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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九节

    对了,总是出现在我家的“神秘人”是王度,你是不是很意外?

    小小姨醒来,逐渐像个人似的,有了些生气。我妈说王度来过好几次,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上我了。小小姨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可能是看上了,要不上次撞车人家那么大方。我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赶在她们想找我谈谈之前,溜之大吉。

    中午约了人吃饭,没敢回家。小小姨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我摁做静音,反扣。不一会又打了过来,思忖半天觉得想好了说辞,才敢接起电话,小小姨在那头狂喊,感觉耳朵要聋了:哎呀,忙啥呢,怎么老是不接电话,我和你妈还在太阳地里站着呢。你赶紧给我们找个收废品的,好不容易找了一个,你妈嫌便宜,真是的!快点啊,要把人热晕了。我妈也不甘示弱:还不是你把我们搞得一团糟,这个要断、那个要舍,哪个不是花钱买的?不卖贵点能行吗?我含糊着说好立马挂断了电话,要不她俩得在我电话里吵一下午。

    给骰子去了电话,骰子也痛快,也就一两分钟,发我一手机号码。为了逃离聒噪,选择微信发给小小姨。回到工作室忙起来,这事就被我忘在脑后了。下班回家,她俩还在楼下站着,一个身穿泛白工作服的男人正佝着身子埋头打包地上的零七八碎。小小姨见我来了,忙招呼我:你介绍这个不错,小伙子人挺实在的。你妈说六毛太便宜了,七毛吧!他连个磕巴都不打就同意了。从没见过这样式的。这不,你妈卖上瘾了,又去地下室倒腾一一堆出来。我嘴上说着是是是,是挺实在的。心里却在想:我的好小小姨,要不是我打电话让骰子找个信的过的,还吩咐他价出得高点,亏的后续我给补上,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我妈不知从哪弄来一瓶矿泉水,递过去:看热这满头大汗,先喝点水吧,喝点水再干。那男人抬起头来,连连摆手说不用。我看到了他的脸,那一瞬间我应该是看到了放大版的林子,可是我不确定。要是你在就好了,毕竟你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长,对他更熟悉一些。我隐隐约约记得他左眼眉骨那里是有个疤的。我从我妈手里拿过水拧开,蹲下来递过去:喝点吧,师傅,天怪热的。他又抬起头来,熟练地用系着毛巾的手腕擦着汗。我飞速地看了一眼,又补了一眼,可以确定他的左眼眉骨那里有道疤痕。

    毕业时,学习并不太好的我们都有高中上,可聪敏的林子却被委婉地劝退。听说林子他爹求到了校长办公室,无果。后来我们再找去那片林子,小卖铺已经搬空,林子和他爹也不知去向。你当时还四处打听,本来他们爷俩住那林子里就像隐居者一般,周围人家除了买稀罕东西的时候记得林子里还有这么个小卖铺,平时难得记得他们,更遑论他们的去处了。他们爷俩被人们日常生活的琐碎与繁杂裹挟着,逐渐被麻木的目光忽略,慢慢被迈出的步伐碾压,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被遗忘。除了你、你的家人偶尔提及,人们似乎记不起,甚至会皱着眉头说一句:还有这会事,我怎么不记得。

    我知道你一直耿耿于怀,他们爷俩救你弟的这份情你还没来得及还呢,他们就“人间蒸发”了。你说我该怎么做?我是装作不知,暗里帮助他,还是跟他相认,明着替你感谢他?

    我想了想这事还得找骰子,骰子八卦得很,一听我对这小子感兴趣,酒吧也不看了,开着自己那小车一会功夫就到了咖啡厅。一脸兴奋地坐下,端起咖啡呷一口品一品,环顾四周拍着椅子扶手说:不错,不错,这地比我那地好,安静,说话得劲。哎!你先跟我说说你跟这小子怎么认识的?我跟你说这小子太有意思了,我刚开酒吧缺人,他来应聘说自己会调酒,结果酒调得一塌糊涂。我都让他走人了,他又说他会几下子,可以当个保安、保镖啥的,我寻思他说得这么诚恳,让他保一个试试吧,当天晚上有人闹事,他让人给开了瓢。我给他送医院去,缝了针、拿了药、交了费,他又得寸进尺要求我把他送回他临时住的地方去。我这人心软啊,还真送他回去了。那就是个小旅馆,一盏半吊着的路灯底下蹲一小姑娘,也就五六岁的年纪,看他从我车上下来,扑上来叫“爸爸”,奶声奶气地倒是挺可爱。就这么一干啥啥不行的人,居然摊上这么一好闺女,抱着他的头一顿吹,边吹边说,爸爸,我给你呼呼你就不疼了。过了一会子,小姑娘肚子叫了,她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说,爸爸,我还没吃饭,我饿了。得,我又拉着这爷俩下馆子吃了一顿饭。以至于他对我是“感恩戴德”,非得在我手底下干活,报答我。

    “他有闺女?”我情不自禁地问道,“那他老婆?”“不知道。哎!不是你先给我讲吗,怎么我先给你讲上了,你快点你先说!”骰子也是个有意思的,够逗的。我把我们和林子那段说给他听,他直拍大腿,连连说:可惜,你们来城里我才认识你们,要是那会子就认识你们和林子该有多好。

    骰子又说:不过后来我看他和他闺女确实也无处可去,就留他在酒吧做事,倒也是个勤快的,就是巧事做不来。他说他去别处读了高中,还考了大学,就是那时候他爹有病了,他成星期成星期地陪在医院里,课程拉下太多,慢慢就有点跟不上了,所以大学没考上。那些年总有好多职高类的学校上门招生,有些人总怕是骗子患得患失拿不得主意。他爹孤注一掷,把自己的老本都搭上,总算押对了宝,去的学校比职高还好,近似于三类本科那样子的。大学三年边打工边学技术,出来就去了港口上,一个月也能挣个四五千,他和他爹挺知足。

    “那怎么后来又回到了这里?”我有些迫不及待。“哎呀,别急,你听我慢慢说,你一插话我想不起来说到哪了。”骰子意犹未尽,感觉被我贸然打断,心生不悦。“好好,你继续,我保证不搭话!”我举手立誓。

    骰子喝一口咖啡,瞅我一眼:他爹住院时,他在医院认识一个女孩子,也是早早没了娘,得空就来给自己爹陪床的。他觉得俩人同命相怜,有些重活啥的就伸手帮一把。只是后来那女孩考去了大城市,就断了联系。后来,那女孩过来港口这边旅游,俩人又遇上了。那时候,那女孩还读研究生呢,说自己爹也没了,现在贷了款上学,平时一天打两份工。他自己没上成好大学,挺遗憾的。他便不想再让这个女孩留有遗憾,主动提出供女孩读研。一来二去俩人就好上了。

    他爹见那女孩时候说:妮子,你俩这差距太大,跟着我娃亏了你。那女孩还说:叔,我不亏。我从小没娘,前几年又没了爹,身边没个知心人。我不图林子别的,就图他对我好,能在身边陪着我。他爹咂摸一口烟说:妮子,啥也不图,更难呢。这话当时他没听懂,不久闺女降生,他和那姑娘成婚,一切从简,他沉浸其中觉得自己幸福至极。几年以后,他爹重病离世,那姑娘抛下他和孩子,偷偷卖掉房子,取空家里的存款,跟一个博士后出了国。买房子那会,他爹劝说,房子不能只写那姑娘一人的名字,他不听,还反怼他爹:人家啥也不图,婚礼都不嫌弃简单办办,房子上写她名字能咋?结果,他和闺女落了个露宿街头。

    “那他不是在你酒吧干吗,怎么又收上废品了?是不是你把人给撵出来了?”我脱口而出,意识到不对,赶忙陪不是,“对不起,没忍住,没忍住,讲得实在是太精彩了,就没忍住,你继续!”骰子摸着下巴,上下打量我一番,犹豫片刻说道:妹子,说句你不爱听的啊,你别生气。你这说话的语气、这表情、这副无赖的样子,真是跟老大越来越像。我一愣正欲发作,“哎!别生气,说好了不生气啊!我还没找你呢,怎么个事?啥叫我把人撵出去了?我是那样人吗?”我剜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小点声,公共场合,注意形象,保持安静。”他气急败坏地憋着那股子不吐不快的劲说:“这是啥地方啊,这地方不行啊,说个话都说不痛快,还不如去广场台阶那里坐着聊舒坦。”说着人就悄无声息地“飘”了出去。嘿,你说这人!得,就这德性!

    我一路追出去,骰子就在那车里坐着,正抽烟呢!我还得问问他林子是怎么开始收废品的,你是不是也想知道?

    骰子见我来了,把烟掐了。都知道我不待见你们几个抽烟,这么些年了,他倒还记得。骰子说冲他那可爱的宝贝闺女,骰子每月工资多给他300。本来这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挺好。谁知那天下班在衣帽间几个师傅闲聊,说来说去说到工资这事,其中一个师傅跟林子干一样的活,钱却比林子少。这话被林子听了去,他就多了个心眼,开通了短信通知,骰子每月后打进去300块钱这事就“做实”了。林子是那种直性子的,当天晚上就奔去骰子家,气呼呼的,倒把骰子吓得不轻。任骰子怎么劝,就是不打算再留下来。第二天,骰子去爷俩的住处,寻思再做做林子的思想工作,已是人去楼空。

    骰子倒也认识些人,有点子门路。打听了好几天,终于从一个朋友那得到消息:城里新来了一个收废品的,给的价高,还愿意帮着收拾卫生。骰子隔段时间攒下酒瓶子就打发生面孔给卖过去,生面孔混熟了就卖酒瓶子送纸壳子,林子倒也愿意接受。就是他那闺女骰子想得狠,又不得见,骰子就天天撺掇自己媳妇生个闺女给自己疼。撺掇烦了他媳妇就上手打他,拍得他胳膊“啪啪”响,让他一边去。

    我正待叹气,想说让我妈在小区群里宣传宣传,拉拢群里的叔叔阿姨、大爷大妈都把废品卖给他。骰子又说,别看他现在穿得像大叔,兜里可有了,都说收废品发家致富,真让他得着了。没两年就在市里买了一套房子,他和闺女一起住着。老爷子住不惯城里,他又出钱给他爹在林子边上盖了大房子,得空啥时候回乡下,你多留意两眼,最大的红砖青瓦房就是他家的。过年那会子去看老娘,说是拿的点心水果,那袋子底下码了五千块钱,用个红袋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要不是我媳妇去给老娘打扫整理,还发现不了。我想着再给整回去也不妥,就给老爷子买了辆观光车送了过去。一来二去的,我俩就又“怀念不如相见”了。他闲时也来我那酒吧喝两杯,都说“人一有钱就变坏”,他倒是还和以前一样,人憨厚老实又爱较真。说他好几次了,买点稍微上点档次的衣服,捯饬捯饬自己,愣是听不进去。非得我说穿好点哪怕开个家长会都不会给闺女丢面,才拉上我给他参谋着买了一套西服。林子这人你也知道,脸刀削一般,打小就长得好看,稍微一捯饬就很扎眼。我那圈子里好几个人打听他,就是一听他收废品又带个孩子,都打了退堂鼓。

    骰子酒吧那边打电话过来,有人喝醉酒闹事,骰子走前不紧不慢地说,还想知道啥,有空挂他电话。有空约着林子一起吃个饭。开酒吧开久了,骰子对这种事真是见怪不怪了,都懒得着急。我自己一个人走了一段路,想了很多。那时候,光顾着去找小小姨了,倒是真没注意周边的房子,只是隐隐约约能回忆起好像真有个很大的房子挺气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