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虚幻之梦（中）
沿着拉比提供的地址，白来到了温蒂的住处。
在北城边缘一片空旷的草地中央，一栋圆柱形的单层建筑突兀地立在其中。就像将砍断的巨树树桩镂空，造型别致，却透着一种简约的美感。
这里已经远离住宅区3公里以上，周围了无人烟，放眼望去全是牧场和农田。巨大的犬形、象形魔物代替耕牛在田地里耕作，一派充满违和感的景象，在东岳城的居民眼里却早已习以为常。
稻谷、玉米、小麦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仔细看去，这里的农作物长势比别的城镇要好得多。喜人的丰收，在这片末世下十分难得一见。
应该归功于那些被驯服的魔物吗？
一边想着，白踏进了面前的草地。
温蒂家的院子应该是由废弃牧场改建而来，虽然还留着不少未拆的栅栏，里边的动物却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零零散散伫立着的木质人偶，草地上还能看到不少坑洞和割裂的痕迹。看起来是她平时用作训练的地方。
即使拥有身为player的强大身体素质和能力，要作为战士保护居民，也得付出常人看不见的努力。
越过人偶，白径直走到建筑前。轻轻敲了敲门，但等了半晌也没有回应。
因为昨天的事情，据说边境防卫团单独给温蒂放了几天假，现在应该没有巡逻任务，正在家休息才对。
又敲了几下，还是没反应
是出门了？还是睡着了？想着去附近等一会儿再来，白刚转身，却突然注意到了什么。
“你这不是在家吗？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别躲着了。”
“嗨呀，不愧是大哥哥。你怎么注意到我的？”
耳边传来细腻的少女音，一眨眼功夫，温蒂·格莱瑞在白的身旁现身了。
脸上戴着的帅气的狐狸面具，身上却穿着与之格格不入的蓬松睡衣。
“当然是用耳朵听到的。这么安静的环境，你在这么近的距离呼吸，注意不到才奇怪吧。”
“我大意了呢。”温蒂摘下面具，露出可爱的笑容。
白注意到，她的脸上还带着些憔悴。
——隐身能力。
昨天在市场上，这位灰狐小姐从白和菲亚的眼前瞬间消失，应该就是使用了这个能力，而非瞬间移动或传送魔法。
见识过温蒂和鬼灵蛛的战斗后，白分析出，她的瞬间移动必须要有一个视野内的对象物体作为目标，并且只能转移到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在空旷的集市中使用，理应逃不过白的眼睛。
不过菲亚曾提到，她从温蒂身上感受不到丝毫魔力，虽然不知道一个“有机生物”是如何完美隐藏魔力的，但是这个特性加上物理意义上的隐身后，就能达成“瞬间消失”的操作了。
“你都隐身了，为啥还要戴个面具？”
“平时哪有人会来家里找我。万一来者不善，不还得在这儿打起来嘛。”
看起来大大咧咧，行事却异常谨慎，这位东岳城最强战力确实不容小觑。
“明白了明白了，感谢队长的不杀之恩。”
“哈哈哈，真打起来，我想我不是大哥哥你的对手吧。”
一边说笑，温蒂打开大门准备邀请白进去，但又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关上门。
“？”
“……你在外边等一下。”说罢，她又从视野中消失了。
大概过了两分钟，门从屋内打开，“进来吧。”
“你去收拾内衣了？”
“当然不是！想啥呢！”对方红着脸转过身。
屋子内部比想象中还要狭窄，装饰简单，却充满了生活气息。客厅、卧室、厨房全都挤在同一个空间，但是错落有致，能感觉出别出心裁的设计感。柜子上、地板上散落着稀奇古怪却毫无用处的玩意。有钱没处花的人都这样吗？
白还注意到，几个诺大的储物柜被塞得满满当当，从缝隙中能大致看到些毛茸茸的东西，应该是毛绒玩偶的一角。
他叹了口气。身为战士，居然有着这种小女生爱好，也难道怪她这么慌慌张张要藏起来。
温蒂从床边抬出一张不大的方桌，用光脚踢了踢客厅杂乱的摆件，将桌子摆到中央，然后拖出两张小板凳。
“请坐，大哥哥。”
真是自由散漫的单生生活啊——白想到。
想要准备热水的温蒂，发现没有客人用的杯子，红着脸埋头想了下，最后还是用自己的玻璃杯盛满水递到白面前。
脑袋发热就把白邀了进来，但这是除了拉比外家里第一次来访客，身为主人的她反而感到有些拘束。
“你一个人住？”
“当然啦，这么偏远的地方，连邮差都不乐意来送信，肯定没人愿意跟我住一块儿呀。”
“是吗，怪说那女人非要我来跑这个腿。”
给白写出地址后，拉比只告诉他“一直朝西北走，很快就到了”。相信了“很快”这个词，为了节约钱而选择了步行的白，足足走了近一个小时。
他从兜里掏出装药的纸袋放到桌上，“拉比让我提醒你，这几天必须按时吃。”
“好的，谢谢……”
这句话让本就在逞强的温蒂脸色更加黯淡。
见此情形，白一时间不好提起夜魔跟贝露菲的事情，他换了个话题：“你好像很听拉比特尔的话。你是边境守卫团的队长，职位上来说应该比她更高吧。”
“你在说啥呀，大哥哥。这跟职位可没关系！拉比是东岳城里最值得尊敬的人物！无论作为医生还是魔法师，她都拯救过无数人的生命！”一说起拉比，温蒂眼里突然开始放光，就如同信徒讲述崇敬神明的神迹般，开始滔滔不绝。“而且……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在白的追问下，温蒂讲起了她刚刚被选为player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故事。
前世死亡后，她穿越到东岳城附近的森林里，一醒来就遭到大量魔物的追杀。没有战斗经验、也不懂使用力量的她身受重伤，好在巡逻中的拉比及时出现，将她救下并带回东岳城治疗。
“然后你就被培养成战士了？”
“这叫力量越大、责任越大。不是我被培养成战士，而是我身为player，拥有的力量注定要为保护别人而战。”
温蒂说得振振有词，白觉得她跟那位满口“正义”的贝露菲·歌尔应该很聊得来。
“所以，你没事会戴着这个去大街上打抱不平？”白指了指被随手丢在桌上的狐狸面具。
听到这个话题，温蒂有些害羞地别过脸去：“……在东岳城的孩子心中，灰狐是英雄的象征。”
白回想起路过住宅区的时候，看到一些小孩带着同样的面具玩过家家。这背后大概有着这座城里流传的睡前故事吧。
“我只是想扮演灰狐这个角色……代替那个人……”温蒂继续说着，声音变得越发低沉。
“那个人？”
“…………”
温蒂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抬起头来看着白：“那个人就是东岳城边境防卫团1队前任队长，安布罗·莱恩。他为了保护我，在跟黑烟的战斗中光荣牺牲了。”
“呃……”
本想安慰下她，结果说了半天，还是绕回了黑烟的话题。
“我已经听拉比和城主说过了。就因为放不下这件事，看到黑烟突然出现，你的症状才会发作吧？”
“……大概是的。”
昨天，城主向白详细地描述了当时的情景。按照他的说法，温蒂全队都被这个SS级魔物残忍虐杀，并没有为保护温蒂而牺牲一说。是因为冲击太大，温蒂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或者说只是语言上的美化呢？
“我觉得你没必要沉溺于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没什么意义。”
“怎么可能没意义！有他们的牺牲，才有东岳城的安稳……他们都是东岳城的英雄！”
“英雄吗……”
真是个可悲的词汇。
在白看来，如今的东岳城，无论是士兵还是民众，都未曾把温蒂当成“人”来看待。前者将她看作没有感情的“兵器”，后者把她视为无所不能的“英雄”。
她的迷茫、感性、弱点都不被允许，只有同为player的拉比能够包容这些。温蒂如此依赖她，不仅仅是“救命恩人”这个理由，大概在温蒂的世界中，只有身为同类的拉比能够理解她吧。
白很清楚，在这个世界里，player注定无法与普通人相融，绝对的力量产生绝对的隔阂，再怎么融入他们的社会，这一点都无法消除。
轻轻叹了口气，白想要结束这个话题，不料温蒂却接过话茬：“那你觉得，这样做是正确的吗？”
“什么意思？”
“大哥哥你也是player吧。我们被选中穿越过来的时候，‘神’不是说了吗，要我们拯救这个世界。但是……明明得到了力量，却还是不断有人在我面前死去。虽然大家把我们称作英雄，但我没法像真正的英雄那样，随时出现在呼救的人身边。在这个‘世界’的面前，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小打小闹吧。”说到这儿，温蒂声音更加低沉，“只是拥有力量，根本没法拯救所有人。”
面对温蒂的烦恼，白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大概每一个player都陷入过跟她一样的迷茫期吧。
“我觉得，英雄不应该是由别人定义的东西。”沉默一会儿后，白回应道，“就像孩子们崇拜灰狐大人，就像你崇敬拉比特尔和前任队长一样。英雄是存在于每个人心中的虚幻的存在，没人能够凭一己之力扮演所有人的英雄。”
“……”
“我们拥有力量，也拥有选择力量使用方式的权力和义务。借着他人的期待、他人的评价、他人的呼救来被动地使用力量，说到底是种软弱，你只是在‘扮演’别人心中虚幻的英雄罢了。就像我刚才说的，沉溺于已经发生的事没有意义，如果被‘没能拯救的人’绊住脚步，英雄之旅也就到此为止了。所以，脱下面具，做你自己心中的英雄就好。”
白的话音未落，只见温蒂一脸不可思议地看了过来。
“……干嘛。”
“没想到大哥哥你居然能说出这种漂亮话呀。明明看起来这么冷漠阴沉。”
“不要以貌取人好吗。”
“哈哈哈，愿意对我说这种话的，除了安布罗队长外，你还是第一个。我是在含蓄地表示感谢哦。”
“亏我还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看来你这样子，已经没问题了。”说着，白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那我就不多费口舌了。我这次来还有一个目的，有个魔物猎人想跟你见一面，托我带个话。”
“魔物猎人？”
“她叫贝露菲·歌尔，前几天专程来东岳城讨伐魔物。她的猎物你应该也认识，SS级的魔物，夜魔。”
听到夜魔这个词，温蒂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然后皱起眉沉下了头。“这些魔物猎人，总是喜欢把挑战强大的魔物当做爱好。夜魔……前几年，从世界各地慕名而来狩猎它的强者不在少数。我也曾经协助过他们。”
“然后呢？”
“然后，他们基本都死了。狩猎从没成功过。”
“……”
温蒂告诉白，东岳城的猎人公会原本十分壮大，但随着近几年包括夜魔在内越来越多的强大魔物现身，猎人和佣兵都伤亡惨重，已经很少有强者愿意来这儿定居了。
白想到，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昨天歌尔小姐评价猎人公会里的人都是“臭鱼烂虾”。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转告那位猎人，不要来自寻死路吗？”
“大哥哥你觉得呢？”温蒂抬起头，一脸认真地询问起白的意见。“夜魔是整个东岳城的噩梦，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除掉它。”
白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我只是个带话的而已，别对我有什么期待。不过，那位魔物猎人的实力，我想不会太辜负你的期待。”
“身为player的你也这么觉得？”
“你去实际见见就知道了。”
白不想再多费口舌，大致跟温蒂聊了一下贝露菲的情况后，便站起身。
“好了，药送到了，歌尔小姐的委托也传达了，我该回去了。”
准备转身的时候，白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扔到温蒂手中，“探病礼物。”
“居然会给我带礼物，我还以为大哥哥你是个钢铁直男呢。”
说着白听不懂的词汇，温蒂打开盒子，里边装着一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玉石吊坠，青白和翠绿相间，雕刻成灰狐的造型。
这是刚才路过集市时，在路边摊位上随手买的。想着带个伴手礼，又不知道买什么好，心想女孩子应该都喜欢亮晶晶的装饰品，在店长的“极力推荐”下，他选中了这个贵得不讲道理的小玩意。
虽然一掏钱他就后悔了。
不料看到礼物的温蒂有些害羞地埋下头，“谢谢……”
看起来挺喜欢的，也不算亏吧——白想到，再怎么说，花的是鬼灵蛛牙齿换来的钱，也算是换了个方式物归原主。
向温蒂摆摆手，白转身就走。
温蒂还想说什么，又想不到挽留的理由，只好目送着他离开。
“嗯。再见，大哥哥。”
在北城边缘一片空旷的草地中央，一栋圆柱形的单层建筑突兀地立在其中。就像将砍断的巨树树桩镂空，造型别致，却透着一种简约的美感。
这里已经远离住宅区3公里以上，周围了无人烟，放眼望去全是牧场和农田。巨大的犬形、象形魔物代替耕牛在田地里耕作，一派充满违和感的景象，在东岳城的居民眼里却早已习以为常。
稻谷、玉米、小麦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仔细看去，这里的农作物长势比别的城镇要好得多。喜人的丰收，在这片末世下十分难得一见。
应该归功于那些被驯服的魔物吗？
一边想着，白踏进了面前的草地。
温蒂家的院子应该是由废弃牧场改建而来，虽然还留着不少未拆的栅栏，里边的动物却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零零散散伫立着的木质人偶，草地上还能看到不少坑洞和割裂的痕迹。看起来是她平时用作训练的地方。
即使拥有身为player的强大身体素质和能力，要作为战士保护居民，也得付出常人看不见的努力。
越过人偶，白径直走到建筑前。轻轻敲了敲门，但等了半晌也没有回应。
因为昨天的事情，据说边境防卫团单独给温蒂放了几天假，现在应该没有巡逻任务，正在家休息才对。
又敲了几下，还是没反应
是出门了？还是睡着了？想着去附近等一会儿再来，白刚转身，却突然注意到了什么。
“你这不是在家吗？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别躲着了。”
“嗨呀，不愧是大哥哥。你怎么注意到我的？”
耳边传来细腻的少女音，一眨眼功夫，温蒂·格莱瑞在白的身旁现身了。
脸上戴着的帅气的狐狸面具，身上却穿着与之格格不入的蓬松睡衣。
“当然是用耳朵听到的。这么安静的环境，你在这么近的距离呼吸，注意不到才奇怪吧。”
“我大意了呢。”温蒂摘下面具，露出可爱的笑容。
白注意到，她的脸上还带着些憔悴。
——隐身能力。
昨天在市场上，这位灰狐小姐从白和菲亚的眼前瞬间消失，应该就是使用了这个能力，而非瞬间移动或传送魔法。
见识过温蒂和鬼灵蛛的战斗后，白分析出，她的瞬间移动必须要有一个视野内的对象物体作为目标，并且只能转移到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在空旷的集市中使用，理应逃不过白的眼睛。
不过菲亚曾提到，她从温蒂身上感受不到丝毫魔力，虽然不知道一个“有机生物”是如何完美隐藏魔力的，但是这个特性加上物理意义上的隐身后，就能达成“瞬间消失”的操作了。
“你都隐身了，为啥还要戴个面具？”
“平时哪有人会来家里找我。万一来者不善，不还得在这儿打起来嘛。”
看起来大大咧咧，行事却异常谨慎，这位东岳城最强战力确实不容小觑。
“明白了明白了，感谢队长的不杀之恩。”
“哈哈哈，真打起来，我想我不是大哥哥你的对手吧。”
一边说笑，温蒂打开大门准备邀请白进去，但又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关上门。
“？”
“……你在外边等一下。”说罢，她又从视野中消失了。
大概过了两分钟，门从屋内打开，“进来吧。”
“你去收拾内衣了？”
“当然不是！想啥呢！”对方红着脸转过身。
屋子内部比想象中还要狭窄，装饰简单，却充满了生活气息。客厅、卧室、厨房全都挤在同一个空间，但是错落有致，能感觉出别出心裁的设计感。柜子上、地板上散落着稀奇古怪却毫无用处的玩意。有钱没处花的人都这样吗？
白还注意到，几个诺大的储物柜被塞得满满当当，从缝隙中能大致看到些毛茸茸的东西，应该是毛绒玩偶的一角。
他叹了口气。身为战士，居然有着这种小女生爱好，也难道怪她这么慌慌张张要藏起来。
温蒂从床边抬出一张不大的方桌，用光脚踢了踢客厅杂乱的摆件，将桌子摆到中央，然后拖出两张小板凳。
“请坐，大哥哥。”
真是自由散漫的单生生活啊——白想到。
想要准备热水的温蒂，发现没有客人用的杯子，红着脸埋头想了下，最后还是用自己的玻璃杯盛满水递到白面前。
脑袋发热就把白邀了进来，但这是除了拉比外家里第一次来访客，身为主人的她反而感到有些拘束。
“你一个人住？”
“当然啦，这么偏远的地方，连邮差都不乐意来送信，肯定没人愿意跟我住一块儿呀。”
“是吗，怪说那女人非要我来跑这个腿。”
给白写出地址后，拉比只告诉他“一直朝西北走，很快就到了”。相信了“很快”这个词，为了节约钱而选择了步行的白，足足走了近一个小时。
他从兜里掏出装药的纸袋放到桌上，“拉比让我提醒你，这几天必须按时吃。”
“好的，谢谢……”
这句话让本就在逞强的温蒂脸色更加黯淡。
见此情形，白一时间不好提起夜魔跟贝露菲的事情，他换了个话题：“你好像很听拉比特尔的话。你是边境守卫团的队长，职位上来说应该比她更高吧。”
“你在说啥呀，大哥哥。这跟职位可没关系！拉比是东岳城里最值得尊敬的人物！无论作为医生还是魔法师，她都拯救过无数人的生命！”一说起拉比，温蒂眼里突然开始放光，就如同信徒讲述崇敬神明的神迹般，开始滔滔不绝。“而且……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在白的追问下，温蒂讲起了她刚刚被选为player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故事。
前世死亡后，她穿越到东岳城附近的森林里，一醒来就遭到大量魔物的追杀。没有战斗经验、也不懂使用力量的她身受重伤，好在巡逻中的拉比及时出现，将她救下并带回东岳城治疗。
“然后你就被培养成战士了？”
“这叫力量越大、责任越大。不是我被培养成战士，而是我身为player，拥有的力量注定要为保护别人而战。”
温蒂说得振振有词，白觉得她跟那位满口“正义”的贝露菲·歌尔应该很聊得来。
“所以，你没事会戴着这个去大街上打抱不平？”白指了指被随手丢在桌上的狐狸面具。
听到这个话题，温蒂有些害羞地别过脸去：“……在东岳城的孩子心中，灰狐是英雄的象征。”
白回想起路过住宅区的时候，看到一些小孩带着同样的面具玩过家家。这背后大概有着这座城里流传的睡前故事吧。
“我只是想扮演灰狐这个角色……代替那个人……”温蒂继续说着，声音变得越发低沉。
“那个人？”
“…………”
温蒂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抬起头来看着白：“那个人就是东岳城边境防卫团1队前任队长，安布罗·莱恩。他为了保护我，在跟黑烟的战斗中光荣牺牲了。”
“呃……”
本想安慰下她，结果说了半天，还是绕回了黑烟的话题。
“我已经听拉比和城主说过了。就因为放不下这件事，看到黑烟突然出现，你的症状才会发作吧？”
“……大概是的。”
昨天，城主向白详细地描述了当时的情景。按照他的说法，温蒂全队都被这个SS级魔物残忍虐杀，并没有为保护温蒂而牺牲一说。是因为冲击太大，温蒂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或者说只是语言上的美化呢？
“我觉得你没必要沉溺于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没什么意义。”
“怎么可能没意义！有他们的牺牲，才有东岳城的安稳……他们都是东岳城的英雄！”
“英雄吗……”
真是个可悲的词汇。
在白看来，如今的东岳城，无论是士兵还是民众，都未曾把温蒂当成“人”来看待。前者将她看作没有感情的“兵器”，后者把她视为无所不能的“英雄”。
她的迷茫、感性、弱点都不被允许，只有同为player的拉比能够包容这些。温蒂如此依赖她，不仅仅是“救命恩人”这个理由，大概在温蒂的世界中，只有身为同类的拉比能够理解她吧。
白很清楚，在这个世界里，player注定无法与普通人相融，绝对的力量产生绝对的隔阂，再怎么融入他们的社会，这一点都无法消除。
轻轻叹了口气，白想要结束这个话题，不料温蒂却接过话茬：“那你觉得，这样做是正确的吗？”
“什么意思？”
“大哥哥你也是player吧。我们被选中穿越过来的时候，‘神’不是说了吗，要我们拯救这个世界。但是……明明得到了力量，却还是不断有人在我面前死去。虽然大家把我们称作英雄，但我没法像真正的英雄那样，随时出现在呼救的人身边。在这个‘世界’的面前，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小打小闹吧。”说到这儿，温蒂声音更加低沉，“只是拥有力量，根本没法拯救所有人。”
面对温蒂的烦恼，白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大概每一个player都陷入过跟她一样的迷茫期吧。
“我觉得，英雄不应该是由别人定义的东西。”沉默一会儿后，白回应道，“就像孩子们崇拜灰狐大人，就像你崇敬拉比特尔和前任队长一样。英雄是存在于每个人心中的虚幻的存在，没人能够凭一己之力扮演所有人的英雄。”
“……”
“我们拥有力量，也拥有选择力量使用方式的权力和义务。借着他人的期待、他人的评价、他人的呼救来被动地使用力量，说到底是种软弱，你只是在‘扮演’别人心中虚幻的英雄罢了。就像我刚才说的，沉溺于已经发生的事没有意义，如果被‘没能拯救的人’绊住脚步，英雄之旅也就到此为止了。所以，脱下面具，做你自己心中的英雄就好。”
白的话音未落，只见温蒂一脸不可思议地看了过来。
“……干嘛。”
“没想到大哥哥你居然能说出这种漂亮话呀。明明看起来这么冷漠阴沉。”
“不要以貌取人好吗。”
“哈哈哈，愿意对我说这种话的，除了安布罗队长外，你还是第一个。我是在含蓄地表示感谢哦。”
“亏我还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看来你这样子，已经没问题了。”说着，白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那我就不多费口舌了。我这次来还有一个目的，有个魔物猎人想跟你见一面，托我带个话。”
“魔物猎人？”
“她叫贝露菲·歌尔，前几天专程来东岳城讨伐魔物。她的猎物你应该也认识，SS级的魔物，夜魔。”
听到夜魔这个词，温蒂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然后皱起眉沉下了头。“这些魔物猎人，总是喜欢把挑战强大的魔物当做爱好。夜魔……前几年，从世界各地慕名而来狩猎它的强者不在少数。我也曾经协助过他们。”
“然后呢？”
“然后，他们基本都死了。狩猎从没成功过。”
“……”
温蒂告诉白，东岳城的猎人公会原本十分壮大，但随着近几年包括夜魔在内越来越多的强大魔物现身，猎人和佣兵都伤亡惨重，已经很少有强者愿意来这儿定居了。
白想到，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昨天歌尔小姐评价猎人公会里的人都是“臭鱼烂虾”。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转告那位猎人，不要来自寻死路吗？”
“大哥哥你觉得呢？”温蒂抬起头，一脸认真地询问起白的意见。“夜魔是整个东岳城的噩梦，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除掉它。”
白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我只是个带话的而已，别对我有什么期待。不过，那位魔物猎人的实力，我想不会太辜负你的期待。”
“身为player的你也这么觉得？”
“你去实际见见就知道了。”
白不想再多费口舌，大致跟温蒂聊了一下贝露菲的情况后，便站起身。
“好了，药送到了，歌尔小姐的委托也传达了，我该回去了。”
准备转身的时候，白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扔到温蒂手中，“探病礼物。”
“居然会给我带礼物，我还以为大哥哥你是个钢铁直男呢。”
说着白听不懂的词汇，温蒂打开盒子，里边装着一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玉石吊坠，青白和翠绿相间，雕刻成灰狐的造型。
这是刚才路过集市时，在路边摊位上随手买的。想着带个伴手礼，又不知道买什么好，心想女孩子应该都喜欢亮晶晶的装饰品，在店长的“极力推荐”下，他选中了这个贵得不讲道理的小玩意。
虽然一掏钱他就后悔了。
不料看到礼物的温蒂有些害羞地埋下头，“谢谢……”
看起来挺喜欢的，也不算亏吧——白想到，再怎么说，花的是鬼灵蛛牙齿换来的钱，也算是换了个方式物归原主。
向温蒂摆摆手，白转身就走。
温蒂还想说什么，又想不到挽留的理由，只好目送着他离开。
“嗯。再见，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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