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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众归夕食,林巘探姐

    与林稷家中安静的晚餐氛围不同,大伯爷家里的用餐就比较融洽。

    与林岳西的晚饭不同,林岳东家吃的是白糜配上几碟精致的小菜。询问了儿子弘仁将饭食给老母亲送去了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开始吃饭。

    林弘仁家没有诞下男丁,只生得三个女儿,年长的两位姊妹已经出阁,余下老幺沐岚一个。

    饭桌前边吃边听着孙女,给另外两女讲解着听来的趣事,两位男士皆埋头吃饭不语。

    大家长林岳东却愁绪万千,孙女已经24岁,到了婚配的年月,再不婚配就成老姑娘了,可是婚配是要招赘还是出嫁倒是个难题。

    招赘的话,哪家男儿愿意,百年后其他宗亲也不愿外人来领宗。出嫁的话大宗长房又无子嗣延续,断绝香火……

    性子本就跳脱活泛偏向男性,心思灵巧的林沐岚洞悉二人心思。

    搂着母亲道:“妈,二姐夫太强势,二姐整天受他欺负,怀了3胎还要去干活。以后我要是结婚,决计不会平白忍受欺负。

    现在男女平等,要我干活可以他得先干,我才会干活,要不然我这辈子就不嫁人。”

    旁边老母亲拿手戳了一下林沐岚脑袋,指责她不害臊,大姑娘家跟男生一样粗狂。

    林弘仁咳嗽一声,道:“食不言寝不语,先吃饭再说吧!”

    林春山驾小舟沿水道进入村里内塘停靠池边,将夹层里捕来的溪鱼用竹篓装起,赤脚走回家吃饭。

    回到家中,将鱼获递给孙儿让儿媳去处理。门口刨木头的儿子林才彬,连忙询问傍晚接到的拿县官惹的祸事。

    林春山表示没事,拿起碗稀粥拨了一些给自家壮劳力的儿子,夹起一小块咸菜蹲在门口吃了起来。

    林泽中洗完澡湿哒哒就冲了出来,门口的老母亲一把将毛巾盖到头上帮其擦拭。揉搓了一会儿后,有把身上歪七扭八的衣物整理好。

    拉着幺儿的老母亲小声道:“幺儿,去找你爸玩。”老幺和老母亲谈起条件,晚上不要喝那苦涩的汤药,老母亲不允,只说了多给两颗枣子吃,之后就屁颠颠跑去餐桌。

    喝了一个多小时的酒,林璋面色渐显红润,正欲继续时被一个小胖墩抱住。

    “阿爸,二哥检到个风筝,明天陪我去放风筝吧。哥哥们又不带我玩,房间里的书我也都看完了,好无聊阿!”

    旁边老二被吓得直接跑去冲凉,以免爬树拿风筝的事情败露。

    醉眼迷离的林璋发现是自家的小儿子,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话。只是开心的捏了捏小胖墩的腮边,然后连声道好,最后被引进书房。

    在这压抑的家中只有这团宠小胖墩,能给其他人带来几分活泼温馨的气息。

    这个年代落后的农村,尚未通电所以天黑后,大概戌时,也就是晚上9点到11点就已经上床睡觉。

    县公署会计室内,有不明人员正翻找着东西,没找到只得撬开铁柜子背面一角进行翻找。

    翻了一会儿终于找到县资金往来的账册,刚欲翻开查看,便听到窗外有异样,连忙将手电筒关掉。

    轻手轻脚躲到桌子下面,刚刚藏好。房门就有人进来,似乎在泼洒什么东西,捂住口鼻的双手稍稍放开一闻,是汽油。

    居然有人来烧县公署,究竟是哪派人马?躲在桌子下的人思绪翻飞,又听到开窗的声响后,来人又离开了房间。

    等了一会儿,确认来人已经离开,桌下的人才爬了出来。未等再歇口气,看清来人干了什么之时,只见窗外丢进两个燃烧瓶。

    顿时办公室内火光四起,来人连忙飞速逃离现场。待刚翻墙出来便见公署火焰四起,公署外盯梢的人看到后也离开了现场。

    不远处小院,临窗远眺的老人看到爆炸,才关上了窗户。

    负手腰后来到摆着棋盘的桌子前,棋盘上白子大龙已成势。随手从棋盒内夹起一枚黑子,放置西南角位,随后提灯进房休息。

    “东西到手没?怎么搞出这么大动静?”

    “拿到了给你,是另外一批人搞的事。差点碰上了,那些人似乎很熟悉公署的情况,手脚麻利不拖泥带水。”

    “另外的人?才刚查到鮀城有不知数量的军人退役和资金来到此地,就有人直接掐断线索……

    赤军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闹这么大动静最近应该会很不太平。你继续潜伏就行,其他事我去查。”

    某处安静的旱厕,接完头两个特务就迅速离开……

    清晨老百姓起床后依旧,偶尔瞥上一眼被封锁起来的公署,又匆匆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昨夜火起,见到的人不计其数,来到现场大多是政府职能人员。虽说大清完了快50年,但平头老百姓还是和当官的保持远远的距离。

    除遭火的几间房间被刑侦人员封锁外,大门口多了几位持枪的民兵。

    对出入的人员进行严格的管控筛查,李卫国从招待所赶来履职,便遭到严格盘问和核对才进入里面。

    韩双龙是驻扎本地的某营营长,正协调当地武装人员,清查渗透的特务。

    拿到刑侦人员筛查的资料后,来到那不知名的小院来找贾七。

    “贾先生,遭火的办公室资料柜子被撬开过。询问过经手人员,丢了一本账册,会不会……”

    贾七蹙眉不语,低头看着资料,良久道:“看来这些老鼠闻到味爬到这里来了,你把那些岗哨都撤了吧。

    不要影响老百姓的日常,其他我来安排,过几天晚上去抓这些老鼠。”

    “要不要知会一下老爹?”韩双龙问道。

    韩双龙是那被调到鮀城那位老人带过的一名士兵,被老人叮嘱过协助贾七治理好此地。

    老人当过清兵,参加过北伐军和国军,应理念不同后加入赤军,军龄超过50年。

    在军中人脉颇深,在建国大典后挂印而归家种地,虽被开除军籍,但被教员评价过是个纯粹的人。

    在其手下当过大头兵的将军就有几位,由于年岁长被手下亲切称为“老爹”。

    “些许小事就不用让东翁操心了,还是让众人做好自己事,别给东拖后腿就可以啦!”

    韩双龙显然很信任“老爹”身边智近乎妖的文士,点点头然后离开此处。

    话分两头,再说回大宇村。

    一批年轻的男丁们正在晒谷场集合,准备前往公社(镇政府前身)交粮和采办货物。

    与北方大地不同,这地方人多地少,加上这个时节的秋粮要维持生活。所以几位轮班的壮劳力拉着为数不多的秋粮去上缴。

    农业税得到2006年才废除,更何况前几年的自然灾害,使得城里知青下乡劳作和军队带头军垦。

    在全国人民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时候,硬是咬牙在今年偿还了毛子的86亿外债。

    村民出门搞劳作的搞劳作,挣公分的挣公分,下乡的知青也响应号召热情建设祖国。乡民不高兴来消耗集体口粮的这些人,对此也只是敬而远之。

    昨天下午开了会的房老们齐聚后厝房老林巘家里,商讨着仲秋晚会的事宜。

    众人正讨论着中秋下午的祭祖、晚会安排等一众杂事。林巘作为主人家为众人冲泡茶叶,偶尔应答几句,随手间显露闲情自然之态。

    其子林奕扬在外间端进几包云片糕,分发给众位长辈吃食。林巘知晓儿子必有急事来寻自己,否则也不是不知礼数闯进来。

    对众人道:“诸位先吃些糕点垫肚子,我人老身体差要去小解,失陪一下。”

    父子二人出了外间,林奕扬将刚刚有人来报,大姑下田摔伤了。

    林巘顿时吸了一大口气,随即道“叫素华(大儿媳)把中秋礼品备好,后栏里留两只母鸡下蛋其他都带上。

    你去买两节筒骨,再去寻茂源要些草药炖汤,我等会去找林泵叔要些虎骨膏。叫上你兄弟一起去看你大姑,跟大嫂他们说中午就不在家吃饭了。”

    父子二人商定后,分头而行。

    思维敏捷的灰楼房老林锦和和急才的二房房老林石河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相视一眼便又恢复如初。

    回到里间继续会议,林巘上来就掌握了话头。

    先订下来各公厅祭祖按原来的规格,再分配了各房搭火窑的人手。

    最后拍板每桌茶水规格用中等和两个梅县柚子,参会人员分云片糕两盒、大柑橘一对……干净利落的拍板了所有大小杂事。

    村里当面以前厝宗长林岳东为尊,实际上后厝小宗长林巘的实力也不遑多让。

    先不说大宗长林岳东近年来也不大管事,基本小宗长林巘拍板的事都不会更改。

    再则林巘的才能力压同龄人,靠个人能力得到一个族老职位,已得到全族公认。

    要知道西岭几十万林姓族人,除了9个宗长自然袭族老位,就只有三位非宗长的族老。族老能协管几万人,而房老只是各宗下的分支,其差距更是天差地别!

    最后一个就是林巘是后厝长房的房长,后厝长房的人口就占了全村六成以上。人口基数多到得用两个公厅,和两个房老协管。

    要是举行民主表决,妥妥的一票决定。但林巘又从未公开表达过与前厝宗长相悖的言论,基本都是谁先开口,另外的人都不会公开反对以表团结。

    商定完仲秋晚会,众人也起身离去,林巘将众人送出门外。转头又吩咐儿媳几句,便出门去找林泵叔讨要虎骨膏。

    特地慢悠悠走着的林锦和,看着林巘进了林泵叔的门而后离去,才上门打听。

    准备完东西,林巘携子侄们带着礼物,朝着西边大姐夫家而去。

    众人风风火火过了火车道,来到西面的西岭镇,林姓祖地。与之所属的东垄镇则是陈姓祖地,陈林二姓在此地最为久远,是两大宗族势力。

    火车道是共和国第一条民营铁路,由印尼华侨投资修建,主要用于鮀城与凤城的货物运营。

    1842年签订的《南京条约》将鮀城划为通商口岸,使得鮀城商贸得到大力发展,被恩格斯赞誉华国唯一有商业意义的通商口岸。

    铁路从1904年修建到1906年完工通车,对当地客货运输和城乡经济的繁荣,都起到巨大的促进作用。

    林北言在门口处理刚挖出来的芋头,抬头便见到林巘领着众子侄,带着东西朝他走来。高兴地连忙站起来,擦了擦手迎接母舅。

    “阿舅,奕杨你们怎么来了?快到里面坐,我给你们沏茶喝。”边说着话林北言伸手揽扶林巘的手臂。

    “我不来,你也不告诉我阿姐摔倒了。你啊你!”林巘佯装恼怒责问外甥林北言,林北言也只是讪笑赔礼。

    说起来林巘72岁,二人不过相差12岁,林北言也有60岁。但在长辈面前林北言也显得乖巧,不似一位当门立户的大家长。

    林巘自顾自走进房内,喊了一声“姐,我来了。”收到房间里的回应后,转头嘱咐子侄们:“我先进去看看,你们把东西收拾好,再一个个进去。”

    林巘撩开竹帘进去,就闻到一股很浓的草药味。抬头一看,床上躺着的大姐正摆弄瘦弱的身躯,想要坐起来。

    顿时一惊,立马跑过去扶住,帮忙将身体调整好。

    “细弟(小弟),你来了!跑这么急干啥?平时你那么注重干净,怎么搞得裤脚尽是泥水?”大姐林玉瑶摸了摸林巘的头,满是宠溺的目光注视着。

    林巘温和道:“大姐,摔到哪里了?先生怎么说呢?”说完,仔细打量着大姐绑着的右臂和双脚。

    “年纪大了,手脚不灵活,小腿和手骨裂了。以后得在床上躺着了,不顶用了留着害子孙。”林玉瑶叹了口气说道。

    “姐,可不能这样说,我带了虎骨膏过来,养些时日就好了。”林巘也知道大姐已经80多岁,身体机能也退化了,只能说些安慰的话。

    似乎看出林巘说话有些不那么沉稳,便开口岔开话题:“对了,我摔骨折的事你有跟那家说吧?”

    林巘摇了摇头:“他们有心就会知道来看你,无心再怎么也不会过来。”

    林巘的表姐林玉瑶,是大姑与林岳东的父亲所生的独女。而林岳东则是后娶的那位所生,二人同父异母。

    因为大姑无所出子嗣,后娶的那位又生了四位男丁。在前宗长过世后,大姑携女就回到后厝旧房居住。

    后面林玉瑶出嫁,也是从林巘家中而出,所以林巘跟大姑和林沐岚的感情甚笃。

    林玉瑶看出自家小弟的前厝那几位怨念颇深,便开解道:“这么多年了,我也82了早放下。

    要不是大兄早夭,只余下我一小女儿,也轮不到她嫁进门来,阿妈也不会搬回老厝去住。

    说实在这些年她也做得足够好,对内能谨守本分,不过寿不入住大宅;对外扶助大弟执掌门庭,挣下如今这些家业。担得起我叫她一声小娘,这也许就是命吧!”

    林巘低头不语,有时候自己和林岳东顶着硬刚,未尝不是因此赌气。

    林北言朝屋里喊着:“舅,我下好米了,中午在这里吃饭。我叫了映南他们一起过来,咱好久没聚在一起吃饭了,别走啊!”

    林玉瑶在旁帮腔:“小时外甥食舅舅,现在舅舅来食外甥。别走了中午就在家里吃,陪我说说话。”

    林巘答应下来,随后叫了子侄进来看望。

    中午时分,家里摆了三桌丰盛的席面,有鸡有鱼还有带过来的猪筒骨。

    二十几个人围桌而食,好不快活,连闹腾的小孩子看到只有过年时候才能吃到的大席。也是满心欢喜,恨不得老舅能经常过来,帮忙改善伙食。

    吃完饭,男人坐在客厅喝茶,女人们忙着收拾残局和准备回赠的礼品。大姐夫过世得早,所以林头作陪的是老大林北言和老二林映南二人。

    林巘刚叮嘱完两个外甥要好生照看好受伤的大姐,便听到门口洗碗的林北言老婆的叫喊声。