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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秘法学院

    在成长历程中,将痕所接触到的同龄人屈指可数,玩伴更是无从谈起。因而每一次在外界接触到同龄人,他都格外珍惜短暂的相处机会。叛逆的少年时代,他有时会自认为是世上最孤独的孩子,只是在面无表情的仆从和侍卫的簇拥中成长,眼前的每一个人都无形存在着巨大的隔阂,他只能和姐姐和表妹说一说真心话,而有时男孩的忧愁,那些只属于男性朋友之间的话题他又不能和她们诉说。

    他在心里默默记下过,三个真正把他看成一个“人”,一个独立的灵魂,能勉强称得上他概念中的朋友的同龄友人,一个仍在秘法学院,一个今已不知所踪,一个还在王城。有时将痕感受到成长和周围环境带来的苦痛迷茫,他总会想象这些人也在遭遇相同的困境吧,才渐渐释然。

    将痕今日将要去拜访的这一个朋友,自封孤独之王的日子里,将痕总是会想起他,有时会觉得自己的孤独也不过是那人的十分之一。他希望独身一人来拜访,却被商绍强制指派了两名侍卫随同,互相妥协的结果是,侍卫只可在学院外等候将痕出来,他真的不希望展示每每出游,扈从左右拥护的臭架子。

    学院,与将痕记忆中的似乎大差不差,只是比记忆中的变小了很多,记忆中的学院似乎巨大到永无边际,东躲西藏足足能玩上一整年,今日看来,在庞大绿色原野,一个带中心喷泉的广场,几栋大厅和高塔,孤零零的矗立其中,名头响亮的学院显得并不那样气势恢弘。

    他曾5次来此拜访,帝国祭司熙恩都是从秘法学院诞生的,表妹伊娜也曾在此学习过3年的火魔法,他对那些绚丽奇特的魔法十分感兴趣,但也多是一种孩子迷恋烟火表演般的感情,因而时常想来观光。

    出示过自己落影家徽的印记,将痕以私人身份成为了学院今年第一个拜访者,厚重的铁栅门在魔法的引力下缓缓打开,他来时被商绍科普了一件事:虽然秘法学院坐落于王国境内,但它并不为任何政治势力服务,无论他是什么伯爵还是王储,到了这,他只是一个寻常的拜访者。

    学院的广场上,将痕礼貌询问了3名路过的年轻法师,询问院长的下落,却都得到不知道的回答,当问到第四位稍有些年长者,“院长?院长出差了,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那他的外孙呢,就是那个冷男孩。”

    “他啊,他之前在院长办公室出没,你可以去那看看。”

    “谢谢。”将痕施礼,那个男人继续匆匆走了几步后非常奇怪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刚才将痕是在打听一个什么从未有人打听的东西。当将痕到达院长室,坐在其中是副院长,他是来暂代院长职务的,将痕再向副院长打听那男孩的下落,亦不知其行踪。

    此刻,在学院办公楼的三层卫生间,令人战栗的白色寒气正从一个男卫生间的隔间中猛烈涌出来,暮春时节,整个卫生间被严冬的寒冷和淡蓝色覆盖,薄薄的冰霜顺墙壁爬蔓而出,照明用的烛灯也被冻结,瞬间挂满了冰碴。两个年轻的魔法学徒站在门外,一个人刚刚闯进卫生间两步便飞快的退出,“嚯!这么冷!”另一个人紧忙将他拉到一旁,“他,他在里面。”

    “他不会有事吧?”两人拉低了音量,小声说道。

    “没事,让他自己待着,待一会就好了,咱们去二楼吧。”

    将痕在走廊行走时瞥见神色匆忙的二人,不一会就感觉到了走廊拐角处散发出的异常寒冷。一个拐弯,正见到了另一人正从厕所大门走出来,淡淡的白色雾气正从他的身体散发出来。

    “殿下……吗?”那全身淡蓝色的青年,愣愣的注视着将痕,他的声音小而轻盈,像是透过薄薄冰层传过来的,与将痕低沉雄浑的嗓音相反,他的声音像一只空灵但脆弱的水晶铃。

    他的头发是淡蓝色的,皮肤略显苍白,清瘦,蓝色眸子像凝结千年的冰晶,可双眼里几乎看不到任何神色、如同死一般。与学院工整的长袍装束不同,他身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宽松上衣,露出一双手臂,双手一直到小臂被浅蓝色的冰冻纹布条所缠绕,似乎是为了隔绝冷气,下身穿着一件黑色的修身裤子,裤腿上还有皮质松紧扣带。

    两个人穿过办公区大楼,来到喷泉广场的长椅上。那青年身上的淡淡白色雾气已经消散,但周身仍然散发出摄人寒意。

    “抱歉让殿下看到了我这样的窘态。”

    “刚才那是怎么了?”

    “病偶尔会发作,每次发病都是感觉有无数冰针扎进骨头里。时常会给周围人带来困扰,因此就躲在厕所里自己忍受,在那样的场合与殿下遭遇,真是……太失礼了。”

    “你不必叫我殿下,叫我将痕就好了。那你,现在好点了吗?”

    “承蒙王子殿下关心,已经好些了。”

    将痕有些无语,殿下这敬语没拿掉,又添上了“王子”二字。

    “我没记错的话,你这个病是天生的来着,但是我之前一直没有向你细打听,觉得不太礼貌。”

    青年轻轻摇摇头,“没关系的殿下。我时常会向人解释这些。”

    孤逝,众人所知的身份,他是秘法学院落影国分院长的外孙。这并不是什么光环,而是一把保护伞,如果剥离了这个身份,他将毫无疑问的被视为不祥的怪物,悲惨的死在世人的冷眼、排斥和暴力之中。身为两位王国内小有名气的法师之子,孤逝从一出生就携带着被人视为瘟神的气息。

    传闻在他诞生的一分钟里,这个孩子肉眼可见的褪去了新生儿的粉嫩,被淡蓝色的寒冷凝霜所覆盖,在接生婆喜悦笑容的怀抱中,猝不及防的将接生婆凝结成了一座冰雕。因此更多关于他的、不同版本的传闻开始流传于学院中,有人说,他的父母亲在他出生时就被这个孩子意外杀死了。

    孤逝自打出世,就从未见过父母,当他问起外公父母的去向,得到的回答永远都是,他们在四处走访,寻找治愈这极寒体质的方法,而多年过去,不必求证,他也已心知肚明,在世人冷漠的流言之中。他无数次想找到生身父母的埋葬之地。

    他与将痕同龄,但是比将痕小了9个月,在17年将近18年的岁月,他受尽了冷漠对待和恶毒的唾骂,那些贵族子弟和颇具魔法天分的青少年学院子弟对他避之不及,用言语攻击,甚至蓄意刁难,甚至公然用魔法恶作剧攻击他,那些霸凌者被学院训导者们严厉处罚过之后,虽不再出手袭击,但仍用欢笑般的辱骂歌谣围着他唱个不停。孤逝的记忆里,只有外公用臂膀拥抱,将那些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恶意挡在背后。

    他从未被这个世界温柔地对待过。

    孤逝的内心深处,只有两个同龄人给过他朋友般的温暖,将痕是其中一个,是一个似乎从来察觉不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异常寒意的人,平和的与之交往,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在孤逝的心里,将痕似乎就是那么一个哥哥的形象,可孤逝又是那样的羡慕他,羡慕他的耀眼,他的前呼后拥,羡慕他有父母亲人,羡慕他的亲和力和泰然处之。

    将痕对他人的羡慕向来一无所知。他记忆中的孤逝,在贵族和魔法师子弟的喧闹之中,总是一个人远远的坐在广场的秋千上,远远的望着喧闹的方向,人们从不愿经过有他存在的地方。白色的雪花从他身旁飘过,又似乎是从他周身绽开的,人们穿着厚厚的大衣时,他只是穿着薄薄的单衣。

    “嘿,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啊。”

    孤逝抬起头,他看到一个与自己年龄近似的白发贵族少年,俯身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