瞬间转移”、“延长切割距离”、“增强力量”、“消除重力”五种，类型跨度极大。
白不知道这些力量哪些是player能力，哪些是她原本就会的魔法技术，但无论怎样，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在怪物如云的player中，肯定也是数一数二的强者。
就在白陷入沉思的一刹那，温蒂已经回过身，她一手捏着一个硕大的布袋，另一只手在白的眼前挥了一挥：“你的脑袋真的还好吗，大哥哥？”
“别啰嗦。”回过神，白注意到温蒂手里的东西，“这是？”
“鬼灵蛛的毒牙。”她一脸得意地将布袋摇晃了两下，“虽然大部分都碎得不成样了，不过这几块还比较完整，我帮你包起来了。应该能换个好价钱。”
“什么意思？”
“你刚才不是说缺钱吗？拿去换钱买身衣服吧。城里那些老大喜欢拿这玩意当收藏品，在猎人公会的开价可不低哦。”
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这幅面貌确实不太好见人。
“……那我就心怀感激地接受吧。”
一把接过布袋，白缓缓站起身。就在他拍着屁股上的灰尘准备迈步离开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喂，温蒂小姐。你好像漏掉了一只。”
“嗯？怎么可能？”
温蒂循着白的视线看去，不远处的灌木丛微微摇动，似乎确实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但是温蒂对魔力的感知能力远不如白，平时都是靠着声响、气味、杀意这些要素察觉敌人。
而现在的来者，没有散发丝毫杀气。
“这个魔力量……不是鬼灵蛛！”白皱起眉头，“别大意，它很强……”
温蒂的话音未落，那位魔力量庞大，却毫无杀意的“客人”，从灌木丛中缓步现身了。
身高、体态都跟人类一模一样，但体表黝黑，没有五官，四肢刻印着奇特的纹路，无数暗元素粒子围绕关节处旋转、飞舞，犹如黑色烟雾缠绕全身。
整个形体看起来模糊不堪，一眼看去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
虽然不能确定是不是魔物，但绝对不是善类。
“这是什么？”
白有些紧张地问向温蒂，可她没有回答。
转头看去，只见温蒂一反自信满满的常态，正在止不住地颤抖。
“喂，你怎么了……”
白顿时注意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只见温蒂正死死地盯着那位浑身黝黑的客人，满脸惊愕地摇头、后退，嘴中念念有词。
“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喂，温蒂队长，这玩意到底是什么？有这么糟糕吗？喂！”白摇晃起温蒂的肩膀，可对方依旧没有理会，她的精神似乎在一瞬间进入了无法控制的状态。
随之而来，是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不断的咳嗽声，少女瘫倒在白的怀中。她将手伸到斗篷中，似乎试图从口袋里寻找什么东西，但是无功而返。
一分钟前还活蹦乱跳炫耀着战利品，一瞬间就衰弱成这样。
遭受了某种精神魔法吗……？还是看不见的毒素攻击？
白无法理解，他飞速思考着接下来应该采取的对策。
“队长……快逃……”
留下这句意义不明的话语，温蒂失去了意识。
遮天的枝叶投下斑驳的阳光，在这个秋日的午后，林间一片寂静。
而这片寂静，被一阵吵闹的说话声打破了。
“诶——？黑渊森林？大哥哥你们居然是从那种地方旅行过来的？”
东岳城边境防卫团1队队长——温蒂.格莱瑞一边娴熟地在森林中穿梭，一边发出夸张的疑问。
跟在她身后的，是自称为白的旅行者。一头棕色短发干净利落，修长的身形，单调的外套。
“可是黑渊森林不是被叫做有去无回之森吗？听说布满森林的瘴气会让误入其中的人永远迷路，而且栖息的魔物也都是最恐怖的……你们怎么走出来的？”
“瘴气……谣言罢了。魔物多点倒是真的。”
从东岳城北大门出发大约两小时，沿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前进，不知不觉就完全踏入了森林中。
接到的委托是“寻找S级魔物——鬼灵蛛的巢穴”，在无人踏足的森林深处，随时都可能遭遇魔物，前进起来应该更谨慎才对。
但面前这位名为温蒂的少女丝毫没那个意思，就像到公园散步一样，一路上有说有笑。
从她身上，白似乎看到了自己那个脱线的同伴的影子。
“为什么神会选择这种人成为player呢？”
白小声嘀咕道。
“大哥哥你在说什么呀。”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
“真是失礼呀！我打起架来可是很强的。”
“……我是在夸你身材苗条。”
“啊…是吗？那还真是多谢…？”
跟在集市上第一次见面相比，这个外表大概只有十三、四岁的player少了很多强者气场，交流起来仿佛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或许是因为当时戴着造型奇特的面具，给人印象上的冲击，也可能是她用能力造成的压迫感。
但无论怎样，温蒂·格莱瑞的战士身份是毋庸置疑的。
根据诺拉城主的介绍，东岳城的防卫力量分为负责城内安全的“东岳守卫团”和负责魔物讨伐、城外巡逻的“边境防卫团”。
此次调查鬼灵蛛巢穴的紧急任务，召集了边境防卫团1队、3队、7队、8队共计32名战士。
各个队伍在城门处扎营并留下联络人后，才按照提前划定的路线进入森林——除了温蒂所在的1队。
“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了。刚才城主介绍你的时候，说你是队长吧。”
“对呀，怎么了？”
“不，我只是看别的队伍都是好几人一起行动。你们1队……队员全请假了？”
从踏出城门开始，温蒂就一直跟着白两人行动，不仅没有留下联络人，甚至跟其他队伍毫无交流。
听到这个问题，温蒂突然沉默了半晌，然后停下脚步，转头露出笑容:“你笨啊？这不很明显吗。整个1队就只有我一个人。”
“………”对于这个回答，白无言以对。
“所谓的‘1队’是单为我而设，我既是队长，也是队员。”温蒂用爽朗的声音继续说道，“要说原因的话，就是因为我太强了，带着队员只会被拖后腿。除了拉比，根本没有人配得上跟我并肩作战呢。”
“是吗，那能跟你同行还真是我的荣幸呢。”白不带感情地回应道。
“嘛，毕竟大哥哥也是player，战斗力还是可以期待的吧？”
“你们东岳城也太看得起player了，跟你们不同，我不擅长对付魔物。遇到厉害点的魔物只有逃跑的份。”
“哈哈哈，你别说笑了。第一次遇到鬼灵蛛就能毫发无伤地应对，没点实力可办不到。”温蒂笑道，“等这次任务立了功，我去向城主谨言，让你做咱1队的副队长也不是不行哦？”
“……我最讨厌的就是跟魔物打交道。要我像你们一样，天天在这种满是魔物的森林巡逻，我还不如去死。”
听到这个回答，温蒂一脸扫兴地转过身去，“什么嘛。既然你这么讨厌干这活儿，又何必答应诺拉城主的委托？就算你拒绝，拉比也不会对你同伴见死不救吧。”
“我当然不想答应。接受城主委托只有一个理由。”白稍稍顿了一下，“我缺钱。”
“哈……？”
温蒂刚想说点什么，被白出声打断：“停一下。”
踏出一步的功夫，他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空气似乎突然被危险的气息笼罩，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后撤一步，这种感觉消失了。
虽然不像菲亚那样敏感，但经常和魔法师打交道的白，也能够略微感受到一些异常的魔力。
再迈出一步，危险的感觉再一次袭来，这让白确信，这里布置了阻隔魔力结界。
“小心点，这前面不太对劲。”
两人前方是一片枝叶繁茂的灌木丛，布满荆棘的藤条极不自然地生长，完全阻隔了视线。
温蒂也察觉到了可疑之处，她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剑，一阵披荆斩棘后，视野终于开阔。
印入眼帘的景象让两人不禁后退了一步。
“这是…”
一块极不自然的凹陷地形，犹如森林的疤痕般烙印在面前的土地上。植被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如同焦炭般漆黑、扭曲的树干，布满尘埃的空气中飘散着刺鼻的恶臭。无数形态不明的生物在其中蠕动、爬行，发出令人窒息的恐怖声响。
这片犹如地狱般的场景，毫无疑问，是魔物的巢穴。
温蒂赶紧移步到一块石头后隐蔽身姿，她扭头看去，身后的白也在一瞬间理解了事态，蹲下身子点了点头。
“除了鬼灵蛛，还有不少没见过的魔物啊。”白轻声说道。
“虽然看不太清，不过八成都是些不好对付的家伙。暂时撤退回去报告吧。”
本以为温蒂会选择继续深入打探情报，白有些吃惊地说道：“没想到你跟看起来不同，还挺冷静的。”
“真失礼啊，我可是训练有素的战士，这种情况怎么可能意气用事。”
真想让某位自信心爆棚的魔法师小姐也听听这句话——白想到。
两人没再多说，快步撤离了这片危险区域。
“你怎么看？”返程的速度比过来时快了许多，白一边确认有没有追击而来的魔物，一边开口道，“东岳城附近魔物的生态都这么恐怖吗？”
“不，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简直无法相信，不同种类的魔物会聚在一起建造巢穴……”
“而且它们还有意识地隐藏了魔力，巢穴周遭很明显用魔法构筑了结界，是在防范被发现。这很异常。”
一路旅行过来，白已经见识和对峙过不少魔物。但对方才所见，他也不禁发出惊叹。
“而且，这个距离太凑巧了…”低头思索的温蒂补充道。
“什么意思？”
“我们从东岳城出发差不多两个小时，也就是说巢穴距离东岳城不过7、8公里。”温蒂皱了皱眉头，“这个范围刚好超过边境防卫队的日常巡逻范围。稍近一点，巢穴应该早就被发现了。”
“………你是想说，这个巢穴是有意识地针对东岳城而建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
温蒂的敏锐让白感到一丝佩服，虽然看起来头脑简单，工作起来却意外地靠得住。
等级越高的魔物，智商也普遍更高，但始终无法超脱“野兽”的范畴。相较于理性，它们行动的原则大都来自“本能”。只不过区别于野兽，魔物更加难以克制“虐杀人类”这个冲动。
然而，即使有着“人类天敌”这个身份，魔物也有着求生的和繁衍的本能，不会为了杀人不顾一切。
如果靠着“隐居”和“觅食”就能够维持族群的繁衍，这些魔物没道理迁移巢穴，甚至改变习性与其他种类的魔物共同筑巢。
这背后，肯定有比S级更高等级的魔物在推动，甚至是人为……
“诺拉城主的直觉是对的，鬼灵蛛在这么近的地方出现是个危险的信号”
对于温蒂的自言自语，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诺拉城主吗…”
“希望事态还没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必须赶紧将情报带回……哇啊！”温蒂还没有说完，突然被身后的白拉住了衣角，奔跑中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喂，你干啥呀…！”
转过头去的温蒂，注意到白变得严肃的神情，立刻明白了情况。
魔物吗……？
一路沉思，让温蒂疏于戒备，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靠近的杀气。等白注意到的时候，两人已经被魔物团团围住。
“应该是从巢穴追出来的，看来我们还是被发现了。”白戒备道，“不想轻易放我们走的意思吗？”
“这个气息，是鬼灵蛛吧。”温蒂看起来则一脸平静，“数量是……27只。”
“27！？喂喂，这个包围圈要怎么冲出……”
“不对哟，大哥哥。”温蒂出声打断了白，然后沉下身体，将右手伸到背后，“即使现在顺利逃走，也不能保证它们不会追到东岳城大开杀戒。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逃……而是杀光它们。”
“那你说说，这种数量的s级魔物，只靠我们两人要怎么对付？”
“嘛，你在一旁看着就好了。”
说罢，温蒂右手一挥，拔出了藏在斗篷下的武器。
那是一把造型奇特的短剑，剑身不过40厘米，剑刃较宽，剑柄和剑身连为一体，分裂成一对金属尖刺。看起来攻击方式除了刺击，还能进行短距离挥砍。
剑柄末端连接着纤细的锁链，随着温蒂的动作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这是一把链刃，需要巨大的力气和极致的技巧才能挥舞的武器，看起来和温蒂矮小的个子格格不入。
然而，在摆好架势的瞬间，温蒂四周突然散发出强大压迫力，这跟集市上的“狐狸面具”一样。白很清楚，唯有身经百战的战士才拥有这样的气场。
或许是感受到强烈的敌意，藏在林间的魔物也行动起来，伴随着地面的震动与嘈杂的声响，打头阵的几只鬼灵蛛突然冲进视野，亮出尖牙，以围剿的阵势向两人发起突袭。
“趴下！！”
温蒂一嗓子，正想迎击的白赶紧照做。只见她笔直掷出短剑，并用力牵扯链条旋转身体，冰冷的刀锋犹如圆月般划出一轮刀光。
这个潇洒而简单的攻击，并没有命中任何一只鬼灵蛛，只是减缓了它们的进攻节奏。
“全部躲开了？！”体型如此庞大的魔物，行动速度简直超乎想象…白想到，这轮攻击挥空，温蒂至少需要1秒的时间来重拾平衡，鬼灵蛛的下一波攻势，她绝对来不及抵挡…！！
面对队友的担忧，温蒂回以淡淡的一句:“站稳咯，大哥哥。”然后抓住白的衣角。
下一瞬间，现实扭曲了。
明明后撤躲过了链刃攻击的鬼灵蛛们，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横向划开，劈成了两截，暗紫色的血液顿时在四周炸裂。
没有感受到一丝魔力，也没有看到暗器的踪迹，仿佛是将“没有命中”这个事实强行扭转一般，精准地将眼前的敌人消灭。
毫无疑问，这是温蒂的player能力。
可是问题还没有解决，隐藏在鬼灵蛛四溅的血液中，春雨般的细针倾洒而来，吃过一次亏的白赶紧出声喊道:“还没完！…”
话音未落，眼前的景色改变了。
“什么…”
上一秒明明还待在树林间，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出现在附近山丘的一棵巨树下，鬼灵蛛炸裂的地方尽收眼底。
白很快意识到，这是温蒂为了躲避毒针攻击使出的招数。
不加咏唱，不经传送门，也不留以任何反应和抵抗的间隙，白就这样被传送到了数十米外的地方，由于地面不平整，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呜…！”
“不是告诉你要站稳了嘛，大哥哥。”看到白的样子，一旁的温蒂捂起嘴巴偷笑了两声。
“你可真记仇。”
余下的魔物瞬间就察觉到敌人位置移动，不过包围圈已被破解，温蒂又占据高处，鬼灵蛛们不得不重新布阵。
没有留给它们空隙，温蒂继续出招。
她持剑转身，将注意力集中在身后这棵近60米高的巨杉上。遮天的枝叶覆盖了大片森林，裸露的树根形成两人脚下的山丘，树干直径接近10米，是一棵少说也有500年高龄的古树。
站在树底下温蒂挥舞短剑，朝着树干比划了几下，似乎是在调整角度。
“喂喂…你想干什么？”
“如你所想。”
刀锋突然发力，对着粗壮的树干斜向一划，伴随着清脆的劈砍声，厚重的树皮被划裂一道小口——本应是这样才对。
然而现实是，整棵大树在这浅浅的一击下轰然倒下。
“什么…？”白忍不住发出惊叹，赶紧侧身躲闪。
屹立于山丘的庞然大物，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鬼灵蛛驻守的阵地倾倒而去。
巨树触地的瞬间，大地为之震撼，滚滚烟尘遮目，大量生灵随之消逝。
除了鬼灵蛛。
即使是这招撼天动地攻击，也被它们灵敏的动作轻松破解，十几只鬼灵蛛从藏身的树荫一跃而出，轻松躲闪。
——然而，这就足够了。
温蒂的动作没有停下，她一手拾起地上的小石块，一手将短剑往上一挥，剑刃部分被异样的蛮力掷出十余米高，然后转移能力启动，温蒂突然出现在半空的剑刃处。
她一把握住剑柄，俯视大地，将整片森林尽收眼底。
砍倒大树的目的并不是要压碎鬼灵蛛，而是将他们赶出藏身处。只要被自己的视野捕捉一瞬间，哪怕只是烟尘中的残影，游戏就已经结束。
借着短剑被掷出的力道，温蒂在十米高空中旋转身体，将手里的石块向前扔出。
以石块作为“锚点”，转移能力再次启动：剩余的10余只鬼灵蛛被挤压成庞大的球体，突然出现在温蒂面前。
随后，紧握的短剑向着“球体”用力一掷。
锋利的剑刃犹如大炮般呼啸而出，尖锐的风压瞬间将“球体”刺向大地，仅仅一击，10余只鬼灵蛛犹如被拍向墙面的蚊子般，全部化作肉酱，再无法挣扎。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白目瞪口呆，而依旧身处半空的温蒂对着他做了个胜利的手势，然后闭上眼睛任凭身体下落。
“诶？”
本以为她会使用传送能力潇洒落地。
难道是能力使用过度了吗？
从十多米的高度坠地，她这小身板不可能吃得消。
白犹豫了一瞬间，一咬牙，向着垂直坠落的少女纵身一跃，伸出双手刚好将其牢牢接住。
本已做好承受冲击的心理准备，双臂却丝毫没有痛感，白突然发现，怀中的少女没有一点重量。
看来她早已使用魔法削去了落地的力道。
“什么嘛，这不是挺有本事的吗？”被公主抱的温蒂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你这家伙……呜！”白刚想回应，却由于跳跃力道过猛，并且误判了承受的力量，右脚被地上的树根一绊，身体失衡。
糟了，这前面是——
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已经太晚。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滚下山丘，尖叫声响彻了整片森林。
“喂喂喂？你没事吧，大哥哥？”
半晌过后，温蒂蹲在倒地不起的白身旁，拍了拍他的脸颊。
“我结实得很，只是休息一下而已。”
白不耐烦地睁开眼睛。
从数十米的山丘一路滚下，他的衣服不少地方都被撕裂，脸上、手上布满擦伤。
没想到躲过了魔物的攻击，却自己让自己受了伤。
“哇，但是你头流血了诶。”
“……这种小伤不足挂齿。”
白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确认身体的恢复情况。
Player的身体本就结实，再加上菲亚曾在他的身上施加治愈咒印，只要魔力不枯竭，就能持续进行身体修复。要完全治好这些伤口用不了十分钟。
相比起白，温蒂则看起来毫发无伤。
在两人滚落的中途，她就利用传送能力将自己转移到了山脚，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白一圈一圈滚到自己面前。
“我姑且记得……你的能力可以带着别人一起传送吧？”
“嘛，情况紧急，我光是自己传送走就费尽心思啦，大哥哥。”一口一个‘大哥哥’的温蒂，藏不住脸上的笑容。在性格恶劣这一点上，她简直跟那个令人头疼的魔法师同伴一模一样——白想到。
“不过……”温蒂一边收起武器，一边站起身，“你刚才挺身接住我的那一下，就像怀抱公主的王子一样。真的让我有点心动哦？”
“是吗，但我更希望你能学习一下我的精神，努力不让同伴受伤。”
“……同伴……吗？”温蒂突然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说道，“嘛，你也别生气了，我来想办法补偿你吧。”
她突然转身，将视线集中到不远处鬼灵蛛的尸骸堆上。
方才被短剑刺入的地面，犹如遭到高阶爆裂魔法的轰击，形成了布满裂痕的深坑。
鬼灵蛛的肢体散落其中，在滚滚浓烟和暗紫色血液的点缀下，形成一片惨烈的绝景。
看着这片景象，白皱了皱眉。
……太强了。
即使是接触过大量player的白，也惊诧于温蒂战斗方面的强大。
虽然对魔力的感知有点迟钝，但能力的运用、战斗的技巧都远超白的想象。
每位player有且仅有一种player能力，即使拥有诸多运用方式，也能被“一种能力”的概念所统筹——这是阿卡莎游戏框架下的基本规则之一，也是这个世界的铁则。
但到目前为止，温蒂展现出来的力量，包括了“隐藏魔力”、“瞬间转移”、“延长切割距离”、“增强力量”、“消除重力”五种，类型跨度极大。
白不知道这些力量哪些是player能力，哪些是她原本就会的魔法技术，但无论怎样，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在怪物如云的player中，肯定也是数一数二的强者。
就在白陷入沉思的一刹那，温蒂已经回过身，她一手捏着一个硕大的布袋，另一只手在白的眼前挥了一挥：“你的脑袋真的还好吗，大哥哥？”
“别啰嗦。”回过神，白注意到温蒂手里的东西，“这是？”
“鬼灵蛛的毒牙。”她一脸得意地将布袋摇晃了两下，“虽然大部分都碎得不成样了，不过这几块还比较完整，我帮你包起来了。应该能换个好价钱。”
“什么意思？”
“你刚才不是说缺钱吗？拿去换钱买身衣服吧。城里那些老大喜欢拿这玩意当收藏品，在猎人公会的开价可不低哦。”
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这幅面貌确实不太好见人。
“……那我就心怀感激地接受吧。”
一把接过布袋，白缓缓站起身。就在他拍着屁股上的灰尘准备迈步离开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喂，温蒂小姐。你好像漏掉了一只。”
“嗯？怎么可能？”
温蒂循着白的视线看去，不远处的灌木丛微微摇动，似乎确实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但是温蒂对魔力的感知能力远不如白，平时都是靠着声响、气味、杀意这些要素察觉敌人。
而现在的来者，没有散发丝毫杀气。
“这个魔力量……不是鬼灵蛛！”白皱起眉头，“别大意，它很强……”
温蒂的话音未落，那位魔力量庞大，却毫无杀意的“客人”，从灌木丛中缓步现身了。
身高、体态都跟人类一模一样，但体表黝黑，没有五官，四肢刻印着奇特的纹路，无数暗元素粒子围绕关节处旋转、飞舞，犹如黑色烟雾缠绕全身。
整个形体看起来模糊不堪，一眼看去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
虽然不能确定是不是魔物，但绝对不是善类。
“这是什么？”
白有些紧张地问向温蒂，可她没有回答。
转头看去，只见温蒂一反自信满满的常态，正在止不住地颤抖。
“喂，你怎么了……”
白顿时注意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只见温蒂正死死地盯着那位浑身黝黑的客人，满脸惊愕地摇头、后退，嘴中念念有词。
“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喂，温蒂队长，这玩意到底是什么？有这么糟糕吗？喂！”白摇晃起温蒂的肩膀，可对方依旧没有理会，她的精神似乎在一瞬间进入了无法控制的状态。
随之而来，是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不断的咳嗽声，少女瘫倒在白的怀中。她将手伸到斗篷中，似乎试图从口袋里寻找什么东西，但是无功而返。
一分钟前还活蹦乱跳炫耀着战利品，一瞬间就衰弱成这样。
遭受了某种精神魔法吗……？还是看不见的毒素攻击？
白无法理解，他飞速思考着接下来应该采取的对策。
“队长……快逃……”
留下这句意义不明的话语，温蒂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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