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虚妄之人（上）
东岳城是一座独立于博纳兰迪大陆三大国的城邦，在这个国与国之间纷争摩擦不断的时代，也一直处于中立，很自然地成为了各国商人往来贸易的胜地。
这里最早是由被魔物毁灭的旧国幸存者聚集而成，大约五十年前才逐渐出现了维持秩序的管理者，并逐渐发展成城邦。一直到现在，除了第一次入境需要缴纳关税外，对外来者的贸易、定居、工作限制极小，是个极度自由的地方。
今天早上，当白一边吃早饭，一边从“金石酒家”的老板娘口中听到这些介绍时，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就一直萦绕在心中。
在魔物横行、战争不止的混乱的时代，这种不依附于大国的小城邦真的有如此开放和宽裕的资本吗？
带着这个疑问，白怀抱着菲亚走下马车。他的目的地，就是面前这栋位于东岳城中心的纯白建筑——中央医院。东岳城的居民大多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流亡者和商人，其文化风貌各不相同，搭建起来的建筑的样式也是种类繁多。
而这栋医院的建筑风格，跟城里各式各样的房屋比起来还要独特得多。
不加修饰的外墙，没有斜度的屋顶，犹如巨大的方形盒子一般，与周边的环境格格不入，却给人以莫名的神秘感和威严感。
据马车师傅介绍，这里就是“斯卡芙亚医生”所在的地方。
踏进医院，前台的护士小姐一瞬间就明白了情况，将菲亚安置到单间病房。不一会儿，“斯卡芙亚医生”走了进来。
一件白大褂很随意地披在身上，隐约可以看见里边浅绿色的魔道服，头上带着款式落伍的魔法尖帽，帽檐的阴影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
见到她的样貌，白并没有感到诧异。名扬整座东岳城的“斯卡芙亚医生”，就是昨天带他进城的拉比特尔.斯卡芙亚本人。
对于白的出现，拉比也没有惊讶，她推了一下眼镜，一言不发地走到菲亚身边，仔细打量起这位昏迷不醒的患者。
“斯卡芙亚小姐…？”
“…拉比。”
似曾相识的对话。
“拉比小姐…我不知道你身兼二职。又要劳烦你了。”
听了这句话，拉比抬起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罢了。白先生，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仿佛让白别再多嘴一般，拉比埋下身子继续观察菲亚。瞳孔、口腔、衣服上的血迹，没有放过任何一处异常。在掀开撕裂的衣物，看到已经完全愈合的伤口时，拉比露出了些微的惊讶的神情。
看来即使同为palyer，亲眼所见后，也不得不感叹菲亚强大的自愈能力。
“…在哪遇上的？”
冷不防的一句话打断了白的思考。
“就在北门出去几公里的地方吧，突然就闯到大道上来。拉比小姐你…能看出这是什么魔物的毒吗？”
“…死灵蛛。剧毒。”
拉比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从东岳城居民的反应来看，这种魔物跟他们已经算老相识了。
“…中毒后只有两个小时的抢救时间。菲亚小姐很幸运，她抵抗死亡的魔法一直维持着生命。”
“……抵抗死亡？”
“毒素正在侵蚀她的大脑，虽然破坏跟愈合达成了动态平衡，但不好说还能撑多久。”说着，拉比将魔法帽取下，递给一旁的护士，“在彻底解毒前，都没脱离生命危险。”
白明白了她的意思。
菲亚中毒后已经超过了抢救时间，正常来说早该死亡，但是她的无意识下的强大恢复魔法强行将生命维持在“活着”的程度。
“那，你能治好她吗？”
“毒性蔓延到这个阶段还活着，我是第一次见，不保证成功。”拉比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了看白，“即使成功，至少也要半个月才能恢复。”
“……拜托了。”
听完这句话，拉比招呼旁边的护士：“手术室。”
简单交代后，两名护士将菲亚用推床运送出去，拉比也紧随其后走出病房，浑身散发出不要跟过来的气场。
只剩下一个年轻的护士整理着被血弄脏的床单，她冲着白笑了笑，“请去大厅等一等吧。”
大约一小时后，拉比从手术室中走出。
注意到靠在墙边的白，她脱下口罩:“…姑且阻止了大脑和心脏里的毒素继续增殖，但留存的毒需要用药物来慢慢清理。”
“没有生命危险了吗？”
“这要看她的自愈能力能持续多久了。”
说罢，拉比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白:“…她依旧昏迷不醒，需要在医院静养一段时间。解这种毒需要十多种昂贵药材，中途治疗费用可不是一笔小开销。”
“钱无所谓，能治好她就行。”这么说着，白将手伸向背包。
一路旅行过来，两人靠着猎人公会的悬赏赚了不少旅费，虽然平时节俭，但如今也不得不动用金库了。
这么想着，伸出的手突然停住了。
……
…
背包…还留在菲亚的空间魔法里。
因为过于方便，赶路的时候，大件小件的行李全都往菲亚这个万能口袋身上塞。在她昏迷不醒的现在，别说现金，洗漱用品跟衣物都没得用。
没有理会白逐渐阴沉下去的表情，拉比平淡地说道:“不过，白先生大概并不需要支付任何费用。”
“…什么意思？”
面对疑问，拉比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到白的身后，一个身着铠甲的魁梧身影上。
白转过身去，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声音，一个憨厚的笑脸迎了上来:“你就是遭遇鬼灵蛛的旅行者，白先生吗？”
“没错，你是…？”
白打量起这个魁梧的男人，铠甲厚重而华丽，肩后绑着宽刃大剑，一张脸老练而帅气。从外表看，是个能够迷倒万千少女的战士。
“放尊重点，这位可是东岳城的一城之主，诺拉先生。”
代替男人作答的，是紧随其后的一个矮个子女性，稚嫩的声音，可爱的面庞，灰白的头发，看起来不过13、4岁的年纪，纯白色斗篷包裹全身。
白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灰狐小姐……？”
是一早出现在集市，帮助他摆脱恶人纠缠的“正义伙伴”。虽然取下了狐狸面具，但着装、声音以及请缨的步伐都令他印象深刻。
注意到白的模样，灰狐小姐也瞪大了眼睛:“呜！你是……”
“哦？怎么，两位居然认识吗？”诺拉城主来回看了看两人。
白注意到女孩难堪的表情，叹了口气答道:“不，是我认错人了。”
“这样啊，那我来介绍一下吧。”城主给少女让出空间，“这位女士叫做温蒂.格莱瑞，是东岳城的英雄，边境防卫团1队队长，同时也是跟你一样的player，白先生。”
这个素未谋面的城主居然掌握了自己player的身份。
白皱了皱眉头，转身盯向拉比。然而拉比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一点参与话题的意思都没有。
“你看向的这位女士，就是城里的另一位player，拉比特尔·斯卡芙亚医生，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城主接着说道，“她派人告诉我城里出现了鬼灵蛛的受害者，我就立刻赶了过来。没想到居然是白先生你的同伴啊。”
“……你们很熟悉这种魔物吗？”
“当然，鬼灵蛛在东岳城郊外被发现已经有好几年，不知多少人因其丧命。”说着，城主的表情阴沉下来，“这种魔物攻击性强、战斗力高，而且浑身剧毒。它的毒没有任何药物、魔法可以抵御，一旦中毒，一小时内必死无疑……”
“但是拉比可以解毒哦。”灰狐小姐——温蒂.格莱瑞在一旁补充道，“她可是东岳城最厉害的医生，只有她能根据中毒情况调配不同药物，清除鬼灵蛛的毒。”
温蒂的语气中带着自豪和敬意，而一旁的拉比只是点点头：“确切地说，并不是解毒…鬼灵蛛的毒素进入人体后会不停转换性质，没法制作固定的解毒剂。我能做的不过是暂缓这种转化的速度，在不同阶段……”
“啊，说的没错。”似乎意识到拉比会滔滔不绝地讲下去，诺拉城主出声打断，“因为没有解毒剂，很多战士都在被送回东岳城的途中断气。所幸这种魔物平时都聚集在森林深处，一般不会袭击道路上的行人。不过……”
“不过我们刚才却是大白天，在大马路上遭遇的攻击。”
“没错，虽然不知道是巢穴移动了还是狩猎范围变广了，既然对方的习性发生了变化，我们也必须有所行动。”说着，城主将一只手搭在白的肩上，“白先生，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的调查队伍，协助我们调查这件事。”
“……”
突如其来的委托让白有些吃惊，加上搭在肩上的铠甲异常沉重，白的脸色难看起来：“啊……？”
“你不仅是现场的目击人，还在鬼灵蛛的袭击中毫发无伤地脱身，更重要的是，你是一名要拯救世界的player，不是吗？”并没有在意对方脸色，城主笑着拍了拍白的肩膀，“当然，这个忙不会让你白帮。我会让斯卡芙亚医生尽全力治好你的同伴，治疗费用也全部由我诺拉来付，如何？”
“……”
这话一说出口，白突然没有了拒绝的理由。他很清楚城主的言外之意：不帮忙就带上你的同伴走人。某种意义上来说，菲亚成了握在他们手里的把柄。
他只能轻声叹口气，回应道：“我明白了。但是……”
“那可真是太好了！”没等说完，诺拉城主的表情顿时变得灿烂，他一把将白抱了起来，“多了一名player作为战力，我就放心多了。”
“但是，我也只是运气好死里逃生。不要指望我能帮上什么忙。”
毫不顾忌白的表情，城主将他放到温蒂身旁，“那么，东北方向的森林就拜托你俩搜索了。目标只是寻找巢穴，一旦遭遇鬼灵蛛立刻撤退，明白了吗？”
“明白了！诺拉城主。”温蒂听话地回答道。
“等等，我要跟着她一起去吗？”
“多人行动更有效率，白先生。你也见识过鬼灵蛛的可怕之处了，就算只是调查，也要做最坏的打算，必须有人相互照应。”
“乖乖听诺拉城主安排就行了，大哥哥。还是说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温蒂一脸正经地瞪视过来，不过由于个子太矮，传递不出丝毫的压迫力。
“不，没有。”
白搞懂了城主的目的。
测试力量，判断能否为自己所用的同时，用同为player的温蒂进行监视和警告。
作为一个普通小城邦的城主，对陌生player保持警惕也是理所当然的。面对超越认知的力量，稍有不慎，就会给整座城带来灭顶之灾。
“这事就拜托你们了，白先生、格莱瑞队长。我马上要去安排其他巡逻队伍，天黑前一定要回来。”说罢，城主隔着铠甲跟白重重地握了握手，便挥挥手离开了医院大厅。
走到一半，他还回头朝着温蒂使了个眼色，温蒂也比了个ok的手势作回应。
“那么，我们也出发吧，大哥哥。”
“别叫我大哥哥，灰狐小姐。”
“……那么，我们也出发吧，白哥哥。”
“……”
Player有很多异于普通人类的特性，肉体性能不仅强大，而且“不会成长”。如同个体时间被凝固一般，年龄会定格在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一瞬间。
也就是说，在不知道“序号”的情况下，面前这个小姑娘不可能如外表那样年轻。
被这样的人叫做“大哥哥”，虽然画面上没什么违和感，却莫名地令他抗拒。
不理解白的困扰，温蒂催促他赶紧出发，却被一直靠在墙边的拉比叫住：“…温蒂，把药带上。”
她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小包装药丸用的纸袋，递到温蒂手上：“出现症状一定不能忘了吃。”
“日常巡逻而已，不用这么担心。但是谢谢你！拉比！”
将药揣进斗篷口袋后，温蒂紧紧将拉比抱住，由于身高差距，只能刚好将头埋进胸间。
城主不在场，她的性格似乎变得开放得多。
拉比摸了摸温蒂的脑袋，然后抬起头来:“温蒂就劳你费心了，白先生。”
虽然面无表情，她的语气却透着一丝关切。
“不，我的同伴才是，拜托你了。”
白礼貌地回应。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撒进房间，虽然正值晌午，室外吹进来的风却带着一丝凉意。
东岳城城主——诺拉·克里巴利沐浴在这片阳光下，目视着街道上匆匆走过的巡逻队伍。
身上的铠甲早已卸下，露出满是肌肉的身躯，一头金发扎在脑后，脸上留着淡淡的胡渣。
他正坐在东岳城中央区最高的建筑，位于顶层的城主居室，一览整座城市的风景。
“诺拉大人，这样真的好吗？”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瘦高男人在一旁开口道。
他名为戴泽，在东岳城里主要负责管理市场和农业，是城主的左膀右臂。
“你指什么？”
“当然是让那个男人加入巡逻队这件事。如果他真的如斯卡芙亚所说，是个player，让他留在城里不会太危险了吗？”戴泽顿了一下，同东岳城的百姓不同，提起player这个词，他的眼里丝毫没有敬意，唯有憎恨和恐惧。“而且，他一出现，鬼灵蛛就到大道上伤人，仔细想想有点可疑吧……”
“……我知道你的意思。别想太多了，戴泽。”城主没有看向他，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香烟叼进嘴里。
这是他托人从城里市场里入手的高档货，燃烧释放出的魔力因子具有轻微的致幻效果，对身体却几乎没有副作用。
“那个叫白的男人……温蒂·格莱瑞，还有拉比特尔·斯卡芙亚，他们都一样，是披着人类外皮的怪物。我们这些力量贫弱的小角色，要跟怪物打交道，靠的是‘博弈’。”
“博弈？”
“建立东岳城的先驱都很清楚，没有player的力量坐镇，这座城市不可能存续到今天。但他们毕竟也是怪物，滥用怪物的力量，终会反噬自身。”说着，城主的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斯卡芙亚医生虽然能力优秀，但做人太聪明，我摸不清她的真实想法，一旦利害不一致就可能背叛我。而温蒂·格莱瑞一直跟她一派，很难拉拢，分歧出现时必然会倒向她。对于东岳城来说，都是不稳定因素。”
“您的意思是…？”
“你应该已经听懂了吧。危险的力量必须主动去平衡……而这个男人的出现，就是增加在天秤上变数。从现在来看，这个博弈虽然危险，但为了长久的安稳，我必须这么做。”
名为戴泽的男人皱了皱眉：“……所以你让他加入巡逻队，是为了让温蒂·格莱瑞观察他吗？”
“不仅仅如此。”嘴边飘出缕缕青烟，诺拉缓缓地转过身，“这是我的直觉，那个叫做白的男人，一定会为温蒂·格莱瑞这个不稳定因素带来改变。”
“……”
“戴泽，我们都是那起事件的亲历者，我明白你的担忧。但是贪图一成不变的安稳，会因为无法应对环境变化而迎来毁灭。这是自古以来人类的智慧。”深吸一口气后，诺拉把烟头掐灭，“100年前，这些player突然穿越到我们的世界，他们自诩为神，天生高人一等，靠着力量随心所欲地破坏和建立规则，主导人类的生存空间……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我们没有力量，但我们有传承千年的智慧，要夺回主导权，必须一刻不停地转动脑子。我们所做的一切，必然在人类历史上留名！”
这里最早是由被魔物毁灭的旧国幸存者聚集而成，大约五十年前才逐渐出现了维持秩序的管理者，并逐渐发展成城邦。一直到现在，除了第一次入境需要缴纳关税外，对外来者的贸易、定居、工作限制极小，是个极度自由的地方。
今天早上，当白一边吃早饭，一边从“金石酒家”的老板娘口中听到这些介绍时，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就一直萦绕在心中。
在魔物横行、战争不止的混乱的时代，这种不依附于大国的小城邦真的有如此开放和宽裕的资本吗？
带着这个疑问，白怀抱着菲亚走下马车。他的目的地，就是面前这栋位于东岳城中心的纯白建筑——中央医院。东岳城的居民大多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流亡者和商人，其文化风貌各不相同，搭建起来的建筑的样式也是种类繁多。
而这栋医院的建筑风格，跟城里各式各样的房屋比起来还要独特得多。
不加修饰的外墙，没有斜度的屋顶，犹如巨大的方形盒子一般，与周边的环境格格不入，却给人以莫名的神秘感和威严感。
据马车师傅介绍，这里就是“斯卡芙亚医生”所在的地方。
踏进医院，前台的护士小姐一瞬间就明白了情况，将菲亚安置到单间病房。不一会儿，“斯卡芙亚医生”走了进来。
一件白大褂很随意地披在身上，隐约可以看见里边浅绿色的魔道服，头上带着款式落伍的魔法尖帽，帽檐的阴影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
见到她的样貌，白并没有感到诧异。名扬整座东岳城的“斯卡芙亚医生”，就是昨天带他进城的拉比特尔.斯卡芙亚本人。
对于白的出现，拉比也没有惊讶，她推了一下眼镜，一言不发地走到菲亚身边，仔细打量起这位昏迷不醒的患者。
“斯卡芙亚小姐…？”
“…拉比。”
似曾相识的对话。
“拉比小姐…我不知道你身兼二职。又要劳烦你了。”
听了这句话，拉比抬起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罢了。白先生，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仿佛让白别再多嘴一般，拉比埋下身子继续观察菲亚。瞳孔、口腔、衣服上的血迹，没有放过任何一处异常。在掀开撕裂的衣物，看到已经完全愈合的伤口时，拉比露出了些微的惊讶的神情。
看来即使同为palyer，亲眼所见后，也不得不感叹菲亚强大的自愈能力。
“…在哪遇上的？”
冷不防的一句话打断了白的思考。
“就在北门出去几公里的地方吧，突然就闯到大道上来。拉比小姐你…能看出这是什么魔物的毒吗？”
“…死灵蛛。剧毒。”
拉比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从东岳城居民的反应来看，这种魔物跟他们已经算老相识了。
“…中毒后只有两个小时的抢救时间。菲亚小姐很幸运，她抵抗死亡的魔法一直维持着生命。”
“……抵抗死亡？”
“毒素正在侵蚀她的大脑，虽然破坏跟愈合达成了动态平衡，但不好说还能撑多久。”说着，拉比将魔法帽取下，递给一旁的护士，“在彻底解毒前，都没脱离生命危险。”
白明白了她的意思。
菲亚中毒后已经超过了抢救时间，正常来说早该死亡，但是她的无意识下的强大恢复魔法强行将生命维持在“活着”的程度。
“那，你能治好她吗？”
“毒性蔓延到这个阶段还活着，我是第一次见，不保证成功。”拉比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了看白，“即使成功，至少也要半个月才能恢复。”
“……拜托了。”
听完这句话，拉比招呼旁边的护士：“手术室。”
简单交代后，两名护士将菲亚用推床运送出去，拉比也紧随其后走出病房，浑身散发出不要跟过来的气场。
只剩下一个年轻的护士整理着被血弄脏的床单，她冲着白笑了笑，“请去大厅等一等吧。”
大约一小时后，拉比从手术室中走出。
注意到靠在墙边的白，她脱下口罩:“…姑且阻止了大脑和心脏里的毒素继续增殖，但留存的毒需要用药物来慢慢清理。”
“没有生命危险了吗？”
“这要看她的自愈能力能持续多久了。”
说罢，拉比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白:“…她依旧昏迷不醒，需要在医院静养一段时间。解这种毒需要十多种昂贵药材，中途治疗费用可不是一笔小开销。”
“钱无所谓，能治好她就行。”这么说着，白将手伸向背包。
一路旅行过来，两人靠着猎人公会的悬赏赚了不少旅费，虽然平时节俭，但如今也不得不动用金库了。
这么想着，伸出的手突然停住了。
……
…
背包…还留在菲亚的空间魔法里。
因为过于方便，赶路的时候，大件小件的行李全都往菲亚这个万能口袋身上塞。在她昏迷不醒的现在，别说现金，洗漱用品跟衣物都没得用。
没有理会白逐渐阴沉下去的表情，拉比平淡地说道:“不过，白先生大概并不需要支付任何费用。”
“…什么意思？”
面对疑问，拉比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到白的身后，一个身着铠甲的魁梧身影上。
白转过身去，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声音，一个憨厚的笑脸迎了上来:“你就是遭遇鬼灵蛛的旅行者，白先生吗？”
“没错，你是…？”
白打量起这个魁梧的男人，铠甲厚重而华丽，肩后绑着宽刃大剑，一张脸老练而帅气。从外表看，是个能够迷倒万千少女的战士。
“放尊重点，这位可是东岳城的一城之主，诺拉先生。”
代替男人作答的，是紧随其后的一个矮个子女性，稚嫩的声音，可爱的面庞，灰白的头发，看起来不过13、4岁的年纪，纯白色斗篷包裹全身。
白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灰狐小姐……？”
是一早出现在集市，帮助他摆脱恶人纠缠的“正义伙伴”。虽然取下了狐狸面具，但着装、声音以及请缨的步伐都令他印象深刻。
注意到白的模样，灰狐小姐也瞪大了眼睛:“呜！你是……”
“哦？怎么，两位居然认识吗？”诺拉城主来回看了看两人。
白注意到女孩难堪的表情，叹了口气答道:“不，是我认错人了。”
“这样啊，那我来介绍一下吧。”城主给少女让出空间，“这位女士叫做温蒂.格莱瑞，是东岳城的英雄，边境防卫团1队队长，同时也是跟你一样的player，白先生。”
这个素未谋面的城主居然掌握了自己player的身份。
白皱了皱眉头，转身盯向拉比。然而拉比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一点参与话题的意思都没有。
“你看向的这位女士，就是城里的另一位player，拉比特尔·斯卡芙亚医生，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城主接着说道，“她派人告诉我城里出现了鬼灵蛛的受害者，我就立刻赶了过来。没想到居然是白先生你的同伴啊。”
“……你们很熟悉这种魔物吗？”
“当然，鬼灵蛛在东岳城郊外被发现已经有好几年，不知多少人因其丧命。”说着，城主的表情阴沉下来，“这种魔物攻击性强、战斗力高，而且浑身剧毒。它的毒没有任何药物、魔法可以抵御，一旦中毒，一小时内必死无疑……”
“但是拉比可以解毒哦。”灰狐小姐——温蒂.格莱瑞在一旁补充道，“她可是东岳城最厉害的医生，只有她能根据中毒情况调配不同药物，清除鬼灵蛛的毒。”
温蒂的语气中带着自豪和敬意，而一旁的拉比只是点点头：“确切地说，并不是解毒…鬼灵蛛的毒素进入人体后会不停转换性质，没法制作固定的解毒剂。我能做的不过是暂缓这种转化的速度，在不同阶段……”
“啊，说的没错。”似乎意识到拉比会滔滔不绝地讲下去，诺拉城主出声打断，“因为没有解毒剂，很多战士都在被送回东岳城的途中断气。所幸这种魔物平时都聚集在森林深处，一般不会袭击道路上的行人。不过……”
“不过我们刚才却是大白天，在大马路上遭遇的攻击。”
“没错，虽然不知道是巢穴移动了还是狩猎范围变广了，既然对方的习性发生了变化，我们也必须有所行动。”说着，城主将一只手搭在白的肩上，“白先生，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的调查队伍，协助我们调查这件事。”
“……”
突如其来的委托让白有些吃惊，加上搭在肩上的铠甲异常沉重，白的脸色难看起来：“啊……？”
“你不仅是现场的目击人，还在鬼灵蛛的袭击中毫发无伤地脱身，更重要的是，你是一名要拯救世界的player，不是吗？”并没有在意对方脸色，城主笑着拍了拍白的肩膀，“当然，这个忙不会让你白帮。我会让斯卡芙亚医生尽全力治好你的同伴，治疗费用也全部由我诺拉来付，如何？”
“……”
这话一说出口，白突然没有了拒绝的理由。他很清楚城主的言外之意：不帮忙就带上你的同伴走人。某种意义上来说，菲亚成了握在他们手里的把柄。
他只能轻声叹口气，回应道：“我明白了。但是……”
“那可真是太好了！”没等说完，诺拉城主的表情顿时变得灿烂，他一把将白抱了起来，“多了一名player作为战力，我就放心多了。”
“但是，我也只是运气好死里逃生。不要指望我能帮上什么忙。”
毫不顾忌白的表情，城主将他放到温蒂身旁，“那么，东北方向的森林就拜托你俩搜索了。目标只是寻找巢穴，一旦遭遇鬼灵蛛立刻撤退，明白了吗？”
“明白了！诺拉城主。”温蒂听话地回答道。
“等等，我要跟着她一起去吗？”
“多人行动更有效率，白先生。你也见识过鬼灵蛛的可怕之处了，就算只是调查，也要做最坏的打算，必须有人相互照应。”
“乖乖听诺拉城主安排就行了，大哥哥。还是说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温蒂一脸正经地瞪视过来，不过由于个子太矮，传递不出丝毫的压迫力。
“不，没有。”
白搞懂了城主的目的。
测试力量，判断能否为自己所用的同时，用同为player的温蒂进行监视和警告。
作为一个普通小城邦的城主，对陌生player保持警惕也是理所当然的。面对超越认知的力量，稍有不慎，就会给整座城带来灭顶之灾。
“这事就拜托你们了，白先生、格莱瑞队长。我马上要去安排其他巡逻队伍，天黑前一定要回来。”说罢，城主隔着铠甲跟白重重地握了握手，便挥挥手离开了医院大厅。
走到一半，他还回头朝着温蒂使了个眼色，温蒂也比了个ok的手势作回应。
“那么，我们也出发吧，大哥哥。”
“别叫我大哥哥，灰狐小姐。”
“……那么，我们也出发吧，白哥哥。”
“……”
Player有很多异于普通人类的特性，肉体性能不仅强大，而且“不会成长”。如同个体时间被凝固一般，年龄会定格在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一瞬间。
也就是说，在不知道“序号”的情况下，面前这个小姑娘不可能如外表那样年轻。
被这样的人叫做“大哥哥”，虽然画面上没什么违和感，却莫名地令他抗拒。
不理解白的困扰，温蒂催促他赶紧出发，却被一直靠在墙边的拉比叫住：“…温蒂，把药带上。”
她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小包装药丸用的纸袋，递到温蒂手上：“出现症状一定不能忘了吃。”
“日常巡逻而已，不用这么担心。但是谢谢你！拉比！”
将药揣进斗篷口袋后，温蒂紧紧将拉比抱住，由于身高差距，只能刚好将头埋进胸间。
城主不在场，她的性格似乎变得开放得多。
拉比摸了摸温蒂的脑袋，然后抬起头来:“温蒂就劳你费心了，白先生。”
虽然面无表情，她的语气却透着一丝关切。
“不，我的同伴才是，拜托你了。”
白礼貌地回应。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撒进房间，虽然正值晌午，室外吹进来的风却带着一丝凉意。
东岳城城主——诺拉·克里巴利沐浴在这片阳光下，目视着街道上匆匆走过的巡逻队伍。
身上的铠甲早已卸下，露出满是肌肉的身躯，一头金发扎在脑后，脸上留着淡淡的胡渣。
他正坐在东岳城中央区最高的建筑，位于顶层的城主居室，一览整座城市的风景。
“诺拉大人，这样真的好吗？”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瘦高男人在一旁开口道。
他名为戴泽，在东岳城里主要负责管理市场和农业，是城主的左膀右臂。
“你指什么？”
“当然是让那个男人加入巡逻队这件事。如果他真的如斯卡芙亚所说，是个player，让他留在城里不会太危险了吗？”戴泽顿了一下，同东岳城的百姓不同，提起player这个词，他的眼里丝毫没有敬意，唯有憎恨和恐惧。“而且，他一出现，鬼灵蛛就到大道上伤人，仔细想想有点可疑吧……”
“……我知道你的意思。别想太多了，戴泽。”城主没有看向他，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香烟叼进嘴里。
这是他托人从城里市场里入手的高档货，燃烧释放出的魔力因子具有轻微的致幻效果，对身体却几乎没有副作用。
“那个叫白的男人……温蒂·格莱瑞，还有拉比特尔·斯卡芙亚，他们都一样，是披着人类外皮的怪物。我们这些力量贫弱的小角色，要跟怪物打交道，靠的是‘博弈’。”
“博弈？”
“建立东岳城的先驱都很清楚，没有player的力量坐镇，这座城市不可能存续到今天。但他们毕竟也是怪物，滥用怪物的力量，终会反噬自身。”说着，城主的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斯卡芙亚医生虽然能力优秀，但做人太聪明，我摸不清她的真实想法，一旦利害不一致就可能背叛我。而温蒂·格莱瑞一直跟她一派，很难拉拢，分歧出现时必然会倒向她。对于东岳城来说，都是不稳定因素。”
“您的意思是…？”
“你应该已经听懂了吧。危险的力量必须主动去平衡……而这个男人的出现，就是增加在天秤上变数。从现在来看，这个博弈虽然危险，但为了长久的安稳，我必须这么做。”
名为戴泽的男人皱了皱眉：“……所以你让他加入巡逻队，是为了让温蒂·格莱瑞观察他吗？”
“不仅仅如此。”嘴边飘出缕缕青烟，诺拉缓缓地转过身，“这是我的直觉，那个叫做白的男人，一定会为温蒂·格莱瑞这个不稳定因素带来改变。”
“……”
“戴泽，我们都是那起事件的亲历者，我明白你的担忧。但是贪图一成不变的安稳，会因为无法应对环境变化而迎来毁灭。这是自古以来人类的智慧。”深吸一口气后，诺拉把烟头掐灭，“100年前，这些player突然穿越到我们的世界，他们自诩为神，天生高人一等，靠着力量随心所欲地破坏和建立规则，主导人类的生存空间……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我们没有力量，但我们有传承千年的智慧，要夺回主导权，必须一刻不停地转动脑子。我们所做的一切，必然在人类历史上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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