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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全场寂静,不同于香儿一曲唱罢时众看官的陶醉,沈云一嗓子吼完可以说是震慑住了全场,在场的人怎么也想不明白是怎样的经历、怎样的磨难才能让人唱出如此魔音。

    刚刚还在逃跑的人群停下了脚步;一众打手惊得下巴快脱了臼;黄宇想把身上的皮袄裹得更紧一些,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用不出来;台上的素以温婉著称的香儿此时头上也跳出了几根青筋,纤纤玉手好几次握成了小粉拳;就连被打倒在地的公孙骐此时也是挂着两道鼻血垂死病中惊坐起。

    整个青楼里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沈云也没想到自己的歌喉居然如此强悍,有那么一刻自己甚至有认真考虑要不要弃文从武学个狮吼功什么的。

    黄宇数次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指着沈云,止不住地摇头,深呼吸了几次后终于发自肺腑的怒喝道:“他奶奶的,给老子打!”台上的香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出声,可能刚才沈云的表现过于震撼,让她也不想出言相助。

    几个打手走上前去围住了沈云,把骨节捏得劈啪作响,沈云笔直的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好似一颗松柏,只是牢牢盯着黄宇道:“在下最后再劝你一次,苦海无涯……”

    还没等沈云说完一道黑影悄然无声地落在了黄宇背后,伴随着骨头断掉的声音云素娥一记迅猛的膝撞让黄宇整个人扑在了前面的八仙桌上,好巧不巧被撞飞前黄宇正对着一个桌角,高大的身材让撞击部位在此时成了另一个难以言说的巧合。

    虽然是寒冬,但黄宇依旧刷的一下冷汗打湿了全身,他现在已经连哀嚎都发不出来了,徒劳无用地伸出手掌在八仙桌上挠了两下,权当是自己挣扎过了。

    沈云和众打手看得同时打了个冷颤,沈云见首恶已被制住准备开口让这些打手知难而退时,门口飞进一个黄色身影,沈云下意识往边上走了半步,一道寒光擦着沈云的脸颊刺中了对面打手的眼窝,一股鲜血在惨叫声中滚滚流下,不多时这个刚刚还满脸杀气的打手就跪倒在血泊中抽搐了一阵后便没了动静。

    沈云扭头看去,果然看见孙铃儿正手持三尺青峰,昂首傲然站在自己身后。

    这一剑让在场的打手们炸开了锅,一般那些自诩侠客的武林人士都会像云素娥那样直奔自己老大而去,制服了为首恶徒之后,按照常理这个解元就应该站在桌子上登高一呼让自己这些人放下武器投降,然后小喽啰们跪在地上求饶走流程。结果现在不知又从哪儿冒出来一个莽婆娘,不由分说就刺死了一个人,下手如此狠毒,真不知道狗急了还跳墙吗?!

    场面瞬间便失去了控制,桌椅板凳被砸断,酒杯花瓶被打碎,青楼女子的尖叫声混合着嫖客们呼喊声和打手们的叫骂声和惨叫声。本来还想看热闹的人们见出了人命,发疯似得往大门口冲,毕竟黄蜂双刺“深耕细作”了长宁府多年,刀剑拳脚不长眼的道理老百姓都明白。

    沈云在混乱中好不容易溜到了舞台的背后,这里是算是整个青楼里难得的一片净土,探出脑袋朝外面看去,云素娥在这种混乱的环境里却是如鱼得水,不仅是那些粗通武艺的打手难伤自己分毫,还顺手抓起了好几个被撞倒在地的人,避免了一些踩踏悲剧的发生。

    孙铃儿的出手则要狠辣得多,手腕一抖便挽出了一个带血的剑花,翻身一脚便踢断了几根倒霉的肋骨。

    沈云转过头去寻找公孙骐,虽说自己不喜此人轻佻无礼,但毕竟和他兄长还挺聊得来,却发现青楼里香儿和公孙骐二人都不见了踪影,香儿或许趁乱已经跑了,但公孙骐身上有伤,先前要不是自己一嗓子还在地上躺着呢。“莫非被香儿带走了?”沈云在心里嘀咕道。

    这时门外又发出了一阵骚乱,紧接着马义带着一队捕快鱼贯而入,马义眉头紧皱地扫视了一下四周,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孙铃儿身边,伸出宽大厚实的手掌想要抓住她的手腕夺下其手中长剑。

    孙铃儿好像脑后长眼一般,双手握剑转身朝马义削去,马义的眉头一下子皱得更厉害了,先前他与孙铃儿合作对抗徐季手下时便发现此女武功稀松平常,但非常冲动易怒,本来自己只想夺下对方武器好方便平息骚乱。没曾想孙铃儿好似一夜之间换了个人似的,剑法一改昨日轻盈灵动,大开大合不像舞剑却像耍刀。

    马义后退半步避开了孙铃儿的长剑,这样一来马义便也失了先机,想要空手夺白刃变得几乎不可能,只得开口道:“孙女侠,还请手下留情,长宁府毕竟不是法外之地。”

    孙铃儿狠狠地甩了甩长剑上的鲜血道:“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这些狗腿子欺压良善之事你们不管,我为民除害你反倒要夺我兵刃,这算是什么道理?”

    马义道:“国有国法,赵大人上任以来一直秉持着依法办案的理念,这些流氓地痞要抓要判也都要依照大齐律例,像现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行凶之事还请恕在下不敢苟同。”

    沈云见状赶紧走上来道:“马捕头不愧是赵大人专门聘请的,来得好快啊。”

    马义先指挥着手下控制住局面,再转身对沈云拱手道:“沈解元谬赞了,某也是遇到了一个乞丐才会偶然来此。”

    “乞丐?”云素娥一脚放翻了最近的一个打手走过来奇道。

    马义取出一副镣铐拷在已经口吐白沫的黄宇手上点头道:“一个又老又丑的乞丐,提着个打狗棍,趁我不注意撞了某一下,顺走了某的荷包,我一路追到了这里,正好看到里面乱成一团,那乞丐把荷包往天上一扔,某也顾不上去追,就先进来平息事端了。”

    沈云心里暗道:“不会是我进门前施舍的那个乞丐吧?他为何要去把马义找来?”突然沈云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云素娥一眼。

    马义对沈云三人拱手道:“还要劳烦沈解元同某去衙门走一遭,双方在这青楼斗殴,马某着实不能只把此人带回去,还请沈解元理解。”

    沈云也回了一礼道:“马捕头莫要担心,在下亦不是不分轻重之人,今早赵知府所言在下铭记于心,我们这就走吧。”

    说罢沈云转身对孙铃儿道:“孙女侠侠肝义胆在下佩服,只不过马捕头也是斌公执法,还望女侠莫要放在心上,在下保证不会让女侠受委屈。”

    “哟~这就吹上了?那我受委屈你管不管?”不等孙铃儿答复,云素娥抢先开口道。

    沈云无奈道:“我哪能不管您老啊。”说着转向马义道:“在下相信那赵知府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马捕头你说对吗?”、

    马义抚须道:“某可以向沈解元保证,赵知府上任以来虽然胆子小了些,但所作所为堪称正人君子,定不会让诸位失望。”

    孙铃儿虽然仍旧忿忿不平,但如今人家又给自己戴高帽子又给自己讲大道理,再加上那为祸一方的黄宇现在也被拷上了也就不再说些什么,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道:“那我便随你们走一遭吧,希望那知府大人真能将此恶贼绳之以法。”

    马义带着衙役们押送着黄宇一行人走在前头,一路上长宁府的人们一个个都瞪大了双眼止不住地对着一行人指指点点,更多人奔走相告黄宇被捕的消息,百姓们可不管他是因为什么被捕,他们只知道居然前后两天把长宁府一霸的黄宇和徐季都抓进了大牢,而这些都和后面跟着的那个外地解元有关,一时间有不少人跑去了来仪客栈,想要打听一下这个解元究竟是何方神圣?

    云素娥边走边往沈云这边靠了靠问道:“你刚才看我做啥?有什么想问的?”

    沈云也不隐瞒直接道:“你之前在明州和丰州是不是都是依靠乞丐打听消息?”

    说着便把进青楼前施舍乞丐的事和云素娥说了一遍,云素娥听后道:“那个乞丐是丐帮的帮众,而且应该级别不低,他对你唱的是丐帮帮众之间的接头暗号,寻常人听着只会把这当成普通叫花子唱的莲花落,但若是丐帮中人便能唱出下半段,彼此之间也就可以相认。”

    “接头暗号?我看着很像叫花子吗?他对我唱这个岂不是对牛弹琴?”沈云虽然穷的叮当响,但距离上街要饭还是有不少距离的。

    云素娥解释道:“丐帮里也是分净衣帮和污衣帮的,咱们平常见到的叫花子一般都是污衣帮的成员,但也有很多商客地主为了求得庇护也会加入丐帮成为净衣帮的弟子,不然你以为天下第一大帮派全靠乞讨就能运转?”

    沈云又道:“如果这两个乞丐真是一个人,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你有办法能找到他吗?”

    云素娥嗤笑一声道:“你想在这长宁府里找出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叫花子?你咋不去永宁山上找片叶子?”

    两人正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白天来过的长宁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