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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山城

    丘老头下半身的魂,飘了大半,也就剩下两条腿了,两人在山丘林里的土坑旁是不知所措,想做些什么,却又无从下手。

    炀道人拿着布阴袋,想先收着,后又考虑到罪魁祸首还在里头,若是等会连下半身的魂也一起吞了,可真是送羊入虎口,索性不了了之了。

    老李头念着丘老头的死,唱起了招魂歌,那是他唯一能尝试的手段。

    连他自个都未曾想到,还真发生了反应。一瞬间弄得布袋里的小家伙开始闹起肚子,在里面上蹿下跳的,两人以为有戏,吐也得把那半边魂给吐出来。

    等到稍微消停了,炀道士开了个小口,往里瞧去,却发现自己之前收的几只迷路鬼遭了殃。

    断手、断脚、断头的,小家伙是哪里看着舒服往哪里啃。这哪里是闹肚子,反倒是吃饱饱了。

    道人一拍自己的脑袋,暗叫自己坏了事。老李头看着道长一脸懊悔,上前来问出什么事了。

    “我收这几只迷路鬼的时侯就感到蹊跷,本打算调查点东西出来,再把他们超生了,如今在这袋子里,都被那小家伙啃了!”

    道长闷着脸,噼里啪啦的使劲踢着小土堆的石子,发泄自己的情绪。老李头失了声,踩着树枝,几噶几噶的响,也是找不到任何办法。

    “一起放出来吧,老炀”

    道长沉默不语

    “老炀,现在放出来,这些个魂虽说今后投胎会有些个痴傻,总比窝在袋子里等死强。这小东西还敢害人,我们能抓它一次,就能抓他第二次,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炀道人低头着头踢着石子,没有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语。老李头正想说话,道人抬起了头,烦闷地抓了几把头发,说到:“他妈的,想不起来那破书写了啥了”

    老李头瞧着道人,道人也看向老李头,说要放也得在道观里一起放。

    当年啻国道观术法交流,炀道人用做侠盗时的一些财宝换了几道符术,还有一本《参茅阵集》。

    说想着在观里搞个阵法,等放出来稳当些,有叹可惜平日爱喝酒,多误时间,除了定魂符能有些接触,其余的估计半个月也见不着一面。

    老李头也是对着老友很是无奈,道人则表示老子以前是走江湖、滚刀肉的,又不是弄文学的,认识几个字就已经很不错了。

    其中事实也如他所说,啻国教育的普及远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平日江湖上舞刀弄枪的响当当人物,论起能识文辩字的确实不多,而老李头能上书塾也托了黄之首要还魂的福,乃得福源相助也。

    炀道人的武学基础非常扎实,做盗贼一行尤其腿脚功夫了得,老李头叫他先走,不要等他。如今已经过了宵禁,又怕道士身上少了钱财打点巡查的官兵,又给了几粒碎银子。

    “老炀,这银子是借你的,记得还”

    道士身影越发渺小,在寂静的夜,老李头也不知道道人有没有听见,碎碎念了几句,转头看向丘老头的魂,却发现消得快没影了。

    “唉,丘老头平日不多见,如今却是阴阳两隔,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切莫要缠上我了,明早我就带上家伙给你立个坟,不枉一场街坊邻居”

    老李头拜了拜,靠着点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宵禁的街道格外的冷清,就连乞丐也得找个阴暗地睡,切莫给官兵抓着。

    两边的茶坊、酒馆、布坊……都关上了门,得益于老李头和炀道人晚上常在街边小酌,和几家酒馆比较熟悉,老李头舍不得银子给官兵打点,敲了裕丰楼的门,报了名号,走小门也给迎进去住了一晚。

    隔天一早,老李头赶上了山城道观,发现门还没开,陆陆续续的众信相继下了山,老李头以为出了什么事,焦急忙慌地在外面喊。

    道人脸色消瘦,正逗着小兽玩,听了声,起了身,在旁侧开个小门把李老头招呼了进去。

    老李头看着道士虚弱样,精气神萎靡的厉害,整个人有气无力的躺着,本准备关心一下,忽然看见黝黑的小兽朝着他龇牙,吓了一跳。

    “老炀,这是怎么回事?”

    道长唉的叹了口气说:“昨晚回到道观发现袋里的那几只魂已经被啃的七零八落了,倒是这小家伙吃地饱饱的,放出来直接躺着地上睡。”

    炀道人见魂消魄散,而罪魁祸首呼呼大睡,哪里气得过,从卧室里抽了剑,连砍带刺一顿招呼,可是世间哪里有过风被刀所断、气遇剑而乱、阴阳气里惧兵刃的奇怪现象。

    “好!好!好!,刀剑无眼,到你这就有眼了!管你是天生地生妖鬼生,剁不了你,我今天就要囚了你!”

    所谓临时磨刀,不快也光。炀道人从《参茅阵集》里一阵翻找,考虑自身习那太繁阴经,最终敲定四方缠阴阵法。

    找来一件阴物做阵眼,四方阴旗做辅,以自身法力激活,后由阴物自身阴气维持流动运行,做为囚阵而言,小巧却很实用,简单而且简便。

    炀道人第一次照猫画虎的完成了一个小阵法,看着生生不息流转的气,对自己的成果颇为自得。

    夜已深,月攀高,他忽然想到老李头,有些担心一个人宵禁的晚上,可转念一想,以老李头的精明,仿佛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道人打着哈切回房睡觉,不知道睡了过久,睁开眼,天还没完全亮,刚刚翻起鱼肚白,炀道人昏昏沉沉地醒来,发现整个身子骨都是瘫软,连起身腰间也使不出里。

    一时间,没来由的开始惶恐,转身之间却看见熟悉的小兽,那小家伙不知道晚上几时几分,就抱上了他的手指头吮吸着。

    道长一瞬间瞳孔极速放大,他知道这个小家伙就是整个事件的真凶,因为肚子饿而专门吸年纪大的老人魂来吞食。

    猛然间,他想到了之前丘老大爷的死状,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恍惚间感觉自己就要阴阳两隔。

    他使劲的甩手,可是狗皮膏药永远不会因为无用的甩动而脱离,看着左手上的小家伙他感到非常无语。

    道人一脸崩溃,一时间,拿起了笔,他想把他脑袋里想写的遗言一一写下,可是手失了力,每一笔一划的落笔都感到非常的吃力。

    最后弃了笔,索性释怀了,躺回床上,笑了笑,感慨自己死的窝囊。

    随着时间的流逝,道人心里是愈发感到无尽的悲哀,想起种种往世,意气风发的、踌躇满志的、后知后觉而后悔的一下子百感交集的流起了泪。

    他说老子不能这样死,起码得死的有点气概。

    炀道士拱起了身子,发现自己的气力好了许多,他利落的爬了起来,看见吃饱睡着了的小家伙,他一下子感觉生之希望多么美妙。

    老李头搬了张小凳,饶有兴趣地静静听着,道长继续讲着。

    “老李头,你不知道我当时是多兴奋,感觉心脏咚咚得跳的快要蹦出来,哈哈哈。调息完才发现原来这小家伙把老子的阴气全给吸完了,要是换了别人,准是魂都给吸没了”

    道人不禁感慨自己修行的太繁阴经了,虽然把自己的脸色搞得像是嫖妓的那般虚,起码是关键时候救了自己一命。

    老李头还是很担心,虽然他不是修道的,可起码读了几年书,养生书中有言“室大则多阴,台高则多阳,多阴则蹶,多阳则痿,此阴阳不适之患也。”

    泰族又说“以莙凝天地,发起阴阳,序四时,正流方,绥之斯宁,推之斯行。”《准南·天文训》也说“天地之袭精为阴阳,阴阳之专精为四时”,高诱注“袭合也,精气也”。

    道人说他没读过几本书,不懂你说的什么玩意。掏出三阳丹在老李头面前晃了晃,一连吞了好些颗,表示不用担心,他能把阳气转为阴气,够这小家伙吸了。

    炀道人直起上半身,往口袋里掏了掏,丢给老李头一粒小金粒子。

    “昨晚,你给我两粒碎银子,今天还一小粒金子,不算亏吧”

    老李头用牙一咬,确定真货无疑,对于爱钱之人当是高兴不已。

    “哪里来的?”

    老李头一边问着,一边小心的放入口袋。

    道长说是昨晚阴布袋里看到的,猜测是那小家伙的,就是不知道怎么来的。

    老李头看着小家伙不似鬼神,不是精怪,也搞不懂是什么东西,刀剑伤不死,阴牢关不住,啧啧称奇。

    “老炀,对于这个小家伙,你打算怎么办?”

    “暂时先用阴布袋收着吧,定时给吸点阴气,关是关不住了,我临时学的阵给小家伙生啃完了,只有等之后去外地交流时,问问别的道长有什么法吧。”

    老李头看着也只能点点头,算是权宜之计。能吸魂而食,实在算得是诡异,放出去又不知道有多少老人被祸害,再加发展,流窜外地更是难办。

    老李头因为在山丘林着了小家伙的道,疼的满地滚,着实放心不下炀道士。

    随后回家把自家门给锁了,到道观住了半月有余,后来偶然间才发现,原来那小金粒子是小家伙给拉出来的。

    每次一饿就拉一小粒,多了不行。两人看这情况,猜测小家伙就是靠着小金粒子引着人来阴暗小角落,然后吸魂吞食了。

    之后的老李头看见这小家伙就当成了祖宗,每天就期望着拉金粒子,炀道长是见过世面的人,叫老李头别把心眼埋钱里咯。

    老李头反驳说,那晚我借你碎银子够仗义吗?

    钱乃身外之物,义气可两肋插刀,我老李就是这样的人。道士连声佩服,他并不关心金粒子,却对能拉金子称奇,更是好奇小家伙到底什么东西。

    养了一小段时间后,他们发现这个小家伙很聪明,脾气秉性也不错,平日里喜欢围着炀道人转,很是听话,便取了个名字叫“小狗”,老李头嗤笑他没文化。后来,养的熟络了,原本杀心也就渐渐散了。

    春夏之交已过,夏天的下雨打雷天出奇的多,山城县里的流民越来越多了,一下雨连街上也躺不了,之后被官府集体收押了起来。

    可关于流民内迁的事,渐渐的起了流言,有人说是瘟鬼造成的,有人说是天灾,也有传言是边关打仗,之后说打仗的人被捉了,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边关确实败了仗。

    官府对外宣称流民四起,是天有怨、地生恨造成的,总归不关衙门政府的事,城门口贴了公告说三天后炀道长举行法会给天地散散火气,保佑山城平安。

    那天,城门口祭起了高台,下边设有正席,县令做中间,依次为乡绅席坐,后站有丫鬟和小厮一人,官兵佩刀在两边站,百姓无座向后站。

    看着乌泱泱的人流,妇人怀里的黄之首还以为去赶庙会,原来是有场法会。

    他见到炀道士就想到了那天晚上,神鬼色彩从那时起在他的心里油然而生。他期待着法会会有着比在上一世更加精彩,总归要有些祈灵术法之类的。

    可是做为从江湖半路出家的道士,道长呢是什么也不会,太繁阴经并不适合展示,流程什么的也不是很清楚,台下的人看得道长有些心虚,直到现在还对法会犯着嘀咕,想着胡乱比划几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这样,道长把还记得的一点点简单流程给做了起来,颂香、请神、祷词、祈福,然后又催动着阴经耍了一套剑诀,阴森森地却也哄人,简单颂了几句不知道从哪学的经文,也就草草收场了。

    那边炀道长刚下了台,这边县令又上了台,官兵两边堵着人群不让走。

    县老爷顶着大肚子说法会已毕,天下大吉,山城无碍的闲话,黄之首感觉自己在看新闻联播,无聊的打起了哈切。

    约莫半小时后,终于讲完了,县令问师爷讲的怎么样,听到极好两个字,顿时感觉天下大吉矣,招招手,众人也才能各回各家。

    黄老爷在马车上感慨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边关失了地,官家肯定不会罢休,今后的也许会波及到山城也不无可能,于是两夫妇决心要给黄之首早些做好自保的准备。

    而这次的准备也是真正让黄之首有踏上玉京仙山的基本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