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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马随风去,遥指玉京仙

    山间的清风是悠闲的,蹬马而去,随风踏行,这是未满十二周岁的少年的远行。

    回头望,山城的路已不知多远,峰峦叠嶂的山岗已经遮了眼。

    平躺在青草树下,山间小路的花草香遮了鼻,再难嗅到家乡味。这一去,归乡的路也不知何时能走上第二回。

    世间的情缘永远是道不清说不明的。

    无论是亲情亦或者是朋友情等等,似乎每个人的告别,总是伴着一层阴翳,脸上都留着惨的白。

    而黄之首的思绪是契合心的,虽然离家时分,也有过彷徨、无助,以及对前路未知的恐惧感。

    可他能够快速的接受着所该发生和之后因该发生的一切。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被玉京选中的原因。

    就像河水永远是向着既定的河道不断地流通,这是永恒不变的“道“。

    黄之首清楚认识这番道理,他的一生就像河水,人生轨迹就是这条河道,离家越是遥远,越发地能淡然的接受着。

    可他的心里又是叛逆的。

    他在不停地纠葛和思考,有的人生来就是主角、有的人就是配角,这是没有商量的到来和强制的要求。

    黄之首想着以前,又想到现在,他自问只是一味地接受所谓的因果宿命是真的好吗?

    水永远是朝着河道的方向奔涌,就像黄之首朝着既定的线路前进,沿着小路穿过昶国,过海淀河,再过天耀国,到了明国,得了仙法。

    好像这是上天规划好了的所有,必须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途径这样地到达终点。

    那之后呢?之后的一生呢?求了仙是窝囊的过活,还是豪爽的过死?亦或是猝死于中途?这些也是“道“已经决定好了的吗?

    “道“是一本由气在流通、在蕴连组成的“天书“。

    黄之首似乎知道什么,但不知道的却更多。而越不知道就越想知道的心性似乎从一出生就烙印在每个人的心里,在他离家的几天中,愈发的想的复杂。

    玉京在等着他,这是不可逃脱的宿命。可是之后的一生呢?所有所有的一切难道也是“道“一一规划好的“宿命“吗?

    一方面是“道“维持万物的稳定运行,而定过去、未来,那是既定的去留。在另一方面“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也是“道“的准则。

    在踏入昶国的那一刻起,渐渐地他放弃了思考,他的心境开始有些麻木、迷茫和无所谓。

    毫无方向的他想着就朝着既定的路线走就好,可他的心里又无时无刻的在抗拒,没有人愿意被关在囚笼里,那是折翅的鸟。

    马是没有思想的,黄之首牵着马就这样走在乡间小泥路上,它就这样走在泥路上。

    而黄之首是有思想的人,他现在走的路,那是黄老爷给他画的路,确实是非常隐蔽和安全的,那是属于资深商人的小道,除了晚间的一些细碎的杂声之外,再无叨扰。

    可是未来的路呢?

    他开始从迷茫那不可逃脱的,不可抗拒的因素的惶恐,转变为将脑袋放空,不去思考所有的是是非非。

    此时此刻,挫折不过一笑了之,机缘不过淡然处之,就这样走着,不紧不慢的。

    晴朗的天有时遇见漂亮的景色会有所停留,瓢泼的雨天在找到一处躲雨地,也会由衷的笑,生活的方方面面再没了没有哀叹,存在的似乎只剩下了阿Q精神。

    或许当苘夫子看到黄之首的心境会赞叹一声淡然,是宁静止水。可如果是黄老爷见到呢,或许是担心他的迷乱,不知方向。关山銘送黄之首出城时,叫他勇往直前,他说“从军的就没有一个怕字!“,也许现在见到黄之首,会鄙夷的说他麻木。

    漆黑的夜,苘夫子、黄老爷、老李头……他们都望着同一片天空,黄之首是多么祈望能得到问题的答案,阿Q精神只是他现状的混乱应答。

    挨了数十天的蚊虫,山石路开始平摊,远处有渺渺炊烟,极目远眺是一小茶馆,外搭凉棚一二,内设桌椅五六,小队商客闲谈。

    再向前走,人烟渐起,昶国的城墙终于可以看到一处小角。那是叫咍亥的县城,离啻国最近,多是行客商的落脚地。

    人流开始攥动,车马渐渐变多,城外多是流民,那是啻国和炝国战乱下的贫苦百姓。

    黄之首牵着马,看着衣不蔽体的他们,心生怜悯,他想伸手做些什么,可除了一身的包袱,他还有什么呢?

    人流推挤着,拥簇着,像潮水般把他推挤进了城,仿佛陌生的国也不愿让异乡的少年郎流下眼泪。

    可事与愿违的是,城内的境况并不比城外太好。

    小溪旁,用木板简单搭建的难民营已经挤兑不下任何落难的人们。

    大街小巷内,某个黑暗角落中,不经意的一眼也许就可以看见蹲屈身体头抱膝的流浪者。

    茶馆内,说书人的故事不再精彩,远不及众人一盏清茶,几颗瓜子谈及两国战事来的闲趣。

    苦难并不会触动人们心中的悲鸣,身处苦难的人也并不会因此能求得同情,没有任何人能够设身处地的感触他人心里的悲凉。

    隔岸观火的人总是希望火越烧越旺,永不停息才好,从而达到所谓上位者看待下位者的满足。

    黄之首确实不知道怎么看待这件事,好像每一个世界,每一处空间都是毫无同理心的看待同一件事。

    茶馆里嘈杂的讨论,他不想理会。从左耳进去,但流不进心间,转个弯,从右耳朵出去。

    不多时一碗杂碎面上了桌,吃完打算就走,他的心里莫名有些烦躁起来,闲言细语或许只是他装作的不在乎。

    隔壁邻桌来了一对母女,妇女蓬头散面的,女儿扎了个麻花辫,还显得干净。

    和小二说了几句话,却显得有些落寞。又去旁桌询问,得了几声呵斥!那人穿着奢华,转头和一起喝茶的朋友大声说:

    “国家弱,就得挨打!要说讨饭也得来咋们昶国呢,你们说是不是?”

    在一众人的连声附和下,小女孩红了脸,母亲低了头,她们似乎默许了这番说法。

    黄之首听着感觉鼓了火,叫了两碗面给送了过去。

    那帮人看着小二端来的两碗面,笑声戛然而止,脸涨的通红,感觉被驳了面子,丢了脸,丢了他们昶国富人阶级的脸。

    母女俩接过面,问给谁送的,小二指了指黄之首。

    穷苦人的感谢似乎不像文人说的文绉绉,也不像侠士来的那么豪情。就简单的一跪,黄之首顿时惊慌失措起来,赶忙扶起。

    妇人不敢坐,只是站着问黄之首是哪国人,从哪里来,要去往何处?

    流落异国他乡的她们多么希望从黄之首的嘴中得到答案是炝国。

    在黄之首的一阵默不作声中,妇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把自己的面放了下去,又端过小女孩的面齐齐放在桌上,转身无助的出了茶馆。

    旁桌的一群人又开始笑了起来,之前的窘迫似乎一扫而光,他们仿佛一下子成了胜利者。

    每个人好像都知道了答案,黄之首是啻国人,而母女俩是炝国人,他们的国家正在交战,而他们正因此流落异国。

    巧合的是,啻国人却在给炝国人予以施舍,这却是可笑而悲哀的。

    茶馆的老板追了出去,向着妇人说了些话,最后两碗面收了一碗,给小女孩吃了。

    紧接着,小二又从后厨又端来一碗,给了妇人,那是茶馆老板送的。

    前台付钱时,旁桌的人在背后说着悄悄话,声音很细,到了柜台就听不太清,想来也是污言秽语。

    黄之首不耐烦的敲的柜台哒哒响,越发的想远离。出门时,茶馆的老板,递给他一个木梳。

    “公子,这是那个小女孩给你的,拖老头子的手给你送来,还请收下。”

    出于小女孩感谢之情的馈赠,黄之首并没有立刻收下,他不知为何在犹豫,也许是自认为本不值一提的事而已,感谢又何必呢。

    他本想推辞,老板看着,似乎明白了什么

    “公子一片好心,当换来一片好意。有时候想着无所谓,可杨树春风无意抚柳叶,只怕老头子再送回去伤了小女孩的心。“

    最后到底还是收下了木梳。

    离去时,茶馆老板给黄之首送了几句吉祥话。

    咍亥的繁华并不属于外来者,也不属于黄之首。

    两天的整装待发,让他一扫疲惫,扁平的行囊开始鼓起,马儿有了精神开始啼叫,负剑出发只在当下。

    只是浪荡者多是富家,嘲弄者多是上位阶级者。

    茶馆的几位自打小开始,哪丢过脸面,所谓忍一时是越忍越气。

    茶馆的讥嘲并不能打消他们的怨气,外乡人低贱人的血才是他们的清凉剂。

    当天下午,小二领着一小队官差进了黄之首的房间,他们拿着通缉告示,说是犯了偷盗罪。

    黄之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心想“偷盗罪,我?”

    本想着说点什么,还没有等他开口,就只见两个官差直直的向着床边走去,往下一低头,手一探,从床底摸出一个包裹,一打开是金银首饰,耀的晃眼。

    没有一丝犹豫,甚至没有搜查,他们仿佛早就知道床底下藏着这莫须有的“赃物“,赤裸裸的陷害让黄之首开始感到无助和愤怒。

    他撇向床头的剑,想动手,却又不能动手,袭击官差只会让他坐实罪行,玉京的路还很远、很远,他不能让自己陷进泥潭,起码现在不行。

    午后的街道升起一丝丝光韵,拉的每个人的影子长长的。流民们随处坐在街道旁,看着官差押送着黄之首做为无聊时光的消遣。

    所谓人人皆有良知,心中自有天理,黄之首是不惧的。

    他把头抬起,并不因为“犯人“的身份而卑怯,自认为是街边的看客给打上的虚假标签,假的终归是假的。

    这次的诬告的结果对于黄之首或许并不太好,也许是一场牢狱之灾,也许是水牢之苦、烙印之痛,这是这个世界最为直接和简单的刑罚了,

    或许他的身体将会饱受摧残,可是精神上的无畏使他淡然。

    他往四周看去,想记住这片光亮,忽然一个小女孩指向着他,向着旁边的妇女说些什么,是那对母女。

    妇人远远的看了一眼黄之首,牵着小女孩的手快速地消失在人流小巷中。

    突然的一幕,让原本饱含精气神的黄之首突然泄了气,他不明白为什么逃离,因为身上的枷锁?还是莫须有的罪名?

    衙门外的大门敞开,往里看依稀辨的出几个人影。

    抬头看,正大光明几个字被光影照得发晕的朦胧,像是盖了一层有色的黑灰。

    自古有说,邪不压正,可后来人讲,魔高一丈,实则火不克水,水不克火,踏了半步衙门,腰包便代替嘴的作用。

    压抑的氛围从黄之首入大堂的一刻起就在他的心上绑上了秤砣,压的沉重。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来,他们打量!他们审视!他们仿佛高高在上,看得你尖刀刮骨、利刃穿心。

    真是老爷似神明,百姓是贱。

    被看得体无完肤的,一步一步,到大堂中心。

    听啪的一声响

    “下面可是黄之首?偷盗参虎金银一事可认罪!”

    “不曾有过行窃”

    “哼,本官自断清明,有冤报冤”

    一声金银落地,再无半分公正言。

    “物证已在,传唤参虎”

    “参少爷来咯”

    人未至,声先到,一群小厮簇拥着几位公子哥入了堂。

    一位头戴金凤冠,身穿锦华袍,手持青竹小扇,约摸十五六岁,往前一拱手,微微躬身,说“参虎便是“

    黄之首听声来,果如心中猜的一样,恰是茶馆几人,知道那是犯了小人命,应了煞命心,想来是少不了皮肉苦,牢狱灾。

    参虎打点了关系,县老爷收了,大堂上不顾旁人,眉来眼去,两人自顾自说到

    “这钱财是你的?“

    参虎说是

    县老爷喝了口茶,就这两句话,也便定了罪。

    说是人证物证齐全,公理据在,就要逼迫黄之首按手印认罪。

    十二岁的小少年,从未想到离家的起始,便是入土的终末,曾经的意气风发,转而烟消云散。

    他抬头看四周,看虚伪的县太爷,看嘲弄的参虎,看公堂上嬉笑的公子哥们,又看向一脸谄笑的小厮和官差。

    在明镜高堂的朝堂上,享受着迫害他人的权利,贪婪陨吸着欺辱弱势者的时间,一双双空着却是沾满鲜血的双手,他们的爪牙伸地很长,仿佛要从咽喉掏出人的心肝。

    从富家公子到监下囚,不过离家几月。

    即便传带着前世的魂,可其中的遭遇恍如前世相同的见闻,真是万事不解因缘果,到头不过一场愁怨空。

    可正是愁云惨淡时,一声惊雷响,府外突传擂鼓声。

    茶馆老板喘着粗气跑进上堂。

    审问堂上,莫名地闯进了外来人,衙门口的两个小吏一下子没拦住,却是显得尴尬。

    到底是自家人,县老爷并不恼,偏桌的账房生气地挥手叫他们退下,免得站着丢人。

    咍亥县里出名茶,茶香自飘沁心居,这是昶国广为流传的话,也是昶国王上偶然所说的话,县老爷是认识茶馆老板的。

    “张茶头,你不去看好你的茶馆,怎么敢冲撞了公堂!“

    县老爷斜着眼,不正眼看,只冷冷地说

    “茶头事小,茶馆每月不过奉茶一二于朝堂即可,可老爷事大,不敢让老爷误判此事”

    茶馆老板并非寻常人,但也并非惹事的主,嘴快圆滑是生意人,可平日多热心,面茶多赠苦难人,不收分文,那是心善者。

    接着前头的话,茶馆老板表示这个小少年是他远方侄子,家境富裕,平日多施舍,视金银于粪土,绝不会因为钱财误事,是有人栽赃嫁祸才对,望老爷再判再定。

    县老爷早和参虎一行人串通一气,哪里理会,只待拍板、定罪、入牢房。

    身来无一物,怎么敢进刑场,做事最忌讳的是打无准备之仗,老板当然是有经验的。

    不慌不忙下,从怀中神神秘秘地掏出一个小包说道

    “金银不过寻常物,此证可值千金还,还请大人看看再判不迟。“

    县老爷有了兴趣,账房是他的蛔虫,准备接手呈递上去,参虎却大感不妙。

    他向前表示“人证物证已经可以判罚,何必多此一举。“

    几个仆从小厮是心有灵犀,向前要抢。

    看着来人,老板显得有些惶恐,后退几步,把小包护在胸前。

    堂上的人不少,可不过都是些压迫、谋利的主,以及看戏的狗。

    黄之首不能再跪,他仿佛又看见了资本欺压。

    到底是练过的,几脚便把欺软怕硬的狗腿小厮踢翻在地。

    一时看戏的官吏反应过来,伸手想要按住肩头,抬腿朝着黄之首小腿膝盖窝踢,压着就要他下跪。

    可手不及肩头,黄之首一个绕身滑溜,不仅脱了身还拔了一官吏腰旁的佩刀。

    官刀多是直把,刀身有血槽三四,多数人称为直刀,在握拿劈砍方面简便,黄之首上手也是熟络。

    由于直刀开刃,黄之首有所顾忌砍伤官差,把把手一旋,用刀背专砍官吏的膝盖骨。

    到底是习了武,那一劲道下去,只叫人腿骨钻心地疼痛,瘫爬抱腿在地,不是寻常人能受得住。

    官吏也是打工人,有谁会为几两铜钱卖了命,看见抱腿在地痛苦嚎叫的同伴,赶紧远身,只是看着,不敢向前。

    待茶馆老板把东西呈上,揭开小包,露出一丝的黄,几丝的绿。

    县老爷见了连忙叠好,哼哼几声表示另有他因,怕有奸人嫁祸,宣的是无罪之事。

    真是假来真事真亦假,你假来,我假去,到头成了县老爷的利。

    黄之首携刀抱拳,搀着茶馆老板离了门。

    平日多做荒唐事,本是手到擒来戏猴耍,如今见饵兔从野狼嘴里溜了口,参虎几个少爷郎眼里冒着火,端的是钱财尽失。

    奈民不与官斗,几个小厮在一起倒是为主子鸣不平,不服管教的嚷嚷,给县老爷抽了腿才消停。

    等到黄之首把刀摔了地,人没了影,参虎哼着声问“老爷,既收了银两,这事怎么办不妥?“

    县老爷哪里理会,独留下账房与他回话。

    “平日里,小打小闹也罢,参少爷也是平了气,养了眼,可那不过是看在你们父辈的面子上,老爷才有那个闲心。

    进了这个门,能说话的除了银子,面子也不好使了。说白了,人家的声音比你们的大”

    账房先生又表示,县老爷是清明的主,你们的贿银现转交还给你们,说的是人财两清,来日事,来日说,今日事,今日毕。

    参虎收了一小布袋,里头是三十两银,恰是收买县老爷的数额,如今是一分不少,一分不多地如数奉还。

    要说这县老爷就不该做官,即是贪财,却坐着诚信的主,即是行官,却有着贪财的命,想来也应当弃官行商。

    等从县衙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茶馆老板正和黄之首谈论着这糟心事,黄很感激萍水相逢下的救命之恩。

    他问老板送了什么宝贝,能让贪官喜笑颜开,想着当以报答。

    老板只是笑笑说“不过投其所好,春雨时分,新茶开叶,现摘嫩芽送了些。其中又夹带些软金一二,不足为宝贝称。“

    黄之首不懂茶,颇有几分不信茶比金银贵的理,可事实却真如老板所言,小包里是一两软金,二两新茶。

    只是金是寻常金,茶却是非常茶。

    原是那一年春,昶国正是百废待兴时,国财沉沉,闷闷不起。

    咍亥临近啻国和炝国的交攘处,商贾四通于地,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冷清,它的热闹和富饶的发展让王上有所耳闻,遣派使者视察。

    回朝时,带有四物多有夸赞,分别是一抹新茶一幅画,一株神木一页图。

    茶喝四遍,味有四谈,昶国王上叹说是万味茶,后每月奉茶二次,至春去夏至方了。

    过来年,便宣奉为御茶,立法不可私交与变卖,自出名到如今已有二十六载有余。

    此后茶馆多盛名,达官贵人与行商多落脚于此,可惜只闻御茶香,饮茶不过老茶来。

    黄之首不知茶的金贵,但知情之恩重,言语中多有感谢之意。

    老板却说,你应当去谢谢那对母女,有了她们的奔走,我才知道你被捕的信息。

    老板继续说道:“但是你并不需要感谢什么。

    这个世道,像你这般富有爱心的人已经很少见了。

    那对母女救你,大概是因为一碗面的恩情。

    而我救你,首先是因为见不得一个富有正义感的十一二岁的少年死的可惜,再者是因为答应了一个人的承诺。”

    “承诺?”黄之首好奇的问说

    老板见他有兴趣,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故事。

    “当时昶国刚建立不久,茶馆的老板还是他的父亲。

    那些年生活的境况不似现在,家家户户能吃饱饭已经是万幸,能有闲钱喝茶的几乎少数。

    后来随着商队的发展,咍亥就成了周边几个小国商队的落脚处,茶馆也才有些人气,但也只是有点人气罢了,要说成为现在的御茶可还差的远。”

    黄之首一如既往的喜欢在别人讲故事时插嘴,他问说:“那是茶树发生了什么变化,使得茶叶更为醇香吗?”

    茶馆老板脾气很好,虽然临时被打断了话语,也只是笑笑往下讲

    “当有一天,我还记得是一个初春的早上,一个道士一边喝茶一边碎碎念地说茶叶不新鲜,不好喝。

    茶叶是凌晨刚摘的,他的闲话让周边的顾客稍微变了脸色,我的父亲担心会影响店里的生意,于是把道人请到一旁质问。

    道人估计料想到这番场景,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几片新茶,说要和我家的茶比上一比,再断其中话语中有无虚言。

    说是新茶却是枯槁无光泽,小时候的我大概和你这般大,十一二岁的。看见道人的茶,不禁嗤笑。

    可我的父亲却很重视,在经过温杯、投、润、冲、出汤和分茶一系列的步骤后,是香飘四溢,满店的茶客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道人叫我的父亲尝尝,他抿了一小口后,便道了歉,说是神仙茶。

    好的茶师不会轻易的放过好茶。

    父亲向那道人讨要一根枝条,想要与自家的茶树插接。

    道人从虚空盈盈一握,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根翠绿的像翡翠的茶枝。现在回想来,依旧是感到魔幻。

    只是天下哪里有白拿的道理。我的父亲没有接手,他在等道人提出索要的条件。

    我的父亲屏住气,他是个几十年的老茶师了,清楚的了解能和这份茶叶相匹配的条件怎么也不简单。

    可出人意外的是,道人开出的条件异常的简单。

    他本想叫我们帮助一个叫黄之首的人,可我和父亲都是一头雾水,与这个名字并不相识。

    于是便改了条件,说凡是遇到有困处的人,可撑起一把伞,就绝不让其粘上一滴水。

    简单而言不过是遇见不平,拔刀相助。……”

    茶馆老板还在一字一顿的讲,黄之首却在其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一下子惊的神情恍惚,不由得开了口说:“我就是那个黄之首!”

    这一声,把活了几十年的老板吓了一跳。

    问说:“你就是?”

    黄之首正色说:“我就是!”

    茶馆老板失了神,他没想到追溯往前百年时光的一场缘分,直到此间才完成了其中的夙缘。

    他感慨的说:“真是神仙造化一场梦,百年回望还复缘。

    我与那仙长的纠葛应该已告一段落,只是不知道小小年纪的你将要去往何方?”

    黄之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老板的所问。他就像河水,不过是宿命般,在河道里奔涌。

    日渐沉,行人忙忙,车马碌碌,小贩挑着扁担往家赶,鸟雀飞鸣归巢去,整条街的光影被落日拉的揉长。

    街边的草棚下,两人站了许久,也说了许久。

    远处忽然有人影耸动,老板招了招手,那是黄之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