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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十九节

    三勇打电话要我银行账号,说是要打五万块钱过来,等李睿来借钱的时候拿给他。我有点糊涂,三勇解释说,李睿昨晚上找他让他帮着照看照看家里,尤其是他二婶那头,没他二叔了,好些事都不容易。问他光说要离开一段时间,知道他肯定有事,三勇不放他走,最后才吐口,说是淑君妈妈给他打电话,想让他去看看淑君。听话音事情可能不太对,又加上这段时间淑君的朋友圈都没更新,李睿就担心她是不是得了重病啥的,做好了去陪她的准备。三勇最后说:“我知道他急用钱,我也知道他不会跟我张这个口。他到了那,要是那淑君真有个病啊灾的,少不了还得联系你。所以这不是想托你把钱给他,你千万别把我漏出去。”

    李睿比我想得更早地联系了我,顶着两个黑眼圈直接来了工作室。更直接的是二话不说就提借钱的事。我答应了也二话不说地打给了他。他起身离开前问我:“你也不问问我借钱干嘛,你就敢借?”我笑笑:“你要没遇到难处,你也不会来找我呀!”李睿又折了回来坐下:“你能不能联系联系淑君?我联系不上她,她妈打电话来一句也不肯多说,只说想见我。我担心她出了不好的事情。去她那边得两天时间,我一刻也不想等,我得立马知道她到底怎么了。”李睿的声音越来越大,略微有些颤抖。我拿起手机尝试着拨了电话没有通,我又翻看了最近的航班,拉开抽屉找出了以前我们合作时他留存的个人信息:“说实话,我也联系不上她。不过我帮你买了机票,这样你能快一点见到她。淑君也是我的朋友,她没事最好,若有事我也想尽一份力。机票钱我来出,到了替我带好。”我把航班信息发给他,他撂下一声“谢谢”就急匆匆走了。我给他定了今晚的航班,回家收拾收拾吃点饭就该出发了。我猜他会让三勇去送他。

    窗外的树很高了,有二层楼那么高,轻轻扭脸瞧出去一片葱绿。有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鸟在树上欢呼雀跃,倒也耐看得很。今天预约的客户临进门前又被家里人拉了回去,大男子主义的丈夫显然不信什么产后抑郁之类的话,硬是嚷嚷着是我们哄骗了他老婆。一身行头不便宜,开的车也贼贵,从二层上望下去,他正用手指着他老婆硬把他老婆塞进车里。在他眼里,可能好吃好喝好穿就是一个女人的全部。这样的男人,你说我要是再冲出去拦住他,英雄救美般地把他老婆护在身后,对他进行感化式的再教育,是不是也是白费?所以,在你眼里那个冲动的我,随着岁月的流逝,还是变聪明了,也变世故了。就是那个女人无辜又无助的眼神老是在我眼前晃,晃得我眼晕,不得不起身来到窗前望望远方。

    临睡前,三勇打电话过来,一听就在回程的路上,三勇客气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就骂骂咧咧地说了李睿一顿。果不其然,李睿在让三勇送他去机场的路上,掏出五万块钱偷偷塞到了座位下面。要不是去加油站加油车堵得厉害,三勇从副驾驶那头下车时,手摁着座椅感觉硬硬的还发现不了。

    虽然对李睿没啥好感,我还是给李睿信息了一条:到了有事说话,钱不够我这还有。

    第二天一大早发现手机上的短信通知,大半夜三勇又跑去了银行,五万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我这里。我干儿子亲爹的吩咐不能不听。

    雾并不大只薄薄一层,像轻纱笼罩着天空。东南处的太阳像个刚熟的红蛋黄,透着一丝绵软、沙沙的感觉。我的车还没拐进公司就被裹着头、戴墨镜的两个女人拦停。我有那么一刻是慌了神的,手忙脚乱地找手机,又猛然想起我没锁车门。我这不锁车门的习惯不知赚了我爸妈多少唠叨,说好听点就是不长记性,说难听点就是缺心眼子。

    一年前,我被一个来访者尾随,就是没锁车门,他拉开车门就坐了上来。他抓住我的手就要往我手腕子上戴镯子,还要往我手指上套戒指。惊魂未定之余我努力安抚他,让他先松开我的手。他之前已经完全康复了,我不知是何缘故导致他现在如此。想着偷偷给他父亲发条信息问一下,我手刚碰到手机,就又被他一把抓了过去,嘴里嘟囔着:不准你联系别的臭男人。幸亏已到小区,离着家不远了,刚好瞧见我爸穿着他那大红围裙下楼扔垃圾,我偷偷摁开了车库门。我爸没见我车也没见我人觉得奇怪,一摸口袋又没带手机,就往小区西面走去,看到了我的车。后面的事情可想而知,要不是我生拉硬拽,我爸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他被警察带走的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你是我的,只有你懂我……气得我爸咬着后槽牙啐了好几口唾沫。

    警察都来了,我妈居然没被惊动。于是我们爷俩就商量这事瞒着我妈,不能让她跟着担惊受怕的。谁成想第二天小区的大爷大妈们一见到我妈,就特别热情地凑上来嘘寒问暖。几番下来,前因后果我妈虽不甚清楚,却万分笃定我遇上了臭流氓。我正上着班,就被我妈一个电话召回。我爸去市场买菜刚走到半路也被吼了回来。我们爷俩就像犯错的小学生,认认真真地交待事情的来龙去脉,诚诚恳恳地做检讨表决心,我妈才作罢。

    虽然看身形就知道今天拦车的是俩女人,可我的后脊梁还是一阵汗,这会子凉飕飕的。这算不算是创伤后遗症?

    拦车的是那天还没踏进工作室就被她老公抓回去的女人,旁边那个是她闺蜜。她老公很怕她再来我这里,几乎禁止她外出。是她闺蜜给她出的主意,亲自去她家里约她出来逛街,又开着车转悠了平时她俩爱去的好几个地方,最后再直奔我这里来。她闺蜜在东二路开了一个茶室,想以后让我那里给她诊疗。她特别不好意思地一再道歉,眼神里却满是期待。

    李睿很快就打回来电话,张口就是他要借钱,要很多很多的钱。我心一紧,莫不是淑君真得了什么大病?五十万我还是有的,就是这笔钱我得回家跟我爸妈商量一下,毕竟这笔钱追根溯源是我亲妈的。

    你还记得我们搬去城里后,有一阵子几家商量着一块换家电、买中央空调、买空气净化器……我们家推脱家电都还很新,打算过几年再买吗?那时候,我妈有个在银行工作的同学,知道我姥爷那老房子拆迁得了不少钱,算上我小舅每人手里顶少也有20万,便天天上门撺掇我妈买理财产品。一开始我妈还很理智,基本不用我爸说啥,她就斩钉截铁地表示她定力很强。以我爸对我妈这么多年的了解,我爸也觉得我妈立场坚定,没啥大问题。谁成想半年以后,我妈得了她这同学跑路的消息才慌了神,双眼通红地拽着我爸的手边说边哭。想当初他们两口子可是想好了,这二十五万除了生二胎用,剩下的留给我当嫁妆的。我爸气得腮帮子哆嗦:二十五万全买了?都给她了?都被卷跑了?那时候我们家的气压很低,我妈气自己瞎了眼蒙了心整天唉声叹气、眼圈子红红的;我爸气我妈禁不住人家的糖衣炮弹、甜言蜜语,又觉得我妈那憋屈样可怜不舍得数落我妈,自个躲厨房里闷声擦这擦那。

    我得空就往我姥家去,刚开始,我姥还问我警察有没有打电话?人找着了没?钱追回来吗?被我姥爷说了几回,知道我垮着一张脸来蹭饭躲我爸妈指定是还没信,也就不问了。一大家子人都黑不提白不提的,我小舅故意在饭桌子上递个拳头到我眼眉梢,让我看他的茧子,叫嚣着哪天逮着那黑心女人,他非把她打成肉酱不可。小舅的后脑勺猝不及防地挨了一下子,小舅抱着后脑勺“哎呦哎呦”的时候,姥爷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嘬了一小口,夹起花生米扔进嘴里。小舅便不敢吱声了,姥爷的脾气你也知道,当过兵练过擒拿格斗,向来是不怒自威、说一不二、言出必行。小舅你更了解了,我姥大龄生的,被我太姥爷惯坏了性子。大儿子谁不稀罕,我姥爷也惯,但是张弛有度。我姥爷看不惯太姥爷的惯法说了几句,被我太姥爷举着拐棍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只能顺着,一直顺到太姥爷去世。小舅也知道他没了靠山收敛不少,还是被我姥爷追着打。连我姥都忍不住说一句:你太姥爷太惯孩子,你舅越来也没个样子,打轻了。

    那时候,你们顶多叫个不学好。小舅早就成了人们口中的“街溜子”。小小年纪就学人家叼根烟满大街乱晃。今天烫个头明天打个耳洞的。每次去我姥家吃饭,小舅头顶上那撮毛就换个颜色。最过分的那次染了个绿色回来,我姥刚蒸完上坟用的大馒头,正准备拾到盖帘上晾晾。一抬眼瞅着我舅头发那色,差点没崴进柴火堆里去。我姥摸起烧火棍就打了过来,嘴里嘟囔着:你个混账,今天是啥日子,你把你那两撮毛霍霍成这个熊样子!仔细你爷来找你。小舅愣怔了一下,我姥那烧火棍子不偏不倚正好敲在了我舅耳后,敲出一条血印子。我姥也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小舅已经出了家门。在大门口碰上我姥爷,我姥爷指着他的头发就要上来揪他,小舅不耐烦地说:哎呀,知道!知道!我去染回来。第二天一大早,我们终于见到了小舅久违的黑发,我妈还说:你看,这样多爽利,人看着精神了也帅了。小舅也不接话茬,把头扭去一旁,拿脚铲太姥爷坟边缘的土。我姥瞅一眼姥爷,忙挡住小舅,拧他的大腿里子,疼得小舅“嗷”一嗓子。最后我姥只能心疼地看着我小舅挨我姥爷那几下子,磕够给太姥爷的赔罪头。

    其实,小舅人不坏,就是在那时看来他的行为乖张了些。那次,我们一起去溜冰,我都说了我没溜过怕摔,站在一边看你们玩就好。他缠着我变着法地激我非得让我试试不可。下场前,伸出食指中指举过头顶,信誓旦旦地说他一定保护我。临了还补一句:林峰也在呢,他能让你摔着吗?你把心放进肚里。起初还挺正常,他带着我小心翼翼地走了两圈,又把我交给你,自己偷摸溜出去抽了根烟。再回来,我看他那眼神就不大对劲,他从你手里把我接过来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你刚滑走,我就飞到了墙上,又重重落到了地上。我能感觉到我是被他甩出去的,我的满腔怒火被钻心的疼痛和滴滴答答的鼻血掩盖了,瞬间眼泪哗哗地。我的脚脖子肿了,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斥了他几句。众目睽睽之下,你背我走的时候,小舅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伤筋动骨一百天,我是打算以此为借口休学三个月的,我爸觉得很有必要,可是我妈不允许。我妈深谙我爸的脾性,生怕我爸在送我上学的路上,我委屈巴巴地叫一声“爸”,我爸就顺带着拐个弯把我送去我姥家了。所以,我妈哪怕上班再不顺路,宁可早起十几分钟,都不肯让我爸送。一个星期没露脸的小舅据说是去邻市参加体育比赛了,我爸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心想:看来没跟家人出卖我小舅,反而搞得不真实了。一向不管四六,只顾自己舒坦的小舅又怎么会忽然参加长跑这么累挺的比赛。指定是怕露馅挨呲,借着比赛躲出去了。

    忘了是哪天了,我爸一进门口就问我和我妈,是谁在咱家门口放了两小捆柴火。我妈向来对“吃哪补哪”深信不疑,正在厨房聚精会神地给我炖猪蹄子,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了句:什么?哪来的柴火?是不是楼上对门那阿婆捡回来的?楼上对门那阿婆惯会捡东西,大的小的新的旧的破的烂的,凡是在那眼里还有点用处的,总要倒腾回自己家去。小的她总是想尽办法藏起来,大的没法藏,用块毡布盖在阳台上,她儿子不忙的时候发现了总是给她丢出来。我爸也没多想,就抄起来给扔到了垃圾桶那里,回来的时候还在那自言自语:这么细,看着也不像柴火……然后你晚上就给我送来了“伸筋枝子”,还悄悄告诉我:是我小舅送去给你,让你给我送过来的。我爸下班回来越瞅觉得越熟悉,在沙发那坐了得有五分钟,一拍大腿说:我能肯定这就是今天上午那两捆柴火!我妈微微一笑:老幺送来的,连面都不敢照,肯定心里有鬼。这俩家伙指定有事瞒着咱们,待会你好好审审。我妈指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