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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逃离驿馆

    此时在雨中飞奔的黑影正是李弈。他见被看破行藏,立刻就往外奔去。

    可还未容他奔到围墙附近,假扮长须官员之人一声贼喊捉贼立刻惊动了所有守卫。驿馆守卫都极有经验,第一反应是堵住围墙和大门,此后再瓮中捉鳖。此刻他若跃上墙头,立刻会变成无数箭矢的靶子。

    眼见无法从围墙上跃出,李弈立马折而往左。这时,他的右侧骤然有风声响起,一个粗涩的声音道:“小贼,哪里去?”一只手臂往他的肩膀抓去,来人正是长须官员那个反了水的贴身侍卫。

    李弈急忙收住脚步,低头避过。那侍卫抓了个空,怔了怔,变爪为掌,向李弈后背拍去。李弈紧走两步,忽又一个侧身,再次避过。在雨中,他就像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

    侍卫两次没得手,没发现是李弈精妙的步伐所致,还以为是大雨影响了判断和速度,再次变掌为爪,手臂暴伸,抓向李弈的侧腰。李弈走己未位,再换辛酉位,单脚贴着地面,第三次从侍卫的手爪下躲过。

    侍卫连续失手,只气的“哇哇”乱叫,当下接连一阵暴风骤雨的猛攻,丝毫不给李弈一丝喘息的机会。李弈则是好整以暇,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又往右,脚不沾地地四处飞舞,便如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每一次都堪堪避过侍卫的掌风。两人对阵了十几招,却没有一次交上手。

    附近的守卫听到叫声都疾奔而来,有几人从四处同时向李弈扑去。李弈看得清楚,突然向那缠斗的侍卫拍出一掌。侍卫一喜,心想:“这回你自己送上门,还想怎么逃!”沉步出掌,使出了十成的力道。

    就听“砰”的一声闷响,李弈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从赶来支援的守卫之间的空隙穿过,落在不远处楼宇的廊下。

    一招得手,侍卫发觉李弈的内力甚是薄弱,在自己的重击之下必定受伤。他喜道:“大伙并肩上啊。”飞身往长廊奔去。可等他再仔细看时,李弈的身影在长廊内闪了一闪,便没入楼宇的阴影内,没了踪迹。

    原来,李弈被叫破行藏时,正处于空旷的地带。他无处藏身,只能依靠灵活的身法和侍卫周旋。他的轻功甚佳,手上工夫却是不行,对阵任意一名守卫都不是敌手。眼见守卫越集越多,他灵机一动,索性与那侍卫游斗一阵,以自己为诱饵,将其他地方的守卫都往这个方向吸引。在众守卫完成包围圈之前,他主动和那侍卫对掌,借着那侍卫的掌力躲回到长廊之下,再借长廊的遮掩隐藏行迹。

    算起来,这一计实是凶险已极,若那侍卫不与他对掌,又或者他未在众守卫的包围圈完成之前脱身而出,此刻早已是束手就擒。

    但饶是计谋得逞,风险仍未解除。李弈受那侍卫一掌,只觉胸内气息翻涌,差点便闷过气去。好在他本就不是全力施为,留有后手,略微调息后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当下一步不敢停留,折向西北方向,径往人迹罕至的地方奔去。沿路遇到几个守卫迎面而来,赶往他原来缠斗的地方,他俱都悄无声息地躲了过去。

    不一会儿,李弈便奔到一处偏僻的墙根下,这地方他曾经来过,记得有一个狗洞通往墙外。大雨之下,沟渠的水都满溢出来。那狗洞在杂草后露出半截,有一半浸在水里。李弈想也没想,一个俯身就往洞里钻去,也不管手上粘乎乎的是什么物事,手脚并用蹚着水磕磕绊绊地爬出了墙外。在他的身后,雨中尽是火光,守卫们已在围墙内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

    夜雨愈加大了起来,临街也有些人声传来。李弈深吸一口气,马不停蹄地继续向东飞奔。

    这一路又花了一刻多钟,来到一所大宅院前。

    这是一所宏大的宅院,正门口高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颇有些中原晋国的风格,是毗罗国礼部尚书侯史倚盛的家宅。李弈对附近环境极为熟悉,轻车熟路地从西南侧的高墙跃了进去,然后钻进西跨院角落靠近茅厕的一处最小的棚屋内。

    西跨院是侯史府仆役住的地方。李弈母子自被掳来毗罗国后,便被卖身在侯史府为奴为婢。这棚屋是他娘俩的栖身之地,屋内又小又矮,地下高低不平,仅有一床一案。两年多前李弈娘亲去世后,便只剩下他一人居住此地,十分冷清。

    黑暗之中李弈不敢亮灯,摸索着找来一件干净衣服,将湿衣服换下。

    折腾了一个晚上而徒劳无获,李弈已是十分疲倦。他侧耳往外倾听,除了雨声外再无其他动静,驿馆的混乱似乎并没有传得很远,瓢泼大雨也定会冲去他沿路的痕迹,这使得他的心神稍稍安定下来。他往床上一靠,不一刻便沉沉入睡。

    夜雨潇潇,有如天诉,风中有丝丝寒意。李弈蜷缩着身子,沉浸在深深的梦魇之中。

    刚开始,他的脑海中只有断断续续的战鼓轰鸣之声,此后渐渐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哭天抢地的悲泣声接踵而至,一眼望不到头的城墙上下是堆积如山的尸体,漫天的血色好似狰狞的怪兽,向他逼压而来。他不自觉的咬紧牙关,发出“咯咯”的声响。

    在血色中,一个白衣宫装丽人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李弈想要追上她,却总是离她有一步距离,看不到她的面孔。李弈叫道:“阿娘,你别走。”白色身影却恍若未闻,空洞的声音只是重复着一句简单的话:“看好你的紫玉锁,会有人来打开它,打开它。”

    李弈苦苦哀求,脑海中的画面又变了,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阴沉沉地立在他跟前,手里提着颗人头,拿剑指着他道:“你个野仔子,连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哈哈,你爹娘是我害死的,你有种找我报仇啊……”李弈怒不可遏,大叫道:“范长卿,你个大汉奸!我要杀了你。”冲上去用双手死死扼住那中年人的喉咙。

    可那中年人的面容不知如何变成了长须官员的模样,伸手抓向他道:“我的脖子好痛!还我命来!我的脸……”李弈一惊,忙松开双手,退后一步。那长须官员将斗篷一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眼中闪过凌厉的光芒,把一朵花往嘴里塞,边吃边说:“你休想得到毗罗花,我不会放你活着回晋国去。”

    李弈大惊失色,拼命去抢那毗罗花,怎知那长须官员却转手将花塞在他的嘴里,花瓣入口立刻化作一条条蛊虫落入他的肚中,他只觉得一阵剧痛,奇经八脉都搅在一起,便如要爆裂开来,与此同时,耳畔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我的虫儿味道可好吧?干嘛活得那么辛苦?去吧……去吧……”字字阴冷,恍若恶鬼的催命之声。李弈咬牙硬撑,大叫道:“不要!我要活,我要回晋国……”

    一个晚上,李弈就这样来来回回在梦魇中打转,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