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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可怜虫

    孤逝感到麻木无力,一阵前所未有的寒冷袭上他的全身。颤抖着,从已经因寒冷而凝结的血泊中爬起,咬紧牙关,用祭霜术封住了伤口,令血液停止渗出。

    三支没有融化的冰柱,握柄处包裹着渔网,静静躺倒在枯草地上,少年们的身影依然不见,孤逝的马也被抢走。

    孤逝低垂着头,不断发抖,向前方仰望,眼神中充满危险的信息。

    随着精神力的召唤,他将水晶十字架召唤出来,背在半蓝半红的背上。在他的鞋底,凝结出两道细长的冰刀,孤逝向后一蹬,双脚的冰刀滑在两条细长又平直的冰霜轨道上,朝着大路,飞快驱驰起来。

    此刻,那位暮光教会的青年骑着马,他手上的麻绳拴着三个少年的手臂,跟随着他前行,朝着光明城的方向走去,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闪耀着金色光辉的勋章,用指尖擦拭,反复端详。

    孤逝在道路上飞快的滑着冰刀,身体两侧的风景快速倒退,前方不远处的道路上,一个马背上的身影,将背后的十字架握在手中。

    几声刺破空气的响动后,青年村民回头查看时,胯下的马忽然受惊,将青年甩到了地上,手中的麻绳因为惯性的用力一扯,将三个捆住手腕的少年也拽倒在地。

    青年尝试重新爬起,可他身体与地面接触的部分都被牢牢的冻住了,他挣脱不出来,在他沉默的注视中,血染红了大半衣襟的蓝色少年朝着自己走来,站在路旁,俯视自己。

    青年却忽然笑出声来,然后笑到不能自己。

    “你真是个可怜虫,知道吗。你救了这个小子,但是你却救不了你的朋友们。”

    青年奋力的伸长脖子,扬起头对着孤逝,“他们玩完了。”随后,他的视野逐渐被淡蓝色的冰霜覆盖,青年一动不动,仿佛一座冰雕,被凝结在道路中央。

    一道飞出的冰刃割开了缠绕少年手腕上的绳子,孤逝扶起倒地的少年,用手向身后指:“回到小屋等我们。”随后,快步走向自己因受惊而跑出几十米的马。

    “哥哥!”胆子最小的少年冲着孤逝大喊了一声,孤逝停住了脚步,回头笑了一下,险些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但是很快又站立身体,骑上了马,朝暮陵方向走去。

    暮陵的地下,牧萧挥舞起缠绕着冥炎的刀鞭,去抽打那些空中环绕的黑暗虚灵,刀鞭穿身而过,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可恶!”牧萧咬着牙说,“它们是黑暗生物,我的灵魂术对他们根本没有效果。”

    “现在怎么办!”祭雨装填闪光爆弹,在空中射出一弹,闪光爆弹击中天花板,猛然爆开产生激烈光芒,但那些光芒似乎对虚灵毫不起作用。

    “那天在黑马场,这群家伙不是怕光怕得要命吗?怎么会没有用!”祭雨再次填弹,无力的朝着它们射出霰弹。

    “他们畏惧的是含有暮光之神力量的神圣光芒,不是什么光都怕。”牧萧无力的解释道。

    似乎一些环绕飞行的虚灵对下面的五个人产生了兴趣,偶尔几个向下飞行,飞到五人面前,夜京急忙用精神力阻挡,无实体的虚灵竟然被蓝色光芒的屏障挡下,无奈地飞回上空,继续寻找机遇突袭。

    “夜京,你能不能靠精神力撑个十来分钟?”缚龙掏出一只方形金属酒壶,提问。

    “能,你有什么打算?”

    缚龙急忙咕咚咕咚灌下了小酒壶中的全部酒。“我要展开一个驱魔阵,能够挡住黑暗生物和亡灵,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之后呢?”

    “先撑三十分钟再说吧!”缚龙掏出白暮钢杖,开始在石板地面上画出白道,白道组成了一个奇怪的圆形图案,将他们五人包围在图案正中。“快消化,快消化!”缚龙使劲用手捶打着自己胃部。

    那些虚灵偶尔飞下来,都被夜京手中释放的精神力光芒弹飞,十分钟后,缚龙忽然感到魔力逐渐激增,手中的钢杖向下一磕地面,地上的图案向上展开一道透明罩子,将五人包裹在里面。

    五个人陆续坐在地上,互相倚靠着背,坐成了一个五角星的样子。那些虚灵仍静静飘荡在空中,时不时向下侵袭,却在碰触到罩子时,惨叫一声,又返回天空继续飞行。

    “缚龙,你还有酒吗?”

    缚龙敞开大衣里怀,从里面掏了一只酒壶,递给将痕。“喝这个,这个便宜。”

    “便宜。”将痕噗呲苦笑了一声,“想不到,我们的冒险这么快就要画上句号了。吟游诗人会怎么唱我们的故事?六个不知深浅的毛头青年,跟一伙吃喝嫖赌的神棍搏斗,不幸牺牲。”将痕喝了一口酒,被辣得龇起牙来,递还给缚龙。

    “无所谓啦。我们要是死了,谁还顾得了死后别人怎么说啊。”缚龙也咕咚喝了一口酒。

    “你就没有点遗言什么的?”将痕转头看了一眼缚龙。

    “有遗言也传不出去了,有什么用啊。”

    “倒也是。”将痕回转过头。“我说啊,你们都没有什么遗憾吗?”

    “真是倒霉催的,我要是死在这了,怎么会甘心呢。我还刚刚打算在这广阔天地上大展拳脚呢。”祭雨双眼紧紧盯着那些绕圈飞行的虚灵。

    “露晴。”牧萧自言自语般的说出一个名字。

    “露晴?”祭雨蹲起,望向牧萧,“听着像个女生的名字啊。怎么,你有遗憾啊?”祭雨绝望的表情瞬间被八卦的欲望所填塞。

    牧萧哼笑了一声,脱下手套,骨手在半空中抓握了几下,眼睛直直望向前方,

    “我一直要探寻亡者世界与生者世界的界限,都是为了救她。”

    “她……去世了?”

    “没有,还剩一口气,被孤逝和我冰封在冰堡帝国了,我走之后,她会在那里,漫长又孤独的沉睡。”

    祭雨热切的双眼一下子失了神。

    “孤逝……如果要说,我有什么遗憾,那就是他了吧,是我把他带出来冒险的,又是我抛弃他一个人在那,我答应过他,要带他去治病,虽然他说没关系,但是我在心里一直记得这个承诺。”将痕忽然说。

    听完将痕的话,牧萧也叹了一口气。

    “夜京,难道你就没有什么遗憾的吗?”将痕转头望向沉默不语的夜京。

    “我啊。虽然我一直没见过我的父母,但我眼下最想弄懂的,还是这个。”夜京通过精神力召唤,把断梦之钥转动在手指上。

    “比见到你的父母都更想弄懂吗?”将痕又问。

    “我对父母没有那么大执念啦。”夜京回答。

    将痕抬起头,他的眼前浮现出自己纯真的童年时代,他记得,那漆黑的衣柜,和姐姐紧握在嘴上的冰凉的手指,她记得姐姐的眼泪,一滴一滴滴落在自己的头顶上;他记得,泪水模糊的视线中,那黑色身影,一刀一刀刺进母亲身体发出的沉闷响声,还有母亲美丽的面孔上,那惊恐睁大的双眼,她躺在床上,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色衣裙和白床单,像一朵白雪世界中绽开的血莲花。

    “谁知道呢。”将痕目光怔了,自言自语说,“世界万岁吧。”

    周围的防护罩似乎正在逐渐崩解,五个人平静地望着那些蠢蠢欲动的黑色虚灵。

    忽然,在来时通道的方向,猛烈爆发出一道晃到人睁不开眼的强烈金光。五人侧目望去,在金属围栏之后,有一道淡金色的十字光辉,正高举着,对向黯淡的大厅上方。

    大厅上的虚灵逐渐有了反应,不再只是环绕着飞行,纷纷停住,静静浮动在半空中,面朝着那金色光辉照射来的方向,忽然,那光芒暴增了十数倍,将痕五人都被晃得闭上了眼睛,再次睁眼时,大厅中的虚灵已经逃遁一空。

    将痕站起,那金色十字光芒,来自于一个通体闪耀的水晶十字架,而在十字交汇的位置,用细绳系着一只闪光的徽章。十字架后面,正是他的使用者,孤逝。

    “开关在哪啊。”孤逝虚弱的声音穿过金属围栏,传进大厅。

    “那,你身后,头顶上。”夜京伸手指了一下,孤逝循着夜京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孤逝看到低矮的天花板上垂下一条金属环状握把,便伸手去拉,可是手臂使不上力气;他扔下十字架,鼓起全身的力气,向下拉拽那只金属握把,随着石壁内部的机关响动,所有金属围栏缩回地底。

    孤逝感到眼皮一沉,跌倒在地。昏昏沉沉中,有人把自己抱在怀中,那咯人的硬手,似乎是牧萧的骨手。

    “渔……渔……”

    “什么?孤逝,你说什么?”

    “渔人……小屋。”孤逝说完这几个字,便失去了意识。

    目光朦胧中苏醒。孤逝睁开眼时,只看到床头的祭雨在数钱币一样数着子弹。

    “嗯?你醒了?”

    “这是在哪?”孤逝问道。

    “啊,安全的地方。”

    “大家呢?”

    “大家都好着呢,别操心了。”

    “我睡了多久?”

    “害,没多久,三天而已。”

    孤逝疲惫地用手去摸伤口的位置,那里被绷带缠着,什么都摸不到。

    “我……我衣服呢。”

    “洗了,在床头挂着呢。”祭雨伸手拿过孤逝的上衣,展开了给孤逝展示,“你瞧,上面的血渍都洗干净了。”

    孤逝沉默了,闭上双眼,一分钟有余,才又睁开眼。

    “那三个少年呢。”

    “在外边玩打仗呢。”

    “我不是已经死了吧?”孤逝猛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想什么好事呢,哪有那么容易死。你死了还能见到我,那我不是也死了。”祭雨哈哈笑起来。

    孤逝用指甲尖掐了自己肉一下,才又平静地陷入沉默。

    “大家呢。”孤逝再次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他们去帮你报仇了。”

    “报仇?”

    “对啊,他们四个去昼夜庄园了,我负责留下看着你。”

    孤逝听完祭雨的话,急忙要坐起来,却被祭雨拦住。

    “他们有了黄金剑和暗霄盾,他们四个打不过他们的。”

    “谁们谁们打谁们啊。”祭雨按住了孤逝的身体,不让他起身,“放心吧。那些人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