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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逍遥道

    慕卿一行人一路疾行,最终在天黑之际停在了一处树林里。

    三人中,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女子,最后清一主动扛起了打猎的重任,红衣亦担起了捡柴的活计,只有慕卿这个主子悠悠闲闲地躺在树上,翘着二郎腿。

    他身下的树枝轻轻摇晃着,身形也随之起起伏伏,飘飘忽忽,但身体却犹如钉在树上了一般,连抬起的二郎腿从始至终都未偏移分毫。

    清一动作很快,几个起落便逮住了一只肥兔子,外加两只野山鸡,就近在溪水边清理干净,才带了回来。

    红衣也同样不慢,她放下手上捡来的树枝,抬手拭了拭额间细汗,小心翼翼地用火折子引燃树枝。

    见树枝被成功引燃,她欣喜抬头,想要与人分享,却见自家殿下依旧躺在树上一动不动,不由有些担心。

    “公子,您快下来,如今天凉风寒,您身子弱,出门在外,不比庄里,要是染上风寒可怎生是好。”

    “好~,听红衣的。”

    说话间,慕卿睁开了那双轻阖的桃花眼,眸中银光一闪而逝。

    旋即,他抬腿,翻身下树,一脸浅笑地走近红衣,还顺手添了把树枝。

    三人坐姿呈三角之势,树枝燃烧起来“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光,照在人脸上,仿佛也给人也添上了几许暖色。

    红衣抬头时正巧看到一截树枝爆起,直直地飞向自家殿下,嘴上不禁轻呼出声:“殿下,小心!”

    话一出口,她便立马停了下来,赶忙伸手捂嘴,眉眼之间闪过一丝懊恼。

    慕卿似早有所觉,随手一挥,一股劲风裹挟树枝重新回到火堆上,轻声安慰道:“无妨,这里没有外人,红衣可随意,怎么舒服怎么来。”

    听到这话,红衣的一双眼睛倏地弯成了一弯月牙,眸光晶亮。

    “嗯,殿下看上去脸色红润了许多,比在庄内时好了很多,看来出来走走是对的。”

    火堆旁一直似木头人一般旁听的清一,听到这话,握着树枝的手却滞了滞,旋即继续转动手上的兔子,只是头略微低了些,火光阴影之下让人不辨神色。

    “是吗?”慕卿对此不置可否,放任自己仰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颈间,看着头顶的漫天繁星,浅笑道,“那就好。”

    “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是否可以放慢行程?您的身体可不宜长途跋涉。”

    慕卿闭上双眼,静静聆听着树林里的草木虫鸣,随口道:“既是江湖游,那自然是走到哪儿算哪儿,至于我的身体,红衣不必担忧,我们这般赶路的日子……不多了,再等等。”

    “等?”

    红衣心头疑惑不已,自从离了云庄,殿下身上仿佛遮了一层雾,虽说人依旧近在眼前,但总感觉有些飘忽,仿佛远在天边,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倒不是为自己,而是忧心殿下。

    “对,等!”

    至于到底是等什么,慕卿没说,红衣也没问。

    这一晚红衣睡在了车厢里,只因她家殿下兴致突起,要与群星作伴,一番苦劝无果之后,只好无奈进车休息。

    直到马车里传出红衣清浅均匀的呼吸声,清一才放下手中树枝,足尖点地,旋身上树。

    他压低声音道:“主子,属下愿驾车吸引视线,您和红衣可单独离开,避免涉险。”

    慕卿本就坐在树枝上,轻轻晃着双腿,听到这话,他停了下来,随手摘下腰间跟红衣好说歹说要来的酒囊,恍若没有听到一般,轻轻地啜了一口。

    酒入喉舌,却并不辛辣,他不由叹息,又被红衣这个小丫头骗了,竟敢拿兑了水的酒来糊弄人。

    抬头望向天际,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淡漠,连声音也变的轻飘飘的。

    “清一,你是跟我一起长大的,该明白,我不是个好人。”

    “早前只因有母后束缚,于是我敛起锋芒,一退再退,不愿再起争端,可是母后也曾言,希望我做个自在之人。”

    “最后,母后的临终之言更是成了我的一道枷锁,可如今,我时日无多,枷锁便困不住我了。”

    “我习了多年的为君之道,既无用武之地,那我便改走逍遥道,吾自逍遥,天地宽。”

    慕卿的话,仿佛一字未回,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清一自是听出了自家主子口中的意思,也听出了这话背后的浓重杀意,更是明白了主子所谓的“等”是何意,当即身影一晃,隐入黑暗,用切身行动回应了自家主子。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或可一试。”

    慕卿抿唇一笑,旋即抬腿,横躺在树枝上,眼睑微阖,只是闭眼之际朝某个方向远远地瞟了一眼,低声嘟囔道:“不错呀,长进了。”

    而在他阖眼之后,体内气息很快就自如运转起来,顺着熟悉的路线,一路沿着体内的各处气府、窍穴,像是一尾游鱼重归大海,在水中肆意畅游,欢欣雀跃。

    天上明月当空,月上清辉洒落大地,照在慕卿身上,朦胧间,仿似在他周身附了一层薄薄的隔膜,隔绝了外界一切纷扰。

    而远远缀在三人身后,几乎是在树林入口的地方,一个衣衫破烂的老头子正骂骂咧咧地一边吃着兔肉,一边烤着鱼。

    “你说你活着的时候怎就不知吃点咸的东西,怪不得这么容易就被老头子我逮到了。”

    “唉!这荒郊野外的,老头子我一把年纪了,上哪儿找盐巴去,死都死了,也不知道方便方便后来人,老头子我命苦呦!”

    忍着难受,老头子再次咬下一口兔肉,忍不住“呸呸”地吐了出来,上手一摊,长叹一声:“唉!今日叹的气都赶上过去一年喽,看来以后不能心软,梁上君子还是要做的,不做君子,肚子可怎生填饱?”

    突然,一阵奇怪的味道飘过,他一双鼻孔耸了又耸,仿佛是嗅到了一股糊味,但这儿除了自己,哪还有什么外人?

    慢慢的,他一路顺着味道闻过去,入眼的是一条黑了一半的鱼,顿时惨叫出声:“啊啊啊~~~,我的鱼!你怎地也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