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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一)

    时间如流水无情,悄然而逝。白云苍狗,世事变迁无常。

    五年之后,黄之首迎来了转世的学生时代,在这短暂而又珍贵的学生时代中,不仅识得了这方世界的文字,更是第一次从炀道人口中认识到了玉京仙山。

    自从啻国和炝国的摩擦越来大了,边关一带的难民已经全部内迁,周边州县流匪渐成系统,有拉帮结派的趋势,内地也常有异乱。

    山城县的乡绅担心孩子离家学习存在危险,于是在黄家和齐家的联合下,请了一位告老回乡的上辅做为老师教学。

    学校选址就在“富人区”内部,把一处空出的园址修建成学院,除却学堂不仅空气清新,假山秀水,林木繁茂,离各个学生家里也是很近,乘驰马车不过两三分钟。

    学院揭幕是在下午,各家都得派代表,学院名字由上辅来题字。上辅是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黄之首他们都得叫苘夫子,是去年做为朝廷的官员退老还乡。

    苘夫子已经老了,写字不比年轻时候,现在是越来越费力了。

    等他写完鸿都书院四个字的时候,一旁的大人们都鼓起了掌。苘夫子很高兴,他是老一辈的读书人了,对他字的赞赏,就是对他文化的赞赏,自从上了朝,他最得意的字再没人夸赞。

    苘夫子颤颤巍巍地放好笔,叫人好好地把学堂牌匾挂好、挂齐。

    学堂里的学生不多,就周边几家富人的小孩,黄家就是黄之首一个人,齐家有两个叫齐明、齐天,周家是个女孩叫周清清,海家是个小胖子叫海仁堂,都是六七岁的小孩子。

    苘夫子的课不会因为是小孩子而放松,他是一个老夫子,对于教育是非常看重和严苛的,手里的戒尺只要上课就不曾放下。

    六七岁的小孩子是多动和嘈杂的,但都被一一驯服。被打了手板的,告家里抱怨哭诉的,不过再被胖揍一顿,然后家长隔天来了学堂还得给苘夫子说几句好话,希望严苛管教。

    老师似乎无论是在现世还是往世,总是偏爱着所谓的“好学生”。

    苘夫子常说黄之首背书背的最快,识文辨字学的最好,平日学习也是最为沉稳,从不上蹿下跳,很是聪颖,惹得黄家夫妇一阵开心。

    可是黄之首并不开心,自从上了学堂,必须早早洗漱更衣,睡不得懒觉。那把戒尺是黄之首最为忌惮的,小胖子海仁堂因为课堂偷吃东西,把手都给抽红了。

    这里的课堂不似往世,没有课间休息,只有在上厕所是有属于自己的闲暇时间,只要夫子不开口,就得继续学。黄之首不由感慨自己转生了,却仿佛还是在上班,不过是为了自己。

    唯一值得,或者说感到幸运的是,虽然缺少网络,但这里并不乏一些神鬼志异的小说。

    在一度闲暇的放学时光中,黄之首尝以此来打发时间,或许是自小有相关的经历,在其中独爱仙侠。

    由于他在转生时是见过鬼怪的,对于其中的内容深感不疑,常有时间便跑到炀道人面前问些玄奇的东西。

    直到有一天,炀道人看到对于神神鬼鬼如此感兴趣的黄之首,面对着七岁的“小朋友”分享起他所知道的神仙故事,那就是《玉京》。

    “《玉京》?”黄之首疑惑的重复了一句,

    他心中感觉好像似曾相识,那是他割不断的缘。

    “对,《玉京》。要不要听?”炀道人带着笑说

    “要听!”黄之首鼓着小脸,正色回说。

    秋高气爽下,天空染上了红色的蕴。富丽堂皇的观内的小树下,一个大人和小孩面对面坐着,谈起了来自太会一劫之后的玉京仙山的往世。

    道长一句一顿,讲的慢条斯理:“道从混沌出,万物皆从一。

    宇宙恍惚之中,在那三十六天之下,三十六地之上,有数不尽的山海险境,道不全的能人志士、天地神人。

    而福源洞天所居之地,凡人难入,肉眼不见,进则五识蒙蔽,难辨西东,退则有缘即断,再难拜入。是为迷魂阵,拨正心。

    仙人何所去,仙山名玉京。

    看那山腰往上生的一层薄纱小雾,朦朦胧胧。以为晨雾,却是气术。

    如果有凡夫俗子机缘巧合下到此,只是瞧上一瞧倒也罢了,若是多瞧几时,虽无生命之危,但也落个头昏眼胀。

    自是神仙玄光山外出,凡人不可望。

    玉京山旁多险崖,凡人不可攀,只许翠松茂密,如苍龙炯劲扎根。

    观山林,是千树翠柳藏鹿鸣,内有乾坤仙自在。瞧那虎踞岩突,鹿狍奔走,猿猴来往是生灵奔腾。洞府之外,藤萝挂叠,翠绿幽静,有仙人住。

    此山本无主,但不知距今多少载,过了多少劫,度过多少难,要知一劫便是十二万年,灾又有小三灾,分为水、火、风灾,大三灾又分为刀兵、疾病、饥馑。

    后得有道人长住,本不打算取名,有道是“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只寻了一个好地处,建一洞府,叫清虚洞虚,号清虚道人。

    之后又有道士腾云驾雾时,见此山连天理,藏玄机,接地水,心有所属。捏指二三,一算,可惜此山乃有主之物耶。

    道士叹息一声,却是缘在此山,如何不去?”

    还没等炀道人再往下讲,黄之首突然间插话问说“玉京山上有几位仙长?怎么来了一个,又来一个?”

    炀道人回说:“一共三位呢,你不要打断,好好听,要是我忘了讲到哪就半途而废了”

    黄之首挠了挠头,尴尬的说了声抱歉。

    道长继续讲说:“紧后来的仙长是青袍风吹的飒飒,落至洞府门前,清虚道人早已备好两盏茶来,热气渺渺升腾。

    门前藤萝有所感,如龙蛇蜿蜒生长,石桌前交错出两个郁郁葱葱的草藤凳。

    洞虚前,两道人青衣飘飘,戴扇云冠,道服丝绦。不过清虚道人腰间多佩一白玉饰,本意雕刻为犀兕,天衍之下,才成一角。

    “道友有请了。”那道人朝清虚做了个礼首。

    清虚道人同回礼,笑道“今喜鹊绕枝,万物畅鸣,天现五色祥云,乃知有天人将至。”

    道人回笑说“却不敢当也,七情六欲不过去其三五,神仙之流尚不敢称,何况天人。”

    那道人见清虚仙长淡然处之,知高人不惊变,处山林有神气,不敢轻视。

    笑说不敢当天仙之流,不过是神仙之境,行那太上忘情,求自然之道,融天地之紫气。

    “不曾想道友已入天仙之境,距神仙之流也不过数万载,莫要说轻自己。想老道三尸才去其一,得道之日不知多久。”

    两人互相谦逊,虽说大道三千天衍四九,遁去其一,不过殊途同归。

    有道是“太上忘情”,成仙之道,摒弃七情六欲,求自然。

    行此道者,不说神仙、地仙,入了这人仙之境,也难犯贪嗔痴,再也难有悲苦喜乐的情绪,一颦一笑如入自然,所谓“抱朴”也。

    “抱朴”何解?是指天道无为,任物自然,无轻无疏,无彼无此,乃恪守保持,得道超然。

    所谓三尸之说,便是斩善恶、去自我,得道超然,同归“抱朴、自然”。

    去三尸也也好,走太上也罢,求道的终点终究是“一”。

    所谓道始于一,一而不生,故分而为阴阳。阴阳和合而万物生,两人境界看似难以比较,实则相仿,是以道友相称了。

    道人不再虚言,讲明来意,原自称忘虚道人,往东万万里之外,有一藏延山,自居那小住一段时间。恰逢此时有好友相邀,去往古来峰上,寻那中天道友,同垂钓、共赋吟,赏天地乾坤。

    而其自身不过浮萍之根,随波而流,似柳絮般飘飞,踏云追风,游苍山洱海大地,访有如道友般神仙能人,盗大劫之后一丝天地气运,以求得道于天地,问道于玄黄。

    乘风至此山之上,突感心血来潮,机缘定此,不得不求一地而待。

    两杯新茶中,一缕青烟下,清虚如何算不到道士的来意?笑说:“道友在此山中可自选一处做为洞府,可行否?”

    “不敢推脱,如今幸得清虚道兄一山头,可除去浮萍根,定道山中人,是极我道缘已至,多谢道兄了。”忘虚高兴之余,复起身,做一礼首。

    两人又谈论些琐事,忘虚道人便准备动身定一处风水好洞府,清虚连忙起身拉住。

    原太会一劫,早闻中天道友拔剑无锋,出剑是雷光一闪,有银龙闹海、风浪寂灭,饕餮吞山、山河无波之势,倾海摧山不可挡也,特问忘虚道人是否可一同拜访。

    忘虚本以为主人家还有什么要求,原是如此事,放下心来说:“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区区小事,我自愿为道兄引荐。”

    在其答应后,清虚道人也是喜出望外,说:“好!好!道友待我采些灵芝、人参送与两位道友,以壮气血。摘些山间野果,垂钓闲谈以饱口腹。”

    黄之首又突然间开口:“就是这三位?”

    炀道人也不惯着直接送他一个脑崩,没好气的说:“就是这三位了。”

    然后继续讲:“两道人乘风御行,不过须臾到了古来峰。山间林地,三人席地而坐,清虚谈吐不凡,君子儒雅。忘虚谈笑之间,进退有度。中天少寡言,但句句为真性情。

    三人见面,清虚赠礼,中天摆上山野鲜果,忘虚起题,说“无天无地,五阴无阳,无形无象……下成微妙以为世界,而有洪元。”

    其余两道人一听来了兴致,谈五日,有天文地理之变化、太古洪荒之伟事,世间宝贝之奇妙。

    后于百年间,三人或乘云走雾、或车马、或踏步而行,访天下山川洱海,走乾坤、望玄黄、悟玄机。

    走遍三界二十八天,看那潮起潮落、东升西落,见那百态世间,草枯又荣,生死不息。

    百年之间不过瞬息,人间虽过三皇治世,五帝定伦,百废而复新,人道而昌盛,但任他时光流转,天道依旧,山水依旧,好友依旧。

    再回灵山,山林中一派祥和,幽林静谧之处,有山怪早生灵智,吸月华以养神,灼阳华来练身,连年如此,成就一身本领,吐火、遁地修五行,练去横骨而成妖,见好友三人遁回山中,云烟之处有仙人,走一灰云连声拜见大老爷。

    三人见了,哈哈哈大笑,百年之间以山野成精怪之流,而又成妖怪一列,着实不已。

    清虚道人各赐一口诀,而走正道,不入旁门。忘虚道人各赐其一环、刀、旗等器物,可做困敌护身之用。中天道人各赐其一符,可勾三十六天之上雷火,引三十六地之下浊阴火,做保命之用。妖伏地而拜,再谢三位老爷。

    待中天道人选择完洞府,三人各归住处,感悟自身,三月有余。

    后三人各自在山中讲道,每每讲到玄机处,镜花水月出,烟霞绕山,余音不绝,又过三月,奇景方消。

    自此在在天地之间的练气方士中有所名气,谈及到此处,总是要说到这没名的山上,住着三位道行不知深浅的道人,分别唤做清虚、忘虚、中天。

    天刚刚泛起鱼肚白,金乌怕也是刚离了扶桑树,清虚道人照例做着早课,今日诵的是《太微仙君功过格》,用来扫抚内心。

    平日里都是平心静气,可今天竟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失落感,救济门十二条连一半也不曾静心看完。

    清虚知非事小,随即掐指一算,可是前不见来者,后不见古人,拼了命的在朦朦胧胧中只见着一丝光,那光非赤非橙非红非绿非青非蓝非紫。渐渐的,朦胧的的空间开始改变,有一丝丝的灰暗。

    此时的清虚已经看不见了,他的双眼整个变成了灰色,不曾流过一滴血,也不见着一滴泪,非常突兀的,一点也没有预料性的,彻彻底底的回不来了。

    是起劫于道也!

    清虚万万载的修行,从未经历这般的诡异事,就算是为神仙者,不免开始神色恍惚,不知所措。

    他坐不住蒲团,站起来,叹口气来回走了几步,又坐下,反复如此。万古不动的心态开始焦虑,他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劫难亦或是机缘?不清楚。

    索性他开始放空思维,不再想,不在念。默念完救济门12条,接着是教典门,焚修门,直到《太微仙君功过格》结束,但念头还没断,又参想起太上老君画像,诵念《黄庭》。

    梦入神机处,道人入了坐忘,道去神往,身在蒲团上,却神游三十天。

    借一缕道香,直直的向上飘,穿洞府,风吹不散,雨打越凝,过了欲界、色界、无色界,又过四民天,到上三天方止。

    这三十方天地,他见了凡俗无尽的“杀、盗、淫、口恶、口舌、绮语、妄语、贪、嗔、痴”。

    他欲止、欲除、欲恶,最后欲无为。待醒来,他叹“为无为,则无不治”。

    待魂归身,清虚大笑说“明道,则无虑矣。吾见大道,恶尸不过须臾去“。

    他催门外一鹤童儿,叫两位道人前来议事,要知极为紧急,务必叫他们快些来。

    “童儿晓得。”一童子化白鹤而去。

    鹤童儿如实告知,两人匆匆而至,童儿门外等待。

    “道友怎如此?”两道人见清虚静坐于蒲团之上,玉钗披发,净服如常,只有两眼灰暗无光,见着皆不得叹一句瞎儿。

    清虚、忘虚、中天三位道人结交为好友也有几百年光景,几人的道行深浅,都各有了解,如今见着这般境况,怎不震惊。

    清虚听其关心,哈哈笑道连说不过眼瞎,外观不行,内视无碍,不打紧、不打紧。

    “怎的不打紧!要知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若天人有缺,恐土星打断,一生俱是不好!”

    “是极,是极。忘虚道友之友之言不可不听。”中天道人附和道。

    “哈哈哈,两位道友善言我是心领了。急急忙忙的叫来两位好友可不是来看这一双眼睛的,我且问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是为何处?”

    两人同称乃有无之道,妙门之后,道韵之间。

    这时黄之首又突兀地插话问说:“众妙之门是什么呀?”

    炀道人讲到半路,又被打断,抬起手本想再给个脑瓜崩,可想到七岁小孩终归是有着无穷的好奇心,索性把脑瓜崩收了起来,简单回答说:“众妙之门便是玄,道的奥妙所在。”

    “没听懂诶,道长能不能讲清楚点。”

    一问一答之间,炀道人也是头大,详细展开可他也不会,于是简单糊弄几句再往下讲说玉京仙山的传说往世:

    “玄也者,天道也,地道也,人道也。借问道友,吾之道还远乎?”清虚仙长笑说

    两人惊了泥丸宫,猛然站起,忙问混沌之中是何模样?

    清虚悠悠讲起“混沌之大不可测,宇宙之深不可视,满目望去未见日月星辰、肌肤法体未感风雨雷电。劫不成,缘不至,上三十六天为虚无,下三十六地为茫茫,是为一。”

    后有谈到妙门生,而宇宙洪荒第一缕光至,是非赤非橙非红非绿非青非蓝非紫。等等此列待清虚讲完,两道人惊呼“道已入眼,仙何远乎!”

    “两位道友,不必惊呼,缘不止于此。道分天地人,自大劫已过,人道慌慌已久,而今大兴之势似猛虎下山,锐不可当,道之应许也。我此卦直指东南方向,此等机缘是我等成仙之缘,以无为而争,是取先机。”

    两人连忙告辞,中天道人御剑而去,忘虚道人唤来一鹓雏,又捏了个风遁法诀,乘风随中天道人而去。

    几天之后,鹤童儿进来禀告说其余两位老爷一同回来了,清虚收了早课,出门迎接。刚出洞府,两人便迎了上来。

    三人一同进府,清虚道人询问此事处理妥当否?忘虚和中天道人对视一眼,只教人慢慢详细讲来。”

    炀道人讲到这里突然止了声,黄之首忙问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今天就讲到这了,你看看后面是谁来了?”

    黄之首转过头去,原来已经要临近傍晚,他的母亲亲自来接她回去。

    临走前,黄之首埋怨道长讲的太慢,说下次来听时,讲的尽量快些。

    贵妇人摸了摸他的头,说和道长讲话要有礼貌。

    又对炀道长笑说:“这孩子也是奇怪,别家孩子看见道长的这双眼睛唯恐躲避不及,我这孩子却是凑在道观不想回家了。”

    道长不知道说些什么回答话,其实他的心里也是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在把黄之首一行人送上马车远去后,他久久驻足的望着,总感觉那个小孩将会有着一段非比寻常经历,也期待着讲完后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