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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湖中女妖

    为了能在天黑之前到达暨阳城,马大爷决定即刻启程,但这个举动可吓坏了村里的其他人,明知妖邪作祟,他居然肯在这时摆渡?

    村民们赶忙过来劝阻,这可不是逞强的时候,要是生活拮据,靠村里的接济也能活下去。

    可大爷那好面子的性格,越是这么说他就越要去,连让两人解释的功夫都省了,当即就要起航。

    渡船离岸,偌大的月牙湖,只有这一只小船在飘荡。

    “大家看起来很担心您呢..就这样自顾自的跑出来不要紧吗?”荔枝问道。

    老爷子长叹一声,他原本也不是孤苦伶仃的,自己也有妻儿,只是二儿子出生的时候,妻子因为难产而死。

    母子都没有保住,那仅剩的大儿又继承了自己这好强独断的性格,长大之后硬是不肯学渔业,要去经商。

    二十年前离家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只剩自己留在了这村子里,大家见马大爷可怜,经常拿东西来接济。

    马大爷也倔,想着自己有手有脚,哪里需要他们帮?

    前面那几年还可以,后来越来越老了,也感到力不从心,只是要争那口气,才一把年纪了还在这湖上浮沉。

    他淡然的说道:“无妨,我在这里捞了一辈子鱼,就算那天沉了在这湖里,也算是死得其所。”

    “大爷没有想过去找自己的亲人吗?我就是因为和亲人失散了,正在四处寻找她们,若是没有能寄托的人,所得的一切都感觉有些虚无呢。”

    老爷子倒也豁达,只是说笑着回答,这离他儿子离开已经过去二十年,现在才去寻恐怕有点晚咯。

    “说不定出去走走的话,一成不变的生活会有什么变化呢?”

    荔枝说起她在寻找亲人的过程中认识了沈怽,自己也跟着一起成了个半路出家的侠客,生活也有了新的目标。

    沈怽默默在旁边听着,这荔枝,别的还没学到位,张口就来编故事的本领倒是赶上了自己。

    大爷也好久没和外人聊天,分享起自己年轻时的故事,那时他也是因为在这月牙湖上到处漂,才认识了自己的妻子。

    欢快的气氛也让他逐渐没有了起船时的担忧,那妖邪再凶恶,大概也不能管得了这百里大湖。

    相安无事固然好,但要是这样子,沈怽可就不乐意了。

    若非为了尽快除掉这个妖邪,她们根本就没有必要这么快就到暨阳去,完全可以等修灵者接手,或是从陆路前进。

    因为妖邪多留一日,危险就多十分,她们的理智会被蚕食的更严重,很容易就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既然暨阳城主请的修灵者还未到,那只能让自己来代为解决了。

    虽说解决妖邪对于她来说并不是难事,但是如何让妖邪现身就是另一个问题。

    妖邪虽然疯狂,但是仍有心智,自然会躲着修灵者,寻常的修灵者小队狩猎时,也要经过多番探查,悄悄跟进,才能一举将妖祸祓除。

    见如此风平浪静,沈怽心生一计,便邀请荔枝到船舱里去。

    大概也知道沈怽在想什么,荔枝先开了口:“看来那个妖怪不打算出来呢,有什么办法吗?”

    “嘘——别让马大叔听到了,有倒是有啦,不过可能会需要你帮个小忙。”

    沈怽抓住荔枝的小手,掰起食指拿到嘴边。

    “我需要一点长生种充满灵力的血来引她上钩,可能会有点疼,忍一下哦。”

    见沈怽张开嘴巴,荔枝虽然害怕但是也没将手抽回,只是闭上双眼将头歪到一边,不过半晌之后,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沈怽解释道:“开玩笑的啦,用我自己的就行,待会我坐在船首,滴血吸引她注意。”

    若是她来了,就晃动两下船身告知,那妖邪见到毫无警惕,离水面又近的自己,大概率会袭击。

    “在我被拖到水里的时候,荔枝你赶紧把大爷护到船舱里来,我好将那家伙逮住。”

    “可是..”

    “不用担心,到水里抓条鱼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的。”

    见她自信的神情,荔枝也放心下来,回到船尾来继续听老大爷讲故事,戏称沈怽有些晕船,要到前面吹吹风。

    沈怽划开手掌,充盈着灵力的两滴鲜血滴到了湖里,再施以灵法,两粒血珠在水中崩散开来。

    妖邪对灵力都非常的敏感,某种程度上来说与她能看到灵力的方式类似。

    她们能直觉的判断出灵力的浓度与来源,很显然,沈怽在她眼里就是无上珍馐。

    来了!

    妖邪靠近,沈怽够锁定了她的位置。

    在水中的速度奇快,暂时没有靠近渡船,像是在还在谨慎的观察着情况,沈怽压了两下左舷,荔枝知道计划奏效了,也警惕起来。

    见四周有游鱼惊动,经验老道的马大爷也赶紧停下了桨,说道:“小姑娘,快到船舱里去。”

    荔枝惊讶于马大爷居然也发现了异样,不过按沈怽的计划,她要在这里护住大爷的周全,等待妖邪袭击船头的沈怽。

    于是她便装起傻来:“为什么呀?坐在外面挺好的,你看那边还有鱼在跳呢。”

    大爷正想解释,船却突然晃荡了起来,正是那妖邪在鼓动暗流。

    这家伙的胃口还挺大,居然想把我们三个人都做掉,沈怽这么想着,将计就计假装没站稳掉到了水里。

    听到落水声,妖邪与荔枝同时动了。

    按照计划,她直接一把将马大爷提到了船舱里,也不解释什么,只在里头警惕的望着外围。

    沈怽刻意没让刚才的伤口愈合,这才使得她一落水,妖邪便发现了这美味的源头,放弃了船上的另外两人。

    向往常破开鱼肚一样,那妖邪以极快的速度向沈怽冲来,一双不属于人类的尖锐的利爪猛然去。

    正当她以为自己得手之时,眼前的人却诡异消失,出现在了自己的侧边,不仅如此,那双瘆人的利爪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齐刷刷的切断了。

    妖邪大惊,意识到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当即放弃了继续进攻,转而向深处逃去,沈怽哪里会让她逃掉。

    那人自堕为妖邪之后,在这月牙湖里吞噬了太多鱼类,在灵力同源的作用下,促使她转化成了更适合在水中生活的样子,那双利爪以及带蹼的脚就是她在水中快速行动的关键。

    不过这世间一切力量都来源于灵力,若是说她现在算是得了水的鱼儿,那这水域对于灵力高强,灵法精通的沈怽来说,不过是另一片可以翱翔的天空罢了。

    从她现身的一刻开始,就不可能再逃掉。

    为了避免大爷起疑心,沈怽打算速战速决,迅速追了上去,扼住那妖女的后颈。

    后者刚想反抗,一阵无力感突然袭来,沈怽将自己的灵力打入她的灵脉里,抑制她对灵力的运用,要活抓妖邪的时候,这招可是屡试不爽。

    下一刻就将其逮到了船上,荔枝听见动静,从船舱出来查看,不到的一会的时间,沈怽便活抓了这妖邪。

    马大爷看见眼前的一幕呆住了,刚才他还在担心沈怽的安危,转眼间局势就换了过来,而且荔枝好像早就知道了会这样,才不让自己离开船舱。

    众人得以观察妖邪全貌,一头长度有些恐怖的青发,四肢都长出了一些鱼类的特征,全身赤裸着,似乎覆盖着一层鳞片,左半部分的身躯有明显的灼烧溃烂伤。

    刚挨了一击重击的她还没缓过神来,但这是她身上的鳞片却带着肉慢慢的溃烂着。

    沈怽见状况不对,赶紧喊道:“荔枝,快拿根绳给我!”

    “好的!”

    沈怽一拿到绳子,迅速将其捆了个圈,解开了对她灵力运作的抑制,一脚将其踢回到了水里。

    果然,身体停止了溃烂,她堕为妖邪的原因应该就是受到了过量的水灵素侵蚀,现在一刻也离不开水。

    消除了抑制重新回到水中后,那妖邪也缓了过来,身体被捆绑住无法逃脱,只好正视着船上的三人。

    沈怽决定调查这个初生不久的妖邪的成因,问道:“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见对方并没有第一时间痛下杀手,那水中女妖思索了一番,道出了她的故事。

    她叫张漓,暨阳人士。

    原本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嫁给了一同在暨阳城中长大的青梅竹马,刘青松,两人从小便熟识,两家关系也很好,结为夫妇之后两人也十分恩爱,不久之后就诞下一子。

    妖邪一般都是伴着灾祸出现的,她也一样。

    某日,因为他们尚且年幼的孩子打翻了烛火,当时丈夫不在,为了将孩子救出,她的左半边身子被严重烧伤,不过庆幸的是,孩子没事,丈夫也很负责,请了郎中为她治疗。

    但是也仅限于此。

    医疗的手段有限,尽管保住了性命,张漓的容貌却毁于一旦,丈夫开始冷落她,她也忍受住了,真正击溃她的是孩子看见她时,喊出的那声妖怪。

    丈夫也赶紧让她离开孩子的视线,不要将他吓着,自那以后,她就变成了闭门不出丑妇。

    丈夫虽然没明面上排斥她,却也没有再与她表现的像夫妻过,还禁止她到孩子的面前,本来为了孩子能够健康的成长,她也就忍了,只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默默的哭。

    不曾想只过了三个月,丈夫就领了个小妾进门,虽然身为正房,但是这样子的她又哪里来的底气去抢回丈夫的爱。

    那日,张漓又在偷偷的观察孩子的成长,却意外看到自己的丈夫刘青松,在让自己的孩子叫那个小妾为娘。

    张漓再也忍受不住这委屈,但是生硬软弱的她又能做什么呢,最终还是于两月前,来到了月牙湖边投湖自尽了。

    但她并非只一心寻死,她怨恨着自己的丈夫,怨恨着那个小妾,带着这个怨念投湖,感受到灵力有两种契机,一是心如止水,二是思潮若洪流之时,后者正是诸多妖邪成因。

    “真不是东西..”马大爷听完后骂咧道,现在的他竟然也不害怕眼前的妖邪了。

    “沈怽..夫妇是什么关系?”荔枝对俗世关系半知不解,只好提问可能比她多懂一些的沈怽。

    “就是..两个感情很好的人,在一起同甘共苦相依为命的关系?”沈怽也不懂婚配,只按照藏书阁中见过的讲述来回答。

    “就像我们一样吗?那难怪被丈夫背叛了会有这么大怨念呢..”荔枝想起前几日的自己。

    虽然成因往往都带着些悲剧,不过一旦成为了妖邪,只会有一个结局。

    沈怽回过头对那水中的女妖说“很抱歉,我对你的过往表示十分的惋惜,不过既然你还有神志,也应该知道,接下来你要面临什么。”

    那女妖竟然哭了起来,啜泣这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很害怕,我也不想吃掉那个人,也不想袭击你,但是我好饿,真的好饿..”

    没能获取灵力久了,一定程度之后,妖邪就会完全控制不住自身,依靠着本能去觅食,她一直吃鱼来维持,已经是非常自制的表现了。

    不过哪怕没有害人,也不能确保之后没有害人的可能性,待张漓缓和过来后,沈怽准备结果了她的性命。

    “等一下!”马大爷打断了沈怽,“我看她愁眉未展,还有怨念,我们渔民最怕的就是水中有怨灵,这样渔业就不会兴旺,能不能听听她还有什么遗愿?”

    遗愿..沈怽成为修灵者以来,还未思考过这样的事,对妖邪的做法都是早死早超生,不过现在自己并非以修灵者的身份在此,来听所谓妖邪的怨念也无妨。

    张漓连连感谢,这老大爷居然能看出自己有未尽之事。

    她当然有怨念,不过害人性命之事,她却从未想过,现在只求能再见一眼自己的孩子。

    刘家的房子就在湖畔,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让她们母子再见一面,荔枝也失去过亲人,此时正眼巴巴的看着沈怽。

    无奈之下沈怽只好做出决定:“好吧..我们带你去便是。”

    说罢便将缠绕在张漓身上的绳索解开,若是有突发情况,沈怽也有自信能处理的来。

    与此世法则稍有不和谐的画面出现在这月牙湖之上,四位身份各不相同的生物,和谐的待在一起前进着。

    未至傍晚,众人已经来到了暨阳城旁,三面环水,建立在一个半岛之上,并不是规模十分大的城,好在水路通畅,渔业发达,也能算是个贸易枢纽。

    按照张漓的指引,众人并未到渡口去,而是往城西的居民区中出发,这个时候,人们正好在生火做饭,并没有谁注意到在这时出现的一叶孤舟。

    “到了,就是此处..”到了地点后,张漓的内心反而充满了不安,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要怎么见到儿子呢。

    刘家的房子离水边还有些距离。

    沈怽却带着荔枝直接跳下了船,“马大叔,您先在这里等我们一下。,说罢她直接牵起了张漓的手,带她往岸上走去。

    张漓心中一惊,要是这样上岸的话她会不停溃烂的,不过马上她就打消了疑虑。

    握着她的那只手,不断传来灵力,帮助自己调理灵力的运转,不仅不再难受溃烂,还连饿的感觉也消失了,现在的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您究竟是..”

    她的疑问只换来了沈怽噤声的手势。

    “荔枝,拜托你去把那个孩子引过来,他正在门外玩耍,大人们都在屋里。”

    荔枝领命出发后,沈怽又回过头正视着张漓,对她说:“等一下,一定要大胆的,自信的和孩子打招呼,好吗?剩下的事情我会解决。”

    张漓不再担心,坚定的点点头。

    不一会,荔枝带着孩子跑来了,她献祭了自己在绥阳城买来还没吃的糖葫芦,不禁一阵心疼。

    二人默默的退到了角落处,夕阳下,只剩下张漓母子二人站在这湖边。

    孩子眨巴着大眼睛,打量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你是谁呀,我好像见过你。”

    孩子居然真的和自己说上了话,虽然不知道沈怽是怎么做到的,但她强忍着泪水,回了孩子一句欠了好几年的话。

    “我是娘亲,是晓阳你的娘亲哦..”

    听到眼前的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不知是这个叫刘晓阳的孩子真的想起了什么,还是单纯是学语时的反应,他也开心的回应道

    “娘亲~”

    迟来的娘亲让张漓终于了却了自己的心愿,哭泣一阵后,她最终还是说出诀别的话。

    “晓阳乖,天色不早了,回去吃饭吧。”

    “娘亲不回家吃饭吗?”

    “娘亲..娘亲不回去了。”

    她早已回不去了,擦干眼泪后转身向小船走去,沈怽二人也一并上船离开。

    目送了这位奇怪的娘亲之后,小孩拿着糖葫芦又跑回了家里。

    荔枝悄悄问了沈怽这时怎么做到的,沈怽只是感叹到,她见到了张漓坚定的眼神,能想象到在那个时候,张漓曾经作为母亲慈爱的样子。

    于是用光灵法影响了他的儿子,他眼前看到的,正是那位深爱着他,不惜奉献自己所有的娘亲。

    等众人终于来到暨阳的渡口时,只剩下了三人,以及一枚精致的灵核。

    “马大爷,天色不早了,您今夜也在客栈里休息吧,明天按我跟你说的,将这个东西交给领主。”

    沈怽把灵核交到城主手上,说只是两位没有告知姓名的修灵者顺手处置了这妖邪,让马大爷不要暴露自己。

    寻常侠客很少与妖邪战斗,更不说如此熟练的剖出灵核,还是谎称修灵者所为更安全些。

    虽然这趟船下来,大爷见到了许多更为令他吃惊的事物,原本的目的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他答应下来,并拒绝了两人多余的船费,随后三人一同到客栈里吃了顿晚饭。

    夜里马大爷想着,张漓临终之际还想着看看自己的儿子,自己是不是也该放下那份不必要的坚持,到外头看看呢?

    当然还有一件事,他第一次见到两位这么能吃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