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神话水浒 » 第12章 新仇旧怨

第12章 新仇旧怨

    车队在次日晌午,终于是赶到了熙州首府,熙州城。

    城池虽大,但城门口却一个来往的行人都没有,只有一队手握长枪的禁军把守在门前。

    守门兵士一看到车队,立刻摆好防御的架势。领头的兵士走上前来:

    “适逢大疫,若无胡相公手谕,所有人一律不得入城。”

    当李忠与其表明自己的身份与车队的任务时,兵士的态度瞬间变成了恭敬,连连拱手道:

    “小人有眼无珠,不成想差点冒犯了李将军。胡相公盼着将军和大夫,真如同那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您二人给盼到了。”

    然后又回头朝其他禁军喊道:“弟兄们,赶紧闪开!千万别惹恼了几位官人!”

    兵士们一听这话,连忙让出城门的位置。李忠一行人就这么进了城。

    城中街道极其空旷,只能看见零零散散的几个行人,不时有一队禁军巡逻经过。

    那兵士头领一路领着车队,走了几百步,终于是走到了熙州州衙前。兵士给门卫交代了几句,便与李忠拱了一拱手,回城门站岗去了。

    门卫急忙跑进衙门里,不一会儿又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胡相公召将军与大夫大堂议事。”

    沈大夫从马车里爬出来,与李忠并排走进州衙,身后跟着王衣与大郎。

    沈大夫路上看向李忠:“这胡相公好生奇怪,与你我不于三堂相见(日常办公和接待上级场地),反而从大堂相见,却是为何?”

    李忠也摇摇头:“我也不知晓。”

    四人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大堂,王衣只看见一名长须文官,正坐于大堂之上,眼神中满是不善。

    王衣心道:“这老登,把地方治理成这样还敢给我们摆臭脸?”

    待几人站定,那胡宗回把手里惊堂木一拍:

    “熙河路第四将正将李忠,你逾期上任,可否知罪?!”

    李忠连忙拱手解释道:“末将护送沈大夫,路上遭了贼人袭击,不成想这才延误了一日。”

    “法不容情,迟了便是迟了。但本相也不是那不明事理之人,今日暂且打你二十军棍,你可服气?”

    李忠面上表情丝毫不见波澜,低头道:“末将任从相公处置。”

    史进一听这话,神色先是不解,然后满是愤怒,握紧了拳头。王衣在一旁拽了拽史进的衣角。

    大堂两侧的兵士搬来一条凳子放在几人面前,把李忠扶上凳子上趴好,低声道:“李将军,小人得罪了。”

    一人扒下李忠的裤子,两名兵士手握军棍站在两侧。

    “啪!”的一声传来,随之传来的是李忠的一声轻哼,李忠的屁股上顿时红了一片。

    史进紧紧握住了拳头,头上根根青筋暴起,浑身不住地颤抖,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王衣面无表情,死死抓住史进的手。

    沈大夫看到这一幕,连忙向前走了两步向胡宗回求情。

    “相公,李将军他路上遇到的……”

    胡宗回摆了摆手:“沈大夫,你不必多说。你也知道,这军中,军法便是治军的一切。我今日若是放他一马,以后还如何统制大军?沈大夫你说是吧?”

    然后又看向李忠:“李忠,你不会因此而记恨本相吧?”

    李忠从牙里挤出来几个字:“末将不敢。”

    又是一军棍落下,李忠这次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这时,胡宗回也发现了站在一旁神色愤怒的史进:

    “沈大夫,这二人是你带来的?”

    沈大夫解释道:“正是,这二人是我自家远方子侄,因为身手不错,我便把他俩一齐从渭州带来了,平日与李将军交好,故不忍看到此情景。”

    “原是如此。”

    胡宗回脸上的戏谑意味更加浓重,像看戏一般看着李忠受军棍。

    王衣心里只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与可悲之感。

    李忠在王衣心中一直如同叔伯一般。其对谁都笑呵呵的,但却是一名铮铮铁骨的硬汉。

    其堂堂一名西军高级军官,前一日还化身为天神一般的巨人,与西夏人拼死搏命,厮杀的天昏地暗。

    今日到了熙州,只是因为这胡宗回是一个官职更高的文官,便竟然丝毫不问青红皂白,让李忠在大庭广众之下受罚。更何况这哪里像是军法?更像是一种对李忠的侮辱。

    这二十军棍不是打在李忠的屁股上,而是切切实实地打在了李忠的颜面上,怎么能让旁人相信这是一个“化实”的将军?

    沈大夫只是侧过头去,不去看这一幕。

    王衣心中一下下默念倒数,也只感觉大郎的汗水从手上滴落,握拳丝毫不曾松开。

    “五…四…三…二…一。”

    待最后一军棍打完,李忠的整个臀部已经完全红肿了起来。兵士帮李忠把衣服收拾好,扶李忠从长凳上站了起来。

    “看在童太尉的面子上,今日先放你一马。你须得三日之内抵达岷州任上,不得有误,可曾听见?”

    李忠身形还是如铁山一般,如同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抱拳:“末将得令。”

    胡宗回眼中满是厌恶,不耐烦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吧。”

    李忠拱手退了几步,出了州衙大堂。

    胡宗回见李忠离开,立马换上了一张亲切的面容,从大堂上走了下来,握住了沈大夫的手:

    “沈大夫,你真是让本相想的好苦啊!这熙河路的瘟疫可把我闹得心焦,本相已经连着数日没睡一个好觉了。这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一齐去后堂。”

    说罢,胡宗回便领着沈大夫出了大堂,王衣与史进跟在后面。

    几人前往三堂的路上,胡宗回还向沈大夫打听王衣与史进二人。

    “沈大夫,却没听说你还有这么两个好汉一般的子侄。”

    “家父有几个姐妹,听说我在西军任职,想着一身气力不报与国家,岂不是浪费?便使他俩来投奔我。大郎二郎,快来拜见胡相公。”

    “见过胡相公。”王衣丝毫不含糊地一拱手,史进则很明显地看出不情愿。

    “原是如此。”胡宗回捏了捏王衣的肩膀,“你便是大郎?”

    王衣道:“相公说笑了,小人姓史名衣,家中排行老二。我兄长单名一个进,家中排行老大。”

    胡宗回故作惊讶状:“竟是如此?你可比你兄长老成不少。”

    王衣好似没听懂一般,连声道“小人常随家父出门跑商,风吹日晒,自然看起来老成。“

    胡宗回听到了,大笑两声。几人就这样一齐进了后堂。

    待胡宗回与沈大夫都落座,胡宗回开口问道:“沈大夫,此次前来共带了多少药材?”

    “总共三十六架马车的药材,但在路过白石山时遭遇党项人伏击,损失大半,现今只余十五架了。”

    “沈大夫可别故意吓本相,我这熙州离前线可有上百里呢,怎么可能会有夏贼?

    “我怎敢在此事上说笑?夏贼派了两名‘化虚’,一名‘化实’将领前来埋伏我等。被派来护卫我的指挥使已然阵亡了。”

    “可有证据?”

    “李忠将军及大郎将三名敌将全部击杀,头颅已经用石灰腌了起来,寄往渭州去了。”

    胡宗回一听这话,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遗憾,而后顿时喜笑颜开:

    “若经过比验,是夏贼军中的将领,这可是大功一件啊!本相这就禀报童太尉,想必圣上听了此事也定会龙颜大悦。”

    “何必再麻烦胡相公?我已将杀敌经过详实写清,送予了种相公。”

    “种相公是我多年至交,但毕竟其不是文官,上报难免有疏漏的地方。哪似本相,天天动这笔杆子的,哈哈哈。”

    胡宗回边笑,边把手中茶水拿起吹了吹:“沈大夫,本相看令甥第一眼便知道,定是难得的英雄才俊。他与夏贼战斗之事,需得给本相多讲讲,这样的国之栋梁,可是圣上最乐意见到的,你说不是?”

    “相公若有此兴致,我怎敢不从?二郎,你不是和那夏贼‘化虚’武将亲自过了几招吗?快来和胡相细细禀报一番。”

    王衣朝胡宗回一躬身,故作讨好之态道:“小人若是给相公讲高兴了,相公可不能少了小的赏钱。”

    胡宗回哈哈大笑:“你好好讲便是,本相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胡宗回指着王衣,朝沈大夫笑道:“令甥这般勇猛,又如此机敏,沈家的家教果然在整个大宋数一数二。不愧是名门大族,书香门第!”

    王衣在史家庄本来就常给乡民讲各种志怪故事,这时岂不是手到拈来?便将整场战斗的经过,如同话本一般添油加醋地给胡宗回讲了一番。

    讲到精彩处,胡宗回连连叫好;说到紧张时,胡宗回又紧锁眉头。

    等到讲完时,胡宗回长舒一口气:“没想到居然如此惊险,二郎竟是如此人才,临危不乱,颇有大将之风。”

    王衣连忙答道:“相公过奖了,小人万不敢当。

    胡宗回好似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沈大夫,既然药材被毁大半,那这瘟疫该如何是好?”

    沈大夫答道:“通过对沿途村寨的判断,我已经基本断定了瘟疫是夏人投毒所致。不知夏人从何处搞来如此厉害的疫病,所运药材怕不是起到作用有限。”

    “因此重中之重在于防,而非在于治。想必胡相也已经收到了我的书信,将防疫守则发了下去。因此我的计划便是,一路探查瘟疫的源头,一路尽可能的救治病人。”

    胡宗回点了点头:“沈大夫此计甚妙,便依沈大夫计划来。”

    “因此相公须得给我提供熙河路的地图,以及所有关于瘟疫的军报,待我先查验一番,再决定之后怎么处置。”

    “都依沈大夫的。”胡宗回说罢,便交代一旁的兵士领着沈大夫前往存放军报的地方。

    王衣与大郎则拜别了胡宗回,赶忙回到了车队。

    李忠与花麻正在车队中等候,王衣见了师父,问道:“师父,我们下一步作何打算?”

    “这离岷州还有三百里。反正咱也不再需要护送车队。骑马一天半便能赶到岷州。不如趁现在天色尚早赶紧出发。”

    “好,那我给沈大夫留张字条。”

    王衣又看向一旁的花麻,问道:“花麻,你想跟着我们去岷州还是留在这熙州城与沈大夫在一起?”

    花麻不加任何思索地回答道:“我和你们走。”

    听到花麻的答复,王衣朝周围人借来了纸笔。写好纸条后,连着一贯钱交给了门卫。

    然后与李忠,大郎,花麻三人牵着马,走出了熙州城。

    四人走离了车队十余步,大郎狠狠地咒骂道:“这人模狗样的龌龊东西,真把自己当成相公了!”

    王衣朝向李忠问道:“师父,你可是与那胡宗回以前有什么仇怨?”

    “自然是有,还远非一般的仇怨。”

    李忠叹了口气,这时才将多年前的恩怨与原委给王衣与大郎缓缓道来:

    “十年前,我在西军当兵,先是在种经略相公手底下任职,统帅渭州路第七将。只不过我任副将,种朴种将军任正将。”

    “当时朝廷刚结束对吐蕃用兵,熙河路多有反叛的蕃人部落。胡宗回好大喜功,想要赶快攻下歼灭叛军,向皇帝报捷。”

    “因此胡宗回急令手下王吉、魏钊二将出城讨敌。没想到敌人士气正盛,二将又人手不足,自然落得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可是河州不能无人任将啊,因此胡宗回上书请求援军,枢密院便下令将西军的精锐,种将军部调往河州,前往平叛。”

    “谁曾料到,这胡宗回害死二将后还不知悔改。我与种将军刚刚到河州第二天,胡宗回便勒令种将军带着兵马出城。”

    “人困马乏、天寒地冻、不知战场地形、不知敌军实力。这种命令,是个武将都明白,与让我们白白送死别无两样。”

    “种将军自然据理力争,明言敌军士气正盛,天气也正寒冷,应该缓缓图之。”

    “胡宗回不听,种将军苦苦劝谏,说道:不是我等胆怯不敢应战,而是如此出城必然是全军覆没。可那胡宗回生怕平叛慢了一点,以军法要挟我们顶着风雪出城。”

    “当时正值河州的腊月。水囊里的水都完全冻住了,将士们连喝水都得等到生火做饭的时候。”

    李忠叹了一口气:“但这还远远不是最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