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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流水,无边无际

    玉带路45号是玉佩市的一座工人文化宫,也是凌恒澈初见兰倾春的展会举办地。

    文化宫外,凌恒澈与Nao迎面相遇,让前者颇为吃惊。

    原来几个小时前,Nao在路边碰到了一位小朋友,小朋友拉住她的手,告知了这个地址,恳切地请她帮帮兰倾春。

    凌恒澈点点头,两人一起走进大门。

    Nao嗅到凌恒澈的身上有股咖喱味,显然已经吃过晚饭了。哼,她自己可是历经九转八弯十八次问路,好不容易才找过来的。

    凌恒澈觉得有些抱歉,并表示等搞清楚兰倾春的目的后,再请Nao去吃顿好的。

    “你还吃得下?”Nao问。

    “吃,必须吃。”凌恒澈说。

    灯火通明的文化宫内部有一条蜿蜒曲折的流水线传送带。神情漠然的二十来个男女老少分别立于传送带的各个节点,拼搭整理着如黑炭般分不清具体种类的“商品”。

    凌恒澈冲男女老少喊道:“大家都在干嘛呢?”见无人应答,继续喊:这儿不是文化宫吗?啥时候改工厂了?

    静默依旧,青绿色的看客专属躺椅出现了。

    Nao说:“谨记看客的职责,剩下的交给我。”

    凌恒澈看着因寒冷和疲乏直哈气的Nao有些担心,Nao则表示:斗画,我没在怕的。

    “好吧……”凌恒澈心有不甘地坐上了躺椅。

    Nao背着手像监督员一样走到每个男女老少跟前看了看,紧接着召唤出画作《樱桃枝》。樱桃跟随“商品”们绕传送带三周后停下,原地蹦跳。

    “变化吧!”Nao说。

    樱桃渐渐与“商品”逆行,其产生的反作用力同传送带既定的前进方向碰撞多次,播撒出果实表皮的金粉与红晕。

    金粉化作精美的礼物盒罩住“商品”,红晕似火,架炉烘烤。

    随着阵阵烘焙浓香的传出,Nao自顾自做起上世纪80年代在老家风靡一时、被称为“圣子摇”的舞蹈动作。这种动作固定统一、简单好记,只需往左右不停摇摆身体即可,所以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男女老少加入其中,俨然一场没有声音、只有香味的联欢。

    “摇”了一会儿,人们开始自由发挥,放眼望去,有跳二次元宅舞的、有跳韩国女团舞的,甚至还有扭大秧歌的……

    烘烤完毕,礼物盒褪去,露出实实在在的巴斯克蛋糕真容,男女老少的脸上也终于有了表情。

    少年望望四周,惊慌地说:“这是哪儿?我怎么了?”

    中年人摸摸脖子,说:“我的领带呢?”

    老大妈一惊一乍道:“这不文化宫吗?出门遛个弯儿怎么遛到这儿了?”

    年轻女生看向传送带,惊喜地说:“哇,好多蛋糕啊!”

    见所有人均恢复正常,凌恒澈赶紧让他们离开。

    男女老少闻言,一起看向坐躺椅上貌似挺悠闲的凌,齐刷刷投以不信任的目光。

    “我说的是真的,这里有危险。”凌恒澈的语气微微颤抖,因为很久没有被那么多人同时盯着了。

    “叔叔,你最可疑。”背着小书包的小学生直言不讳。

    看客陷入僵局,Nao躲到樱桃后面,樱桃瞬间长出发紫的大嘴唇子,威胁道:“这里是我的地盘!”

    传送带配合地发出山洪暴发般的可怖呼啸。男女老少转头去看樱桃。

    “鬼啊!”年轻女生惊呼。

    “我们肯定是中邪了。”老大妈说。

    “快跑。”中年人说。

    男女老少争先恐后地逃离了老文化宫,凌恒澈示意兰倾春这个幕后黑手可以出来了。

    “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也是受害者呢。”兰倾春的声音响起,但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凌恒澈的推理是:第一,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感受到足够的心花火,这意味着斗画最多进行了1%;第二,从流水哗哗到水滴青石板,再到海浪拍打岩壁和方才的山洪暴发,每一种声音都与水有关,可以说一脉相承。

    “利用画工的能力控制那么多人,我看不好。”Nao说。

    “只是想给你们提供一个非来不可的理由。”

    说罢,兰倾春从文化宫最南端的阴影里走出,流水线传送带轰然倒塌,被其真正的画作——《不息》所取代。

    兰倾春的画作《不息》:澄澈之水覆没了阶梯,规整的方砖因流水的原因有了或凸起或凹陷的形状,远方单薄的石碑仰望天空,白云似细长的拉花无尽延伸。

    “给它加点儿味道。”Nao说。

    樱桃闻言,蹦至云中,使云呈现出被焚烧的赤红。不消多时,以酸甜可口樱桃汁为主要成分的暴雨骤降而下。

    “Nao小姐,你可真是什么事都能往吃上寻思啊。”兰倾春说。

    “寻思?”Nao的汉语水平忽高忽低,这会儿竟搞不懂寻思的词义了。

    樱桃雨欲染红整片水域,但清水一刻也没有停止流动。两股龙卷生成水龙扶摇直上,以双龙戏珠之势帮助白云拔除了藏身于内的樱桃。

    樱桃垂直落下、砸碎地砖,甚至连枝把都与果体分离了。

    Nao时而扶头,时而捂住肋部。

    “没事吧?”凌恒澈问。

    “头晕,还有点岔气,看来春夏秋冬里的春真不是盖的。”Nao强颜欢笑。

    “你的支持者,即本人,会一直为你加油的!”凌恒澈说完,想摆一个祈祷的姿势,但又觉得不适合大老爷们,遂改成对着空气狂抡王八拳。

    兰倾春对Nao说:“多看看那樱桃。”

    水向八方,枝把越飘越远,直到被1/3个身子露在水面外的石碑挡住才停下。

    水向八方,果皮渐渐起皱、开裂,果汁第99次外溢,却因清水的第100次冲刷归于平淡,无色无味。

    水向八方,果肉一点点消融,果核也失去了作为生命重新成长的可能。

    Nao整个身体都开始晃荡。

    现在喊加油根本无济于事,难道除了眼睁睁看着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凌恒澈懊恼无比,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沮丧了。

    “Nao小姐,这里的流水无边无际,你该相信自己起初的判断。”兰倾春对Nao说。

    Nao最初的判断是给清水加点儿味道,可兰倾春作为对手,为什么要提醒呢?这是陷阱,还是……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兰倾春接着说。

    看着即将散架的樱桃,Nao心一横,纵身一跃、跳入水中,变换着蛙泳与自由泳的姿势游向石碑。她并非游泳高手,只是借助了狂想与期望的推力。

    到达目的地,一手抚摸光滑的石碑,一手拿起樱桃枝把,书写狂草满篇!

    “全是些看不懂的符号。”兰倾春笑了。

    流水上天,云彩入地,天翻地覆!

    天上的水流速加快,仿佛能在1秒以内带走岁月年华;地上的云被方砖分隔为鱼鳞状,似一面面宝镜,映照出包括自身在内的所有变化。

    凌恒澈轻闭双眼,似乎感到有某种隐秘的象征氤氲开来。

    “我们成功逆转了战局。”他对Nao说。

    “看客请注意,这一切都是Nao小姐独自完成的。”兰倾春说。

    凌恒澈不置可否,之前他从未想象过心花火也能如此润物无声。

    流水退去,画作渐渐复原。

    兰倾春对凌恒澈说:“你知道你是个多么恋旧的人吗?你给我写的每一封信,基本都在讲述过去了很久的过去,嗯……说一句恋旧癖也不为过。”

    “我还以为你不会介意呢。”躺椅消失,凌恒澈差点儿摔了个屁股蹲儿。

    兰倾春:“确实不介意,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写的哪句话吗?”

    凌恒澈摇头。

    “人为什么不能在惬意的瞬间永远循环下去。”

    “呃……其实这句话到处都能看到,不能算我写的……”

    “无所谓。”

    兰倾春打了个哈欠后,消失了。她消失的姿态像极了古埃及掌管慵懒与魅惑的神。

    斗画结束,一看客、一画工走出文化宫。Nao说了对不起,因为兰倾春也算对凌恒澈挺重要的人,可凌却无甚感伤,因为他觉得兰倾春是在故意寻求失败。

    的确,若没有她的提醒,这场斗画从任何一个角度看,胜利的几率都无限趋近于零。这一点,Nao比谁都清楚。

    “赢了就是赢了,斗画完全以结果为导向。并且我相信兰倾春的选择,相信她的确找到了永恒惬意的瞬间。”

    凌恒澈说着,摸了摸Nao的头,Nao并不排斥。

    “去吃饭?”

    “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