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所谓的家也就仅仅只是一座在乌鸦镇最初建立时就建好的教堂。

    没有书里描绘的那么富丽堂皇，一间能坐的下五十人的大厅。

    平日颇尔就在这里充当着他那冒牌神父的角色，大厅左侧连着德尔和颇尔的小卧室，右侧则是颇尔平时作为抱薪者工作的办公室，里面堆满了德尔不认识的各种仪器和机械，再加上一个对着一堆杂物的小地下室，这就是这座教堂的全部。

    颇尔捧着几大箱颇尔所说的必需品，挪向地下室，“所以采购这么多真的有必要吗，上次采购还是两年前吧，现在都没有用光上次的存货。”颇尔一边如释重负的放下这堆杂物，一边回头冲着晃悠悠走进来的颇尔抱怨着。

    “未雨绸缪懂吗颇尔，我只是比正常人准备的稍微多了一点罢了。”

    “所以咱们镇干脆别叫乌鸦镇了，改名屯屯鼠镇得了。”

    颇尔没有理会德尔碎嘴子的抱怨，在杂物堆里翻找着，“让我看看，罗莎工坊产的齿轮，还是B级品，也能凑活着用了；火焰之锤工厂最新的利热合金，这个倒还可以；香斯特精炼油，还有弹簧，十年的铁木，保养油…”

    德尔在颇尔身后不耐烦的点着脚，看着颇尔一边碎碎念一边翻找东西，就像是废料处理厂里翻垃圾的老太太。

    终于，颇尔找齐了自己要的所有材料，抱着一堆杂七杂八德尔看不懂的东西回过头：“走吧德尔，把那杆你看着比媳妇都重要的宝贝好好修一修。”德尔赶忙跟上颇尔的脚步：“我这叫男人的浪漫，况且我明明觉得找媳妇更重要好吗。“

    颇尔抱着那堆材料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坐在加工台面前，整理着一会要用到的仪器和材料：“所以呢，你也老大不小了，乌鸦镇就算不大，但适龄的少女也不少，称得上美丽的也有好几位，你凭着你那一张漂亮的小脸蛋，要是认真找怎么也找得到，不是吗？“

    德尔听到这，瞪大了眼睛看着颇尔：“你在开什么玩笑颇尔？？？我现如今仅仅十七岁，法律上正正经经的未成年人，你身为正儿八经的协会认证的抱薪者，你在劝祖国未来的花朵早恋，你果然不是正常成为抱薪者的对吧？“

    颇尔将德尔那杆快碎成两截的蒸汽枪放在加工台上，将桌面上那台小型的蒸汽锻打机挪到面前，弹出卡槽，塞进去了一小块魔石，机器吭哧吭哧的声音伴随着齿轮的转动啮合声与白色蒸汽的嗤嗤声响起。

    “所以呢，众星律法又没有规定你这样的未成年人不能交往，只是不允许你们生育罢了，你不要找借口了，你不会是喜欢男的吧？“

    颇尔一边将一块暗金色的合金放入机器下方锻打，一边回头迟疑的问：“所以，你是不是应该搬出去住，小德尔，颇尔叔叔我还是更喜欢女性，让你失望了。“

    德尔发誓如果不是怕打扰到颇尔修好自己的宝贝，德尔一定一拳打在那张露着贱兮兮笑容的脸上。

    “我记得刚认识那会你也不是这样啊，成天沉默寡言，话也不多，板着一张脸，像是刚死了爹妈一样，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颇尔又抽出了一套量尺寸的设备，伴随着齿轮的转动，卡槽精准的卡住已经初步锻打好的合金：“你不也说了吗，我是闷骚，还有我父母是寿终正寝，就埋在内镜，库安区，圣安里斯教堂的公立墓地内。”

    颇尔说到这停下手里的活：“话说，你来乌鸦镇也已经七年多了啊，你还是没想起来当初的事情吗？”

    德尔叹了口气摇摇头：“还是没有，我记忆的开端就是跟在你身边，况且我也不在乎了，在乌鸦镇不也挺好的吗，至于我那或许曾经谋过面，但对我是素未谋面的父母，只希望他们还能活着，且活得很好吧，虽然我知道这真的不太可能。“

    颇尔没有回德尔，德尔还是没明白他的意思，他指的并不是德尔的父母和过去，而是德尔出现在乌鸦镇的那天。

    七年前的那一天，颇尔记得那一天有灰飘落，鹅毛一般大的灰多到好像叠在一起从天上坠落，颇尔坐在乌鸦镇的门口的塔楼内，看着门口的乌鸦雕像散发出淡黄色的光芒将整个乌鸦镇笼罩，隔绝了这片时间的一片火与灰。

    颇尔紧了紧身上的大衣，从怀里抽出一杆雕着一把刻刀的蒸汽烟，弹开烟盒，从大衣夹层里拿出一盒烟草，随着蒸汽烟内部打火石的火星闪过，一律烟从烟口出生气，竖直着像上直到融入无穷无尽的灰。

    “真是无聊啊，这该死的世界“颇尔深深吸了一口烟，感受被尼古丁和焦油滋润过的精神，搓了搓脸。“已经下了两天了，这场灰下的太凶了，MD，一定要发消息让协会多给补助，不然活着都快没动力了。”

    颇尔自娱自乐的说着话，缓解自己在这坐了两天的疲惫精神。

    颇尔抬头望了望远处，体内的火，让他能感受到远处几道早已熄灭，散发着火的另一面可以称之为，冰冷的气息。“该死的灰仆，还让不让人清净了。“颇尔又吸了一大口烟，旋转齿轮将烟草压灭，打起精神，戒备着远方。

    虽说有着乌鸦雕像散发的气息，这种带着世界余火气息的火，让渴求着火的热量的灰仆们也不敢太过靠近，但颇尔还是要防备一切可能发生的后果。“这就是指责，不是吗？”颇尔一边警戒，一边自语着：“加入抱薪者协会发誓时我都没反悔，还差这点了吗？”颇尔笑了笑。

    而突然远处的几道冰冷气息迅速的波动着，好像对什么做出了反应，就好像收到了惊吓。

    “什么鬼？”颇尔皱了皱眉头看着这不合常理的一幕：“怎么会这样？“

    然后颇尔便感受到了与他一样的一股气息“什么情况，哪个同事这么虎，这种天气在外面闲逛？“但随后，颇尔就感受到了不对，这股气息很微小，仅仅达到星火的程度，星火的抱薪者不应当具备在灰中行走的能力，还可以达到未外放程度的火的特征不足以抵住灰带走热量的速度。

    但他眼前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一个星火抱薪者，安然无事的走在灰中。颇尔细细感受着前方同事火的特征，那股气息既有着排斥一切的高傲与唯一，又有着庇佑众生的守护气息，颇尔没有感受过这种气息，也没有再记录中看到过有类似特征的抱薪者。

    颇尔想了想，助燃起体内的火，颇尔的火，与眼前的火的特征截然不同，颇尔的火给人以着急想要去做手工的不和氛围的气息。

    远处那道微火停顿了一下，像是感受到了这边同类的气息，快步向着这边走来。

    颇尔翻身下楼，走到门前的雕像旁，手里握住一杆枪杆粗到吓人的枪，枪身上雕刻着奇特花纹，裸露在外的齿轮以及拼接缝隙流动着淡淡微光。

    颇尔端起枪，戒备的望着前方，却只看到一道矮小的身影，那是一个衣衫破烂的小孩，留着刚道肩的头发，眼神涣散，没有聚焦，长得精致异常，让颇尔分不清这是男孩还是女孩。

    身上有着一道道不知是剐蹭还是被灰仆伤害而出的伤口，赤着脚一瘸一拐的向着颇尔走来。天降的灰沾染不到其身躯，像是被其所排斥一般。

    颇尔收起枪：“你好，请问你是…？“颇尔话还没问完，那道矮小的身影看到颇尔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颇尔连忙上前检查，发现只是晕倒后松了一口气。

    而在颇尔的前方，几道身影缓缓靠近，颇尔抬头看着最近的那只灰仆，人形的身体已经很难辨认出，四肢着地，前肢粗壮的可怕，裸露在外的血管和肌肉跳动着，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占据了整张脸的大嘴，粗长的舌头从嘴中伸出，贪婪的向着面前的两人不断挥舞。

    颇尔从风衣内抽出那杆像短跑一样的手枪，抬手，对着灰仆扣下扳机，齿轮转动的声音传来，强身上裸露在外的齿轮卡卡转动。

    随着转动而来的是从枪柄向着枪口蔓延的微光，从扣下扳机的几微妙之后，伴随着淡黄色光芒从枪口迸发，一发被光裹挟着向前的子弹射出，从灰仆张着的血盆大口射入，在灰仆体内炸开。

    没有声音传出，只有逐渐分崩的怪物躯体和顺着躯体向外溢出的淡黄色光芒。

    好像有风吹过，灰仆残破的身体分崩离析，化作一团有着淡黄色光芒的粉末，粉末飘散与天上的灰结合，营造除了一个暂时的无灰之地。

    其余的几道身影，感受着面前超出自己承受能力的热，嘶吼着逃开了。

    颇尔回头，背起地上昏迷的孩子，转身向着乌鸦镇走去。

    回过神来，颇尔回头看着坐在那里抖着腿，站着精致面孔却一脸吊丝样的德尔，叹了口气。这就是为什么颇尔一直把德尔留在教堂，让他待在自己身边，教导德尔狩猎灰仆，一些不被普通人知道的知识。

    因为颇尔知道德尔早在七年前就已经燃起了众星的余火所映射的一道微笑的星火，但不知为何却又引而不发到今日。

    颇尔对着德尔笑了笑：“不记得也没事，反正在乌鸦镇，你不是还又我这么一个好爸爸吗？“

    “我去你的“德尔大怒，因为自己的小宝贝，忍受颇尔这么久的德尔爆发了，抬起脚纲刚要往下踹。

    “怎么小宝贝不想要了？“颇尔回头拿着刚刚被拆卸下来的枪杆对着德尔贱兮兮的笑着问。

    德尔悬在半空的脚僵住了，尴尬的笑了笑：“爸爸您好，爸爸您继续。“

    颇尔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头继续拆卸着坏成两半的蒸汽枪。

    背后，德尔咬牙切齿对着颇尔比了比拳头，心里暗示自己：‘天将降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